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吧,至少暂时是个可以藏身的地方,等他养好伤再杀回去。
那小鬼目前的表现,像个透明人一样,几乎不跟人说话,勉强还算是守口如瓶。
伤残状态的猫拖着伤腿,从二楼翻窗进建筑内原路返回,脚步意外的敏捷轻巧,只在上台阶时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宽特罗睡眠很浅,房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他就睁开了双眼。
还是有些担心如果猫想回来会找不到路,他没有关灯也没有锁门,因而直直对上推门而入的男人凌厉的眼睛。
“你回来了!”
宽特罗低呼一声,见去而复返的大猫反锁上门后朝这边走来,他自觉下床让出位置,蹲在失而复得的猫床边,内心十分感动,也泛起了一丝酸涩。
对方换了一套更合身的黑衣,不像之前的大衣那夸张,是更便于行动的短款。
有人给他换衣服,果然它在外面还有别的主人。
不过它愿意回来,宽特罗已经很高兴了。
他看着阖上双眼准备休息的白猫,脸贴在床沿上,想趁它睡着后悄悄伸手抚摸一下。
真田鸠见匪夷所思又有些好笑,还以为这家伙是吃饱喝足后越想越气,回来找他寻仇的,结果就这么躺下了?
应当是形势所迫……
这家伙看来是招惹到了什么势力,遭到了围追堵截,现在正是势微力薄,权衡之下还是选择在这里养伤。
除了跟银色子弹对上的时候,真田鸠见还没见过他处境困难成这样,昨天捡到时是真的重伤到无法行动,若放任他淋一夜雨,能不能熬过去恐怕真有些悬。
正想到这里,床上对别人靠近容忍度很低的黑泽阵,冷淡地睁眼赶救命恩人。
黑泽阵等了片刻那小鬼还待在床边,一副要给他侍疾的模样:“离我远点。”
宽特罗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迅速地伸手触碰了一下它的头顶,在对方反应过来眸中染上怒气前,飞快地起身坐到桌前趴下。
看着那胆大包天的小鬼“我已经睡着了”的背影,黑泽阵眼角肌肉失控般抽搐了几下,深吸一口气重新闭上双眼。
跟这明显有智力发育缺陷的小鬼较真毫无意义,他恐怕就是因此跟其他人隔离开一样独自住这里。
次日清晨。
今天宽特罗也要去学校,他照例拿了自己的早餐上来,同时把昨天那块肥瘦适宜的生肉也推了过去,收获对方厌恶的拧眉。
看来它真的不喜欢吃猪肉,宽特罗默默记下。
他背上书包准备出发时,被叼起来狠狠威胁了,它不让他锁门,更不许在门外堵东西。
宽特罗幽怨地看了眼肯定又要出去野的猫,想着恐怕它更习惯自己出去捕猎,昨晚回来时也是已经进食过的样子,便如它所愿。
他决定好好表现一下,尽快增进自己跟它之间的距离,傍晚回来时带了牛肉和鱼罐头,据说没有猫能拒绝后者。
他把罐头推到今天很安静坐在床上,正擦拭什么器械的猫面前。
它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猫真是一种捉摸不透的生物啊。
第三天,他带了鸡肉和猫粮。
他把还淌血水真的很新鲜的鸡腿送到它嘴边,想要喂它尝一尝,被扣住手腕推开了。
他遗憾地看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眼神询问它“真的不吃吗?”那就只能像前几天一样,悄悄放冰箱里,成为某日小朋友们的加餐了。
它看着紧接着又供奉到面前的包装袋问:“这又是什么?”
“猫粮。”
它闭了闭眼,心说他认识字:“为什么给我这个?”
“给你吃。”
“其他猫喜欢都吃这个。”
宽特罗很困扰,他捡回来的猫说它不是猫,还骂他是个傻子。
他困惑地皱起清秀的眉,看过来的目光透露着无声的质疑:“你怎么证明你是个人?”
这个大部分时候很安静的小鬼果然是个傻子,患有精神疾病或脑子发育不完全,居然把他当成了动物,这样他乐此不疲给他送生肉的怪异行为也就能解释通了。
黑泽阵难得愿意多跟他说两句:“你见过会说话的动物?”
宽特罗点点头,理所当然般承认自己见过:“不过你的确,说的更清楚。”
“……”
跟这个大概就是因此被弃养,也才领养不出去的小孩较真没有意义。
这小鬼自己消化了一会,勉强接受了现实,对面前的银发男人伸出一只手重新认识。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宽特罗。”
“他”能看到那些东西,但这里诅咒很少,偶尔遇到一两只不入流的也会随手祓除了。
但用的不是术式,而是像天真又残忍的小孩肢解昆虫那样,简单粗暴地把诅咒的肢体拆卸下来。
真田鸠见最近一次看到的是,“自己”学黑泽阵掐他脖子的样子,把一只蝇头给捏爆了,然后看着手上逐渐蒸腾消失的尸体发呆。
感受到身体传来名为茫然的情绪,他有些心情复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些“动物”的,是害虫还是自己的幻觉。
“他”大概是有去看过心理医生的,但其他人并不能看到诅咒,也无法给予他正确的引导,甚至导致他出现了一些认知上的错误。
他就这样独自在背光的边缘角落里野蛮生长。
直到他把一只“猫”捡回了自己尚且单薄的羽翼下。
他捡回家的猫原来跟他一样是个人,还让他喊他“黑先生”。
但他还是喜欢自己给它取的名字:小白,并在心里这么默默叫他。
黑泽阵原本不打算留下名字,但这小鬼又一遍遍重复那套像从托儿所课本里学来的社交方式,实在有些吵到他的耳朵了,便不耐烦地随便给了个称呼。
于是仿佛开了面瘫模式,没有表情的男孩就一板一眼地唤他:“吃饭了,黑先生。”
或者提着热水桶上来:“洗澡了,黑先生。”
或者对不知外出做什么的男人说:“你回来了,黑先生。”
又或者天将亮未亮时边关灯边说:“早上好,黑先生。”
夜晚不关灯的习惯很奇怪的就这样保留了下来,并且他每一次都会无声补上自己认可的名字“小白”。
“……”
其实心里还是把人当猫在养。
他们诡异又意外和谐的同居日常就这样持续了一周。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端了晚餐回屋,早上和晚上黑先生一般都会留在这里吃,白天大部分时间也留在屋子里养伤,或者做一些康复训练。
中午会出去一趟,一般都在外面自行解决,还会带一些食物回来。
黑先生有把附近买的快餐分给他,他拒绝了,看着不吃生肉的对方有些幻灭,似乎还是有些执念难消。
真田鸠见看着咀嚼传统美式快餐汉堡炸鸡,嘴边还不可避免沾了点酱的黑泽阵,也有些幻灭,没想到以后仿佛只出入高档餐厅的组织高层,年轻时也喜欢吃这些。
端着餐盘才拐上通往阁楼的楼梯,他就看到从上面走下来的修女,瞬间脊背变得无比僵硬。
黑先生被发现了吗?
不过看修女的脸色好像很正常,应该并没有。
“你在这里啊,宽特罗。”
是名叫安娜经常差遣他跑腿的修女,她五官底子其实不差,只是涂了厚厚的粉底让她面色苍白得吓人,搭配上烈焰红唇颇像童话故事里吃小孩的女巫。
夸张的眼妆也无法给那双无神的眼睛提神,安娜修女走下来,轻轻捧了一下他的脸,嘴角朝两边扯开一个笑容:“晚上来找我,别让我久等。”
安娜修女没有马上听到回答,布满深沉暮气的眼睛弯了弯,语调跟着上拐:“宽特罗?”
宽特罗听话地垂下头:“知道了,安娜。”
安娜修女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宽特罗原地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到手里端着的东西反应过来,上楼给黑先生送过去。
每次想起这个人,“他”的身体就会出现片刻不正常的僵硬。
真田鸠见不祥预感达到顶峰,几乎像烧开了的热水壶,冲破他的天灵盖发出啸鸣声。
[系统!系统!]
[救命啊!!!]
[那个女人好像要对我做什么坏事!!?]
可惜这是他在做梦,系统无法跟意识下沉进梦中的他对话。
他的身体按照既定事实行动,在儿童之家安静下来,其他人都睡熟后,两手撑着桌面站起身,盯着自己投在桌面摊开当枕头的书本上的影子。
黑泽阵看向今晚有些异常的小鬼,傍晚有个女人来敲门,没人应答后离开了,他们在楼梯上进行的对话他也全听到了。
宽特罗就这样站了几分钟,随后出门去了,没察觉到床上的人睁开眼正无声观察着自己。
楼梯间没有开灯,他扶着把手拾级而下,真田鸠见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迈入深渊巨口,他不可避免地打起了退堂鼓,又不甘心就这样逃跑。
都走到这里了,再刷一次梦境指不定要从头开始。
宽特罗的手握上修女房间的门把,还未施力,他的手随门把手往下扭转。
咔嗒一声脆响,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只手掐住他的手腕,把他拽进了黑暗。
安娜修女的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有桌上点的一盏蜡烛,发出昏黄摇曳的光。
她把磨蹭的宽特罗拽进来后,反手把门从内反锁了。
修女穿了一条鲜艳的连衣裙,蹲下身抚摸男孩的脸颊,声音清缓温柔像能流出蜜糖来,但那张侧颜在烛火下忽隐忽现,嘴唇上涂的不像口红更像是鲜血。
“你要保持安静,像乖巧的人偶一样,宽特罗。”
“我给你准备了草莓味的蛋糕,你一定会喜欢的。”
宽特罗配合地点了点头。
修女便满意地从床底拖出那个箱子,翻出一套成人的衣服,放到他自觉伸出的手里让他换上,自己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真田鸠见内心疯狂尖叫,撑不下去的他想着果然还是重开吧,驱动术式前也注意到了这个女人身上的不对劲。
刚才离得近了,这个女人脖颈上明显有毒疮,焦虑而精神涣散,显然是个heroin addict,而且撑不住要发作了。
真田鸠见看到了梦境最初的那个纸袋子,由于完全被雨水打湿后又风干,看上去皱巴巴的。
修女拿过放在桌上的这个袋子翻找,迟迟摸不到东西的她暴躁起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倒在床上,大部分是他不太懂的化妆品。
修女烦躁地丢开那些没用的东西,摸到了一盒“散粉”。
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了,沉浸在虚假的愉悦与幻觉中,转身时看到已经穿上不合适衣服的“男人”,顿时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我的孩子……”女人呢喃着,脸上刹那的温柔转瞬即逝,“都是因为你他才会抛弃我!!”
真田鸠见惊恐地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红衣丽人,他最ptsd的果然是贝尔摩德那一款!!!
不等他强行中断术式,被脑内系统一阵熟悉的闹铃声唤醒。
“!!!”
“呼……呼……”像从水里被捞上来一样剧烈喘息,他看着周遭环境半晌没缓过神。
系统迅速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发生什么事了?]
真田鸠见双手抱膝蹲靠在床边,身体有些应激反应地微微颤抖,他捂住脸流下两行清泪,哽咽不已:[梦里有个好像苦艾酒的修女她……呜……]
系统叹息安抚:[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好不容易有好转的恐女症看来又要反弹了,它放了首舒缓的音乐帮宿主调整心态。
真田鸠见恢复得倒也快,回头透过帐看了眼床上睡颜很安静的黑泽阵,人已经开始留长头发了,目前大概到肩头下面一点。
真可惜啊,白毛长了就脱离他的取向范畴了。
原本以为是恰好时间到了,真田鸠见这会一看光屏,发现才刚过中午十二点。
[怎么这么早就叫醒我?]
系统让他看手机,上面有一通未接来电:[迹部景吾给你打来电话。]
只响铃几声就挂了,可能是考虑到他事情可能还没办完不方便接电话,对面这会正在编辑短信。
真田鸠见想大少爷也算救了他一回,自己脱离梦境总要控制输出,避免把咒灵给弄死了,没有外力唤醒那么快。
他给对面回拨过去:“怎么了?”
迹部景吾那安静了几息,问:“这个人什么时候能醒?”
他已经叫人来把绑架犯运回去,也通知了保镖团队控制住那个药晕了他,正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公司老人,但准备在开始问话前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这个绑架犯迟迟不醒过来。
“这还不简单?”
没想到他就为这事,真田鸠见笑了声:“你掐人中,泼他冰水啊,实在不行把他脑袋按水盆里……”
他欲盖弥彰地补充,“电视不都这么演的吗?”
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无视最后一句话,让女佣端来冰水泼到地上的人脸上,人还真的在被呛到后,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听到那边绑架犯讨饶的声音,真田鸠见撂下电话:“我继续忙了。”
见他又抱起蜗壳,系统问:[你还要进去?]
刚才他醒来时反应不轻,它有些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真田鸠见表示自己很好,朝床上还在术式效果中沉睡的男人抬抬下巴:[而且黑泽阵还在梦里,对比时间流速,我这会进去很可能直接跳过那部分回房间。]
况且卡在这里回去,就好比读了本只有上册的书,太让人抓狂了。
感受到他对未读完故事的执着,系统叹了口气:[不行就出来,总还有其他机会。]
真田鸠见嗯了声,[你安心啦,我分得清哪边是现实。]
他说着用改造人捣向手里的诅咒:“沙沙沙、沙沙沙——”
宽特罗发现自己站在阁楼门口,或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他一时想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走回来的。
只感觉身上很疼,尤其是背部,口腔里满是一股没有味道的腻。
他没有感觉很难过,虽然无法习惯,但也已经逐渐对此感到麻木。
毕竟疼痛只是暂时的,比起被修女找借口关禁闭,他更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黑先生还在等着他,虽然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
宽特罗小心推门进去,望着床上的身影顿了顿,捂住嘴忍不住先奔进厕所抱着马桶呕吐起来。
他把刚才吃下去的蛋糕吐了出来。
每次修女对他发完疯后,清醒过来又会满脸自责愧疚,一边深深地自我厌弃,一边又试图补偿他以获得原谅,大部分时候是奶油蛋糕和零花钱。
虽然他从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但其他小朋友都只有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到,应该是很珍贵的东西吧?
宽特罗按下冲水键,看着秽物被冲走。
他转身洗了把脸,抬起头时正对上镜子里的另一个人,黑泽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房间里的明亮灯光,他的脸色晦涩不明。
宽特罗有些不安地捏紧衣角:“对不起,吵醒你了,黑先生。”
黑泽阵上前一步,推高他背部的衣服,沉沉目光落在纵横交错的痕迹上。
半晌发出一声嗤笑:“怎么回事。”
第62章
幽邃冷翠的眼眸巡视在遍布新鲜伤痕的背部, 从伤痕判断凶器大概是皮带一类带坚硬金属的物品,不少地方擦得皮开肉绽,在衣服上洇开点点猩红。
他穿了浅色的衬衣因而格外醒目, 站在门口的黑泽阵,在他刚才背对自己进卫生间时就注意到了。
这傻子个把小时离开前还很干净,回来时被人恶意涂抹了颜色。
这伤得不轻的傻子, 还在试图把衣服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都被打成这样了,嘴也没被堵过的痕迹,不会痛呼求救吗?
黑泽阵刚才没听到任何声音:“你力气不是挺大吗, 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不知是那个女人动手时顾及着怕把人打死, 或者这傻子皮糙肉厚,还能灵活地矮身从他手下溜出去。
“我不容易留下疤痕, 伤口很快就会愈合消失的。”
就是说的话险些把黑泽阵气笑了。
男人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点燃了叼上, 侧脸隐没在淡淡的烟雾后面, 看着跑到外面去拿医药箱, 坐在凳子上努力给自己上药的傻子。
管他做什么呢?
黑泽阵抖落夹在指尖的烟灰,他甚至想过, 自己在离开前可以替他做一件事,再送他毫无遗憾地死去。
烟尾红光明灭,但男人现在改变了主意,他犬齿轻咬着烟嘴, 抬步走了过去。
黑泽阵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个拧头去看伤处,笨拙地试图把消炎药倒到伤口上面的男孩, 从不记死人的名字与特征的他, 头一次真正将这个傻子看进眼里。
瘦瘦小小顶多十二三岁的小孩,穿着普通的体恤衫和牛仔裤。
蓝色的头发长到耳下, 略显厚重的刘海遮盖住了大半的眼睛,大概许久没有修剪过了,那双接受了命运安排,抑或对自己经历的苦难毫不在意的眼眸,始终很少能让人发现情绪。
但他还是会感觉到痛的,呼吸节奏完全乱了,眉心也微微拧了起来。
“要抽吗?”
黑泽阵递过去一根烟。
这里没有有效的止痛药,尼古丁可以在短时间内产生一种暂时的止痛效果。
虽然不知道这个,有小孩好奇心的宽特罗也想知道黑先生在吃什么,他接过学着对方的样子咬在嘴里。
男人转开打火机盖子,用那窜出来的火苗替他点燃了这支烟。
“咳、咳咳!”
咳嗽带动伤处一阵抽痛,宽特罗强压下喉咙口被呛到的痒意,捏着那根烟不解地看着,不肯再放进嘴里了。
他实在不理解这光呛人没味道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忽然注意到面前的男人眉眼虽然仍旧冷淡,却破天荒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宽特罗,是吧。”
听到对方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少年点头应声:“黑先生。”
真田鸠见刚恢复意识,就听到自己还不忘在心里加上认可的那个称呼:小白。
看到他拖着一身伤回来,黑泽阵态度似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真田鸠见过了一遍适才的记忆,他估算正确跳过了修女房间的剧情,却有些没搞懂黑泽阵心理转变的原因。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悄无声息软化了这个尚且资历不深的杀手?
平时不都爱搭不理的吗,这是在干嘛呢,居然带未成年人抽烟!
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黑泽阵不由分说地从傻子手中接过药瓶,语气平静又不容置疑:“去床上趴着。”
宽特罗愣了一下照做了,等药粉洒落在背上他才意识到黑先生在给自己上药,铺好一层药粉后,这么大面积的裂伤出血,必须要包扎起来防止衣服摩擦。
黑泽阵又让小孩坐起来,自己卷起衣服下摆,他拿过绷带替这傻子包扎整齐了。
替他解决了他够不到的地方后,银发的年轻男人坐到了房间内唯一一把椅子上,架起一条腿看着他自己处理其他地方的伤。
已经足见未来七八分深邃挺拔的脸上情绪淡漠,没人知道他在估量些什么。
宽特罗很快就利落地处理好了自己,想从床上爬下来给他让位置,折腾了一整晚,这会其实距离早晨已经不远了,虽然他除了背上仍旧火辣辣的,也感到又困又累。
黑泽阵没有站起来,只是命令他:“趴回去。”
听话趴回床上的小孩很快昏睡过去。
意识跟着下沉的真田鸠见倒不知道黑泽阵还有这样体贴人的一面,知道把床让给他。
等他再睁开眼,已经快中午了。
是有人敲门把他给叫醒了,来人估计是怕他一个人死屋里,来送些食物和伤药的施暴者。
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安娜又敲了一遍门:“宽特罗,你醒了吗?”
再不答应对方该要用钥匙开门进来了,这个女人手里有阁楼的房间钥匙。
屋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真田鸠见原本以为黑泽阵不在这里,直到随身体视角瞥见坐在睡着前位置,只是椅子方向调转了一下,正朝向书桌背对这边正在擦拭武器的男人。
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会那个修女进屋,就再没有竖着走出去的机会了。
宽特罗只是担心黑先生的事暴露,沙哑着嗓音应了一声:“醒了。”
他拖着疲惫酸痛的身体爬起来,来到门口时只开了道缝隙,就这样从安娜修女的手中接过盘子,对方只要不刻意探头是不会看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
换回修女服的安娜仿佛深刻地忏悔过了,怜惜地看着门后的男孩:“我很抱歉,宽特罗,你会宽恕我的对吧?”
“……”
男孩苍白的嘴唇抿成线,只是沉默地点头。
安娜修女离开后,宽特罗端着盘子放到黑泽阵面前的桌子上,有些头重脚轻的他只想回去继续躺着,真田鸠见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因为炎症发烧了。
身体下意识抬手,接住了黑泽阵丢过来的东西,发现对方好像已经出去过了。
宽特罗不认识但真田鸠见知道这是袋流食营养液,他震惊又惊悚:“……”
琴酒这是在,照顾他?
就着营养液把退烧药吃了,又躺回床上睡了一觉,小孩恢复能力很不错,再醒来身体就行动自如了,精神头也回来了,知道抱着医药箱找男人帮忙。
“黑先生,帮我换绷带。”
宽特罗睡了一整天,这会天色又暗了下来,透过窄窄的天窗能看到正好被取景的月亮。
黑泽阵抬眼示意他转过身去,自己撩起衣服,随后叼着烟替他揭开身上缠绕的白色纱布,检查了一下伤处的愈合情况。
看着那些都已经结痂的痕迹,挑眉明白他说的很快就会愈合有多快。
是身体适应恶劣环境的结果吗?
好成这样其实已经不用包扎了,黑泽阵刚这样说,就见小孩有些失落地回头看向他。
很奇怪明明这小鬼总是呆愣愣的,眼里没有什么情绪,他却从眼尾转过来的弧度中,品出了一丝失望和委屈。
黑泽阵勾起嘴角,朝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鬼脸上吐了一口烟,满意看到他捂嘴呛咳起来。
真田鸠见暗骂这家伙幼稚。
黑泽阵因为受伤忌口其实挺克制的,这段时间都没见过他叼烟,没想到这么早就是个老烟枪了啊。
抽那么些年身体真的没问题吗?真田鸠见才这么想,就见自己后退了两步防止再中对方招,开口劝说:“吸烟不好,修女和学校的老师都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