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了姬溯怀里, 它两爪搭在姬溯肩上, 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姬溯,姬溯也垂眸看着它, 随即小黑豹就把脑袋埋进了姬溯怀里,用力蹭了蹭,一副陶醉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模样。
姬溯揉着它后背,随手一捏就能捏到一把肉,小黑豹也不恼他,甚至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把肚皮都露了出来。
姬溯轻轻笑了笑:“物似主人型。”
庆喜公公也跟着笑了起来:“老奴多嘴,这小黑豹确实与殿下有几分相似。”
姬溯又揉了揉小黑豹:“叫什么?”
小卓公公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这……启禀圣上,殿下为它取名为……‘咪咪’。”
姬溯一哂,算了,习惯了。
庆喜公公也跟着低头暗笑,他记得七八年前圣上曾赐了一匹小马给殿下,那马血统高贵,神骏极了,若换作旁人,大半会取个‘赤影’、‘驰风’之类的威风名字,殿下可倒好,管人家叫‘枣糕’,还谐音‘糟糕’,殿下得知后给它改了个名儿——红枣糕。
但平时还管它叫枣糕。
大概也是有了这个名儿,也不知道怎么的,那马越吃越胖,混似一只圆呼呼的枣糕,最后是英国公实在是看不下去,写了信给殿下讨要,后又带去了边疆,据说被英国公改名叫‘赤影’后慢慢恢复了应有的神骏姿态——然后被边疆的野马拐跑了,冬日还知道回来问英国公讨点吃的,尤爱红枣糕。
这只小黑豹子以后可真难说了。
姬溯抬手示意宫人们退下,随着宫宇逐渐变得空寂,他的眉目也放松了些许,一手搭在小黑豹的背脊上抚摸着,许是叫姬未湫养的,也不见什么异味,他也没有什么排斥感。
姬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有一瞬间想要皱眉,却又一笑了之。
小黑豹很快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叫声,姬溯将它放下来后它一点想跑的意思都没有,挨在姬溯腿边上伏下了,尾巴悠闲得一摇一晃,用爪子勾着姬溯腰间玉佩上的流苏玩儿。
姬溯也随它去,只管继续看奏折,这么一人一猫就相伴到了夜间,姬溯着人将它送去兽园,既然已经养得这么大了,也该学些护主的本事。
翌日,姬未湫睡到了自然醒,悠悠闲闲吃了早饭,这才去东城门,鸿胪寺的官员们已经在等了,斥候恭立一侧,鸿胪寺卿拱手道:“微臣参见王爷……王爷,突厥使团来报,还有一刻钟便要到城门口了。”
姬未湫打了个呵欠,连马车都懒得下,他抱着手炉道:“那就等一刻钟。”
言下之意,一刻钟就一刻钟,多一呼吸他都会把他们拦在城门外。
鸿胪寺卿听明白了这意思,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硬气过。跟着王爷就是好啊,有事王爷出头,有罪王爷担着。
甚至不少官员心中不禁开始期待使团来晚了的场面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突厥使团在一盏茶后就到了,只见尘烟激荡而起,自飞沙中冲出一队骑士来,为首者是一位身形高挑健硕的男人,穿着突厥服饰,丰硕的皮毛下半掩着一张深邃俊美的面孔,绿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宝石一般。
他抬手,身后诸骑士皆齐齐下马,鸿胪寺卿便上前去,行了一个平礼:“乌兰王远道而来,一路可顺遂?”
乌兰王颔首:“多谢南朱使者来迎。”
鸿胪寺卿又扫了一眼,见骑士中有个女子,便也做出个‘请’的手势,笑呵呵地说:“客气客气,还请进城。”
乌兰王道:“听闻这次是你们南朱王爷相迎,怎么不见王爷?”
鸿胪寺卿向一侧拱手,乌兰王顺着看了过去,只见一架马车在侍卫拱卫下静静地停在那处,乌兰王当即大步走去,侍卫们本要拦截,却听里面吩咐道:“让他过来。”
乌兰王自然也听见了,却不以为意,一手抓住了帘子就掀了开来,姬未湫侧首看去,他以手帕抵了抵鼻下,遮住了外头不太好的气味,他平淡地说:“乌兰王有何指教?”
这位乌兰王倒是好相貌,他长得极具攻击性,像是草原上的野狼,凶悍狂野。
乌兰王翠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姬未湫:“瑞王爷既然来了,为何不下来迎本王?”
姬未湫侧过头去,不再看乌兰王:“天寒地冻,乌兰王还是早日入使馆休息,莫要在外逗留了。”
说罢,他便吩咐道:“走。”
马车行驶了起来,车帘在乌兰王手中滑落,姬未湫心道长得再好看,自带一股狐臭味那还是不太行——虽然他知道那大概是因为长途跋涉沾染上的。
他是被姬溯养矜贵了。
姬未湫就这么施施然的走了,乌兰王看着马车远去,动也不动一下,鸿胪寺卿提醒道:“还请乌兰王尽早入使馆休整。”
乌兰王不怒反笑:“好,既然是王爷美意,本王岂有不从之理?”
侍卫与姬未湫禀报道:“王爷,这乌兰王就是昨日遇见的那位。”
姬未湫点了点头:“知道了。”
姬未湫甚至懒得写折子,因为他打算现在就回宫给姬溯告状,他真的觉得京兆尹有点大问题,平时什么卖身葬父,冲撞马车碰瓷的他也就不说了,如今连人家王爷公主都提前进燕京了,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人家又没易容!满脸都写着‘我是外族人’!
这都没察觉,不是失职是什么?
等进了皇宫,又入了清宁殿,就见姬溯身边趴了一坨,尾巴还勾在姬溯腕间,姬未湫眉心一跳——好家伙,他想起来他忘记什么了,他把咪-咪忘在宫里了!
它怎么跑到姬溯身边去了?
姬未湫如今也不与姬溯客气什么,见完礼第一句就是:“皇兄的洁癖痊愈了?”
姬溯眉梢都不带动一下的:“尚可。”
姬未湫没忍住道:“过来!”
姬溯有些讶异,抬眼看向他,就见身旁的小黑豹自御座上跳了下去,迈着妖娆的步伐往姬未湫身边走去,等到了近前就这么搁姬未湫脚边上一躺,紧接着翻肚皮,一副‘你快来摸我’的样子。
见姬未湫不理它,它又用尾巴去勾姬未湫的小腿。
姬未湫眼皮子微跳,怎么在宫里一晚上,就学了一身勾栏气?
跟谁学的?
总不能是跟姬溯吧?
姬未湫抬眼看向姬溯,姬溯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在空中轻轻碰撞了一下,姬未湫勾唇,大大方方地看着姬溯:“有劳皇兄照料了。”
姬溯叫了赐座,姬未湫在一旁坐下,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又道:“皇兄,到底是京兆尹没发现还是特意放他进来的?”
姬溯叫人收了奏折,缓步而来:“总要有鱼饵,才有鱼上钩。”
姬未湫放下心来,原来如此——毕竟京兆尹也算是姬溯的心腹,少说也在前十,真那么靠不住,怎么会在京兆尹的位子上一坐十年?
姬未湫忽地想到一件事:“那么之前的事情也是皇兄授意的了?”
他之前出门频频遇事,要是京兆尹真放心上了,哪里能遇到这么多事?难道那些是姬溯授意?姬溯这么授意目的是什么?他想要什么?
姬溯瞧着小黑豹蹿上了姬未湫膝头,埋在姬未湫怀里还回头悄悄看它,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只小黑豹就是姬未湫的化身,他平静之中带着一点笑意:“与朕无关。”
京兆尹掌控燕京,却也有许多触手不及的事情,哪里能事事周全?
姬未湫不依不饶:“皇兄以为,臣弟信不信?”
姬溯顿了顿,反问:“嗯?”
那就是等姬未湫接着说的意思。
哪想到姬未湫道:“不如皇兄猜一猜?”
姬溯看着姬未湫言笑晏晏,心中有了几分猜测:“若是朕,瑞王当如何?”
姬未湫一派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说:“不如何,皇兄定然有皇兄的谋划,臣弟只管听之任之就是。”
“不恼?”
“为何要恼?”姬未湫摸着怀里大猫咪油光水滑的背脊,视线却一动也不动地落在了姬溯的身上,他笑着说:“皇兄所想,其实臣弟可以揣测?圣心如渊,皇兄就不要为难臣弟了。”
“至多……赐我一膳?”
姬溯微微抬手,指尖触碰到了姬未湫怀中大猫的皮毛,他轻轻地碰了碰,只要再往下分毫,便是姬未湫的手。
这样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姬未湫皮肤的温度。
香烟袅袅,散浮缱绻。
他注视着姬未湫,轻声道:“非朕所为。”
能让姬溯说第二次, 那大概就是真的了,这一点姬未湫是信的。
毕竟如同姬溯这种人,许多不太好回答的问题他是会答非所问, 或者反问,再或者干脆让他出去, 总之他是不会正面回答的。
姬溯什么人物?他根本不屑于撒谎。
姬未湫垂眸, 似笑非笑地按住了姬溯的手腕,“皇兄, 咪~咪可乖了, 这一身毛养得油光水亮的,摸着可舒服,您摸摸看?”
手掌微微发力,姬溯的掌心便贴在了带有温度的皮毛上,如丝一般, 姬未湫的指腹擦过他的指缝, 将他的手往小黑豹子身上按了按,抬眼看着他直笑:“好摸么?”
姬溯颔首, 轻描淡写地将手抽了回来,两人的手指在不经意间摩挲而过, 他道:“是养得好。”
姬未湫状若无事地将手搭在了小黑豹身上, 揉着它的皮毛,结果摸到了厚厚一层肥肉, 皮毛顺着他的力道直晃荡,他低头一看, 见小黑豹子摊在他怀里的样子, 又狠不下心——算啦,胖就胖点吧, 能吃能睡这不挺好?
大不了等大了再送给周二哥去养,一整个大草原够它撒丫子狂奔了。
就算是猫猫也应该有个完整的童年!
姬未湫侧脸在小黑豹的脖子上亲了亲,扛着它起身:“皇兄,那臣弟就先告退了。”
也是托了突厥使团的福,他这两天不用去文渊阁上班,至于使馆里他们要吃的用的自然有手底下的人去安排,还用不着他一个王爷亲手去布置。
姬溯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道:“路上小心。”
姬未湫眉间一动,明白了姬溯的意思,姬溯是说突厥使团入京,可能会有些不安于室的人趁机兴风作浪,他就是最好的靶子。姬未湫谢过了姬溯,走了。
他有时候还蛮庆幸幸亏穿越成了幼子,不过是个王爷,只不过因为同辈几乎都死完了,而姬溯又无后嗣,这才显得突出些。这要穿越成为姬溯,成为皇长子兼太子,他说不定第二天就下地府报道了。
小黑豹就像是个厚实的围脖一样,紧紧地挨着姬未湫,还自带体温,除了脖子有点沉外一切都很完美。姬未湫出了清宁殿居然也不觉得冷,他左右无事,想起这个时节,便问小卓:“玉霄苑的梅花都开了吗?”
小卓闻弦音而知雅意:“殿下,玉霄苑里头的梅花开得正好,听钦天监说午时有小雪,殿下不如去那儿赏梅用膳?”
姬未湫当即便应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道:“去料理得干净些。”
别到时候弄出来个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奴婢是倚梅园宫女余莺儿之类的……
小卓有些莫名其妙,但依旧听命行事,赶忙去了。
玉霄苑在后宫一角,走过去有些远,但也没到饭点,姬未湫也就慢慢走了,走着走着,忽地见到了一捧苍翠,仔细一看,就想起来是哪里。
他好久没去那儿了。
姬未湫过去,这里是世祖六十大寿时种下的一片松林,如今早已枝繁叶茂,饶是寒冬,苍翠依旧。他小时候最想爬树的地方不是清宁殿那棵百年银杏,而是这里的大松树。
但这不是不让来嘛!——这是为世祖贺寿栽下的,谁敢轻易动它?久而久之,就是遮天蔽日的一片,亏得皇宫够大,否则真拿它们头疼。宫人们也不爱来这里,极易藏这些什么,小时候哪里敢让来这地方?
就算如今大了,那也是暗卫蹲着,侍卫守着,他才在这外围停留片刻。
姬未湫的目光在林间扫了扫,试图找到暗卫所在,然无果。他抬了抬肩膀,小黑豹子警觉地抬头看向他,姬未湫指着松林与它道:“要不要进去跑两圈?爬爬树?”
小黑豹子啪叽一下又把脑袋搁下了,还使劲地蹭了蹭姬未湫。虽然它听不懂人话,但是它看得懂手势啊!谁吃饱了撑着大冬天的往里头钻?根本没有半点兴趣。
姬未湫失笑,没有再勉强,往玉霄苑去了。
到玉霄苑时已接近午时,姬未湫也走得身上微微发汗,钦天监有几分本事,他到这里刚好就下起了小雪,他去赏景的楼里更了衣,里头早已点燃了暖炉,半点不觉得冷。
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桌上还摆了个小碳盆,上头摆满了栗子、红薯之类的吃食,有宫人在旁边时不时的翻动一番,免得烤焦了。蜂蜜均匀地涂在上头,被碳火一烘,空气中都是甜香味。
姬未湫在桌旁落座,小黑豹则是被抱到角落去,那边给它准备了生肉,他坐在这里,刚好能纵览整座梅林,天有小雪,红梅清光,美不胜收。
收回之前的话,如果姬溯能站在这里头的话,他也是愿意遇到些什么‘逆风如解意’的。
红薯上被烤出了一层糖壳,姬未湫刚吃了一小块,就看见小黑豹子弃生肉于不顾,自动跳上了椅子,猫在一旁盯着他手里的红薯直流口水,他拿着红薯在它面前晃了晃,小黑豹子的眼睛就跟着红薯滴溜溜直转,他看得好笑,将红薯塞进了小黑豹子嘴里,与小卓道:“午膳你们分了吧。”
小卓听见这话都快哭了:“殿下,身体为重……”
姬未湫把栗子扔进嘴里:“啰嗦什么?退下。”
小卓只好退下了,姬未湫也叫一旁的宫人不必烤了,他自己接了手,一人一猫在小碳盆上的吃食烤焦之前全数解决,姬未湫喝了一盏茶清清口,顿生一种感慨——还是年轻好啊!
也就这个岁数敢这么吃,要是年纪大上去,这一顿下去,血糖不得原地升天?左右他是没看见过姬溯敢这么吃的,母后就更别说了,母后嗜甜,七八年前就被太医断定再这么毫不节制下去,那就是铁板钉钉的消渴症,如今都不大敢吃甜的。
姬未湫将小黑豹抱紧怀里,搂着它耐心地给它擦了嘴,然后翻个面给它擦了擦爪子,又忍不住直笑——这小家伙一路都是坐着他过来的,爪子比他的手都干净。
坐着歇了一会儿后,姬未湫就去玉霄苑里头散步赏景,因着园子就这么大,也无甚安全不安全的说法,他也不叫宫人跟着,自己支着一把伞在园中漫步,顺道把小黑豹放下来了,提着它两只前爪一本正经地与它说:“咪咪,你是一只长大的小黑猫……豹了,你得自己走路才行!”
小黑豹吐舌头并歪头,表示你说什么它听不懂。
姬未湫一笑,把它往矮树枝上一挂,扭头就跑,小黑豹跟个面条似地挂树上,猝不及防之间差点就滑了下去,它费劲地稳住了身体,顿时勃然大怒,三下五除二就跃下了树向姬未湫狂奔而去!
姬未湫大笑起来,伞早叫他扔了,到底他是个成年人,还有点功夫的底子,再加上对地形熟知,小黑豹一时居然还真追不上他,但距离正在持续缩短,姬未湫扭头看了两眼,眼见着要被追上,见前方有棵老梅,二话不说就爬了上去!
小黑豹追到树下往树上一扑,然后就……滑了下来。
它敢下来是因为姬未湫把它挂在了矮枝上,它脚一勾就碰到了地,这样高达六米的大树,它还真就不敢上去了!
当然,姬未湫也没爬到最高的地方去,顶天了三米。
姬未湫坐在树干上,指着它开嘲讽:“上来啊!有种你就上来!”
说着还要对小黑豹子勾勾手指。
小黑豹绕着树怒气腾腾地走了几圈,又尝试爬树,爬了一米多就有些害怕地又下了去,姬未湫狂笑,满园子都能听见他的笑声。
小卓公公及一群宫人正在稍间轮流吃饭,闻声纷纷侧目,小卓公公冷着脸道:“看什么看!吃你们的!”
众人瞬间收回了目光,专心吃饭。小卓公公在心中摇头——怪不得殿下要屏退宫人呢……啧啧啧。
姬未湫这里已经进展到他手贱搁那儿揪下梅花混着刚落下的雪捏成了个蓬松的雪球,他准头极好,每次都往小黑豹头顶上方扔,用了点巧劲,雪球刚飞到小黑豹上方就散了开来,变成小雪块往下落。
小黑豹气急了,在树下嗷嗷直叫,就是不敢上来。
姬未湫祸害了周围的梅花后又换了一片接着薅,雪太少了,他干脆也不再用了,明红暗红的花瓣被他薅了一手,团吧团吧就往下扔去,梅花在空中便散了,化作花雨纷纷扬扬地落下。
小黑豹抬头望着它,那花雨险些给它埋了,它甩了甩脑袋,居然没叫,然后低头对着花瓣啊呜就是一口。
姬未湫:?
这也能吃吗?
姬未湫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摘了一朵完整的梅花,用雪擦了擦,不敢一口塞进嘴里,就叼了一个小角尝尝味儿。入口是梅花的清香与草木的苦涩,他呸了一声,见小黑豹满脸得意的看着他,不由指着它笑骂。
他又摘了花瓣往下扔,忽有风来,将花雨扬了漫天,姬未湫举袖挡风,再放下时却见一人独立于花雨中,抬首望来。
是姬溯。
姬未湫不禁看入神去,他像是有什么魔力,只是站在那里,姬未湫眼中就看不进其他。
姬溯也在看他,似乎是有些惊异于他怎么到了树上去,他缓步而来,道:“下来。”
姬未湫骤然回神,他见树下的姬溯,道:“皇兄接着臣弟?”
姬溯还未应答,姬未湫便已经跳了下来,姬溯神色一变,抬手接住了他,冷眉低斥:“胡闹!”
姬未湫甚至还未落地,他双手搭在姬溯肩上,扬眉而笑:“皇兄这不是接住我了吗?”
“再说了,没有皇兄,也有暗卫,怕什么?”
第92章
小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乌云沉沉,却有清光穿透层层云雾,悠然恣意的将光辉洒落人间, 驱散晦暗。
姬溯深深地看着姬未湫,没有回答, 姬未湫却又追问了一句:“皇兄, 您说是不是?”
“……是。”姬溯吐出一个字来,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些许狼狈, 他将姬未湫放了下来, 平静地说:“日后再敢上树,仔细你的皮。”
姬溯放狠话的下一步就是施行,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姬未湫也不欲给自己找晦气,耸了耸肩, 无所谓地说:“好吧, 皇兄金口玉言,臣弟定然遵命。”
姬溯神色冷了下来, 姬未湫正打算邀请姬溯一道赏景,不想这人转头就走了, 一个招呼也不打。姬未湫想着反正景色也赏过了, 饭也吃过了,姬溯的冷脸他是吃不下去了, 当即告退。
姬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恍若未闻一般。姬未湫见他没回应就站直了身子——谁知道姬溯在发什么火?他说不许他再上树, 他这不是应了吗?他都答应了, 他还发什么火?
大概是因为他态度不够端正吧……算了,和他计较这些做什么?他爱生气就生气, 他这一届凡人理解不了。
正在此时,姬未湫只觉得背后有一股巨力袭来,姬未湫一个没站稳,往前踉跄了几步,背上挂上了一个沉甸甸的肉团子,披风被拉得直往下坠,绳子勒着姬未湫的脖子,差点没把他勒死!
暗卫见状当即现身,一手扶住姬未湫,一手在披风上一卷,将小黑豹子兜入其中,还细心地托住了小黑豹。在姬未湫反应过来之前,暗卫已经快速将他的披风解了下来,让姬未湫松了一口气,他这才道:“殿下,属下失礼。”
姬未湫回头一看,就看见小黑豹被裹在披风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他还未来得及生气,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他不用摸都知道少说破皮——这小黑豹说小,实则已经有二十多斤了。
暗卫垂首,没有说话,自方才起小黑豹就一直处于一个自顾自的和花瓣玩儿的状态,没想到它会在圣上走后暴起伤人,他再过去救也来不及。
姬未湫忍着没有龇牙咧嘴,伸手用力戳了戳小黑豹的脑门子:“你爹快给你勒死了!你当你还小是吧?”
小黑豹一脸痴呆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被戳了还当姬未湫跟它玩,歪着头要咬姬未湫的手指。
姬未湫捏着它的嘴,与暗卫道:“没什么大事,也没伤着,管着自己的嘴。”
暗卫沉默不语,姬未湫从他手里抢了小黑豹回来,强调了一遍:“什么事儿也值得你去禀报,伤了咪咪我跟你没完!”
暗卫这才应了一声。
既然受了伤,姬未湫也没多在宫中停留了,赶紧出宫,破了皮放别人身上是不值一提,放他身上的级别也就略低于姬溯身上破了皮,姬溯是真的干的出来因为这点最多七天就能长好的伤去责罚一大片人的事儿的。
啧啧,烦得很。
等姬未湫回了王府仔细一看,就发现自己脖子上的伤比他想象中要严重一些,伤口上已经结成了几个星星点点的血痂,破了皮的地方不碰还好,碰了就疼。
姬未湫让眠鲤来看了看,眠鲤先惊了一下,知道是小黑豹子干的后就噗噗直笑,拿了个药膏给他涂了。
这地方比较醒目,不过姬未湫今天也不打算出门,明日上朝前用粉遮一遮就是了。大冬天的也不怎么会出汗,问题不大。
鸿胪寺那边来人禀报了一下突厥使团在使馆里的情况,说是一切安好,姬未湫想了想道:“让他们看紧些,里头有几个人就爱闲逛……若他们私下出门又叫我们逮着了,那就……”
“王兄,那个王爷是什么东西!”琪雅公主气鼓鼓地说:“居然敢叫人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去!”
乌尔王翠绿的眼睛里闪过一点玩味:“拦着就出不去的话,王妹还是别出去了。”
“王兄!”琪雅公主不服,但见乌尔王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没有再说什么,出去了。
“他们不让我出去我偏要出去!”琪雅公主跺了跺脚,不多时她就和奶娘阿善换了南朱女子的装束,本想装作是进来送果蔬的仆妇,没想到还没出大门,就被拦下了。
拦下她们的人是鸿胪寺的一个小吏,客客气气地说:“下官拜见公主,公主,两国常年交战,百姓之中难免有仇视突厥之人,为了公主安危,还请公主切莫出门,贵体为重!”
他话是这么说的,实际上手持长戟的官兵早已将大门拦住,琪雅公主怒道:“本公主偏偏还就要出去了!什么贵体为重!本公主如何还不劳你们南朱操心!”
小吏闻言便拱了拱手:“既然公主执意如此,那下官也无可奈何……来人,放行!”
说罢,门口的官兵便撤开了长戟,琪雅公主趾高气昂地瞪了他们一眼,甩了甩袖子就出去了,小吏就在后头冷眼看着她的背影。忽地只听闻外头有人喝了一声:“蛮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