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什么大胃王?
服务员挠挠头,最终还是没有多说。
菜品一个个被搬上来,谢长时脱下了西装外套,衬衫袖扣被挽起,露出一截冷白劲瘦的手臂,手腕处,已经显旧的红绳贴着谢长时性感的腕骨,一下子抓住了容镜的目光。
这根红绳是容镜去老道爷爷那求来的,是送给谢长时的生日礼物。
当年谢长时便一直带着,没想到隔了十二年也没摘下。
容镜感觉心脏软软的,看向谢长时的目光愈发喜悦。
烤肉滋啦滋啦地散发着香味,容镜深嗅了一口,学着谢长时的模样卷着菜叶和小菜,一口塞入嘴里,雪白的腮帮鼓起弧度,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慢慢吃。”
“唔。”
两个小时后,吃饱了的容镜喝着烤肉店友情赠送的饮品,跟着谢长时去了商场内的其他店铺。
谢长时说要给他买手机,还要买一点换洗衣物。
手机和衣服都挑得容镜自己喜欢的,站在电梯里等待下降的过程,他挨在谢长时的身边研究手机的玩法。虽然谢长时说等回家就教他,但容镜就跟得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显得迫不及待。
直到电梯忽而‘噔’地一下,停止了下降。
谢长时和容镜的目光同一时间投向了显示屏。
显示屏的数字卡在2和3中间,不停地跳动,几秒钟的时间,鲜艳的红色宛若血迹一点一点从数字下方弥漫流淌。谢长时抬起手,手指掠过屏幕,粘稠的触感顿时沾覆其上,容镜凑过来用鼻子嗅了嗅,唔了一声,表情看上去有一点点嫌弃:“是血诶。”
“但是好臭,没有你的香。”
“嗯。”谢长时应一声,从西装口袋中拿出湿纸巾将血迹擦拭干净。
垂眸间,电梯内再度发生了变化。
头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血手印,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水,阴冷的风不知从哪儿吹向这个密闭的空间,宛若游蛇紧贴在谢长时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和锁骨肌肤上。
强烈的失重感猝不及防而来,显示屏的数字直接跌至并不存在的-18,容镜一时不察撞进谢长时的怀中,捂着磕疼的下巴眼里冒火。
谢长时正欲低头,电梯内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很快便陷入彻底的黑暗。
他的手指试探着摸过少年脸颊的轮廓,落至下巴的位置,压着他的手指动作很轻地揉了揉,询问:“还好吗?”
容镜实话实说:“不太好,你好硬,我好疼。”
谢长时无言了一瞬。
容镜丝毫没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他将差点脱手的手机塞进谢长时的西装口袋藏好。这是谢长时刚刚给他买的,可不能摔坏了。
不然他会心疼的。
从男人的怀里钻出来,柔软乌黑的发梢擦过谢长时的喉颈,一扫而过的触感隐晦又迅速,本该如羽毛轻飘飘跌落,但却奇怪地引起了很剧烈的反应。
谢长时后撤一步,脊背隔着单薄的白衬衫贴上冰冷的墙壁,喉结微微滚动。
没有注意到谢长时几不可察的反应,容镜灵活地从男人的怀中钻出来,冷白瘦长的五指于空中某个方向一拽,只听一声古怪尖锐的叫声刺破耳膜,一团漆黑的半透明影子挤在容镜的指缝里,拼命地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
“才不要。”容镜反驳,按着这只鬼捏紧拳头哐哐哐就是三下。
程璞玉被揍得嗷嗷嚎。
它当鬼当了三年,饿了三年,终于嗅到食物的香甜气息,努力说服自己人鬼食物链存在的必要性,结果嘴都还没碰上食物,就先被人拎出来揍了一顿。
还有没有天理了?!
容镜的手不大,手指也偏纤细,看着仿佛一折就能折断,但握成拳头砸下来时重若千斤,程璞玉捂着脑袋,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了。
“别打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吓人了!”
容镜的手一顿,狐疑地看着它:“你真的知道错了?”
程璞玉的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那行吧。
容镜松开手,正欲后退,却见原本还如小可怜的恶鬼突然暴起,模糊的脸开始呈现出可怖的五官,猩红的双眼里绽放无尽恶意,带着骇人的气势直扑容镜。
容镜眨了下眼睛,一拳头挥出。
程璞玉四仰八叉地啪叽一声砸在电梯墙壁,宛若一只壁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淌,慢吞吞地滑下来。
再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
容镜嫌弃地看它一眼,等电梯重新回到B3楼,拉着谢长时往电梯外走。
边走边点评:“它好蠢。”
然后话题一转,好奇地问谢长时:“我被老道爷爷封入棺材的十二年,你也总是被鬼缠吗?”
十二年前,容镜就发现了。
谢长时是个倒霉蛋。
以他为中心,半径百米的范围内,就有不下五只鬼对他虎视眈眈,试图吃了他。
后来谢长时收养了他,带他住进了筒子楼,容镜觉得自己也该为谢长时做些什么,于是他把那些缠着谢长时的鬼全部揍了一顿,最开始那几只鬼还不死心地想要找外援,但几次下来,全被他揍得哭爹喊娘,哭唧唧爬远了。
自此之后再也没出现在谢长时身边过。
“最开始两年还好。”谢长时回答容镜的问题,“你入棺以后被你揍过的几只鬼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跑了回来。”
不过它们似乎被容镜揍怕了。
并非来欺负他,倒是帮了他几次。
后来他被带去了雁城,和那几只鬼也断了联系。
换了个新环境,又没有小僵尸护着,他就好像一块散发着香味的蛋糕,再度吸引了无数对他垂涎欲滴的鬼怪。
可惜的是,他手腕上的红绳被太虚老道开过光,算法器,那些鬼怪顶多看他两眼,却近不了身。
容镜一脸若有所思地听谢长时说完,小脸摆出严肃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以后你就不用担心鬼怪再来找你麻烦了。”
“嗯?”
容镜想到刚才在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页面,握紧拳头:“因为你的强回来了!”
谢长时:“……手机拿来。”
容镜狐疑:“干嘛?”
谢长时:“我给你删掉点没必要的软件。”
回程的路上,容镜看上了县城夜晚道路两侧的夜宵摊。
他眼巴巴地盯着谢长时。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颇有几分无奈:“我找个地方停车。”
停下车,手里端了好几样小吃的容镜冲谢长时露出笑容:“谢长时,你真是个好人。”
“嗯,我也觉得。”
“你放心,我也是只感恩图报的小僵尸。”容镜挑挑拣拣,将一串撒了辣椒的淀粉肠递给了谢长时。
谢长时莞尔。
原来感恩图报的意思是拿着他花钱买的东西送给他。
晚上十点,一人一僵尸终于回到了筒子楼。
803内的自来水和电没停,依旧是能用的状态,谢长时将睡衣递给容镜让他去洗澡,自己则是解下了衬衫的袖口,从衣柜里找到了干净全新的床单被套,重新将床铺了一下。
卧室不大,床也是上下两层的双人床。
洗得干干净净的容镜一从浴室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扑向了上面的床,嗅着床单被套柔软的香味,他眼睛亮了亮:“还是以前的味道。”
真好闻。
不多时,谢长时穿着宽松的睡衣睡裤擦着头发走向卧室,视线扫过趴在床头摆弄手机的少年,他随意地将毛巾兜在头顶,从容镜的手中抽走手机。
容镜没有身份证,电话卡是以谢长时的名义开的。
给容镜下载了微信,创建了微信账号,添加了自己的微信,谢长时才将手机还给他。
“以后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
谢长时手把手教容镜怎么联系人。
容镜乖乖点头,想到方宇和刘老板都留了电话号码给他,他回忆着谢长时刚才的动作,发送了好友申请。
不过两人都没有回复。
“时间不早了,你可以睡觉了。”
容镜哦一声,在黑暗中拉起被子,闭上眼睛。
没一会儿,床铺便开始吱嘎吱嘎地响。
谢长时睡在下面,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木板,声音微哑:“睡不着吗?”
容镜含糊唔了一声:“我都睡了十二年了。”
然后又问:“你怎么也没睡?”
谢长时叹一口气:“因为我也睡了一个月了。”
谢长时昏迷一月的事情在谢氏中算不上秘密,这段时间也有不少人伺机而动,试图上位。
但对于刚刚从棺材里出来的容镜而言,却很陌生。
容镜心中好奇,半趴在床上,脑袋往下探,在月色下露出一双干净的眼睛,问他:“你为什么睡了一个月?”
“遇到了一只厉害的鬼。”谢长时缓声开口。
当年,太虚老道将容镜封入棺材以后,给谢长时留下了一枚白玉龙形佩,第二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谢长时知道玉佩是保命法器,和红绳一样,随身携带。
那天晚上他从公司回别墅,一开门,屋内灯光尽数熄灭,窗帘无风自动,浓郁的鬼气渗透了整个空间。
多年被鬼缠身,谢长时一看这阵仗便知晓对方来者不善且不容小觑。他没有犹豫,白玉龙形佩扔出的刹那与那只恶鬼撞了个正着,恶鬼嘶吼尖叫,鬼脸狰狞着撕扯着自己的身体。
可随着时间流逝,白玉龙形佩化作齑粉,被法器烫伤的恶鬼却逐渐缓了过来,再次将猩红的眼盯向了谢长时。
若非最后红绳帮忙挡了一下,他便不止是昏迷一个月那么简单了。
容镜光听形容都能猜到当时情况有多危急,气得捏紧了拳头:“那只鬼呢?”
“跑了,”谢长时回答,“它受了很重的伤,应该去疗伤了。”
容镜闻言在心中冷哼。
那恶鬼最好别再上门,否则他一定把它捶成球来回踢。
“谢长时。”房间内安静了不到一分钟,容镜再次开了口。
谢长时抬头,问:“怎么了?”
容镜指了指自己此刻半挂在床栏杆上的模样,一脸认真地说:“我这样有点不太舒服。”
谢长时嘴角一抽。
这比猫还能扭的姿势要是舒服了才奇怪。
“那你好好躺。”
“我想跟你躺一块,我们俩盖着棉被说悄悄话。”
“……不行。”
“为什么?”
“太挤了。”
容镜又伸长脖子往下看了看,好吧,他承认单人床想要装下他们两个确实有点挤,他有点遗憾地重新趴回了自己的床。但没过两秒,又将脑袋伸了出来,问谢长时:“谢长时,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十二年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玩的事?对了,你高考成绩怎么样呀?是不是把那个万年老二压得死死的?”
虽然容镜对人类社会并没有太多了解,不过在那一年的耳濡目染下,也知道高考对于一个高中生最重要了。
谢长时回忆着十二年的时间。
奇怪的是,他明明是一个记忆力十分好的人,但大部分的记忆竟然都已经模糊了。
倒是和容镜一同生活的一年,点点滴滴都能迅速呈现在脑海中。
最后,他只回答了后面的问题:“我高考前转学了,万年老二是那年的省第一。”
容镜遗憾:“被他捡漏成功啦?”
捡漏二字从容镜的口中说出来让谢长时有点想笑,陆云霁这位当事人也时常自嘲自己当年捡漏成了省状元,以至于这么久以来还耿耿于怀。
谢长时说:“现在他是我的副总了。”
容镜拖长声音,出人意料:“就是你的小弟嘛。”
那还是万年老二。
谢长时:“……”
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这天晚上,容镜睁眼到天明,谢长时也睁眼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收到自家谢总信息的宋清带着早餐来到了803,将早餐摆上桌的时候,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去看容镜。
容镜今天换上了新衣服,上身是白色的连帽卫衣,胸口有一个夸张的五彩骷髅头,下身穿着及膝的黑色短裤,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腿。
年轻人的穿搭,宋特助不是很懂。
不过不能否认的是,容镜这样穿确实很好看,衬得他肤色更白,看着也更小更乖了。
嗯,他们家谢总也更像个变态了。
“你在想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入耳,宋清的身体像是有自我意识,腰板挺直宛若汇报工作进度般开口:“我在想——”
刚说三个字,猛地反应过来,他冲谢长时尴尬地笑了笑,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谢总你看这早餐还可以吗?”
谢长时垂眼看了看。
宋清身为他的特助很清楚他的口味,不过今天大概是知道身旁多了个人,所以准备的早餐没有那么单一,什么稀奇古怪的糕点都备上了。
像是在哄小孩。
殊不知,小僵尸好养活得很。
他对宋清点了下头,随即又道:“容镜,过来吃饭。”
“来了来了。”容镜丢下牙刷,胡乱洗了把脸,飞快来到餐桌前乖乖坐下,一口咬下桂花糕,糕点软糯,豆沙馅微甜,是他喜欢的口味。
他跟猫一样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过好奇望过来的宋清,忽而顿了顿。
视线落在宋清的肩膀上。
同一时刻,一团漆黑的东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悄悄地瑟缩了下。
容镜咽下桂花糕,问宋清:“你有没有觉得你肩膀上有点重?”
宋清一愣,心中浮起讶异。
昨晚他住在亭阳市最好的酒店,睡得也很好,照理说一觉醒来应该是神清气爽。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的,等他开着车拎着早点抵达筒子楼,便觉得肩膀一阵一阵的疼。那种被重物压坏神经而导致整个肩膀都硬了一圈的麻木感逐渐浮现,就他站在803内的这几分钟时间里,他已经默不作声地揉过很多回右肩了。
可是容镜是怎么知道的?
他记得容镜刚才一直在浴室洗漱吧?
容镜的一句话带起了宋清心底狐疑,也引起了谢长时的注意。
男人一身衬衫西裤,端着咖啡走到餐桌旁坐下,眼皮微掀:“他怎么了?”
容镜咬着筷子,含糊回答:“昨天我们在电梯碰到的那只鬼趴在他肩膀上。”
宋清:“???”
什么东西?每个字他都听得懂,组合到一起怎么就变得陌生了呢?
程璞玉:“???”
它都藏好了,这个人怎么还能看见它?
几方沉默中,宋清僵硬着身体没敢动,眼神却止不住地往自己的肩膀瞧,容镜见状,热心提醒道:“看错啦,它现在趴你左边肩膀啦。”
宋清:“……”
程璞玉:“……”
程璞玉咬咬牙,认命地从宋清的身上下来,黑漆漆的一团突兀地覆盖了透明的空气,并在宋清呆滞的注视中逐渐拉长,长出了四肢和头颅,连带着那张模糊的鬼脸也呈现出清晰的五官。
宋清:“……”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开始重塑,并迅速想到了南城墓园的那口被推开的棺材。
喉咙不自在地咽了咽,视线求助一般看向自家谢总,然而谢长时只动作冷静淡然地敛眸喝咖啡,说:“你以后会见到更多,可以提前适应一下。”
宋清:“……”
这是人话吗?
他默默往谢长时的边上靠了靠,试图寻求安全感。
另一边,现了真身的程璞玉似乎很看不上宋清的行为,嫌弃地撇撇嘴,才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趴他身上的,昨天你俩离开电梯以后,我就发现我能离开那栋商场了,不过我也去不了其他地方,一直在你们房子门口徘徊。”
直到今天早上,宋清出现了。
“我就是想试试趴在他身上能不能离开这里。”
结果这个计划还没实现,就被容镜给发现了。
程璞玉觉得自己真倒霉。
容镜听完这段解释,注意力放在了程璞玉所说的“我能离开那栋商场”几个字上,他有些好奇地问:“遇到我们以前你不能离开商场吗?你怎么死的?”
程璞玉张了张嘴,本不想回答,可视线移到容镜握着筷子的漂亮手指,觉得身上又疼了。
于是果断开口:“三年前,我跟我朋友出去吃夜宵,醒来就这样了。”
他指了指自己此刻的模样。
容镜若有所思,死因不明,又被困在商场无法离开,看来程璞玉身上那点事还不算小。
他拉了拉谢长时的衣服,眼睛很亮地问:“我们帮帮它吧?”
谢长时敛眸看他,看了好一阵,才给出回复:“可以。”
容镜乐滋滋的:“到时候跟祖师爷商量,功德分你一半。”
然后也不管早饭了,凑到程璞玉的面前,问它:“你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投胎吗?”
程璞玉昨天就已经见识过容镜的厉害了,知道他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普通人哪能按着它打。
但是……
它抿了抿唇,轻声问:“我昨天想吃了他,你还想送我去投胎?”
“那我不是揍过你了吗?一报还一报嘛。”
程璞玉垂下眼眸,一时没吭声。
由于临时接了个活,容镜一时半会没法跟谢长时回雁城。
谢长时也没回,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筒子楼内线上办公。
宋清则是被派出去跟容镜一同调查程璞玉身上的秘密。
容镜坐在黑色迈巴赫的后座回复方宇的信息。今天早上八点左右,方宇同意了容镜的好友申请,并在十一点左右给容镜发了一段语音:
“容大师,真的很感谢你送的那一卦,我大概率要升职了!”
容镜回复:“恭喜你呀。”
一抬头,就见宋清正透过后视镜看他。
容镜眨眨眼,问:“宋特助也想找我算卦吗?”
宋清被逮了个正着,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陡然听到容镜这话,顿时好奇无比:“您还会算卦?”
“当然。”容镜抬了抬下巴,“我从小在道观长大的,老道爷爷会的我都会,爷爷还经常夸我是天才。”
然后伸手比出一个数:“一卦五百。”
宋清年薪百万,别说五百,就是五万都能看在谢长时的面子上眼也不眨地将钱给出去,他没犹豫,立刻点头:“好啊,等事情解决了劳烦您给我算一卦。”
三言两语间挣了五百,容镜有点小小的激动。
车辆疾驶,很快在亭阳市下辖的长唐庄街道上停下。
程璞玉从后座探出脑袋眯起眼睛转了两圈,眼里有种久违的喜悦,它朝着某个方向指了指,对宋清和容镜道:“我以前就住在那里。”
两人看过去,发现程璞玉指的是一家火锅店。
“我家以前是开火锅店的,后来火锅店爆炸,我爸妈都死在了事故里,这家火锅店就盘给了其他人。”
从那时候开始,程璞玉便是一个人生活。
“我家在火锅店楼上。”
容镜唔了一声,和宋清对视了一眼,后者点点头,上前来到了火锅店旁的水果店。
这家水果店看上去已经很有年份了,头顶的广告牌都掉了一块。老板娘靠在门口的躺椅上,一边听着广播,一边闭眼假寐。
宋清喊了一声“老板娘”,又问:“这橘子多少钱一斤?”
“三块。”
“行,你给我个袋子,我装点。”
拎着橘子去称重时,宋清很随意地道:“老板娘我问你个事,这儿以前是不是住过一家人,就他们家父母开火锅店的,后来出了点事,就剩一个小孩了?”
老板娘想了想,了然:“你说的是程家吧,他们家小孩叫璞玉。”
“对对对,我就是想跟您打听一下程璞玉。”
“你问璞玉干什么?”老板娘上下打量宋清,宋清作为总裁助理,经常西装革履,看上去人模人样的,不像是坏人,她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璞玉三年前就去别的地方了。”
“去别的地方了?”宋清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连忙问,“去哪儿了,去做什么了,您知道吗?”
“你先告诉我你打听璞玉干什么。”
“哦,他欠我钱没还,我这不是找不到他人嘛,所以来打听一下。”
欠钱没还?
老板娘皱了皱眉,觉得这行为不太符合她对璞玉那小孩的了解,但一想到那小孩一声不吭离开长唐庄,又觉得事情可能是真的。
于是她道:“去哪儿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就说是去外面赚大钱了。”
“这……谁跟你们说他去外面赚大钱了?”宋清开口询问,眸光转动间,吐出一个人名,“张裕吗?”
老板娘一愣:“你还认识张裕啊,对,就是张裕那小子说的。”
宋清闻言没再多询问,只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拎着橘子回到了车内。
将橘子递给容镜,他将自己和老板娘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容镜眨眨眼。
张裕啊。
那不就是和程璞玉吃夜宵的朋友么?
其实在抵达长唐庄之前,容镜一行便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张裕的身上。
程璞玉死亡前的最后记忆与张裕有关,而经过宋清的调查可以肯定程璞玉的个人信息还未前往派出所销户,这也就证明他在大众视线中应该是‘活着’的状态。
这与现实情况相悖。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有人隐瞒了他的死亡。
如今从水果店老板娘的口中,他们已经可以确定这一猜测了。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去找张裕了?”宋清问。
常年跟在谢长时的身边处理工作相关的事多少有点消耗他的热情,但今天这出鬼怪死因调查的行动着实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新鲜感和刺激感。
尤其是,他还背负着一个无辜生命的分量。
宋清觉得自己动力满满。
“不着急。”容镜剥开橘子,酸甜气息浸满整个车厢,道,“找张裕前我们可以先找警察叔叔。”
报、报警?
宋清呆了呆,表情看上去有点不可思议。
他都说服自己相信神神鬼鬼一事了,怎么解决方案还是朴实无华的报警?
警察还管这个吗?
再说了——
“报警我们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呀。”
“那我们可能会被赶出来。”甚至会被当成神经病大闹警局,然后喝两杯茶,再被谢总接出去。
但容镜却言之凿凿:“不会的。”
宋清不知道容镜如此笃定的原因,看对方跃跃欲试的模样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他,思量再三之后只能给谢长时发信息求助,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谢长时的回复也令他大惊失色:听他的。
颠了,这个世界多少是有点颠了。
宋清选择跟着一起颠。
于是一鼓作气,脚下油门一踩,黑色迈巴赫驶向了亭阳市的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