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他们不快一点,那么等一桥喜喜上位成为现实,德川茂茂就真的连喘息的机会就没有了。
提出的诸多无厘头的建议统统被三郎轻描淡写地否决,酝酿了一整晚终于弄出可行的计划的桂小太郎一脸低气压地站在可擦白板旁边,用记号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等到坂田银时也因为没有睡好而顶着一头乱毛和黑眼圈出现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幅即将完成的计划说明图。
在两个人视线对上的瞬间,桂小太郎两眼一亮,狞笑着就朝银时扑了过去。而银时在那瞬间花容失色,拔腿就跑,然而还是被逃跑小太郎死死抱住了小腿,只能用力上下甩动试图将这个老同学甩飞……
最终在进行了一番无效搏斗顺便吵醒了其他人以后,两个无故打扰他人睡眠的人一个被伊莉萨白以牌子打了脑袋、一个被有起床气的神乐赏了拳头,最终只能两个人都老老实实地跪坐在榻榻米上低头反思。但同理,白板上的计划也因此映入所有人眼中,几乎不用商议就已经全员通过——
只不过,坂田银时揉着脑袋上的大包,还是在杂七杂八的对话背景音里悄声询问道:“这个可不像是你的风格……还是说你的假发终于入侵大脑把里面的水吐出来了?”
“不是假发是桂!”桂小太郎习惯性地反驳了一句,神色隐约有些凝重,“算是请了外援吧——怎么说呢,虽然对于三郎感觉很合得来,但是那种很快就能掌握局势、心眼很多的家伙……也不是气场不合,果然没办法很快就放心下来。”
“对不起昨晚我忙着走不孝子的剧情错过了你那边的发展,所以请简洁明了地缩略成十五个字告诉我。”
“什么,你那边有家庭伦理剧吗?居然背着我看剧而且还是新出的甚至一口气补完全集了?太狡猾了我也想看知子的故事啊!”
“只靠三个字你到底怎么解读出这些的,不要连名字都擅自自己取好了喂!”
由于桂小太郎的装傻——啊其实更大的可能性是真傻,那个外援的事情就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重点仍然在计划身上毫不动摇。
不过即使桂没有说,坂田银时也猜得到——既然提到了三郎,那多半又是三郎那边带来的人脉,并且还是属于脑子特别好使的限定SSR。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打算深究,说是想法简单也好,说是心思直白也罢,他信任桂小太郎也信任三郎,因此对于他们提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加以怀疑。
这是一种与他懒散颓废的外表,截然不同的赤诚与温柔。
但不管怎么样,行动还是需要行动的,尤其是这次万事屋还算得上是主力军。
幕府打算扶持一桥喜喜,他们就要反过来强调德川茂茂的存在与安全。要被大众知晓德川茂茂还完好地活着、甚至打算进一步公开与幕府杠上的话,光靠喊叫和传单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如果是公开演讲呢?
若是没有能力抢夺掉强(幕)者(府)的话语权,那么将自身作为靶子,是否就能被所有人注视,纵使只是一剎呢?
将军没有护卫的公开演讲,这种消息一旦发布出去,即使幕府下一秒就在电视上宣布德川茂茂已经死亡,所有媒体与记者、以及那些听到消息的居民都仍会等待那一个演讲时间的到来,这甚至无关他们对德川茂茂的在意。幕府能够控制几家媒体、能够占用电视的黄金时间,这是他们的特权;但是媒体与记者面对新闻追逐的本性、人类乐于见证大事的八卦天性,却不是一个简单的电视宣告就能解决的。
与之相对的唯一风险,或许就只有德川茂茂的性命之忧。
在演讲之前,他必然被寻找;在演讲当时,他必然被刺杀。演讲前可以按照桂小太郎的计划,分出攘夷志士的十队、真选组(如果能沟通良好的话)的一队、刀剑男士的一队、还有真正有着德川茂茂的一队来迷惑敌人的视线,但是在演讲当时,必定是德川茂茂真人出现。
他宣告自己存在的时候,本也是一旦被杀、死亡也会被瞬间传播到各地的绝佳机会。
光是用脚趾头想就能知道,那些敌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时机,即使刀剑男士、万事屋在外加真选组都护卫在他身边,奈落众的人数与武力仍然足够造成威胁。
一切尚未开始,德川茂茂便已经察觉到了,这或许会是迄今为止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但他这个最容易遇到危险的家伙都坚定认为桂决定的计划可行,那么其他人便也没有资格反驳。于是一切的一切,仍然在最快速度内以万事屋牵头开始——
将演讲的时间与地点,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江户。
迄今为止,万事屋都是同一副样子。肉眼可见地穷困、可以毫无节操地支使夜斗打白工自己偷懒、完全不在意形象并且有时还会把事情越搞越糟简直不能更不靠谱……但是,三郎在初到这个世界时会选择找上这家万事屋而不是其他地方,仍是有原因的。
因为真的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他们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可靠。
就算有时候委托完成得乱七八糟,被当成白痴还骂骂咧咧没心没肺,他们也在与三郎见面之前、在万事屋成立的时候,就一直在以最纯粹的善意去对待委托人。因此就算地位一直没什么变化、没有什么势力也没有钱,他们也得到了短时间内其他人无法得到的东西,正是他们付出之后,被一点点回馈和积攒起来的善意。
因此当他们真的想要去做一件事、需要其他人援助的时候,其他人也会不吝于回馈他们曾经带来的温暖。
在这件事上,根本无需质疑万事屋的影响力。
——而演讲的消息一旦发出,就代表已经没有退路。
……虽然不像桂小太郎一样能在真选组眼皮子底下反复横跳,但作为多年一旦脱离眼镜就存在感堪忧的眼镜架,志村新八对于如何躲藏还是有点心得的。
作为和德川茂茂一起的唯一一组真·将军队,年纪轻轻的志村新八倍感压力,即使已经就如何给推打call和将军有过多次交流,也很难放松下来,只能紧绷着一张脸:
“时间马上要到了,待会就过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德川茂茂一脸肃然:“是的,演讲稿今天早上已经交给我了。”
“什么还有演讲稿吗、不对不是在说演讲稿的事情!”志村新八一懵,随即立刻道,“过去的话很危险吧?还是要再联系点人如果你有可信的对象的话——我和你说,虽然三郎先生有在,但是看桂先生的说法这次他可没有参与计划的制定!不要被滤镜蒙蔽了心喔?”
“什么,居然不是信长公制定的吗?”
“——别和我说你是真的戴上了滤镜就一头热地决定了啊!!”
“不。”德川茂茂此刻倒是果断地答复道,“即使与信长公无关,我也还会这样做。”
他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意外有些平和:
“我一直是纸上谈兵,多亏你们让我认识到了原本看不到的东西。但是,我觉得光是看到和想到,也没有用处。即使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也要说出来才能得到反驳,才能得到修正——除了与我对立的桂先生以外,最有发言权的人,应该就是在这里住着的所有人了吧。”
“我想,这就是我要说出想法的时候了。”
志村新八:“但是时间也太短了吧!才刚出来没多久不是吗?”
“已经足够了——只想着看更长时间的话,根本看不过来。”
最后,将军朝着志村新八鞠躬道,
“我也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所以,待会我要演讲的话,请也一定来听、然后来指正——拜托了,志村新八君。”
……虽然这一次算是全程参与,但是对面的人变成将军、托付的成了这种奇怪的事情,志村新八的神情也变得茫然了起来。
空旷的广场上,无论是摄影师还是记者都已经等待已久。凛冽的杀气不知从谁、却也是四面八方地发散开来,直直针对着已经缓步走入广场中心的德川茂茂。真选组尚在徒劳地维持着秩序,略有些狼狈又机警地等待着敌人的出现,容色出众的刀剑付丧神们还簇拥在三郎身边。而被各种人包围着的德川茂茂仍然板着一张无表情的脸,不见局促,缓缓展开了纸张。
麦克风发出一声尖锐的杂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的声音通过科技的产物被无限扩大,口齿清晰地念出被桂小太郎交到手里的稿子里加大加粗的第一句:
“One piece是真实存在的——”*
德川茂茂:“……?”
——假发,你都写了些什么啊假发!!
没错,在将军演讲之前首先还要搞清楚一件事。虽然桂小太郎在保住将军性命上积极出力,但是将军的立场仍然是先扎根于幕府,而桂小太郎仍然是攘夷志士,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政敌来着。
……所以就非要在这个正经的时候整这么一出吗!?桂小太郎这个家伙时不时就会闹出不靠谱的一面、完全干得出来这种事就算了,为什么将军你能自然地拿着政敌写给你的演讲稿,并且开讲之前都还没看一眼的啊!!
让将军当着诸多媒体人的面前发表了经典宣言的罪魁祸首此时还得意洋洋地双手环胸,自信地低语道:“哼哼,这种出风头的事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独占!”
当然,说这句话后他就毫不意外地被坂田银时一拳抡到地上去了。
这种某种程度上能算得上是轻松愉快、联动狂喜的小插曲所带来的安静也只持续了短短半分钟而已。差不多就在桂小太郎脸朝地当场砸了个坑,灰头土脸地抬起头的时候,属于奈落众的刺杀也如约而至——根本无需额外掩饰,奈落众原本就是只在极小部分的圈子里才能被人知道的名字,而且就算有人知晓、就算是现场直播,事后也不过是轻飘飘几句攘夷志士冒名或者诬陷就能敷衍过去。
——只要他们是最后的胜利者。
刚刚还在维持秩序的真选组毫不迟疑当场出刀,向后收缩成圆将将军护卫在内。现场充斥着尖叫、哭泣还有争分夺秒的解说,但不管这些媒体人到底做出了什么反应、摄影机是否被失序的人流挤得左右摇晃,所有镜头仍然对准了手捏稿纸的德川茂茂。
这一次不用再冲上去搏杀,而是先用大喇叭指出避难场所——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避难场所,因为敌人的目标只有德川茂茂,这些媒体人根本不在他们的狩猎范围内,所以根本是想跑多远就多远,而他们只要拖走那些这种时候还想着要追新闻不要命的死脑筋就行了——万事屋们手握着声音都有些失真的丑喇叭,正和德川茂茂遥遥相望。
德川茂茂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了一个与当前气氛不符的、宁和的微笑。
他一松手,写满了各种经典台词的稿纸就被风卷着飘到不知何处去。在不知疲倦地提醒大家避让的喇叭音里,他的声音低如絮语,却因为麦克风的缘故仍然被摄像机忠实地收录、转播。
“我是,幕府第十四任将军德川茂茂。”
“虽任将军之职,但不知能做何事、应做何事。空有志向,却不知道哪里才是方向。我蹉跎至今,也是让你们久等至今——这一点,实在是万分抱歉。”
“但是,有人不吝于教导我如何驭人处事,有人直接将我未曾看见的世界展现至我眼前,有人与我敌对但仍然能和我坦荡谈心……今天,是枫我的朋友、师长、部下还有敌人,一起将我送到这里的。”
刀剑碰撞、枪炮轰鸣,战斗之声不绝于耳。
“——所以。”
闪光灯不停闪烁,自上向下刺击的剑刃上泛出森森冷光。
“这个国家是否能走向光明,从来不在于是否有人担任将军。如果有人能够越过将军,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那只说明将军这个职位也到了该退出舞台的时间。”
“只是,至少现在,我还是将军。”
“我还在这里。”
尘土飞溅,血雾弥漫。
对着麦克风低语着的男人身上是桂小太郎借出去的衣服,朴素且略有些紧,让他连动作都变得局促了一些。但脱离了以往作为傀儡时整齐贵重的华服,他那张经常要保持“肃然”而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平易近人,终于能够看出他眉眼间少许属于年轻人的青涩。
以及这青涩之下的坚韧与庄重。
“所以我想,至少在我的人生中,应当也去试着找一找那条路。即使将军之名终有一天会从我的头上落下,我也不会忘记,有人始终对我付与了信任与期待。我因他们有幸活着到了这里,也想要因他们而说——”
“若是将军都无法担负起这个国家,我又如何能自称将军。”
“光凭这个名义,我就已经站在比你们离那里都近的那个位置了吧!”
“如果有一天能——”
话未说完,德川茂茂脸色剧变。
摄像机记录下了他瞳孔放大、脸色青白的瞬间,很难想象这么一个表情疏少浅淡的人脸上竟然会有如此剧烈的表情变化,更难想象贵为将军、他竟然会有着想要冲出去的第一反应,但随即他就直接被抽弯了腰,生生止步在真选组的保护圈内。
冲田总悟脸颊上还带着血滴,敌人的血已经顺着刃口蓄满了刀镡,但反手果断抽出刀鞘啪地击退德川茂茂的也是他,当他看过去的时候,那种慑人的冰冷与嗜血似乎也跟着一并流泻过来。
“想送死然后功亏一篑吗?”他只有余光给到了德川茂茂身上,因为作战无法顾及形象,他已经是和其他真选组成员别无二致的、野犬般的狼狈,“不如乖乖呆在原地当个小狗狗看着吧。”
“等等等等总悟!你在对将军说什么啊!这可是直播直播直播!!”
这种言语上的损人对冲田总悟来说根本还只是开了个头的程度,但是被组长亲口打断施法,再加上敌人确实不好应付难以分心,他也只能不满地咂舌,敷衍地对将军继续道。
“那家伙的护卫没那么脆弱,继续演你的讲吧。”
“这里的许多家伙,可是因为你开始热血沸腾了!”
虽然说完之后又当场(用心险恶地想要往杀敌后无意中靠过来的土方十四郎身上)啐了口唾沫的他怎么看也不像是热血沸腾的样子,但德川茂茂确实因此冷静了下来。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三郎的位置——在媒体人都已经撤走的时候,三郎和付丧神们算是唯一和敌人没有冲突过却还呆在这里的人了。
一簇杖尖就是在刚刚,悄无声息地、如一捧清风般朝着付丧神们的中心落下的。
顷刻之间血花四溅,刀尖联通苦无、苦无扯动飞针,隐藏已久的暗器铺天盖地朝着三郎而去!那一瞬间德川茂茂连“信长公”的惊呼都卡在喉间忘了吐出,只顾着朝着三郎的位置猛扑而出!
而现在冷静了一些的他才发现,那些血花并非是源自三郎,甚至那些随刀而来的密密麻麻的飞针暗器,都不在付丧神们无法应对的范围内。作为付丧神的他们身体素质实在优越,即使是行动相对而言没有那么迅捷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其速度也仍然远超常人,更遑论是实战。那些暗器几乎毫无遗漏地就被他们挥刀如风地扫去,唯一一点受伤而蔓出的鲜血,来自于在最初就反应过来、提刀成功挡下了那簇刺杀尖端的物吉贞宗。
成功挡下了攻击的,胁差男士。
物吉贞宗暂时没有去管上臂凭空出现的一道口子,脸色凝重地提起自己的本体刀剑,借着不远处的闪光灯对光看去。刚刚和杖尖碰撞的地方已经蔓出一道细细的裂缝,刚刚的受伤也正是本体受伤、反馈到人身身上……
但是,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什么更加细微的东西,沿着伤口一寸寸向上,如裂缝般劈向大脑。
刚刚被无声掷来的禅杖已经滚落在地,化作一个头带天冠、妹妹头的少女。
那边真选组还在和奈落众拼杀,这边付丧神也已经将三郎保护在内,唯独她孤零零地站着,甚至正紧张地看着这边的德川茂茂,都未曾将一寸目光分到她的身上。
“听夜斗说,”她对着物吉贞宗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意,“你们既是神明,也是神器是吗?”
“那么被我刺中会有什么感觉呢?”
到底是不是听夜斗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笑容、乃至她的问话,都带着一种孩子般天真的恶意。在确认物吉贞宗是真的受到影响后,她心情很好似的摇晃着双手,任由手上那些字迹露出笔画再隐没在袖内。
神器——既然是“神明使役之器”,当然不可能像是普通的刀剑一样啊。
在不同的神明手上就有不同的形态和作用,身为野良的她,在藤崎的手中,便是能让神器回忆起生前(死时)记忆、并因此沦为妖魔的,极恶之器。*
“会想起前生的记忆吗?不过神明还是不一样吧。因为神器要是变成妖魔的话,都是因为死亡的记忆太过痛苦又撑不下去的无能者。但是刀剑呢?会记起什么呢?”
“被放置多年?被碎刀?被重铸?父亲大人和我都很感兴趣——既是神器又是神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甚至十分活泼可爱的少女一样蹦跳着接近物吉贞宗——但是实际上,她在距离物吉几步时又停下了,瞳孔中的排斥与恶意,与曾几何时听闻藤崎要选择高杉作为神器时几乎一样。即便如此,她的笑容仍然如此可爱甜美,即使只是鹦鹉学舌般地说话,也不曾改变表情:
“【明明一直作为刀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拥有人类的面容呢?】”
“所以你们也一样,是父亲大人无法原谅的对象。真可怜啊——要是在这里消失掉就好了。”
她笑道:“要是不掺和人类之间的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是这么想的吗?”
片刻后,物吉贞宗出声道。
他的头发还带着些许被侵蚀后生出的汗意,温软的笑容略收敛了一些,眼睛却越发明亮,身形挺拔如同一株白杨:“那真遗憾,我们刀剑付丧神正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才选择了以人身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感觉吗?那就再凑近一点听啊!”
“我啊……”
他的气息倏而一变,竟然要比之前更加锋芒毕露。
“因为想起了义直大人,所以恨不得想让大家都来试一试呢?”
这种猛然变强的气势震得螭终于脸色一变,连忙向后。但是付丧神的速度何其迅捷,何况是本来就在这方面出色的胁差男士。只是一转眼她就已经被揪住了袖子,清秀的五官少见地组织出带着些许惶恐的表情,猛地闭上眼睛,就像是普通的小孩子那样哭叫道:“父亲、父亲大人!为什么不呼唤我啊!父亲大人!”
下一秒,她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
螭消失之后,物吉贞宗也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虽然刚刚他还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但被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唤醒曾经作为刀剑、在漫长的时光中淡化的记忆,他实际上也不会好过。好在付丧神的本职是维护历史,这导致了“历史”凌驾于所有的记忆之上,因此靠着不断专注、在脑海中重温历史进程,那些本会随之一起浮现的、相较之下更不重要却庞大到可怖的记忆也渐渐沉没下去。
其余的付丧神当然不可能放着半脱力的物吉贞宗不管,很快就将他也纳入保护圈,连同三郎一起严密地保护起来。
目前真选组在守护将军,万事屋已经口头疏散和物理疏散了所有的媒体人、正在跨越短短一段距离过来帮忙中,三郎则还在能听到的位置不远不近听德川茂茂的演讲……没错!在这种分布中还少了一个人!
是你,卖药郎!
虽然卖药郎不出现在这里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不管是画风还是脑筋他和在场这些人都完全不能统一到一起的样子……但是既然在当时跟着三郎一起面见了将军,卖药郎自然不可能在现在临阵脱逃。
不如说,他的进度或许是所有人中最快的一个——
卖药的青年就像是知道目的地一样笔直前行,沉重的药箱完全没有阻碍他的行动,连同他跳起来、踩着杂物跃上房顶的姿态都尤显轻盈。无意用时间去挑战江户地形的复杂程度,卖药郎选择了最傻、也最直接的方法——遇见墙壁就跳过墙壁、遇见积水就跳过积水。木屐踩踏在房顶时咔咔作响,野犬的吠叫只在一瞬就被他以纸作镖飞出药粉变成了熟睡的呼噜,就这样寻着眼中的黑雾一路追寻过去,如线般相互缠绕的秽气因为聚集得太多终于在他眼前变得越发粗壮,直至连向终点!
无数的秽气犹如活物一样轻轻地颤动着。在这个庞大到占据了整个国家、似乎各处都是一样浓淡从而无从找寻头绪的秽气之线中,终于出现了被它们缠绕、包裹、吞噬……亦或是诞生它们的,源头。
药箱“啪”地一声落地,抽屉不论次序齐齐伸开,天平上的银铃哗哗作响,空白的符纸浮现出黑色的咒文、再倏而转红,刷地在卖药郎面前布成一个圆。浮在空中的符咒似乎被无形的线牵引在卖药郎的手中,只等他五指一抓就能向前贴出,而卖药郎也确实眼眸微眯、隐隐咬紧牙关,随时准备着——
倏而,那个被秽气包裹着的人转了过来。
“好久不见——”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一手搭在刀柄上、直直地看了过来。大概是觉得要以同样郑重的方式来回敬,他注视着卖药郎,轻轻取下了面具。
“原本,是准备要给我学生的开场白,没想到会放到你身上呢。”
那张面具之下的脸孔十足清秀、眉眼带笑,是一张一旦连眼眸也弯起、就会显得温柔可靠的脸。
也同样是这张脸,睁开的双眸中空无一物,而令笑容也变得危险可怖起来。
卖药郎的手指微不可查地一僵。符咒仍然稳固地停在远处,只是因为秽气的过于浓烈、红到极点的符咒已经渐渐从中间失去了文字,最终成为空白的纸片。但卖药郎没有急着替补新的符咒上去——他只是同样注视着名为“虚”的男人,目光微沉。
“说起来,你拔剑是要‘形’‘理’‘真’才行吧?”
虚笑着朝卖药郎歪了歪头,发丝如流水般朝着肩膀一侧滑过去,是无害且友好的模样。随即,他就带着这样的浮于表面的平静与友善,朝着卖药郎的位置缓慢地走了过来。
“‘形’是我身为阿尔塔纳的本质。”
“‘理’是对此天、此地、此身的憎恶。”
“‘真’是有人告诉我,能置我于死地。”
虚每说一句,药箱顶层就传来一阵咯吱的咬合声,直至三步之后他站定在卖药郎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