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抬起手,掌心灌入一把法力,轻轻抚过枝上的每一朵花蕾。瞬间,所有的花瓣都颤颤巍巍舒展开来,变得明艳至极。
黄裳:“哇!”
丘天翊:“哦!”
乔柏:“呵。”
叶遥随手拈起案上一杯斟满的离支仙,仰头一饮而尽。美酒溢出湿润的双唇又滑落喉结,他擦掉并起身,手持这支山中最早完全盛开的桃枝,走到前方空旷的草野间。
他回身问杜霰:“你不是想送我一把武器么?”
杜霰木然地点头。
得到答案的叶遥抬起桃枝,运转体内的法力,通过手掌灌注到桃枝上,枝桠和花瓣顿时升起寒气。他旋身用力一挥,带起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不远处的山石劈去。
枝上的桃花抖了抖,落下几片花瓣,山石瞬间冰冻,而后裂出缝隙,轰然倒塌。
还算趁手。叶遥心想。
他继续挥动桃枝,将手中之物当作长剑,舞起剑来。
从“指暮天”的第四十式开始,撩剑、挂剑、云剑、抛剑,桃枝还是原本那支桃枝,此刻却在他手中灵活转动,既可清秀优雅,也可凌厉狠决。不知不觉间,山谷间的春风带来漫天桃瓣,似扁舟飘荡,似粟屑拂尘,所有花瓣汇聚而来,游离在叶遥舞动的周身,萦绕于手中桃枝上。
他桃色的衣袂与手中桃枝犹如浑然一体,在广阔天地间翻飞,每一步每一式都从容不迫,强大稳定。
舞罢,叶遥挽了个剑花站定,带着露珠的漫天花瓣犹如在一场美梦中幡然醒悟,散作花雨轰然落下。雨中,温热醇香的酒气未散,叶遥侧头让散落的长发迎风吹过耳后。
“从今往后,它便是我的武器。”他道。
黄裳和乔柏还沉醉在方才的场面中,没有说话。
叶遥看向杜霰,见他眼中的怔愣渐渐清明,又升起晶莹的水光,不知是什么神色,总之让人没来由心底一软。
丘天翊率先鼓起掌,道:“叶兄,既然是归属的武器,那肯定得有个名字吧?”
叶遥抬手端详那株桃枝,春和和畅,暖意熏人,枝上的桃花微微颤动着。
叶遥道:“就叫它,扶风吧。”
【作者有话说】
春天的时候种下一个伏笔,秋天就能收获一个……
桃枝成了叶遥的随身武器——扶风。
有时他掂在手中把玩,挥出几朵小霜花给杜霰和黄裳玩玩,有时又放在插花瓶内,插瓶置于香案上,临着花格窗,时时沐浴春风。
插花瓶上没有扶风的时候,杜霰便问:“师尊,扶风呢?”
叶遥解释:“它已经连了结契,我可以收入体内,必要时再召唤出来。”
说罢他翻开手,掌心升起珊瑚色的光晕,扶风从枝干到枝末缓缓化形,转了一个圈后又离开叶遥掌心,开始在房内四处游荡。
叶遥道:“结契之后,它还可以随主人的意念自己发挥,无需亲自动手。”
杜霰好奇地靠近扶风,扶风顿了顿,停在他眼前,用枝末上最小的那朵桃花蹭了蹭他的脸。
二人皆是一愣。
杜霰的脸颊陡然升起红晕,像被扶风的桃色染过一般:“师尊,它为何要……摸我的脸?”
叶遥哈哈笑道:“我不知道啊。”
“你不是说它会随主人的意念么?”杜霰目光微动,偏过头,唇角不甚擦过扶风的花瓣。
“咳咳。”叶遥也不知如何解释,立即捏诀将扶风召回收入掌心,道,“等后日楚祈在继任大典上过劫,再让它出来吧。”
三月初九,闽越举国同庆。
华光帝君落天,赐福新主祭,主祭将带领所有民众一起跪拜东天,庞大的戏台与无数的供案东西对望,伫立于神明宫两端。戏台上歌声昼夜不息,来自全国的民众俯首跪在供案前,摇签与落杯的声音此起彼伏。
香火冲天,人人叩拜,络绎不绝,一进入华光宫,叶遥不由跟着虔诚起来。
黄裳抑不住好奇的劲儿,很快便钻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乔柏也跟着失去联络,只有杜霰仍旧紧紧攥住叶遥的衣袖,寸步不离跟在叶遥身边。
杜霰环顾周围:“师尊,这华光宫看起来并无异样,真的会有楚祈的劫数么?”
叶遥回答:“劫数这种东西毫无预兆,当然不会被看出来了。”
杜霰扯了扯他的袖子:“师尊,那里有一张空出来的供案,我们过去吧!”
叶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华光帝君的神像下有一张最大的金漆木雕大神案,是楚祈待会儿要跪拜的地方,离杜霰所指的地方很近。
“好。”
正这时,远方传来一声高呼:“时辰到,请主祭大人迎神跪拜!”
整个华光宫安静下来。
原本还在摇签的进香的添油的请符的,皆停下手中之事,朝神像屈膝俯首跪拜。锣鼓声起,震耳欲聋,新任主祭在那方睥睨众生的神像台后走了出来。
叶遥带着杜霰一同跪下,却并不俯首,而是抬眼打量起神像台上的楚祈。
楚祈背对台下的民众,身着一袭繁复的芥子色法衣,里三层外三层,层层拖曳,腰间的禁步便挂了好几条,衣领上的颈饰更是十分繁复,头冠上穿系的长绢垂至地上,华贵典雅。
“闭眼,冥思!”礼官又高呼。
华光宫内的所有民众都低头闭上了眼睛。
这是楚祈要请神上身了。
神明落天附身赐福威严肃穆,普通民众不可直视亵渎,为了维持现场秩序,礼官往往会要求低头闭眼。待楚祈进香完毕,便能顺利请神上身。
见杜霰闭上眼睛,叶遥也跟着低头闭上,眼前的视线陷入黑暗,他反而更加关心杜霰有没有攥紧他的袖子。
等了许久,周围依然没有动静,只剩下微微的风声。
叶遥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眩晕,等缓过来后,耳边依然是出奇的平静,连风声都静止了。
“师尊?”他感觉到杜霰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答:“我在。”
杜霰小声道:“好像不太对……”
闻言,叶遥心中预感更加强烈,直接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庄严的华光宫,楚祁仍然面对神像垂首跪拜,背影一动不动,民众也仍在闭眼冥思。
叶遥的手忽然被握住。
他偏头,见杜霰绷着脸色紧靠自己,似乎已经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古怪。他不太习惯旁人碰他的手,正在思考要不要挣脱,周围终于有了动静。
台上的楚祈站起身,民众也纷纷睁开眼睛,有些人神情茫然,有些人面容平静。
叶遥转头,与身后一个普通民众对上目光,一见到叶遥的脸,那人原本平静的面容有了变化,僵硬的嘴角扯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下一刻,对方扑了上来。
叶遥立刻带着杜霰闪出半步,躲过对方挥上来的爪子,一掌将人轰开。
“师尊!”
周围的景象遽然剧变。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鬼啊,有鬼!”
“啊啊啊啊!”
“神明救我!”
“楚公子救我!”
整个华光宫笼罩起一层黑雾,神像下攒动的人头开始躁动,近乎一半以上的民众突然扒下脸上的人皮,露出模糊的白骨、血肉和渗人的利齿,连连吼叫。剩下一半民众崩溃尖叫,四下逃散。
有人来不及逃跑,被尖锐的利爪刺入胸膛,重重摔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场面顿时失控,犹如陷入昏天暗地的末日战场。
叶遥立刻看向神像台上的楚祈。神像台的情况似乎也不大好,楚祈慌乱地步步后退,被几个礼官围住护在后面,却抵挡不了前仆后继的骨人。
叶遥发觉杜霰攥着自己的那只手在抖。他不由得握紧几分,道:“先撤!”
说完,他立刻撩起扶风,准备劈开前方挡道的骨人,没想到扶风竟无动于衷,并未使出半点灵力。
“什么?”叶遥不可思议地看着扶风,“武器失灵了?”
杜霰喘着气抽出自己随身的铁剑:“师尊放心,我有剑,还有师尊给我的护体障,我来杀死他们!”
“不必……”
叶遥正想制止,杜霰却早已跑到前方开路。但他是肉体凡胎,剑也是普通铁剑,这满场的骨人一看就不是凡间的东西,如何能敌?
叶遥收回扶风,双手聚力起了一个百棱斩,将前方前仆后继的十几具骨人斩在透明的冰锥之下,而后踏过血迹,牵起杜霰的手跑起来。
风在耳边呼啸,掌心传来阵阵温热,他仍能听到杜霰重重的喘息。
连续架起的霜桥之上,两个人冲出宫门外,拐进旁边的一条过巷,停了下来。
这里的空间刚好可以躲两个人。
叶遥立刻查看杜霰的身体:“可有受伤?”
杜霰摇头:“师尊,你呢?”
叶遥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观察地上青石板的纹路,道:“我知道了,这是幻境。”
“幻境?”
“你看,地板和房屋的纹路结构模糊不清,阴暗处竟也没有杂草苔藓,扶风也用不了。而且我发现我的法力被削了八成,只剩下不到两成。”摇头抬头望向天空,“这里必定不是原本的世界。”
杜霰顿了顿,道:“也就是说,有人趁大家都闭眼冥思的时候,把我们拖进幻境里了?”
叶遥笑着温声道:“聪明。”
杜霰并没有平时被夸后的雀跃,而是蹙起眉头:“到底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清楚,但我猜应当和楚祈的劫数有关。”叶遥起身道,“眼下现实中的所有人应当还在冥想,如果没人能打破幻境,我们将永远沉睡不醒。”
杜霰问:“那我们该如何打破幻境?”
叶遥道:“找到施幻者,把幻境中的他杀死,这里便会自行瓦解。”
“瓦解”二字刚说完,头顶突然炸开一道巨响。
叶遥下意识揽过杜霰护在怀里,单手升起一道护障。过巷旁边的屋子轰然倒塌,废墟眨眼之间化为灰烬,又散作雾气。视野顿时变得空旷,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叶遥!哈哈哈哈!”那个黑影大笑。
叶遥定睛一看,脱口而出:“刺豪,怎么是你?”
黑影逐渐清晰,露出刺豪肥硕丑陋的嘴脸和全身的尖刺。
“怎么不是我?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刺豪召出身边数不清的骨人喽啰,“不,是等你的神格很久了!”
叶遥扶额。
敢情……这幻境不是为楚祈施的?而是为他施的?
身旁闪过一个身影,杜霰手执长剑挡在了叶遥面前。
刺豪的声音还在萦绕:“知道这是什么幻境么?叶遥,我只需要把你杀了,现实外的所有人都会醒过来,除了你,你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杜霰猛地一震。
刺豪冲了上来。
骨人也接二连三飞奔而来,叶遥立刻拨开杜霰,抬起手,一道寒光立刻窜了出去,化作数重,如利刃尖刀一般斩落那些骨人的咽喉。接着他又挥起一阵罡风,直逼刺豪。
刺豪朝罡风猛地一砸,风墙骤然破裂,强势的法力席卷而来。他下意识抬手遮挡,旁边却又闪过一个身影。
“师尊!”杜霰又挡在了他前面。
“回去!”叶遥怒喝,一把将他拽回,挥手格挡。
但已然来不及了,罡风夹杂着刺豪掀起的煞气擦过杜霰耳边,召出他体内原本的护体罩,两个人双双被震退出十步之远。叶遥按住杜霰示意他坐着,自己起身看向刺豪。
他眯起眼睛,透过成百上千的骨人盯向刺豪,而后身形一闪,出现在刺豪前方的半空。
他像上次一般,掐住刺豪的脖颈,指甲陷入那肮脏的皮肉之下,猛地撞向身后的三层高楼。
高楼坍塌,刺豪的身体没入废墟之中。他听到头顶的叶遥一字一句道:“听着,我就算只剩下两成法力,照样能够把你碾成一滩烂泥。”
叶遥收紧力道,手指咯咯作响:
“你可以死了。”
【作者有话说】
叶遥:我先装会儿哔。
那便是狠话不能放得太过,否则会很尴尬。
他只剩下两成法力,只能和刺豪勉强打成平手,甚至隐隐不敌。
连续过了几招之后,叶遥闪回到正在打骨人的杜霰身边,拎起他的衣领开始跑:“先撤!”
他一挥手,身后最高的那座琴楼应声崩塌,趁着视线的遮挡,叶遥带着杜霰七拐八弯逃出五条街之远,最后拍开一间民屋的门。
一切恢复平静。
叶遥关紧门窗,确保屋内一切安全,再透过纱窗见屋外的街道荒无人烟,才坐下来缓口气。他重新召出扶风,发现还是无法使用,也无法恢复八成法力,于是道:“乔柏和黄裳应当也在幻境内,只是不知去了哪里,得尽快找到他们一起商量。”
说着,他转头去看杜霰。
杜霰正紧握佩剑,垂着眼睑掩饰眼中黯淡的光,突然问:“明明我有护体障,你为何不让我去打那些怪物,还挡在我面前?”
叶遥一愣,如实道:“情急之下未想太多,只想着护你安全。再说我也不确定护体罩有没有失效,不能让你冒险。”
杜霰收起佩剑,低下头,小小泣了一声:“师尊,我是不是很没用?”
声音带着哽咽。
叶遥见他头发乱了些许,原本是剑眉星目的脸沾上不少拼杀时的污灰,眼中泪光闪闪,不禁上手理他的头发:“不会。”
杜霰抬眼,目光定在叶遥的手上:“我虽然学了剑术,但在那些东西面前像是浮游一样,既杀不死它们,反倒还需要师尊相护。”
叶遥想到许多句可以安慰他的话,打算一句一句说。他先道:“平常凡人遇到骨人早就吓破胆了,你方才杀了几只骨人了?若不是你,我还得跟他们再周旋许久呢。”
但杜霰似乎并没有听进他的话,反而将额头贴在叶遥手心蹭了蹭。叶遥顿住为他整理头发的动作,他又垂下头,泄气道:“若是师尊嫌弃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叶遥无奈地揉了揉他的鬓发,笑道,“为师怎么可能嫌弃你,为师很喜欢你。”
杜霰猛地抬头:“真的么?”
叶遥准备放下手。
杜霰却突然钳住他的手腕,重复问:“真的么?”
叶遥见他如此认真,便道:“真的。所以不管是保护你还是其他事情,都是为师愿意的。”
杜霰眸光闪烁,缓缓放开他的手。
“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响起。
叶遥才发现这房内还有其他人在,他循声看去,见里屋挂着的帘子内依稀有两个人影,接着帘子翻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叶遥:“……丘天翊?”
丘天翊挑着半边眉毛,朝叶遥和杜霰笑:“好巧啊两位。”
叶遥又看向另一个人,震惊道:“楚祈?”
丘天翊身后站着的那人褪去了繁重的礼服,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交领衫,发冠也被卸掉,看起来像经历过一场劫难,正是原本应该继任主祭的楚祈,黎曜下凡历劫的转世。
楚祁带着警惕的目光看他们二人,不悦道:“两位侠士也是会法术的么?如果不会法术还老喜欢聊天的话,那就请到别处去,我们这小屋太小挤不下四个人。”
杜霰提起剑,与他横眉冷对。
“如果会法术的话……”楚祁话锋一转,忙贴了上来,“那求两位侠士贴身保护我,之后必有重谢!我是主祭,我很重要,我不能死的!”
叶遥:“……”
他曾经问过黄裳,这位下凡历劫的黎曜小仙以前在碧溪湾是什么样的人。黄裳告诉他,黎曜此人原本是一只孔雀,因此做什么事情都是花枝招展的,十分自信,且没个正形。
此次下凡历劫,原本以为是来吃苦受难、打磨性子的,没想到托了个富贵人家,还当上了一国主祭,十七年来顺风顺水,与从前的性子相比,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里,叶遥问:“方才我见神明台上大乱,楚公子是如何脱身的?”
楚祁指向丘天翊:“喏,幸好这位丘道长救了我,等我出去后,一定给丘道长安排上好的院子,好好款待几日!”
叶遥试探地问丘天翊:“丘兄是如何打退那些骨人的?”
丘天翊倚在柱子边重重叹气,道:“我呀,幸好学了一点符火,勉强没被吃,还顺带救了个人,但是也打不过呀,这不才躲起来的嘛。”他又带着戏谑笑意看叶遥,“你们可发现这地方和原本的南安城不一样?”
杜霰回答:“是幻境。”
丘天翊了然点头。
“幻境?”楚祈瞪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思索着道,“你们说……这是不是神明给我的考验,若我能顺利打破幻境,神明才会认我为新主祭?”
叶遥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这幻境都是因自己而起的,只好笑笑道:“放心吧楚公子,我已经知道谁是施幻者了,只要成功与我的两位朋友会合,我们定能将它击败,打破幻境。”
话音刚落,屋外忽然有了动静。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叩叩”,敲门声响起,所有人吓了一跳。
叶遥和楚祈率先上前透过门洞去看,只见外面是个发髻和衣衫有些凌乱的年轻女子,正焦急地拍门,面露绝望:“求求你们救救我!放我进去!后面有一群怪物在追我!”
楚祁走过去打算开门:“别拍了,这就来。”
然而门闩还未松开,他的手便被杜霰一把摁住。
楚祈不解地看着杜霰。
“这女子你认识?”杜霰问。
楚祁不假思索:“不认识。”
“那便不可开门。”丘天翊歪在案边坐着,闲适道,“对方身份不明,万一就是幻境的主人呢?既然咱们都不认识,那最保险的做法是当作看不到。”
杜霰道:“她既是被追杀,那必定是从远处急匆匆逃来的,怎么会提前得知屋里有人?这不对劲。”
叶遥笑而不语。
楚祁低头认真沉思片刻,冲杜霰笑道:“原来如此,学到了。”
于是,四个人一边双手抱胸,一边隔着门板听外面频繁的拍门声和呼救。
门外的女子越来越焦急,叫声几尽绝望凄烈。楚祁微微皱起眉头,但依然无动于衷。叶遥走到一边捅破一层窗户纸,斜看向门前的女子,恰巧见那女子放下手,脸上露出恶狠狠的神情,最后转身离开。
叶遥道:“你们猜对了。”
这时,屋外又忽然有了异响,是兵戈碰撞与灵力爆破的声音。
“有人在打架。”楚祁道。
这下,几个人都立刻凑到门边,朝破损的窗纸向外看去。
门外街道的尽头,一群骨人团团围着一个形单影只的群青色背影。那个人奋力地挥剑杀骨人,身形极其熟悉,模样极其狼狈。
是乔柏。
叶遥立刻道:“这个人我认识,我出去接应他。”
说着他打开门,随手施了一个结界,冲入前方的骨人群中与乔柏并肩而战。好在眼前围困的骨人不算多,很快便悉数解决,叶遥带着乔柏回到屋子,简单的木屋内顿时变得有些挤。
乔柏道:“还好碰见你,否则我撑不了多久。”
叶遥道:“黄裳呢?”
乔柏道:“没见着她,从进华光宫开始我们便走散了。”
叶遥想了想,道:“你的乾坤袋里不是有一瓶化骨霖,可以对付那些骨人吗?怎么还弄得如此狼狈?”
乔柏叹了口气:“方才找了,没找到,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叶遥沉默片刻,道:“你先缓缓,我去给你倒杯水。”
楚祁颇有兴致地上前去同乔柏套近乎,叶遥走到茶桌前倒了杯水,抬眼撞上杜霰的目光。
杜霰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衔着叶遥的视线,咬得小心翼翼,又舍不得放。
叶遥心中一动,道:“阿霰,你并不是没有用处。”
杜霰瞳孔微颤。
叶遥莞尔:“我也是第一次当师尊,刚刚才想明白一件事,之前我总是护着你,其实是错的。以前是没有机会,眼下我们遇到危险,是时候让你历练历练了。”他将目光落在杜霰手中的剑上,又抬高茶杯,笑道,“准备好了么?”
杜霰眸色一亮,道:“准备好了。”
叶遥点头,走到乔柏面前,拉过楚祁,递出水杯:“喝口水,休息一下。”
乔柏伸手接水杯。
杯子却忽地一震,在叶遥手中“砰”的一下爆炸开来,迸碎的碎片与水珠、连同一股蛮力一道,轰然袭向乔柏的面门。与此同时,杜霰闪身而过,铮铮剑鸣响动,剑锋刺入乔柏腹中。
楚祁大惊:“怎么回事?”
杜霰喝道:“乔柏根本没有乾坤袋这东西!快退后!”
闻言,“乔柏”原本如常的神色变得诡异起来,他大吼一声,一股气劲瞬间震退杜霰的剑,连带着整间屋子一震,将肉体凡胎的楚祁震出几步之远,摔在墙上。
叶遥回头对丘天翊脱口而出:“快来帮忙!”
然而他发现,丘天翊此时正站在被开启的后窗前面,抱着双臂欣赏这混乱的场面。
见叶遥催他,他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冲叶遥挑眉:“跟我没关系啊,我走喽!”
接着,仿佛早已预谋好的一样,他身形巧妙一翻,从窗户翻出了屋外,半片衣角迅速收回去,不带一丝犹豫。
只扔下最后一句话:“再见!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说】
抱歉,前面小修了一下,把楚祁的原名改成了“黎曜”。
“他娘的,这个丘天翊!”叶遥忍不住爆出一句脏话。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骂,只听一声巨响,屋子四方顿时土崩瓦解,“乔柏”的脸和全身逐渐膨胀、放大,最后变成了一只骨人。
杜霰三两下利落地刺穿骨人的头颅,骨人倒在地上化作一团雾气飘向屋外。叶遥不禁道:“干得不错!”
杜霰收剑,脸上浮起笑意。
楚祈从墙上摔下来之后便昏死过去,叶遥将这滩烂泥扶起靠在自己背上,叹了口气:“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他又道,“这个地方肯定会暴露,不能再躲了,我们得马上离开。”
杜霰立刻架住楚祈:“师尊,我来背他吧。”
“为何?”
杜霰顿了顿,道:“他会弄脏你的衣服。”
叶遥忍俊不禁,道:“你比他还小两岁,如何有力气背他?况且,我不是让你历练么?你可不能偷懒,得在前面带路。”
杜霰垂眼弯起嘴角,小声道:“师尊,我们……是不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叶遥一怔。
他眉心舒展:“是。”
杜霰的剑第一次真正派上用场。
叶遥背着昏迷的楚祁在狭窄的过巷中游走,一遇上路过的骨人,杜霰便开始抽剑闪身上前,他的剑越来越快,剑刃的光越来越冷。每次杀完一次骨人,他便会提剑继续走,并回头看一眼叶遥,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