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净喜欢干蠢事,银时。”
灰头土脸的坂田银时颇为生无可恋地仰起了头,正对上来人居高临下看下来的眼神。但凡换个熟人出现,坂田银时都会激动万分地求脱身……然而换成这个人的话,他的神情恹恹地翻了个身,继续捣鼓着铁网上密密缠绕的铁丝,心不在焉地答复道:
“怎么?你也闲的没事干了吗。江户最近风平浪静真是对不起哦,想看我笑话的话建议左转离开等三十分钟下一集播出。”
“风平浪静吗?”
来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在和暖的阳光里,他的神情依然是阴戾冰冷,即便紫色浴衣上的金色蝴蝶花纹翩跹欲飞,也完全阻隔不了从他身上透出的寒意与阴郁。
“有人来请我看一场戏——看来,至少你这份前菜已经砸掉了啊。”
高杉晋助,攘夷志士领袖之一。
与温和且理想化的桂小太郎不同,他是彻头彻尾的激进派。不顾惜力量、不顾惜自身……他仿佛是为复仇而存活至今的男人,也是幕府迄今为止的心头大患。桂小太郎至多是炸炸真选组、爆破见回组,他则不然——他的刀尖真正所指的从不是这些任幕府驱使、随时也可以补充的组织,所作所为也从来不是为了传达什么想法或理念。
创口腐烂就挖出创口,人心腐朽就斩断人心,若世界都已朽烂麻木,那就让世界也步入毁灭。
这是个真真正正的、激进又危险的男人。
如果说最不想见到的人,高杉晋助在坂田银时心中要算名列前茅。他们之间也算颇有渊源,直至今日也不能算就此陌路——但属于他们之间的过往实在太复杂,伤痕也落得太重,如今也已经各有道路早已不能彼此说服,因此坂田银时只单单看了眼高杉晋助俊美瘦削的脸以及层层裹住一只眼睛的绷带,就继续试图从笼中脱身。
“擅自把人当前菜,我可是会把你整个桌子都掀了的。我怎么着也得配个十六座大长方桌,成为唯一的主菜才行——你很闲吗?闲得话就一边儿去,我还得去救我们家乱蹦跶的猫。”
“你还是一样什么话都听不懂……算了。”
大概是心情不错,高杉晋助的态度竟然显得颇为温和——当然,这种温和也只是相较而言。他看着银时这么乱扑腾也没有半点伸出援手的意思,仅剩的一只眼睛眸光冰冷,如同在看死物。但刨除这点,他简单地披着一件外褂,一手捏着烟杆,馒头笠在脸上投下大片阴影,唯有白皙下巴被光一照,晕出玉一样柔和的光泽,竟然显得十分秀美文弱。
“我是在这里等人的。”
“那我衷心建议你最好离远点,别被我家猫抓花了脸。”
铁笼迟迟没能解开,灰头土脸的坂田银时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抓着笼子又是一阵死命摇晃,惊得还在用扳手扭开一排排螺栓的平贺源外尤为不满地捅了捅他的腰。但他对这种不痛不痒的提醒置若罔闻——虽然表面上不在乎,但坂田银时对于高杉晋助的性格知之甚深,深刻地明白能让高杉晋助特意出现的事情绝不是什么小事。因此他在无能狂怒般摇晃笼子之余,那双无精打采的死鱼眼也完全睁开,深深地看向高杉晋助。
“平贺大叔这边刚刚的受袭,你也是知情的吗?”
“啊。”
高杉晋助捏着烟杆笑了起来,
“我不是说了吗?你是‘前菜’啊。”
他一旦笑起来,那种肆意的、狂乱的气息便控制不住向外涌出。淡淡的讥嘲口吻仿佛天然就带着能惹怒人的因子,即使唇角带笑,一字一句也如利刃一样反复戳刺。
“我以为你在之前入狱的时候就会送命了——桂没有告诉你吗?他看到我了。”
“你应该知道,除了这个世界以外,任何事情都只是我的‘前菜’。”
不管语气如何,不管断句如何,不管话语如何。那份深深的憎恨几乎是从每一个音节里透出来,随时要将周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绞得遍体鳞伤。即使刚刚才被高杉嘲笑过听不懂话、当年在几个人同窗的时候也确实没怎么好好学习……但银时终究不是笨蛋,在这近乎明示的恶意里,也终是能捕捉到些许深意的。
“……是你。”
他喃喃自语。五指在这瞬间紧扣住铁网,本就已经被他折腾了好几次的铁网猛烈一晃,拧紧固定的铁丝崩开几个,在他的指中变形扭曲。
“我或许不一定,但是将西乡送进去的人是你是不是!!你这次是和谁合作,你在这里是在等谁——”
高杉晋助不紧不慢地扬起烟杆,在变形的笼顶轻轻磕了几下,灰白色的烟灰簌簌而落。
他说道:
“我当然也是来等那只猫的。”
下一秒,他猛地向后连退几步。
变形的铁网承受不住大力的攻击,哐地向外撞去,即使落地了也还在不住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弱声音。零星还留在法拉第笼上的碎铁丝像是小钩子一样摇来晃去,有的甚至晃过头,落在了青年有些蓬乱的白发上。
木刀的表面还留下了刚刚暴怒一击导致的浅浅划痕,但握着它的万事屋老板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怒色。他只是深深地看向高杉晋助,表情冷漠,暗红色的眼眸如同映着血光:
“——别对我家的孩子下手。”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吧?”
在不远处,一道清爽的男音响起。
出声者看起来十分年轻,脸上含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衣着也打理得干净清爽,像是准备带着妹妹去郊游的普通青年。而在他身边,乍一看去能扮演“妹妹”角色的少女却穿着雪白的浴衣、带着天冠,比起人类更像幽魂,比起幽魂更像人偶,连脸上甜蜜的笑意都带着好似视银时为无物的冷漠。即使她亲密地与青年靠在一起,但双方看上去仍然不像是兄妹或者其他具有亲缘关系的人……随即,青年走近了几步,站在了离高杉晋助不远处。
“让高杉君久等了真是抱歉——哎呀,我家孩子实在太活泼了,实在是没办法。”
藤崎笑道。
“不过,就算是暂时寄养了一段时间,他也是我家的孩子。您说对吗,坂田先生?”
这不是藤崎与坂田银时的第一次见面。
在次郎太刀、太郎太刀失去神智被拐走的时候,他们就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藤崎遮住了大半张脸,草草退场后留下的也只有心狠手辣这么一个初步印象。有关于藤崎的更多信息,是在万事屋等人被袭击、以及三郎选择接触藤崎后,一点点被夜斗补全的。就算是夜斗讳莫如深总是不肯说太多,但藤崎的冷酷作风仍然给万事屋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坂田银时好歹也是攘夷过的人,甚至还能额外嗅出一点让人从骨子里发冷的、如幕府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样腐朽的气息。
先不管夜斗是神明,神明到底能不能有父亲这么个问题——被呼唤为父亲,就能肆意使用孩子吗?
夜斗被万事屋接纳并且还在房子里占了个床位,凭的本来就是他自己。
“我可不认这些。你给生活费了吗?”坂田银时道,“给钱的是三郎,给猫粮的是登势婆婆,就算不算这个——夜斗也有自己打工养我们!他养你了吗!没养就闭嘴。”
——这难道是什么能骄傲说出来的话吗!!你们这几个人集体吃三郎的就算了好歹那是委托人,不给万事屋编外人员发工资还让人反过来给钱,这是哪门子的逻辑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像你这种长着渣爹脸的家伙就不要干扰孩子自己去寻找梦想了,不然小心以后想见孩子都见不到喔。”坂田银时面无表情地挖了挖鼻孔,一点也不客气地就将挖出来的污垢往藤崎的方向一弹,“夜斗也不是三四岁的人了,你们有什么事情要牵扯到他的话——”
“给我、好好、问过他自己!”
“听到了吗?螭。夜斗真的是遇到了好老板吔——”
被当面这么说,藤崎依然笑容灿烂青春,眸光冷如刀刃。
“难怪会变得越来越蠢。”
坂田银时的表情定住了。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说法,他才会越来越看不清自己要什么。”
藤崎说道。
“自由?金钱?神社?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是因何而生的,就在这里大放厥词。就算是夜斗自己,也不会比我更清楚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就和那两个付丧神一样……”
“【只有在我手里,才不至于埋没良材】。”
“你在说什么——”
“夜斗你觉得呢?”
在并不灿烂的日光里,藤崎含笑望向正和太郎太刀一起走来的少年。当视线触及夜斗因为舍弃了外衣而有些狼狈的形容时,他的眸光更冷了几分,只是笑意不减,仍然是仿佛与内里割裂的愉悦神情。
“真狼狈。夜斗你的话,是不会做想要忤逆爸爸的坏孩子吧?”
夜斗茫然。
只是去杀了个妖魔结果一回来就深陷修罗场,这简直比看见银时开(假冒伪劣的)高达发射电磁炮更感觉走错片场——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这篇文的主角不是他对吧?!
夹在前任(老爹)与现任(老板)中间的祸津神简直想当场后退假装自己没有来过。先不提藤崎这个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一听就觉得不妙的提问,光是坂田银时看过来时前所未有的专注与热切的目光,就让他感觉自己要被烧穿了。第一反应是先闪到太郎太刀后面,靠着付丧神强有力(且高大)的身躯躲避一下——这么想的夜斗还没来得及实行,就看见太郎太刀大步流星地朝着那边的修罗场中心走去,徒留他一个人在风中萧瑟。
夜斗心头一个咯噔,后知后觉地想起藤崎试图诱拐太郎太刀一事,四舍五入这两个人之间也算是有仇怨的——简直要命!
这么一算他身边除了万事屋就是三郎等人,统统和藤崎结下过梁子,都不知道该吐槽夜斗是深入敌营还是藤崎太能拉仇恨。即使头皮发麻,夜斗也只能先硬着头皮也跟着走上去深入修罗场中心,打着哈哈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那、那个,好久不见哈哈哈……是有什么任务要做吗?”
如果夜斗真的是猫的话,这个时候估计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好在太郎太刀上前并不是为了找藤崎的茬——虽然他多少也知道藤崎试图抢走他与次郎为己用一事,但刀剑转手过程中原本就含有诸多争端,性情高洁的付丧神虽然不喜,但不至于直接动手,上前只是为了履行三郎交付的任务,将平贺源外从铁笼里扶出来罢了。
在这种修罗场中生怕被台风尾扫到的平贺源外:……
不过,太郎太刀无意插手,藤崎也就轻飘飘地没有对付丧神与江户技师多加理会,目光仍然落在夜斗的身上。尽管他面上含笑,但开口时仍然给予了夜斗莫大的压力,再度问出的也是直白的、不让夜斗有回避余地的问句:
“任务是一方面——夜斗总是躲着我,爸爸也很难过哦?这段时间我也有看你对于委托的态度呢——呵呵,放心吧?我会给你合心意的任务的。”
“所以,现在和我回去,你会答应的吧?”
如果没有他之前对银时说出的话、如果只看前半段,这几乎是一个好好父亲会说出来的台词了。然而即使表面上再怎么温柔和缓、善解人意,最末一句仍然将说话人的专|制暴露无遗。
夜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眼睛左瞟右瞟转了好一会,才艰难道:“任务的话直接在需要的时候告诉我就可以了吧——”
……在藤崎表情冷下来之前,依然是以袖遮唇、矜持如淑女的螭歪了歪头,突然问道:“夜斗,你怀里的是什么?”
“——谁给了你刀吗?”
明明气温没有变冷,夜斗却觉得背后倏而袭来一股寒意。
“看样子不是神器,只是普通的刀。”
藤崎扫了一样他怀里连鞘都蒙上一层湿迹的妖刀,就如真正的父亲对待孩子那样谆谆教导。
“不可以哦。借了别人的刀要还回去,如果是别人送的就更不能收下了——夜斗你啊,怎么能收下自己不需要的东西呢?”
他将名为螭的野良少女揽近了一些,捏着少女的脸转向夜斗。螭就如洋娃娃一样乖乖地被父亲大人捏着下巴,也不再做出掩唇的矜持模样,对着夜斗露齿一笑,甜蜜得像是要将人溺毙其中。而藤崎注视着螭——再看向夜斗时,他的目光完全没有变化,只谴责道:
“你是神明。用螭这种神器才对,螭身上的名字可不是让你白白浪费的——还是说。”
“螭让你不满意了吗?”
相貌甜美的少女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敛了许多。尽管藤崎的手倏而收紧,指节用力按入柔软的肌肤中,她也没有一丝反抗,眼神平静如死水地注视着夜斗。
“不是这样的!”
夜斗这下是实打实地背后冒出了冷汗。被他紧紧搂在怀里、黏糊糊地贴着皮肤的妖刀就和火烧一样烫手,但他尽管知道藤崎的意思,仍然咬牙紧紧将妖刀保护在怀里,只能结结巴巴地试图说服道:
“这个是、是我挣的!是我的收藏!总之和野良不一样,我会用野良和我想保留它不冲突吧!”
“不可以喔。”
藤崎冷漠道。
“用多了普通的刀,再用神器的话感觉就会有变化了。这种刀对你而言根本没用,只是拖累你的东西。如果你要其他神器的话,爸爸也可以帮忙——所以。”
“把刀丢掉。”
夜斗情急之下大声道:“我不要!”
“那么,就只有螭让你不满,以至于让你宁愿用这种货色的可能了。”
藤崎的手越收越紧,已经在少女柔软的肌肤上印出了红痕。少女不适地蹙着眉,眼角泛出些许生理性的、星星点点的水光,但是看向夜斗的眼眸依旧是如此平静顺从。
这是与之前她对夜斗微笑与说教时截然不同、却又如此相似的,毛骨悚然。
藤崎最后命令道:“把刀丢掉。”
夜斗咬着下唇,连肩膀都瑟缩起来。他不安地握着妖刀,有些犹豫地想要移动——但之前他欣喜之下抱着刀在怀里抱了太久,汗水干涸后,刀鞘稍稍一动就会有从皮肤上撕扯开的麻痒,简直就像已经连结在一起、不可分割。
就在他浑身肌肉紧绷颤动,想要做出选择时,坂田银时猛地朝前几步,挡在夜斗面前。
“就只会欺负自己孩子吗?那你还真是个人渣啊。”
虽然看不到坂田银时的脸和表情,但万事屋老板结实的身躯在前一挡,夜斗还是控制不住地松了口气。坂田银时提着木刀,刀尖直指藤崎——尽管木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锋利的地方,但在他露出曾经“白夜叉”的些许气息后,仍然化为了不容置疑的凶器。
“听好了。”
坂田银时面无表情道。
“夜斗现在在我这里,吃喝拉撒都是我管,所以他是我的人。你要什么时候赎,拿什么赎,我说了算。”
藤崎闻言,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发笑起来。他深深的眸光没能落在被挡住的夜斗身上,但那份冰冷以及高高在上,同样被银时接收到了,以致于让万事屋老板更加坚定地站在了原地,甚至不客气地挖完了鼻孔再竖起指头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就在场面将要僵持下去的时候,太郎太刀开口了。
“虽未能看到之前袭击平贺先生的是何等妖魔。”他的嗓音也是平静的,即使没有刻意压制,也自带一种矜稳的气息,“但想来不是常物。之前主公已经猜测,若有人当真借助外力掌握了人类不能掌握之力,用以作乱必会选择身份高贵之人——”
相貌端庄的付丧神微微一笑。
他拿起手机,屏幕里文字密密排列,正是次郎太刀给他发送的信息。
“因此,主公已经先一步带走了茂茂将军。”他注视着藤崎,以陈述的口吻道,“真选组、见回组,及其他警察组织,均在江户展开挨家挨户的调查。虽无图纸,但方才我已请平贺先生绘出之前偶然所做的机器模样,提供给了真选组副长土方十四郎。”
“想必这些,对你应当毫无影响吧。”
他的话没有一丝威胁,甚至没有一丝的烟火气息。包括他的行动也好,完全都是在“主公”的示意下所为,哪怕在说这些话之前他也不能断定一切就都能和藤崎有关——然而他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如同一记不知从何方袭来的闷棍,重重打在了藤崎的脑袋上。
从一开始就一直面带笑意、虚伪到让人生厌悚然的青年脸上表情彻底冷淡下来。
他以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着太郎太刀——不,或许不是看着太郎太刀,而是看着太郎太刀身后那个尚未出现、不知和茂茂将军在何方的“主公”。但很快他就收拾起了这份失态,重新微笑起来:
“那我还真是小看那个‘织田先生’了啊。”
他的声音带着寒意,几乎让夜斗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真是无趣。”
从头到尾围观了全场的高杉晋助重新点了烟斗,悠悠地吐出些许白烟。即使从他的话里来看,藤崎无疑就是他要见面的、甚至是请他来此地的人——他对于藤崎也显而易见并没有好感与耐心,眉眼都是冷淡的。
“那么看来我是欣赏不到什么了。”
“请不要这样说。”
藤崎转过头对他说道。
“该派出去的都已经派出去了,既然是请高杉君前来,我又怎么会安排未完的剧目呢?请稍等片刻,以及接下来和我同行。”
“——毕竟,不是为了合作,只是共同欣赏想要的结果而已。那么和我这种人暂时待一起,也是可以忍耐一二吧?”
高杉晋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依旧是冷而讥嘲的笑容。
“那么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尽管之前和银时针锋相对闹得很不愉快,包括现在也显而易见地相互不满着,但藤崎竟然仍然能带着笑意一步步走近,站定在夜斗的面前。银时目光警惕地举着洞爷湖看着他,像是随时就能戳出去一棍子,但他恍若未觉,只是笑着将手放在夜斗的头顶,就像是父亲对待儿子那样轻柔地揉了揉。
“那么,这段时间里——”
他压在夜斗头上的手像是有千斤之重。
“要好好听话啊。夜斗。”
第79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五天
藤崎与高杉究竟作何打算,这点万事屋等人仍然不知其中详情。但不得不说看藤崎变脸实在太爽了——三郎赛高!哪怕没露面都能做到这一点,不愧是织田信长!!
夜斗被按住头的时候一动不动,事后倒是又飞快变得活蹦乱跳起来,深深扼腕自己没有看到藤崎变脸的瞬间,银时和太郎太刀也没抓住机会拍个照之类的——由此可见这两人也是实打实的塑料父子情了。但如此塑料、藤崎却对夜斗操纵如意……尽管不知道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但万事屋对于夜斗的态度完全没有变化,连被太郎太刀拜托协助真选组等人一同去搜查机器也满口答应,并且一点都没有过问夜斗的意思就强行将其算作劳动力拖走一起干活了。
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甚至有些乱来……万事屋能有太多词语来形容了。尽管他们搞起事来相互拖后腿、奇葩手段层出不穷、说歪理都能理直气壮都是常事,但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行动之下,每一次都能怀着最初的热忱对人赋予信任,这是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家中无比稀缺的生命力与吸引力。这种夹杂在随心所欲和多管闲事里的、乱糟糟的温情,奇怪却又可靠。以至于夜斗明明几次被藤崎或明或暗的威胁,也深知自己父亲并不良善的行事风格,但仍然提不起远离这些人的心,仿佛每一次都能从他们奇奇怪怪、乱冲乱撞的破局方式里汲取力量,包括对三郎也是——
……等下。
这个形容万事屋的词语,是不是也能用来形容三郎来着……?
先不提真选组和见回组搜查工作做得如何,毕竟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一直在互通消息——说来有趣,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都是刚出现没多久的付丧神,没有配备手机这种工具也是情理之中。然而三郎这种曾在现代生活、又在战国时代过了许多年的人,一朝到了像是被魔改的江户时代,结果对于手机这种东西完全没有执念,连各色的手机游戏都只是偶尔点一点,出门不仅想不起来要带手机、偶尔揣兜里还会因为不习惯嫌弃太重……结果导致这群人中是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最常用手机沟通,也是和形象十分反差了。
附带一提这两个付丧神用的都是只有电话和邮件功能的老人机。
虽然由于交通工具的便利,几个人很快就到了京都,但为了让真选组等警察组织查个透彻,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与京都的巡逻队联系。所以,他们首要去做的当然就变成了——
“喔,请你吃甜馒头喔。”三郎塞给德川茂茂一个圆滚滚的馒头后,自己兴致勃勃地掰开手上那个去看里面的内馅,“是奶油的——真厉害。我以前上洛的时候能买到的甜馒头都只有红豆馅。时代是真的变了啊!”
……不是,你都穿越这么长时间了才意识到时代变了吗!而且从甜馒头的馅料出发,这个出发点是不是太刁钻了?!
别看对于曾将那些意图争霸天下的大名、甚至现在的德川茂茂来说,上洛是需要打起精神慎重对待的事——三郎当年可真就是突发奇想上洛就会真的轻装简行上洛,下决定快得就和想去花园逛逛似的。而且就算之后因为政治目的需要大军出动,也完全不忘在抵达京都后买甜馒头(主要是那时候小吃种类太少)犒劳下自己。如今时间是嗖地过了几百年,京都也能看到有天人来来回回,但贩卖甜馒头的店依旧随处可见、屹立不倒。
德川茂茂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层的,但并不妨碍他愉快地接过三郎拿来的甜馒头,再怀着感激与激动地一口咬下去,结果先是被滚烫的内馅烫到、紧接着又看到吃过的地方露出没有搅打成泥且有虫眼的漏网之鱼红豆……在这等幸运E的前提下顽强且满含热泪强行咽下去,德川茂茂倔强地一口口将甜馒头吃光,才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
“那么来的路上没有看到有敌人——信长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三郎毫不犹豫地提问道:“你和天皇的关系很好吗?”
“大概不能用好或不好来形容。”德川茂茂,“我与陛下*也只有在对信长公的态度上达成一致。虽然从足利到德川,幕府掌权时间已经这么久了,但是对天皇来说大概并不满足于每一任都要成为吉祥物……因此也在努力着吧。”
他虽然自己也是天人控制下的傀儡将军,但提起目前的孝明天皇时却并没有什么物伤其类、感同身受的样子,也没有对于自己处处皆敌的怨愤,只是平淡地叙述着,除了提起神社的事情有些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