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未湫只能说有:“是,皇兄,臣弟一时胡闹。”
姬溯道:“念在你第一次办差,罚你半年俸禄,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吴御史知道这是小惩大诫,但他也是这么想的,只要瑞王下次不这么干就行了。圣上能表态,罚了瑞王爷,那也是有了一个明确的态度,算是给他这个御史脸面。
吴御史没打算再计较下去了,就此叩首,称圣明。
姬未湫现在的怨气都能养出十只邪剑仙了!
这是什么!是俸禄啊!轻飘飘半年俸禄就没有了!姬溯真是好样的!大清早三点让他起床上朝,扔他出去钓鱼,最后连工钱都不给他发!这还有天理吗?!
姬溯看着神情淡淡的,有种不怒自威,姬未湫浑然不带怕的,他咧嘴笑了笑,一会儿他就去和老母亲告状!保证这仇不带隔夜的!
又说了一会儿事儿,总算是结束了,姬未湫告了退,头也不回地就往后宫去了,吴御史本来想拦着姬未湫让他分享一下那本话本叫什么名字,他虽然清贫,但话本还是买得起的,哪想到抬头一看姬未湫走得人影都快没了。
“哎?瑞王这是……”吴御史不禁奇怪。
刘御史只觉得好笑,虽说吴御史待他冷淡,他却对吴御史感观不错。他笑着说:“吴大人此刻还是不要拦着王爷了,大人方参了王爷一本,如今又去问王爷话本一事,王爷哪里能告诉你?还是缓缓吧,待此事过了再使人打听打听就是。”
吴御史一听也是这个道理,谢过刘御史后便告辞离开。
另一侧,姬未湫风风火火去了慈安宫——带回来的手信送去瑞王府里收拾去了,等明天再叫人送入宫来。
太后知道姬未湫今日回来,此前听他先去姬溯那儿,想着让他好好歇歇,用了膳,办完了正事再来,便也没叫人催过,实则她早就在宫中等着了,连太妃来请她抹牌都叫她推了。
如今眼见着姬未湫来了,当即眼泪汪汪,拉着姬未湫上下打量了一番,午间清宁殿传了太医给姬未湫看手臂,太医回来就被带到了慈安宫再汇报了一遍,太后第一时间就撩起姬未湫袖子看,见原本白皙的手臂上泛着一大片浅浅的青紫,本来要掉不掉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姬未湫已经很习惯了,老母亲是泪失禁的体质,哭归哭,不影响老母亲杀人放火,他轻拍着太后的背:“母后,就是看着恐怖,不小心撞着了树干而已,没什么大事,太医都看过几次了,也就是您和皇兄小题大做……真没事儿,您别哭了。”
太后美目瞪得滚圆,气得拍了他一下:“好端端的怎么会撞树!”
姬溯的眼睛与太后相似,姬未湫看着老母亲,总有种看见姬溯把眼睛瞪得滚圆的古怪的搞笑感。
姬未湫总不好说姬溯让他被人追杀吧?那老母亲不得心痛死?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就是跑马的时候不仔细,就不小心撞了一下。”
太后松了一口气,以她对姬未湫的了解,她觉得姬未湫描述的情况应该是她这个傻儿子骑在马上然后一手乱挥,说不定还要哇啦哇啦的叫,高兴过头没注意到前面的树,擦身过去的时候就把手臂给撞了。
她没忍住戳了戳姬未湫的脑门,怒骂道:“日后你再敢试试!”
姬未湫笑着道:“好好好,我再不敢了!母后,我在皇兄那儿挨了半天训斥啦,您就让我松口气吧!”
太后冷哼了一声:“就该你的!”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太后宫中早就备好了各色点心,太后还叫小厨房炖了补品,叫宫人盛了满满一大碗,盯着姬未湫喝下下去。
姬未湫中午吃得饱,但他宛若是饿死鬼投胎,看着一大盏冰糖燕窝雪梨红枣喝得一点压力都没有,还顺道吃了两块绿豆糕,太后见他还挺能吃,颇觉得安心,她笑道:“要不怎么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亏得家中不差这些,否则还真养不起你。”
太后觉得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是嫁给了先帝,但如今想来最对的事情也是嫁给了先帝,她的儿女合该享受这天下最好的一切,那几年将这一辈子该吃的苦难都已经吃完了,从今往后皆应是事事顺心。
姬未湫颔首:“我这人就是天生享福的,小时候吃老子的饭,长大了吃我哥的。”
太后听得笑骂了他一句。
接下来就进入正题了,姬未湫当然不会说什么‘我皇兄让人刺杀我’这种话,他就把下淮南的过程说得绘声绘色,什么山上的蚊子有拳头那么大,把一匹马都给咬死了,刺客那冷箭嗖嗖的,从山顶往下放,跟落雨似地。
太后听得脸色煞白,要不是方才看过姬未湫只有手臂受伤,她都恨不得让人把姬未湫拉进里间再给他检查一遍有没有哪里受伤。她拉住了姬未湫的手:“怎么这么危险?你皇兄没有派侍卫给你吗?他养那么多青玄卫干什么吃的?不是还有影卫吗?!影卫呢?!”
姬未湫含糊地说:“就是有他们护着我才没多大事儿……都是这样的,我与御史闲聊,他们与我说前朝钦差但凡抓回犯官的,路上大多都要有刺杀的……我还算是运气好的,犯官没死,不然回来我还得挨参呢!肯定有人就等着来参我呢!”
“你皇兄真是……”太后忍了又忍,才没让后面几个字冒出来。她一方面知道大儿子没错,姬未湫已经成年,虽说叫他混日子也能过得富贵荣华,但叫他建功立业是无错的,一方面又忍不住腹诽明明有更简单轻松的差事,作甚要拿这么危险的给他弟弟!
姬未湫一脸无辜地说:“此事与皇兄何干,只能怪那些人无法无天!”
太后顿时又感动了:“阿湫,你真懂事!”
姬未湫:“……嗯!”
不是,老母亲你怎么结束了,你怎么不把姬溯叫来骂两句!
我不是你心爱的小儿子了吗?!
感动的太后随即让小厨房给姬溯也送去了一大碗冰糖燕窝雪梨红枣。
姬未湫只能捏着鼻子打算出宫。
不然还能咋办呢?总不能和老母亲明牌说:您帮我骂两句皇兄吧!他罚我半年俸禄!
然后老母亲一好奇, 派人去一问,姬溯自然也不会没事去挑战老母亲的心脏,只说是他自个儿贪玩擅自离开了官兵禁卫的包围圈……就该姬未湫挨打了。
老母亲有事是真的上手。
他还未走出宫呢, 就见小卓公公连忙赶了过来,一脸谄媚的说:“殿下, 您这是要出宫?”
“嗯, 可是皇兄有吩咐?”姬未湫随意地点了点头。
小卓公公道:“圣上那头没有什么吩咐,只是……您不去文渊阁?”
姬未湫当即在心里草了一声, 对哦, 他这个牛马,还要去文渊阁当花瓶来着的,过去晚一点无妨,直接搬出姬溯来,但不能一声不吭就不去——他完全给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在外虽然凄风苦雨的, 但是真的自由啊!每天坐在马车上无所事事打打牌, 看看书,玩玩骰子, 大家都在赶路,谁有功夫来烦他啊!
生活不易, 姬未湫叹气, 然后他决定——开摆!
“递个条子,就说我今日刚回京, 手上还有些事,先休沐三日吧!”姬未湫想了想又道:“等我回去再递个折子给皇兄。”
小卓公公也就是来刷个存在感, 并不是真的就忧国忧民了, 他闻言连连点头,有差事就好, 有差事就好啊!“那奴婢就先去文渊阁!”
“好。”姬未湫颔首,今天进宫匆忙,也没带什么不记名的玩意儿,顺手就将手臂上的纯金臂环薅了下来塞给了小卓公公,扭头就走,小卓公公连推辞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富家子弟多爱广袖宽袍,于是用来束袖的臂环应运而生,姬未湫这个臂环精巧无比,通体作凤羽状,上嵌红宝,虽说都是细碎的小宝石,却如满天星一般,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小卓公公捧着金臂环欲哭无泪,他素来有分寸,否则也混不到给庆喜公公当徒弟,不过是传句话就得了这个,太这东西太过贵重,他不敢收啊!
还是回头给师傅吧!让师傅处理!
姬未湫打马回了府邸,醒波早就在大门候着了,上前接过了缰绳,服侍姬未湫下马,姬未湫笑道:“哎?今日张长随都来给本王牵马了?”
醒波一派翩翩玉公子的模样,闻言也是微微一笑:“本就是下官应尽之份。”
姬未湫也不以为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边入内边道:“行了快把缰绳放下,谁要你做这个?都收拾好了?”
醒波很冷酷地说:“尚未。”
只不过姬未湫离京月余,如今他回府,醒波是必要到门口迎接的。姬未湫一听就道:“没事就忙你的去……有一口箱子带给你的,你问问眠鲤。”
醒波露出一点含蓄的笑意:“眠鲤休沐了。”
姬未湫也露出了牙酸的表情,什么将军什么兵,也怪不到眠鲤头上:“那就自己找去,你肯定知道哪一箱是你的。”
“臣怕会错了意。”醒波道:“到时殿下心疼。”
“本王心疼什么?”姬未湫对醒波眨了眨眼睛:“本王全副身家都是你的。”
醒波一笑,当即止步:“臣告退。”
姬未湫颔首,又想起一事,道:“你在府中辛苦,日后都领双份俸禄。”
醒波顿了顿,垂首道:“醒波谢殿下。”
“与我客气什么?”姬未湫说罢便继续往自己住处走去了,说起来醒波年纪也大了,虽然是宦官,但也不妨碍找个知心人——说不定他已经有了呢?算了,到时候问问吧,他身边这一批亲近人都比他大一些,该成家的成家,不想成家就发点银子,都是打工人,有啥比给钱还香呢?
思及此处,姬未湫又想起来自己被扣了半年俸禄的事情,顿觉心痛。他以前摆明了车马不搞私人关系,不帮疏通关节,自然没人上门给他塞银子,基本上全靠俸禄和宫中赏赐,他的俸禄很多的好吧!一下子没了半年,心痛如绞啊!
虽然是给亲哥打工,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搁现代哪个公司敢对着高管说扣你半年工资,这半年你就给我白打工?啊?!
姬未湫险些把牙都咬碎了。
眠鲤休沐去了,对姬未湫影响不是很大,他大部分时间并不需要有人伺候,也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亦步亦趋,他想起来方才忘了跟眠鲤说给家里修个泡澡池子,不过也不急就是。
姬未湫回去又洗了个澡,紧接着躺到床上去一秒入睡。
年轻就是好,一般情况下闭上眼睛就能睡!
庆喜公公看着被小卓捧着的臂环,忍不住伸手用拂尘柄敲小卓的脑袋:“蠢东西,殿下刚回宫交差,本就匆忙,你还去讨赏!你就差这点赏赐?!你也不看看这也是你能收的东西吗?!”
小卓公公被敲了一下,半点不记仇,哀求道:“师傅,我错了!您看这该怎么办哎!这哪里是我能收的呀!殿下扔给我就走,我连半分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啊!”
小卓又苦着一张脸道:“殿下别是记恨了我吧?”
他也觉得今日不妥,禀报了事儿就该赶紧走,就这么多留了几个眨眼的功夫,莫不是被殿下以为是在讨赏了吧?!
殿下今日本就是匆忙入宫,虽说在宫中洗漱更衣,但补上的大多是御制,都是记名的,殿下赏了他也不好用,这臂环虽不是御制,可他清楚的记得这是殿下门下醒波哥哥费尽心思才寻回了一整盒的同色的红宝,连光都是一色的,打了整整一套,如今赏了他一件,那一套就用不得了。
殿下还怪喜欢那一套的,日后想起来其中一个被他逼着赏了他,心中会不会记恨他?
庆喜公公瞪了他一眼:“殿下若真记恨你,就不会赏你!你真当你是个人物了,殿下还需要忌讳着你?!”
说罢,庆喜公公就指了指偏殿,道:“放进去,殿下总要入宫的,见了自然就知晓了。”
小卓这才如蒙大赦,赶忙将臂环送去了偏殿。庆喜公公听见清宁殿中有响动,连忙进去伺候,便见圣上负手立在窗边,闻声侧目望来,庆喜公公见状便道:“惊扰了圣上,有个宫人不懂事,被老奴训了两句……”
姬溯颔首,示意知道了,庆喜公公上前隔着帕子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茶盏,见有些冷了便用眼色示意奉茶宫人换一盏热的来。他又道:“方才文渊阁来报,说是殿下递了条子休沐三日……”
姬溯淡淡地说:“随他。”
刚回来,也是应该的。
说来小孩儿方才出去时眼神很是不忿,想是被他罚了半年俸禄后不满极了——也不知道小孩儿是怎么想的,山中遇刺明明气急了,也强压着脾气好生说话,被罚了俸禄居然就敢瞪他了。
姬溯陡然有了些笑意,侧首吩咐道:“去私库挑些好的,送去瑞王府。”
姬溯想了想,再给些银子吧?堂堂亲王,总不能为了银钱发愁。
转念一想,庆喜必会给他带上,也不必他多此一举。
姬未湫一觉睡到了晚饭时候,见月明星稀,颇有些意趣,便叫人将晚饭摆在了花厅。他自个儿挑着一盏灯,披着斗篷往花厅走,因是深秋,亭中花木凋零,却是遍地洒金,灿烂的银杏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踩着悉索有声。
饶是每日都会打扫,但经不住银杏叶太多。
风中带着些许的寒意,姬未湫遥遥看见花厅灯火通明,侍人络绎不绝,映得下方湖泊灿烂生辉,无边富贵扑面而来,他驻足看了一会儿,随即又往花厅去。
这就是代价。
饭菜自然也是尽善尽美,许是白日在宫中吃多了,晚上就不太饿,姬未湫吃了几口,醒波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位侍人,各捧着账册等物。
醒波道:“醒波参见殿下。”
“免礼。”姬未湫一手支颐:“在家里,规矩就别太严了,我看得也累得慌。”
醒波应了一声是,随即道:“殿下带回来的一应物什皆已入库,此外各色礼品也已收拾妥当,明日便呈送宫中。”
姬未湫平日都会接了账册扫一眼,今日却懒得看了,“你办事我放心。”
醒波又示意姬未湫看另一位侍人手中厚厚一沓的帖子:“殿下自离京后,多家送来了拜帖,属下不敢擅自处置,请殿下过目。”
姬未湫白日还想着没人敢上他的门拉关系呢,晚上就被打脸了。他瞧着有些头疼,让醒波报一下有哪几家。
似乎都知道姬未湫要请假三天一样,拜帖上的时间大多集中在了往后三天里,姬未湫听完发现全是些不大认识的,便摆了摆手道:“都推了……醒波,明天早上你替我递个折子,我要休沐三日。”
醒波先是点头,随即又问道:“殿下,还有一事,张侍郎府、宗亲王府、况州刘氏几家送来了一些谢礼,只说是感谢殿下看顾之恩。”
姬未湫颔首:“嗯嗯嗯,知道了,不太贵重就收了吧……我被皇兄罚俸半年——醒波,再不收我们就要饿死了!”
醒波带着笑意耐心地道:“府中还有些积蓄,殿下无须担忧。”
姬未湫横了他一眼,又把要修个池子的事儿说了,他本来想着要去城外甘泉别苑,但一想又懒得动,好不容易能趁机休息三天,坐马车去甘泉别苑要两个时辰,骑马虽然更快但是也更累,他只想躺平!
躺平懂吗!就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除非憋不住了否则他连厕所都不想上!
要是有个手机就更完美了,哪怕不联网的消消乐,他都能玩个三天三夜!
安排完事情,姬未湫就又去睡了,许是白天睡多了,晚上开始睡不着了。他也不着急,去书房翻了几本最新出的话本,看到三更就自然而然的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威严无比,一挥手冷酷地说:给我去查!一群侍卫纷纷应是,紧接着镜头给到了侍卫们腰间雪亮的刀,再一转镜头,侍卫们破门而入,将一个貌不惊人的男人压到了他的面前。
姬未湫还以为自己做的是什么手握大权的梦,瞧瞧这气派,这雷厉风行,显然自己是出息了!这人八成是个坏事做尽的达官显贵,再不然就是敌国暗探,结果就听见自己说:“你那《风月无边》下一话什么时候写完?”
《风月无边》,他睡前看的那本话本。
姬未湫醒了之后都给自己逗笑了。
下午的时候醒波来报宫中来人了,姬未湫一去看,就见是庆喜公公,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抬着的明显是赏赐。姬未湫未语先笑,庆喜公公却是垮着脸,与姬未湫哭笑不得地说:“小殿下,您都送了什么入宫?”
姬未湫眨了眨眼睛:“出什么事儿了?不都是些寻常土仪吗?”
庆喜公公道:“土仪?那您怎么给圣上送去了珠泪纱?”
珠泪纱就是姬未湫在况州城外收的那些,他一愣,就知道昨天偷懒没看礼单,醒波还真就送错了东西,他面不改色地说:“珠泪纱怎么了?我瞧着那纱料通透,给皇兄蒙两扇窗户,免得冬天气闷,还暗沉沉的。”
庆喜公公神色有些诡秘,殿下恐怕是被人骗了。今日上午东西送来时,他有些奇怪怎么马上就要入冬了却还送来了纱料,便叫来了司衣局的宫人来辨认,司衣局的宫人说是这纱料名叫珠泪纱,又称烛泪纱,在江南一带已经流行了小半年了,多为秦楼楚馆所用。
这事儿还是别告诉殿下了吧?
庆喜公公眼睛一转,还是与姬未湫低声说了,谁知道殿下买了多少?万一还没送完,他再送其他人,叫人看出来了还当是殿下有意在羞辱人呢!亏得此事圣上还不知晓,否则殿下这顿罚是逃不了了。
他一说完,姬未湫就震惊了:那个奸商啊——!
他不知道这么干会坑死人的吗?!啊?!
怪不得他没见过那样式,送到秦楼楚馆的样式他怎么可能见过啊!啊?!他在江南也没认真上过青楼啊!
姬未湫赶忙让人找了礼单来,见醒波将所有珠泪纱都送到了姬溯那儿,不禁松了一口气——要是送到老母亲那边……给寡居老母亲送秦楼楚馆这等极具狎昵意味的衣料,姬溯非把他的皮给剥了!
就是送给姬溯……亏得姬溯没见着,否则他的皮少说也要被打烂一半!姬未湫都快气死了,他道:“那奸商委实可恶……劳烦公公您帮我处理了吧,烧了了事。”
庆喜公公颔首,这不难,他道:“那就劳烦殿下令醒波重新写写一份礼单。”
这样礼单替换掉,然后东西烧掉了就没事儿了。
姬未湫连连点头,事情就这么办法了,亏得有庆喜公公在,否则还不知道姬溯怎么想呢。
庆喜公公又道:“圣上赐了东西来,殿下接赏吧。”
本来这个流程姬未湫是不走的,意思意思得了,毕竟宫里三天两头有赏赐下来,但今日他却老老实实下跪谢恩,生怕惹起姬溯的注意,再注意到他那烛泪纱。
又两日,姬未湫这里太平得很,他早就把烛泪纱的事情抛之脑后了,第三日,姬未湫痛苦地被扯起来去上朝,又进了太和殿,熟练地猫到专属位置去吃早点了。
他本来想争气一点不吃的,你看满朝文武都只配站着,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吃吃喝喝,一看就不靠谱,但他就是很不争气,早上过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也就没停下买早点,如今彻底清醒了就感觉自己饿昏了头。
毕竟前几天这个点刚好是他的夜宵时间。
等姬未湫吃完,刚抹了嘴,姬溯便到了。一整个早朝姬未湫听得百无聊赖,国家也不是日日都有大事发生的,曹知鱼那事儿算是近期大事,但牵扯到王相,明显调查取证还需要一点时间,等到罪证确凿了才是在大朝上商议处罚的时候。
下了朝,姬未湫就想去文渊阁,奈何小卓一路小跑了过来,请姬未湫去伴驾。姬未湫还能咋办?只能去呗!
除了老母亲,谁敢没理由就拒绝姬溯的命令?!
姬未湫磨磨蹭蹭地去了,今日清宁殿倒是忙碌,不复平日冷清肃穆。姬未湫入内时,便见太后也在,他有些讶异,怎么母后也在?
太后见姬未湫来便笑弯了眉眼:“免礼,阿湫快来。”
姬未湫三两步走了进去,虽然老母亲免了礼,但他还是向老母亲行了礼,他未见到姬溯:“母后怎么来了?皇兄呢?”
太后笑道:“你皇兄说是再过一阵有外宾,我闲着也是闲着,寻思着替你们两做几身衣服……前几日见你,就觉得你又长高了。”
太后经常做这事儿,姬未湫也不以为意,听到这里他还有些惊喜地比划了一下:“真长高了?我还以为不会再长了呢!”
他现在身高绝对有一米八三了,但是他也不介意有个一米八八!
太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催促道:“快去吧!”
姬未湫当真还就快步去了碧纱橱,一入内,便隔着屏风见到了姬溯颀长的身影,他外衫已经除去,更显得肩宽腿长,一名宫人跪在了他的身侧,小心翼翼地伸手环过了姬溯的腰。
姬未湫不禁多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第一眼:姬溯的腰真细。
第二眼:宫人的命真苦。
姬溯爱洁,寻常清宁殿的宫人都是每日沐浴后才能上值,且职位分明,除却庆喜公公外,几乎是在殿内服侍的宫人不会出殿门,殿外服侍的宫人不进殿门,殿内服侍的宫人取什么都是隔着帕子的,不会轻易触碰姬溯要用的一应物品。
不过关系近了姬溯就没那么苛刻了,比如姬溯还跟他一个池子里洗澡呢。
现在那宫人看似亲近,但仔细一看就能看见宫人拿着软尺恨不得距离姬溯八尺远,实则是职责所在,不得不量,又怕碰着了姬溯人生就此结束,提前进入投胎环节。
姬未湫看不下去了,他在外道了一声:“臣弟参见皇兄。”
姬溯冷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哦吼,看来姬溯很不耐烦啊。
姬未湫心中暗笑了几声,走进去道:“皇兄看着瘦了不少。”
姬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姬未湫微顿,见他目光又落在了量身的宫人身上,姬未湫随即道:“皇兄,不如让臣弟代劳?”
宫人显而易见的眉眼一松,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恭敬地将软尺呈给了他,慌的连姬溯的意思都忘记了等。
姬未湫接了软尺,却未动,他也不知道现在姬溯嫌不嫌弃他从外面进来,姬溯微微颔首,又看向了姬未湫的外衫,姬未湫顺势就把外衫脱了,示意宫人在旁候着。
他也不用问还要量什么,老一套了。
他上前,姬溯双手微抬,姬未湫蹲下了身,将软尺环过了姬溯腰间,刚刚在外面看着细,如今上手,确实有点,姬未湫用手臂比划了一下,道:“皇兄?”
姬溯垂眼看他:“量。”
意思是让他少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