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by芥菜糊糊

作者:芥菜糊糊  录入:10-16

祝盈盈说不出话。
“可是……”她望着眼前的餐桌,回想起上次和席羡青一同吃的那顿晚饭,脚边的小兔子依旧耷拉着耳朵,“你和小席之间真的就没有一点点的感情吗?真的就只是……”
她望着祝鸣脸上的神情,未说出口的话语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化作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生活逐渐回到正轨,这段时间,祝鸣也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关注起了新闻动态。
除了偶尔会蹦出一两条有关两人离婚原因的议论帖,一切倒算是风平浪静。
没有消息,对于祝鸣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这证明现在的席羡青至少是在安稳地进行着考核,没有生出其他事端。
祝鸣先是感到轻松,随即整个人便空了下来。
先是物理意义上的空——协议结束,他私人医生的工作也走到终点,又回到了稳定规律、同时平淡且重复的直播问诊日常。
其次是心理意义上的空——这点祝鸣知道原因大抵是什么,他也清楚自己此刻无能为力。
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填满这些各种意义上的空白。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早晨,祝鸣和周粥出现在了K大生命科学院的楼下。
祝鸣提前给钱多做了预警:“我可以和你导师见一面,顺便参观一下实验室,但请你们不要抱任何的希望,也不要搞太大的排场。”
钱多发来的感叹号差点把整个屏幕填满:“没问题!!!祝教授!!!我会安排得一切从简!!!”
前往K大的前一天,祝鸣做了一个不那么成熟的危险决定——他想要以一个完全健康的姿态,全程走着参观完钱多的实验室,也算是满足了一个自己的小小执念。
但他的双腿毕竟刚刚恢复,哪怕这一阵子复健得再频繁,也还是很难做到像正常人一般自如,于是便把周粥叫了过来,充当自己的实体拐杖,
此时此刻,祝鸣站在走廊前,沉吟着望着眼前一路延伸到实验室门口的红毯:“……这就是你承诺的一切从简?”
钱多“嘿嘿”了一声:“我导师执意如此,我也没有拦下,这边请吧,祝教授。”
钱多的实验室团队算不上大,导师刘宽,是一个肚子圆圆、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精神体是一只同样滚圆的水豚。
两个博后分别是竹鼠和河狸,本科生钱多的精神体是一只豚鼠,满满一屋子的啮齿类动物,每只都眼巴巴地盯着祝鸣的脸看。
这阵容乍一看有些草台班子,然而参观一番后,周粥忍不住惊叹道:“不说别的,这些仪器的品牌和型号……真的是有够顶尖啊。”
祝鸣颔首,若有所思道:“小而精的团队,往往是非少,成员的脑子和仪器经费跟上的话,有时候反而不输一些大组的产出。”
钱多的导师刘宽是个对科研充满热忱的传统七区人。
刘宽热情洋溢地向祝鸣介绍着自己的未来规划:“这几年,我们已经从啮齿类精神体异常转向更加宽泛的领域,厚积薄发地积攒合适的选题,目标是参与下一届的首席竞选,当选首席,告诉全世界冷门小组也能有大力量!”
祝鸣:“……你们是真敢梦啊。”
参观结束,刘宽十分委婉地说道:“如果您能加入,那将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如果您不来的话,我们,我们就——”
他身后滚圆的水豚摇摇欲坠地晃了晃身子,让祝鸣感觉他原本大概是想说一句“我们就死给您看。”
刘宽吸了吸鼻子,最后说:“我们也会继续努力下去的。”
祝鸣有些想笑。
这一实验室的人,虽然总人数还没有某些热门大组雇佣的技术员多,但却能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们对自己领域的热忱。
祝鸣自然不会真信他们画的大饼,遑论首席竞选这样的天方夜谭,但他确实有些怀念满怀热情地投入到某一个领域,全心全意专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他说。
刘宽和钱多眼睛倏地一亮,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连忙说好。
因此尽管祝鸣百般拒绝,但在离开实验室的时候,他们还是执意要为祝鸣送行。
来到电梯口,却发现方才还能工作的电梯门前立了个“维修中”的牌子,无果,一行人只能转战到楼梯间。
祝鸣的腿虽已恢复了大半,但目前依旧处于一个走十步喘五步的阶段,像下楼、上楼这样的进阶动作,对他而言难度就有点过于夸张了。
没下两步,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动静,有另一群同样坐不了电梯的人正在上楼。
一开始祝鸣并没有过多注意,因为他正借助着周粥这个人体拐杖艰难下楼,忙着盯着脚下的台阶,唯恐一个不慎就摔了个脸朝地——
但下一瞬,他感觉周粥抓自己胳膊的手突然收紧了一下。
祝鸣疼得眉头一皱,抬起眼,刚想问这小子突然犯什么病。
——顺着周粥呆滞的视线看过去,却蓦然撞入了一双熟悉的、深邃冷淡的墨绿色双眸。
台阶下方,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席羡青,眸光沉暗地朝祝鸣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身后的叶鹭手中拎着工具箱,见到楼梯上同样被一群人围着的祝鸣,也是一惊。
一位戴着研究所工牌的女士站在席羡青的身旁,轻声引领讲解着什么。
席羡青良久后才颔首回应,那沉如墨玉的双眸依旧一错不错,淡漠地注视着祝鸣的脸。
祝鸣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尽量平静地进行回视——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周粥在旁边扶着,自己现在连站不站得稳,应该都成了问题。
一群人想下楼,一群人在上楼,此时此刻,尴尬地在同一层楼梯上汇聚。
良久,祝鸣主动错开视线,微微偏过了身子,主动给他们让行。
席羡青也在顷刻间收回目光,径直跟随着前面引领的人前行,和祝鸣擦肩而过。
他的目光没有朝祝鸣所在的方向偏转过哪怕一点点。
身后的叶鹭神情略显错杂,主动对着祝鸣点了点头,喊了一声:“小祝。”
祝鸣垂眼点头,轻声回道:“叶姨。”
从祝鸣的身边经过后,席羡青便径直向楼上走去,叶鹭也继续跟着前行,祝鸣许久后也重新转过身,在周粥的搀扶下继续下行。
或许是下楼梯这种考验重心的动作难懂,又或许是祝鸣自己的心里不安静——就在他抬起腿,想要继续迈下一级台阶的时候,膝盖蓦然无声一软,微微向前踉跄了一下!
周粥赶紧用手猛地拉了祝鸣一把,吓得差点破音:“祝哥,看路,你小心点!”
跟在祝鸣身后下楼的刘宽和钱多看到这一幕,也魂飞魄散,纷纷想要伸手去扶他的肩膀一把:“祝教授小心——”
窗外的阳光照亮了楼梯间,细小的尘埃颗粒在空气中浮动,一瞬间,无数双手同时伸到了祝鸣的面前。
钱多的,刘宽的,周粥的。
——还有一双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的大手。
祝鸣喘息着稳住身子,微微一愣,视线随即顺着这只手,一点一点地上移,最后落在了席羡青的脸上。
站在楼梯上方、与他擦肩而过的席羡青不知何时回过了头,眉头紧蹙,在祝鸣即将摔倒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将手伸了出来。
撞上祝鸣视线的一刹那,席羡青的身体骤然一僵。
他近乎是在瞬间将手收回,僵直地移开视线,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祝鸣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
几秒后,祝鸣看到他重新抬起腿,头也不回地向楼梯上方继续走去。
两拨人向反方向缓缓流动,空间重新变得疏朗起来,耳边是刘宽有些放心不下的问询声:“没有摔到哪里吧,祝教授?”
祝鸣许久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
“请二位先在此稍作休息,”
曲荷引领着他们进了会议室,温声道:“秦教授的会议稍后便会结束,到时候他会直接过来找您。”
席羡青站在门前,许久没有回复,曲荷有些疑惑地又问了一遍:“席先生?”
像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回过神来,席羡青说了一句:“好的,谢谢。”
曲荷鞠着躬,将门轻轻掩上,几人便离开了会议室。
站在后方的叶鹭盯着席羡青缄默的背影,摇了摇头,无声地在心中轻轻叹息。
这间会议室的旁边便是茶水间,透过百叶窗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男一女站在门口冲泡着茶水。
墙面的隔音一般,于是他们之间的对话声,也同时较为清晰地传了过来。
一个男人叹息一声:“真是服了,天天早晨九点到晚上十一点,半口气儿都喘不过来……真是哪天猝死在这栋楼里,才能真正的放一次假吧。”
关切的年轻女声紧接着传了过来:“怎么了师兄?难道……是他又没给你批假?”
男子冷笑一声,“可不呗,咱们秦教授擅长的是润物细无声的威胁,温柔刀抵在你脖颈上逼你办事,一点一点把你身上的价值榨得渣儿都不剩。”
他又叹息了一声:“算了,一会儿去看看实验结果,要是还算理想,我就再去试着问问……哎呀,我这个偏头痛啊,再不去医院看看,真是折磨得我连个好觉都睡不了啊!”
“要不要去问问阮悯师兄呢?”
年轻女声犹豫着问道:“我记得他很好说话,之前还帮我盯了两场实验,他和秦教授的关系又很不错,说不定能帮你通融通融,把假请下来呢?”
“阮悯?他的话顶个屁用。”
男人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事情:“挂着首席这个鲜亮的头衔,但这实验室谁不知道他只是个窝囊废,是秦惟生满足自己大满贯梦想的傀儡罢了。”
听到这里,不仅仅是门外的女孩儿没再说话,就连会议室内的席羡青和叶鹭也均是一愣。
“顶着名不副实的头衔,天天受着别人的白眼,我也是佩服他的忍耐力啊。”
男人嗤笑一声,“不过他又何尝不是命好呢?当年首席的对手可是天才云集,他却连个脚趾头都没有动,自己的好老师便帮他一个接一个地铲除了。”
他哼笑着喝了口水:“哎呀,甚至还有当年T大那边还有一个医考满分的,你都不知道……”
席羡青的肩膀剧烈一震,猛然抬起了头。
“师兄,你可快小声点吧……”女孩着急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上次隔壁聊到这事儿说想举报秦教授的那个师姐,你忘了最后是怎么……”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叹息了一声:“唉,知道了知道了,算了,我先不吃午饭了,赶紧把那点数据先处理完吧……”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
会议室内,席羡青的瞳孔颤动,耳膜深处传来了尖锐的嘶鸣声——尤其是在听到那句“T大医考满分”的瞬间,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跟着凝固,化作尖锐的冰刺入肺部,连呼吸都变得冰冷起来。
房间门被人敲了两下,蓦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须臾后,席羡青稳住声线深处的颤抖:“……请进。”
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露出了秦惟生略带歉意的脸。
“抱歉啊,小席先生,路上刚刚遇到了几个学生,解答问题耽误了几分钟,没有让你们久等吧?”他问。
那张脸清俊儒雅,笑意和煦,说出的话得体而温和。
“这间会议室的隔音一直不太好,学生来来往往,不太方便。”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将门打开:“方便的话,还是来我的办公室详谈吧。”

第58章 放弃
七区前一阵子的特大暴雪导致各大高校停课,因此距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是将近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当时席羡青隐约觉得秦惟生和阮悯之间的氛围怪异难言,但主要的诡异之处在于阮悯过份懦弱的性格,并没有太多地怀疑到秦惟生的身上。
但是此时此刻,茶水间门口那二人的对话在耳边回响,席羡青的眼珠一错不错,冰冷森然地注视着眼前男人的背影。
席羡青和祝鸣的关系在整个希明星都不是秘密,前不久两人离婚的事情又传得沸沸扬扬,但不论是上次的谈话,还是这一次的会面,秦惟生在谈吐和表露的情绪之中,都没有展现出任何瑕疵。
如果他真的是祝鸣当年那场车祸的幕后元凶……那么这人的城府之深和心态之强大,已经不是常人可以企及的地步了。
秦惟生停下脚步,笑意温和地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说:“请进。”
压抑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席羡青进屋的瞬间,近乎是不受控制地,又一次看向那排存在感极强的书架。
上次惊鸿一瞥,只觉得观感微妙,这次定睛一看,席羡青才发现这座被荣誉填得密不透风的书架正中,竟然还……空出了一个位置。
——就像是为了等待一个最为重要的东西,特意预留出来的一样。
“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这个无趣的老头子一辈子都扎在学术上,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件事,也都是在这所实验室里发生的。”
注意到了席羡青的视线,秦惟生笑着拿起了手边的茶壶:“平时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有点强迫症,喜欢把这些大大小小的时间节点,用这种方式记录收集下来,多年下来,也成了习惯。”
“所以这一次,”浅淡的雾气从杯中弥漫到空中,秦惟生的声音在瞬间听起来略显模糊,“我也让小席先生你以同样的方式,帮我记录下来。”
席羡青许久后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想让我为您做一座奖杯?”
秦惟生吹了吹杯中的水,摇头,也跟着一同看向那座书架:“倒也没有这么确切,奖杯也好、奖章也罢,准确来说……其实就是想让你为我制作一个纪念品。”
“一个……可以纪念首席这个位置的荣誉。”他喃喃着注视着书架正中的空缺,神情之中带了些恍然。
自两人见的第一面起,秦惟生在席羡青面前展露出的便是一种温和斯文、滴水不漏的姿态。
唯独这一瞬间,他的思绪似乎跟着回忆不知不觉地飘远,因此也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席羡青和叶鹭在顷刻间变化的神色。
几秒钟后,秦惟生才后知后觉察地感到自己话语中的古怪——因为七区现在真正的首席是阮悯,并不是他。
对于这件原本不属于他的作品……他的构想太过明确且细致了。
他顿时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一笑,波澜不惊地对那番话进行了补充:“最重要的是,也算是纪念我含辛茹苦多年,培养出了阮悯如此优秀的学生。”
屋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一瞬。
席羡青看着秦惟生的双眼,良久后道:“那您对于这份纪念品,有没有一些具体的构想?我可以尽量还原。”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这话语间的试探,秦惟生微微一笑:“那倒没有,毕竟谁能想到阮悯这孩子,会把制作这件作品的机会推给我呢。”
“不过曲荷和我说,席先生你们家族的考核传统是,在作品完成之后,会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合影环节。”
秦惟生顿了顿,“研究院想把这个环节安排在所里的礼堂,给同僚和学生们进行展示,所以我想,如果能在展示过程中增添一些让观众们眼前一亮的互动环节,说不定会变得难忘且有意义。”
“不过我是一个外行人,有些想法自然是不太实际的。”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面,温声道:“这归根结底是小席先生你的考核,自然一切是以你的想法灵感为主,怎么舒服怎么来的。”
秦惟生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是自嘲,但是又在句尾点了席羡青,这是席羡青的“考核”。
最后在席老爷子面前给出评价的是秦惟生,所以本质上,席羡青和他,其实是考生和打分者的关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秦惟生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变,须臾后,席羡青淡淡道:“我会尽力的。”
“辛苦你听我絮叨这么多,年纪大了,有的时候嘴就是碎了点。”
秦惟生叹息着站起了身,看了眼墙面上的时间,“我一会儿还有一场讲座,就不多留你们了。”
他们的客气点到即止,秦惟生起了身,为他们送别,席羡青也跟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起身的瞬间,余光越过秦惟生的肩膀,落到了他座椅后方的那一盆植物。
上次在门外,视线朦胧无法得以看清,此时此刻,席羡青终于看到了它的全貌——青中泛黄的放射块状果实,粗糙且坑坑洼洼的表皮,丑陋的完全不像是正常进化后的产物。
席羡青蓦然僵在了原地。
眼皮在瞬间极其不安地一跳,他的视线从这盆橘子缓缓上移,最后落到秦惟生的脸上——从见第一面起,那眉眼面容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而又熟悉的即视感,再次萦绕在席羡青的眼前。
那同样温和的笑意,笑起来时眼睛眯起,眼尾微扬的姿态。
电光火石之间,大脑深处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席羡青的瞳孔急速扩大,四肢僵硬,思绪却转动得飞快。
……不可能。
一模一样的盆栽并不能代表什么,面容中的相似之处也不过是他的即视感而已。
这个联想荒唐无稽到席羡青在瞬间就在脑海里进行了否认,可是当视线再次落在那形状诡异的果实上时,却有一种四肢被什么东西魇住,动弹不得的感觉。
秦惟生见他滞在原地,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
顺着席羡青的目光看过去,秦惟生了然道:“这个啊,是许久之前植物系那边培育出来的稀有品种,说是果实的香气能让人静心,我就随手搁置在办公室里净化空气,叫什么来着……”
千星柑。席羡青的在心中颤抖着念出这三个字。
“千星柑,这果实是不是看着挺新奇?”
秦惟生近乎同时给出了答案,看着僵在原地的席羡青,神情变得疑惑,“怎么了,小席先生?”
“……没什么。”
席羡青缓缓开口,声线喑哑道,“只是想起上次见面仓促,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和秦教授您问一声好,实在是有些失礼。”
精神质子粒在他的脚边聚集成形,几秒钟后,骄矜美丽的绿孔雀垂着眼在地上浮现,尾翎低垂,冷淡傲慢地伫立在主人的脚边。
这是席羡青人生中第一次主动放出精神体与人问好。
席羡青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倨傲淡漠,此刻难得如此主动地展露精神体,又配上这样明显示好的话,秦惟生不由得一愣。
“不会不会。”几秒后,秦惟生的唇角微微弯起,和气地答道,“应该是我这个老头子失了礼节才对。”
他说着,晶莹透亮的质子粒也在脚边缓缓汇聚,累积成一个朦胧的轮廓。
——一只皮毛为棕红色的成年赤狐在地上浮现,尾巴松弛柔软,琥珀色圆眸狡猾而敏锐地眯起。
它仰起脸,用审视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绿孔雀头上的冠羽,片刻后低下头,用鼻尖轻碰了一下眼前的绿孔雀。
席羡青的呼吸抑制不住地变得粗重起来。
屋内明明是极其安静的,然而他的大脑深处像是有一片烟花炸开,手无意识地蜷缩攥紧成拳,用力到指节都微微泛起了青白。
他听到秦惟生笑着说道:“那么小席先生,这件作品,未来就拜托你多多用心了。”
祝鸣一连在家窝了几天。
生活还算得上风平浪静,就是会偶尔会收到一些匿名寄来的高级水果和点心,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多半是刘宽和钱多的手笔。
虽然还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但祝鸣也忍不住翻阅了他们这几年的产出,发现那天刘宽虽有点大放厥词成分在,但能在K大这样顶尖研究所立足,也在于他们课题组资源优渥,成员的想法和底子也好,加上目前做的几个课题发展趋势确实不错。
祝鸣这几年虽然没在学术圈打拼,但也从未闲下来过,他积攒了不少精神体罕见病的相关病例,临床上的数据也有不少,如果能和刘宽现有的课题进行融合,确实是有不少发展潜力的。
然而重回高校这个决定,对祝鸣依旧意味着太多,而且K大……他始终无法作出最终决定。
但他也知道,当自己在犹豫走哪条路的时候,心里其实便早已有了答案。
整理过往的病例时,不经意间,他翻出了标注着“他的羽毛使用法”的文件夹。
文档显示出的上次编辑记录已经是在一个半月前,祝鸣的指尖在文件上方悬浮许久,才点击了右上角的那个小小的叉。
祝鸣主动约了刘宽,决定正式妥当地聊一聊合作事宜。
这回没约在K大的实验室,而是选在了一家咖啡厅,刘宽一开始有些郁闷,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实验室的环境有什么问题吗?请您一定不要顾忌地提出,我们会尽量按照您的想法更改。”
祝鸣静了片刻,笑着含糊过去:“没有,我只是怕你们电梯又要维修,这次又要爬楼而已。”
他们聊了聊刘宽团队现在做的课题和未来的发展,发现两人在学术上的想法大都不谋而合。
当然,祝鸣也提出了一些加入团队后的要求,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团队全体成员需要保留双休以及所有法定节假日,早九晚六,不能加班,到点就走,以保证身心健康为第一出发点。
至于工资和头衔,随便开开就行,只要办公室能有阳光照进来就足够了。
刘宽原本都做好听到祝鸣提出极夸张薪资待遇的心理准备了,对这样的反向要求明显感到难以置信,满头大汗地试探道:“如果是团队成员自愿想要加班,能不能稍微多待一会儿,隔壁首席他们组连本科生都要耗到凌晨……”
祝鸣笑眯眯:“最多加班一个小时,实验做完就必须走,不许偷偷卷。”
最后,刘宽喜忧参半地离开了咖啡店。
祝鸣一个人坐在窗边,抱着热巧克力,对着街边的风景出了会儿神。
正准备离开时,风铃声响起,咖啡店的门打开,走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杨佳禾身着利落的束腰风衣,在看到祝鸣的瞬间,肩膀上的紫色鸢尾花精神体随风摇曳了一下:“祝鸣?”
祝鸣对于自己这种随时随地偶遇熟人感到些许无奈,微怔片刻,打了个招呼:“杨老师,好久不见。”
杨佳禾点了咖啡,在他身旁落了座。
祝鸣注意到,尽管涂了口红,但杨佳禾的气色依旧不是太好。
两人相识的枢纽是席羡青,但偏偏现在这又是个触碰不得的话题。于是聊完了近况和天气,话题库紧接着便被耗空。他们并肩沉默地看了会儿窗外的风景,陷入了微妙难言的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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