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然剑光一闪,荀宜眉宇亦不曾动,剑已瞬间出鞘。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这是锋利的宝剑。
左慈迅速一缩,反应慢一步的府中卫士一拥而上将之按倒。
“做甚、做甚!”左慈在地上像鱼一样扑腾着大喊,“在下只是从襄师兄处听闻太尉,想要亲近亲近,绝无歹意啊。”
那姿势实在太傻,明明三个壮汉才将其艰难按住,居然很难让人产生警惕,“六兄,这是友若兄用来抵半年赋税的?”
这家伙能抵啥用?他又不拍电影,需要影帝吗?
“是整一年,至于如何处置,友若让太尉自度之。”荀宜微微一笑,“这位戏兄,是友若推荐入朝的孝廉,与我们同路而已。”
堂兄身后走出一个瘦高的士人。
那人容貌不扬,肤色微黑,年纪三四十许,腰间挎着一柄刀,初看并不起眼,身材也并不健硕,却有种凝炼精悍意态,不同于寻常庸碌之辈。
荀柔方才不是没注意此人,只是左慈实在太吸引眼球。
“北海戏茂,字志才,见过荀太尉。”来人上前,长揖一礼,“太尉奉天子以令天下,其量壮哉!鄙虽不敏,愿投于太尉门下,为君执辔。”!
这话说得!
来不及庆幸截胡了历史上曹操的神秘谋士,荀柔被他刺激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差一点就起了杀心。
“璇玑之德,自然得负天下!在下也愿投效、在下也愿投效!”左慈挣扎着眼看就要离地了。
荀柔眼神瞥向堂兄荀宜。
“负天下”和“令天下”的意思可差得远,左慈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荀宜眼神飘淡望向天边飞鸟,仿佛已神游天外。
地上那个先不急,荀柔上前将戏志才扶起,笑话归笑话,能被友若兄看中,这个戏志才能力必然不俗,“君若不弃,先在府中住下,再作计较,只是方才之语,莫要再说。”
“太尉放心,在下明白。”戏志才起身,很沉稳的点点头。
你明白什么呀就明白。
荀柔心脏猛跳了两下,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只能相信自家安保,“志才兄一路辛苦,天色渐晚,请先去安顿休息。”
安定了戏志才,并下决心绝不放此等猛兽随意出山,再看剩下这个,也是麻烦。
“这位左……道长,你究竟想要如何?”这家伙也不能随便放出去的。
“在下也想为太尉效力啊!”左慈情真意切。
“看来左兄自持勇武,不惧整个长安的军队。”
“璇玑君不用如临大敌,在下是真心愿意效力,况且君身负天命,我岂敢伤害。”左慈道,“只是有个小小请求。”
“说。”
荀柔不准备再费心分辨此人演技,就凭方才堂兄说的那些罪名,以这年代的法律,已经够砍头了。
忍到现在,一方面是他并不滥杀,另一方面也因为早已死去之人。
“就在此处?”左慈露出狡黠之色。
荀柔陡然想起此人与太平道的联系。
“听闻《太平经》上卷三篇,在璇玑君手中。若得一观,在下凭生所学,俱愿为君所用。”左慈伏拜一礼。
这句话,是真的。
荀柔当即确定。
“你之所学,莫非不外是骗人戏法与武功,戏法不可用,武功嘛,左道长莫非欲作我的亲卫长?每日随侍左右,片时不得歇?”
左慈扬起头,矜持道,“在下精研本门心法《房中术》二十一卷,已略有小成。”
……啥?
“此人,在常山郡中,传习的是什么邪道?”荀柔犹豫着问堂兄。
“哼,世人顽愚,岂知阴阳合双修之妙。”左慈道,“不过璇玑君天资非常,定力非凡,十分适合本门”
一剑直指,左慈反应迅速的一拍地面,往后飘去。
守卫刀剑相交挡住门口。
荀宜眼眸中仍然清清泠泠,一剑银光闪出,“此人无用,果然当杀。”
“……倒也不必了。”
他原以为这是一个武功高强、为祸百姓的妖道,结果是一个本门心法《房中术》的搞笑道士,倒不好喊打喊杀了。
“左道长还会什么?医术?炼丹?天文?地理?《淮南万毕术》?”友若兄不会真的送个人来搞笑啊。
“不过小道尔,”左慈满屋狼狈逃窜,开口居然还挺傲,“阴阳方是通天正道!”
好的、明白了。
“可会炼琉璃?”见左慈撇嘴,荀柔当即道,“若能炼得,我就将第一卷出借。”
左慈脚步一顿,“也……不是不可……你真的不想学”
冰冷的剑尖抵住他眉心,将话打断。
友若兄的两个惊喜过后,再开亲哥信件,知道不过是每袋用咸鱼掩盖货物,荀柔心静如水。
不就是盲盒嘛,哪赶得上友若兄,快递来的两个人类高质量刺头。
明天再拆吧,心累。
作者有话要说:
注:左慈擅长房中术,是曹植《辩道论》说的:)。
夜晚不适合庞大的拆快递活动,但荀柔将两位兄长寄给他的信都读完。
亲哥荀斐对他刺杀董卓的行为既震惊且愤怒,用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训斥,问他是否觉得自己武功绝世,忘记还有亲人兄弟,并十分断定,他自幼所读的诗书全都白学了,否则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有鉴于他哥远在千里之外,无法面斥,这封信的威力被大大降低。
荀柔一边看一边忍不住傻笑,只觉得兄长或气急败坏、或阴阳怪气的语气非常亲切,令人怀念。
除此之外,两箱信件中带来的中原信息,就不那么愉快了。
整个中原地区,如今就像一个漩涡沼泽,充斥着野心、怀疑、背叛、欺骗、仇恨、利益,虽然大规模的战斗只发生过一次,但小规模的冲突不时发生,彼此关系错综复杂。
这固然在荀柔意料之内,但想到无数百姓被裹挟其中,不得自主,只能默默承受乱世的灾祸,还是让他忍不住叹息。
翌日,他仍然起得很早,平日的晨间锻炼环节,改为拆取礼物。
兄长在信中表示,出于安全考虑,所有礼物都塞在“真”咸鱼堆里。
荀柔把袖子一层一层叠起来,将手伸进咸鱼堆里摸索。
被拨出来得咸鱼哗啦哗啦落地,圆溜溜的死鱼眼瞪出五彩斑斓的黑。
荀柔很快摸到一个细绳编织的网,费力的将东西拖出来,一看不由愣住了。
网兜不大,沉甸甸坠手,塞满大大小小的贝壳四五十枚,脏兮兮的附着干涸的海草或者泥沙。
他很快回过神来,将其放在地上,拿出一枚扒开。
已死的贝壳没有张阖力,轻而易举就掀开来。
绚丽却柔和的珠光,顿时在眼前绽现。
拇指肚大小的圆润珍珠,**涸的肉质半裹沾在贝壳底部,却丝毫不损其光泽与颜色。
珍珠,珍者,宝也。
从诞生起,珍珠就是人类心中的珍宝。
在尚未征服大海的年代,海中珍珠更是难以用价格评估的宝物。
想起当初他给亲哥的,毫不靠谱的那叠建议,荀柔忍不住猜测这是人工养殖的吗?
反正他看不出来。
看不出就看不出,仅这一袋、这一袋……虽不清楚珠宝市价,但从过去他收礼情况估计,这绝对老值钱了!
比那几十车的铜钱粮草加起来还值钱。
难怪费这般力气掩藏,若是让人知道,即使典韦这样的武功,也难顺利将东西送来长安。
“……要都是……”回首看向对满库的麻袋,荀柔简直要流口水,“发……发财了!”
军费、粮草、战马、教育、人才、迁移百姓、工匠俸禄、科研投资……只要有钱,可以说啥都能有。
荀柔登时干劲十足,很快从咸鱼堆扒出数袋珍珠,还有红珊瑚、砗磲贝、玛瑙石、玳瑁龟,以及虽然装在盒子里保存完好,但完全被咸鱼腌入味的几根人参、鹿茸。
故当戏茂,沐浴熏香、端正衣冠,随府中侍从前往拜见时,看见的就是个衣冠不整,熏得一身咸鱼味,并将胳膊伸进咸鱼里搅和的荀太尉。
侍从对自家主君当前仪容感到局促,一时间不知是否该上前禀告,反倒是戏茂只轻轻扬了扬眉梢,上前见礼。
“拜见太尉。”
“用过朝食么?”荀柔将手从咸鱼里收回来,袖子一抖落下。
“尚未。”
“一道吧。”荀柔邀请。
“固所愿也。”戏茂欠身一笑。
荀柔回屋换过衣衫梳洗后,早饭牛乳和羊脂饼已经摆好。
与府中一众官二代青年不同,已至中年的戏志才不止饱读诗书,通文法、知军事,还曾数年游历中原,对时事之弊、天下局势、百姓疾苦有相当深刻的体会,对盘踞中原的豪强士族十分反感,不吝尖刻之词。
对他以汉朝大义控制天下局势行为十分赞赏,认为这是“超人之先机”,天下诸侯无人能出其右。
一盏稀粥的工夫,就被夸成“超人”,荀柔觉得很钛。
“袁本初身出名门,四世三公,以得人为名,于董卓之时,不敢任事,远逃出京,弃其利而就弊,知此人空怀大志,却不辨是非轻重,若守一地还勉强可支,若得众反陷于危境,非能天下。”
“其弟袁公路,枉出名门,轻薄其行,不知大义,纵一时取胜,也终必自得灭亡。”
“徐州陶谦,荆州刘表,益州刘焉,其子孙无一才能,故虽心怀犹疑,不敢稍动,不足为俱。”
“中原其余诸辈,如张邈、鲍信等徒,更不足为论。”
“唯有二人,太尉需得谨慎。”
“不知是哪二人?”荀柔有些好奇他的答案。
“平原相刘玄德,南阳太守孙文台。”
“在下随常山荀主簿见过刘玄德,虽为太尉举荐,但以在下观之,其有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能折节下交,心怀大志,终不为人下。”
“孙文台发于孤微而能聚士,猛锐冠世,览奇取异,其子虽年少亦有战功,乃当世少有之少年英才,如今虽属公路,然袁公路其人,性狭多疑且妒,必不能容,二人迟早分道扬镳。”
好的,可以了,很厉害。
三国识其二,且考虑到曹操回中原不过三四个月,并未展现出什么狼子野心,这个评价反而更符合如今情形。
“不过,也只是稍需谨慎,太尉挟天下大势,诛杀董卓扶汉室之将倾,与君相比,此辈故一时之英杰,却无逆天之能。”
好的,谢谢,够了,足够了。
“嗝,戏兄过奖、过奖,”荀柔连忙放下碗摆手,这位大侠今天虽然没再说那句要命的,但这字字句句的意思,全都是那个意思,让他忍不住想叹气。
他想了想,决定表明态度,“志才兄所言天下大势,故智士之所识,然柔之见却异于此。”
“国家天下之势,非在一时,善战之人常有,屈节得士者不少,天下一乱,英雄豪杰兴起,古往今来皆如此,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如此而已。
“天下大势,从来不在几个英雄豪杰、智士谋臣,而在百姓,汉朝之立,以信义得民心民力,至今弊病之重,非罪于董卓、袁绍之辈,而在失去民心。
“故今当重立信义,再得百姓信赖,百姓安,则天下安,纵一时失利,终不为下,百姓不安,则天下倾覆,人皆可为乱。”
“柔非欲令天下,而是欲汉之大义,重安民心,此方为天下大势。”
荀柔不是不赞同戏志才对天下大势的点评,而是曹操等人虽然厉害,他的目标、对手并不是他们。
如果他改革成功,他们不会是麻烦,如果他改革翻船,那他就不会是曹操等人的问题。
路线问题,一定要提前说清楚。
戏茂长长吐出一口气,指点江山轻狂一扫而空。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他轻轻一笑。
“何意?”荀柔疑惑的一眨眼睛。
“在下明白了。”戏茂并不解释,“在下原想替太尉招降凉州豪帅,以此进身,如今看来,太尉大概并不想如此平定凉州。”
“不错,使马腾、羌氐豪帅之辈,不加区别,一并加官进爵,封王封侯,再任其自治,绝非我之所愿。”荀柔愣了一愣,点头回答。
“旧日读太尉之书,闻太尉之名,至今方见太尉。”戏茂恭敬的欠身。
“啊?……什么书?”他才写了几篇文章,没出过书啊?
“常山郡中诸吏,闻其少时从学太尉,有三字经、格物、数术、史论等书,言为太尉所著,莫非不是?”戏茂挑眉。
“……确实。”他几乎都忘了。
“太尉天纵之才,所学所成俱为安民,在下原本不敢相信,今日得见,方信天下竟有太尉,此天下人之幸也。”
“……明年,柔欲在河东郡试行新策,已与府中众人商定一些,尚有一些将于年后议定,志才若想了解,可寻太尉府令吏从事荀缉。”
这年代让人最难适应的,就是这种夸张肉麻的表扬。
关键问题是,对方并非拍马屁,居然是诚心的,每每让他尴得抠出一间地下室。
“唯。”戏茂觑着荀柔不适的表情,只觉有趣,露出一笑。
天子行春之后,太尉府的新年会议如期举行。
仍然是府中年轻人开场。
这一次,众位年轻掾吏都提交来一份规规矩矩的文书。
虽然水平参差不齐,但比上一次算言之有物。
其实,这里有诀窍的。
大家各有职务,虽然日常玩忽职守,或者被尚书台兼领了,但有职务意味着至少有一个破题方向。
可惜诸位掾吏年纪虽轻,气势却不小,要修天下邮驿线路,要招募百万兵卒,要征辟天下贤人,要给他规划明年北定凉州,南下巴蜀……
唯一靠谱的是曹昂,被聘于户曹,主民户,这位仪表堂堂,比他爹大概已经高了一头的曹家公子,提出应当修缮长安城外民居。
其实,长安城外哪还有多少民居,不过是委婉的说法,大多只是百姓用茅草泥土搭建的窝棚。
这是曹操之子。
固然是曹操之子。
荀柔心情有些复杂的点下头,“此时就交给子修,将需费人工、材料俱写实奏来。”
“唯。”唇边已经长起青碴的青年,抱拳朗声应答,“昂必不负君命。”
掾吏过后才是干货,荀颢表示已同廷尉商定,想重新梳理律法条文,以适应当前形势;荀铮拿出一份商税执行细则,将参与今年税改;兵曹贾玑表示想重新确认一下战马数量……
到了荀柔自己,今年开春先要迁徙百姓,到河东郡后颁布新政,再巡行各县,培训和监察官吏,观察新政执行,注意并州动向……
任长吏的堂兄荀彧跟他同往,留守的钟繇、荀攸等人各有任务在身。
侄女荀襄,在考虑许久后,被留下来,继续训练兵卒,正好也帮忙照看刚成立的恤孤寺。
亲卫长换成典韦过后,荀柔自如许多,毕竟虽是侄女,但男女有别,多少有些不方便。
诸事安排停当,一切记录在档,执行如何,待一年之终,翻出记录,便可对比结果,再行赏罚。
亲哥送来的礼物,解了燃眉之急,有钱,啥都可以有。
第187章 再至河东
年关一过,风和日暖,纵尚未见草木,未发新叶的树枝稍间,已有鸟雀察觉春信,唱起春声。
在窝棚中幸运捱过一冬的人们,那些大胆又强壮的青年,半信半疑的登记下名籍,再一次相信了辜负过他们无数次的政府,怀抱希望到河东郡去找生活。
粮种已经准备好,河东郡的几座铁矿正在加紧制作农具,新年工作会议一开完,荀柔便准备尽快启程。
天子刘辩固然依依不舍,最后却也没说出挽留之辞,大概已经渐渐明白,即使开口也无用。
被丢在尚方所作坊的左慈,听说他要走,连忙抱了一匣子琉璃珠跑来,希望他能遵守承诺。
绿色、蓝色、白色的珠子,质地远不够后世那样澄净,也由于没有合适抛光工艺,缺乏光泽,也难怪玻璃工艺在这时候,一直发展不起来。
和温润的玉,闪闪发亮的金铜、漂亮花纹的漆器相比,玻璃显得不够好看。
“左君以为《太平经》上卷,是何物?”荀柔拨弄着那些珠子,挑眉看向左慈,待其人恰要开口,当机打断,“君千里而来,故为此书,凭这几枚琉璃珠就想借去,君自以为可乎?”
“……那要如何?”左慈承认了他的逻辑,露出茫然之色。
“我说造琉璃,若只是寻常几枚珠子,哪需左君?往街市聘些工匠就是。我所欲得琉璃,水平如板,光洁透亮。”荀柔指了指前院待客敞轩,“如轩中瓷砖。”
陶瓷卖出一些,但还不算好,不过此物最体现价值是在夏天,此事他已托付给七兄父子,等天气渐暖,给大客商,当新鲜稀罕之物,卖去外地。
为此他还先给太学讲习广场制一批,等铺好后就可以拿来当招牌,能多抬一点价就多抬一点。
“不可能!”左慈当即摇头。
背门而坐,看树枝上麻雀打架的典韦,猛然回过头来。
“……制琉璃不同于瓷片,近于刀剑,且更脆薄,若制成板极易折断……实在太难。”左慈艰难解释。
“若是容易,哪还需请出左君?”说得出这话,就不是一般工匠了,荀柔脑筋一转,微微含笑,“左君以为,修道与前人一般,就能成功?如此也未免太容易,早就无数道仙飞升。”
“这是什么道理?”左慈惊诧。
“老子、庄子、列子,可都是各得其道,方成圣人呐……”
荀柔一脸认真的开始胡诌,将上辈子小说里看的积攒功德、偿还因果、历劫开窍……一股脑输出。
别说,这些设定世界观宏大,逻辑链闭合,听上去挺像那么回事,还符合当下社会道德。
左慈被忽悠的表情一愣一愣,“……这是《太平经》上卷中所讲?”
“道可道,非常道,惟恍惟惚,绳绳不可明也。”荀柔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闭眼摇头缓缓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一睁眼,好家伙,大侄子荀公达就站在门外,眼瞅着他表演神棍,那眼神比他还高深莫测。
“咳,公达来了,快请进来,随便坐。”表演还得继续,荀柔厚起脸皮继续输出。
荀攸没有拆穿,坐下来安静的听他忽悠。
什么天仙、地仙、人仙,什么天地灵气……左慈恍惚间被拿捏住了,听了一脑改造琉璃,改造工艺,改造世界,造福人类,就能功德圆满,得道飞升,回去干活。
“小郎君刚才所说可是真的?那般真可以成神仙?”左慈走后,典韦忍不住问。
“咳,”荀柔不自在的低头咳嗽一声,有种写龙傲天网文被家人知道的酸爽,“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知道。”
“……也对。”典韦有点失望,也不太失望,又回头看麻雀打架。
荀柔忍不住看了一眼对面神色淡然的荀攸,出于作为叔父的尊严,艰难解释道,“《左传》不是有言,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为三不朽,那个,死而不朽和得道飞升,也差不离,不算骗人。”
“小叔父所言甚是。”荀攸拱手。
“咳,”荀柔干咳一声,厚起脸皮道,“公达,我们还是商量正事吧,正事要紧。”
荀攸微微一笑,“唯。”
风一日暖过一日,农时耽误不得,把长安诸事安排妥当,荀柔立即领着队伍启程,紧赶慢赶花了十日方抵达河东边界。
太守段煨已亲至风陵渡口相迎,数十条木板小船泊于岸边。
“船只简陋,还望太尉见谅。”段煨致歉道,“手下无水军,只得征些百姓前来摆渡。”
“可不止你段忠明,我这太尉手中也一支水军也无呢。”他现在掌得都是一群西北兵,不至于是旱鸭子,但都没打过水战。
黄河没有后世浑浊,但水势浩荡,艰难的被前拉后拽跳上船后,船板一荡,荀柔脚下一趔趄,差点就没站稳。
水军……全是烧钱的玩意儿,不止他现在建不起,东汉以来,逐渐负债的军费也承受不起,水师早不知废多少年,反正现在战略目标还用不着,就先搁着呗。
实在不行,再去找亲哥救济点,毕竟临海嘛,荀柔回身拉堂兄上船,毫无负担的想。
风陵渡口登船,一路风浪虽大,但风景也极为壮阔,山河景色秀丽,引人畅怀。
此处自西而来的渭水,汇于自北而下的黄河,自此滔滔大河,流经中原,养育万民,最后奔腾入海。
说是黄河命门,都不为过。
且两条流水,将黄河以北封得严严实实,唯有南岸可以通行,而黄河南面,除了一小段沿河浅滩,就是崇峻山岭,欲度关中,需得从山岭之间穿行,只需要处建一关隘,则关中东面无忧。
等等……这不就是潼关吗?
“潼关呢?”
荀柔忆起去年急驰陈仓,忽然发现,并没有经过潼关,后来再至河东,也未曾注意……他记得三国演义有这地方的,曹操还和马超打过一场,相当有名……不过,想来好像他这么些年,是没听过见过潼关……不会……还没修成吧?
那刚才……没有示警,他下意识捂了捂嘴……是了,没有献帝东迁,关中稳当,自然没有此处曹操和马超的攻防,也就不会有曹操修建潼关。
他,真的改变了……
真切的意识到这一点,荀柔并没有感到放松或者欣喜,只是平淡,像一碗白饭一样平淡。
他的目光早已不在于此了。
“太尉,方才说什么?”段煨殷切的问。
荀柔摇头,“无甚。”
既然没有,就算了,修建城池,好费人工的。
“此处地势险要,”荀彧迎着河风向南望去,“北有黄河之险,南有崇山峻岭,只有羊肠小道,略容兵马,若在道中建起关城,确能保关中无忧。”
堂兄脸色苍白,声音也比往常低弱,荀柔飞快反应过来,伸手扶住他,“阿兄,可是晕船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呕声,回头一看典韦跪在船边,把着船舷,把朝食的面条都倒河里了,别的船中兵士、百姓,也或有扑到、或有呕逆者,将近十一之数。
荀彧显然也感觉很不好,竟没拒绝得了荀柔的搀扶,只低声道,“臣尚能忍耐,不必担忧。”
“河水浩大,与寻常水流不同,风浪颠簸,人多不惯。”段煨在一旁解释道,“不过,只要等上岸,稍稍就好了。”
话是这个理,荀柔虽然担忧,但也无法,幸而只是渡河,并未花费多少时间。
风陵渡口是河东要口,自然也设有城关,屋舍也准备齐全,段煨知机,道太尉一路辛苦,先休息一日,诸事明日再说,百姓也先安排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