“想去牛棚看看”这个想法,到底是她自己的,还是牛的?
小琪打了个寒颤,她决定立刻回竹楼,找根绳子把自己绑在床头——天亮之前,她绝不再跨出房门一步!
景灿紧赶几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荆白。荆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
景灿神情苦涩,双手合十,央求荆白:“我、我我,我不敢回去,大佬,你让我跟着你吧……”
小琪今晚着实把他吓着了是一回事,但这件事也让景灿觉得,自己这么龟缩下去不是事儿。他也算想明白了,这个副本好歹还有荆白这样的大佬顶在前头,有他带着总比自己出去冒险好,至少不用担心他推人出去挡枪。
荆白倒没反对,只上下打量他几眼,道:“管好你的嘴和腿。”
景灿知道他这就是同意了,大喜过望,举起手保证:“好的大佬!我绝对不乱叫!也不乱跑!”
荆白点了点头,景灿走在他身边,心中安定不少。
忽然,荆白停住了脚步。
有微风拂过他的额发,他轻轻嗅了嗅,闻到了空气里那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那个方向……的确是牛棚的位置。
不能再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荆白果断地换了个方向,决定从另一边绕过去。
景灿后知后觉地跟着转过去,紧张地问:“大佬,出什么事了?”
荆白谨慎地观察着四周,闻言摇了摇头,没搭理他。
两人再往前走了一阵,连景灿都闻到了血腥味,吓得他哆嗦起来:“大佬,你,你有没有闻到……”
荆白顿了顿,转过头,景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以为他要说什么叮嘱的话。
荆白却没张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接着抬起手,简明扼要地在自己嘴上比了个叉。
这是嫌他吵的意思了。景灿委委屈屈地闭了嘴,跟着荆白,和他一起藏进了一棵很高的树的阴影中。
在他们这个位置,已经能够看到牛棚了。
昌西村作为一个深山中的村落,牛棚也无非是个普通的茅草棚子,采光也很普通,白天时都显得十分昏暗。这时大半夜了,反倒是灯火通明,好一副热闹景象。
就在牛棚前面,荆白看到了高高的火焰——他们竟然架了一堆篝火!
如果像昨晚一样只有一个人,应该不会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明亮的火焰让这个牛棚格外显眼,即使隔得老远也能瞧见,却看不清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荆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位置看了等于白看,如果不靠近一些,那就等于白出来了。
前面倒是还有一块石头,就是那里距离太近了,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人足够专注,不像竹林里的红巾人似的能感知到那么远吧。
荆白看好了位置,正准备过去,站起身才想起旁边有个景灿。景灿满脸惶恐,又不敢违背荆白的意思说话,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
荆白见他这副模样,不得不解释道:“这里能看见的太少了,我要换去那儿。”他指了指选定的石头的位置,没把景灿眼珠子吓出来。
这么近!
知道大佬凛然不惧,但也不至于走得这么近吧,虽然那块石头在边角,但是再往前走几十步就可以去围着篝火跳舞了!
荆白看了他一眼:“你随意。”
他也不管景灿,沿着自己看好的遮蔽物往前移。景灿左思右想,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跟上——其实真不是他胆子大,而是都走到了这里,他不敢一个人回去了……
到这个位置,很多地方也容不下并排走了,景灿跟在荆白身后,只挑荆白走过的地方走,竟然也慢慢挪到了石头后面。
荆白根本没注意到景灿的动向,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楚,眼前的景象越显得惊人。
这里有三个人!两个红巾人,一个是伊赛,至于另一个,应该就是他和柏易今天在竹林见到的瘦小红巾人。
还有一个人背对着荆白的位置,似乎在对两人说话。他包着黑布包头,穿着黑色布裤,体型中等,背有些微驼,不必他转身,荆白已经认了出来。
那是他们进村时在村口接引他们的人,昌西村的村长,阿查。
除了阿查身上穿的是黑衣,看不出颜色,两个红巾人的白褂子和头颈上都已经溅得满是鲜血,他们丝毫不以为意,神色轻松地站在一起聊天。
篝火还在熊熊燃烧着,荆白的目光停留在篝火顶部,那里有个简单的烤架,之前隔得远的时候,他没有看见。
现在大概是快熟了,顺着风的方向,飘来一阵阵扑鼻的肉香。
这时,他忽然听见景灿用极微弱的声音道:“大佬,他们在吃夜宵吗,好香啊……”
荆白闻声回过头去,一时还没找到人,等视线下移,才发现景灿竟然是躺在地上的!
他纳闷地道:“你怎么躺下了?”
景灿指了指两人眼前的石块,委屈地道:“我看这个石头不够遮……”
荆白多少有点无语,其实这种情况下,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动静是最大的。如果当时都没惊动那群人,现在自然也不会突然被发现。
不过景灿这样躺着确实最大程度降低了存在感,但最大的问题是——
荆白问:“你这样能看见?”
景灿摇头道:“不了不了,我不用看……”看他脸上的表情,比起“不用”,恐怕是“不想”占多数。
荆白斜了他一眼,道:“那就别问。”
他说着转了回去,景灿只好苦哈哈地躺着,摸了摸扁扁的肚皮。
好大一股肉香,到底是在烤什么?
荆白的目光重新回到烤架上。那上面串着一个东西,已经被开膛破肚,打理得干干净净。外皮已经变成了金黄色,显然已烤干了水分,荆白还是通过那个东西的脖子和四肢认了出来。
被串上去之前,那应该是个人。
这个场景实在是血腥又荒诞,前排三个人在谈笑风生,仿佛淋漓的血迹只是他们身上的装饰;后排的篝火上,一个同类的躯体像普通牲畜一般被他们串在烤架上,黑红的液体淌得满地都是,又被火光映出温暖的颜色。
那应该就是赵英华了。
荆白的目光从那烤得焦香四溢的身体,慢慢落到了几人脚下。那里散落着几根竹子做的长枪样的东西,枪头是尖尖的,还沾着血。
三人似乎商定了什么,开始分开工作。一高一矮的两个红巾人走进牛棚,阿查则用了一根竹叉,将烤架从篝火上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摆好。
而两个红巾人,则从牛棚中推了一个木架出来,木架中间还牵着一头牛,两只牛角一边一个绑在左右的木桩上。
荆白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做到的,但那牛实在是显得非常温顺。木架移动时难免会拉扯到它,这牛却是一声不吱,像头假牛似的安静。
那木架是由几根高大的木桩组成的,也不知用了多久,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泛着一层不祥的黑红色。
随着两人的推动,或许是来自赵英华的鲜血,还从木架上不断滴落。
荆白瞬间心中雪亮。
原来方才来路上他们听到的、绵长凄厉的惨叫声,不是牛,而是赵英华在叫。
三个人的神情都非常愉快,看上去相谈甚欢。
牛的木架被他们拉到了篝火后面。那牛见了火也不见害怕,黑漆漆的两只大眼睛温顺地看着火焰 ,一声也不叫唤。
说话间,阿查又进牛棚找出了几根极粗的麻绳。
这麻绳也是红色的,浸满鲜血,拖在地上时,留下一道血红的印痕。伊赛瞥了一眼地上的痕迹,笑着对阿查说了句什么。阿查摸着胡子点了点头,伊赛便一手握着麻绳的一段,双臂肌肉绷紧,将这麻绳在空气中用力一抻!
火光将这一切都照得无比清晰明白,随着他的动作,荆白看见那空气中飘起一层细密的血雾,让那篝火的火焰也蒙上一层血色的朦胧!
伊赛伸着脖子,用力嗅了一下,像是很满意似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三个男人又合力将这头安静的牛五花大绑起来,四根牛腿分别捆上绳子,捆在不同的柱子上。
那绳子系得极紧,牛腿上的肌肉都勒出深深的印痕,捆到第一条腿时,牛不适地低鸣了一声。瘦小的红巾人把手放在牛头上,闭上眼睛。
荆白虽听不见声音,看他的动作,也知道他又在低声吟唱着什么,恐怕之前也是他迷惑了这头牛的神智。
他谨慎地看着,忽然听到背后有了动静,像是有人在挣扎。荆白转头一看,发现原本躺在他身后的景灿突然半坐了起来!
他脸憋得通红,腿还伸得笔直,看着并不像是要起身的样子,荆白见他情态怪异,警惕地压低声音,问:“你做什么?”
景灿如逢大赦,磕磕巴巴地道:“大、大佬,救我!我、我,我躺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去那边看看了,我觉得我不对头……”
他犹在挣扎,一条腿屈起又放下,像是和大脑中某个看不见的意志抗争。荆白怀疑他是受了那红巾人吟唱的影响,才会总想着往那里跑。
这红巾人的吟唱也不知道何时才结束,如果景灿真的跑出去,肯定是十死无生了。
他想了想,对景灿道:“你过来。”
景灿挪近了一点,荆白道:“闭上嘴,捂紧。捂死了。”
景灿有点惊慌,但还是一一照办。
他现在半坐着,已经能看见远处的景象了,目光下意识地集中在篝火上。荆白要让他看的可不是这个。
角落被烤得焦黄的赵英华的残躯,正好被伊赛小山般的身躯挡住大半,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景灿全力抑制着自己想起身的冲动,松了一下捂着嘴的手,带着哭腔道:“大佬,你直说吧,我怕我一会儿牛性大发……”
荆白淡淡看了他一眼,指引着景灿看向那个角落,问:“你看那是什么?”
景灿看着那焦黄的外皮,咽了口口水,迟疑地道:“……夜宵?”
荆白笑了笑,难得的笑容出现在他那张冰雪般的脸上,犹如云销雨霁。
景灿看得呆了片刻,看见那形状美好的嘴唇轻轻开合,语气和缓地道:“那是赵英华。”
“你要是跟着过去,就和他一样了。”
景灿的眼睛惊恐地瞪大了,因为双手捂在嘴上,他没能叫得出来,只有眼珠子瞪得要脱框,最后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一倒。
荆白见他如此,微微摇了摇头,重新看向篝火。
那头牛已经捆得结结实实,却依旧神态安详。隔着篝火,阿查站在牛的正前方,双手平举起来,开始喃喃地念诵,荆白也不明白究竟在念什么。
伊赛和另一个红巾人神情却变得很庄重,两个人各自站在他一边。阿查念完,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伊赛和红巾人对视一眼,从地上捡起那几根沾满了鲜血的竹枪。
红巾人率先上前一步,用力将竹枪往牛肩处扎去!
鲜血迸射而出,牛“哞”地一声,发出凄惨的惨叫,开始不断挣扎,但此时它四蹄都被捆住,哪里挣脱得开。
红巾人没有逗留,立刻拔出竹枪,伊赛紧接着他上前,将自己手上的竹枪也扎进了牛身上的那个伤口。
“哞——”
原来真正的牛叫是这样的……
这惨叫声比之赵英华的低沉得多,透出一股悲哀的味道,荆白看见牛睁着的大眼睛还在不断地流泪,伊赛和红巾人却置若罔闻,将竹枪牢牢地握在手中。
两人绝不同时动手,也没有一刻停顿,就这样一枪接着一枪,随着竹枪扎进血肉的沉闷的噗噗声,没过多久,那头牛的身体轰然倒下,再无声息。
荆白又扫了一眼角落的赵英华的尸体,他是怎么死的,已经不必猜了。
这应该是进入副本以来,他见过的最惨烈,也是最痛的死法。
直到牛倒下了,站在后面的阿查才面带笑容地向前走了几步,对两人各自说了几句话。
作为村长,他身材并不高大,却显然很有威信,两个红巾人都被他说得连连点头。
瘦小的红巾人和阿查站到一边,似乎在商量什么事,伊赛却走到了牛棚的角落处,那个堆着草料的地方。
他要做什么?
荆白的方向正对着伊赛,只见他神色很平常,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雪亮的弯刀!
荆白的视线正好被堆高的草料挡住,之前竟没有看见那把刀。
伊赛拿起那刀,像欣赏艺术品一般,沉醉地看了一会儿,荆白只见那刀极大,刀身极薄,在月光下,还泛着一层锋利的冷光。
荆白注意到这刀或许有些用处——无他,昌西村的所有工具几乎都是竹子做的,连杀牛的竹枪都是竹子削出来的,这把弯刀却一看就是钢铁做的利刃。
瘦小的红巾人转头对伊赛说了什么,伊赛点点头,没有继续沉迷看刀,而是走到了倒地的牛面前,将手中弯刀高高举了起来……
荆白虽看不见,却听得见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这头牛血肉显然十分丰沛,也就显得那声音格外叫人头皮发麻。
弯刀确实十分锋利,没有几下,那血淋淋的硕大牛头就被割了下来。
伊赛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用双手将牛头捧起来,递给瘦小的红巾人;又恭敬地将俯下身,双手捧着弯刀,献给了阿查。
阿查点了点头,三个人互相看着,脸上都是满意的神情。
瘦小的红巾人将牛头放到一边,三个人都走到牛身边,看上去准备料理这头牛。
等这头牛也烤完,天也该亮了。荆白决定不继续看了,那股烤肉的香味还在不停地往他鼻子里飘,他现在闻见就觉得一阵恶心。
景灿还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荆白摇了他几下,他一动不动。
荆白动了动肩背,发现那里还是有点疼。柏易费了好大工夫才把绷带捆好了,荆白背上现在还凉凉的。他不太想破坏它,索性想了个办法。
身体好像在动,景灿还没睁开眼睛,却感到有些头晕眼花,屁股也疼,手好像还被什么扯着……
那个疼的感觉还很熟悉,很像去年领导发疯去沙漠团建,他在滑沙的时候摔了个屁股蹲的痛感……他当时急得双手乱抓,顺手抓掉了背后领导头上假发!
在一众同事面前当场社死的悲惨记忆立刻唤醒了景灿的神智,他猛然睁开眼睛,头顶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一轮弯月,点点繁星,静谧而美丽……
这视角不对啊!
他转头一看,荆白正用一只手拽着他的手腕,用一种说不上快但也绝对不慢的速度拖着他往前走,牛棚、篝火,用以藏匿身形的大石,都消失了。
也不知被拖着走了多久,难怪他手疼,屁股也疼……
荆白没回头,估计根本没注意到他醒了,景灿险而又险地避过一丛拂在他脸上草叶,见四下无人,才弱弱道:“大、大佬,我醒了。”
荆白一顿,手一松,景灿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上半身往地上砸了个结实,痛苦地道:“大佬,辛苦你拖着我走了这么远,下次直接叫醒我就行了……”
荆白看着他一边哼哼唧唧,一边不断拍着身上的草屑,难得升起了一种吐槽的欲望。他终究没说出口,言简意赅地:“摇了,你没醒。”
景灿被他一噎,也很清楚自己的尿性,只得含泪道:“好、好吧!”
两人并肩往回走,景灿不停地看向荆白,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大佬,那个、那个、那个东西,真的是赵英华吗?”
他“那个”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能用在人身上的形容词,只好这样含糊地问。
荆白漠然道:“不然?”
景灿“哦”了一声,怏怏地垂下头。他想起白天时见到的赵英华,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之意,走在荆白身边,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以往遇到这种事情,他只觉得害怕、厌恶。但这一次,目睹了一个白天还高高大大的正常人转眼变成了那样,他的心中难得地升起了一丝痛恨。
那是身为同类,眼看另一个同类的生命被尽情玩弄的厌恶感。
荆白看出了景灿的低落,他同样没有和景灿闲话的心思,心里盘旋的,是另一个念头。
看景灿的模样,赵英华的遭遇显然是极令人同情的。荆白看到的远比他多得多,却发现自己心里平静如水。
昨晚两个女孩的畸变、赵英华的惨死,似乎都没有掀起他心中的一丝波澜。他心中的确有着不少阴郁的情绪,但这都是污染值带来的,只有在副本里格外明显。
除了这些情绪以外,对于副本中其他人的死亡,他没有产生过任何情绪。
这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失忆理论上不会影响一个人的本来的个性,那么,他是一个天生的恶人吗?
可是,他也不会因为这些人的死亡感到快乐。
不少人昨天还在和他说话,转眼便惨死,这些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一个个消逝,他却没有感觉。
这其实就是最大的异常,可是在今晚结束之前,荆白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才发觉不对。
如果按照柏易的说法,像荆白这样的,污染值就不应该那么高,可事实恰恰相反。
荆白的手掌默默放到了胸口处,从他今夜走出房门开始,白玉在他胸前传递着温暖的热度,荆白却不由对它产生了一丝怀疑。
难道白玉在抑制污染值的同时,也带走了他的情绪吗?
他忽然想起今晚柏易给他涂药的事情,心口猛地一跳。
不是的,如果真是这样,当时他的心跳就不会那么快了……
第94章 丰收祭
清晨的阳光是温柔的,它透过窗户,洒落在床上,明亮的光线让躺在床上的人睫毛一颤,沉眠的意识缓慢回炉。
他醒了过来。
柏易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身体的恢复程度。
他动了动身子,试着从床上坐起来——
荆白刚刚拉开窗帘,站在窗口欣赏了片刻山景,就听见了背后传来一声痛呼。
他转过头,看见柏易皱着眉头扶着腰,脸色却都是喜色。他看见荆白,高兴地宣布道:“我好多了!”
荆白脸色微缓,冲他点了点头。柏易恢复了行动能力是件大好事,如果他今天像昨晚一样走路都难,他们这群人今天就麻烦了。
隔壁小琪和景灿也打开了房门,过来同他们打招呼。两人神色憔悴,脸上各挂着两个比眼睛还大的黑眼圈,看得柏易噗嗤乐了:“你们晚上做贼去了?”
景灿和小琪心中苦不堪言,这时相对一看,只有苦笑。
他们俩昨晚回来以后谁也没睡着。
小琪找了根绳子,把自己栓在床头,还打了个死结。最可怕的是她把自己拴起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有种熟悉感,像头被栓习惯了的牛,吓得她立刻把所有能割断绳子的东西都扔到了房间角落,她自己够不到的地方。
她担心自己会真的变成牛,一晚上都心惊肉跳的,也不敢睡死,就靠在床头打瞌睡。
景灿从外头精神恍惚地回来,一进门,见小琪一只手吊在床头,脖子歪着靠在自己肩膀上,还闭着眼睛,着实被这造型吓了一跳,扑到床头喊她:“喂,你还好吧?”
小琪被他惊慌的叫声吵醒,眼睛一睁,几乎跳起来,又被拴住的手臂拽了回去。
她先看自己周围,见还在房间里,才松了口气道:“在这能出什么事?”
景灿“哦”了一声,也不说话,默默退了几步,回到自己床上。
小琪看他和往常不太一样,也不那么哆哆嗦嗦的了,整个人垂头丧气的,丧得像朵冒着黑气的蘑菇,反而好奇起来:“怎么了?看见什么了,说说。”
景灿急需找个人分担沉重的心情,也没瞒她,当即把自己看到的描述了一遍。
他其实没看到几眼,但是自从荆白告诉他地上那块东西是赵英华,那个画面就像烙在他记忆中了一样,怎么也忘不掉了。
小琪光是听他说就差点吐了,她虽然没看到赵英华的惨状,却差点就真的被洗脑成了牛,和赵英华落到一般田地!
死了就够惨了,要是还被做成烤肉……她一想就起鸡皮疙瘩。
按景灿的说法,当时亏得荆白反应快,不然那口叶子要是真被她吃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听上去挺滑稽,可惜两人面面相觑,心情都无比沉重,谁也笑不出来。小琪不敢睡,景灿睡不着,两人就这样坐在床上,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两个人等天边都露出了鱼肚白,才心下稍定,勉强眯了一会儿。这一觉睡得也不沉,一听到隔壁荆白他们有了动静,两人就赶紧出来了。
小琪揉着眼睛:“大佬,我们一会儿就去竹林?”
荆白点了点头。这时天色已经亮透,今夜天黑,昌西村就会关门封村,他们必须得赶在这之前出去才行。
景灿听着又吸了口气,他知道,今天要面临的,才是真正的挑战。
竹楼下面出现了一个人,柏易率先看见了她,眉毛微微一扬。
等她走到竹梯处,景灿也注意到了,看着来人,惊讶地道:“佳佳?你怎么过来了?”
佳佳颤抖着道:“你们、你们今天去哪里,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见没人说话,她把央求的目光转向荆白,抹了把眼泪,抽噎着道:“我、我早上起来找赵英华,他已经不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赵英华去了哪里,但即使告诉她,她只怕也会受到更大的惊吓,因此都沉默以对。
竹林中,活人的视线有克制鬼怪的作用,多一个人也算是多一份保障。荆白看了一眼柏易,柏易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便问:“你手上有寻人启事吗?”
他们虽然多出来一张寻人启事,但是要留下备用的。毕竟寻人启事在木牌林中有消耗性,进出竹林又都需要它,一旦出了什么差错 ,就要有人有来无回了。
佳佳在副本里待了三天,总不该一张也没拿到。
佳佳愣了片刻才反映过来有希望,拼命点头,颤抖地道:“我有,我有!昨天在村子里转的时候,我捡到了一张清水的寻人启事……你们要的话,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带上我!”
小琪摇头道:“不是我们要,是你自己需要。”她用眼神征询了一下荆白和柏易的意见,见两人都点头,便把清水带进自己的房间,好告诉她必要的消息。
景灿在一旁看着,见两人这就同意了带上佳佳,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框——这两位大佬好说话的程度简直诡异!
虽然只过到第二层,这也是景灿进的第四个正式副本了。一路看过来,副本中稍有本事的人,谁不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轻易不会出手帮人,更别提佳佳这种结尾处才找上门求助的,通常都是赶出去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