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僵尸也想世界和平by苏词里

作者:苏词里  录入:11-14

午后的警局安静得都能听到风从眼前掠过的声音。
段云双双手插兜慢吞吞地从食堂绕回大厅,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娱乐活动。
她最近闲得脑袋都能长出蘑菇来了,一天到晚待在警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也许下午可以去附近的商场看个电影。
听说最近新出的影片质量还不错。
然后再点杯奶茶,最好是少糖加冰的。
思绪漫无边际游离时,段云双的耳边响起了一道悦耳的少年音:“你好,我想找特殊部门处理一点事情。”
特殊部门?
段云双的耳朵竖起来,脚下的步伐方向也跟着一转,走向了前台。
前台的接待人员没错过她的到来,当即对着面前的少年微微一笑:“正好,你身后那位就是我们特殊部门的负责人段云双女士,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她。”
容镜回头,对上了一张五官美艳的脸。
段云双没有穿制服,一头大波浪棕色卷发随意找了根木簪挽起,看上去格外利落清爽。她抱着双臂,身体懒洋洋靠在台柱上,一边观察容镜一边挑眉问:“确定找特殊部门?”
容镜嗯嗯点头。
“行,跟我来。”
跟着段云双上了三楼,又一路走至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推开大门,入眼便是与众不同的装饰。
年份已久的桃木剑,剑下是实木的神龙木架,办公桌后方挂着巨幅的天尊画像,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的小玩意。
段云双没错过宋清惊讶的眼神和容镜无所变化的表情,笑了笑,弯腰倒了两杯水,示意容镜和宋清往一边的沙发坐,先问宋清:“这位先生看来不太了解我们特殊部门哦?”
被点到名字的宋清尴尬地笑了笑。
段云双倒也不介意,慢条斯理地开口介绍:“特殊部门是天师联盟与官方合作创办的部门,在每个市的警局都有分部,旨在处理该城市内发生的一些异象。”
说到‘异象’二字的时候,段云双加重了咬字。
随后又道:“那么两位可以说说,你们发现了什么。”
容镜乖乖开口:“我们在商场遇到了一只鬼,经过简单的调查,发现它的死因可能跟它以前的朋友有关系,所以想来这边查一查它的朋友。”
他三言两语将遇到程璞玉的地点、情形以及程璞玉无法离开商场等信息全部交代。
段云双原先显得懒倦的表情在听到程璞玉无法离开商场时,有了细微的变化。她垂下眼眸,眉心微蹙,随即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开始查找程璞玉的信息。
就如宋清所调查的那般,程璞玉并未被销户。
于是她又输入了张裕的名字。
张裕,亭阳市长唐庄人,今年三十岁,自己创业做点小生意,去年结了婚,同年十二月生了个儿子。
一眼看去,就是普普通通的正常情况。
“张裕和程璞玉关系很好?”段云双问道。
宋清回答:“程璞玉本人是这么说的,张裕比他大四岁,算是他半个哥哥,他从小就喜欢跟在张裕身后。程璞玉父母因事故去世以后,张裕的父母几乎把他当亲儿子,逢年过节程璞玉都是在张家过的。”
这么看来,关系是很好。
段云双看了眼张裕的家庭状况,然后目光聚焦在了张裕信息后方的‘创业做生意’五个字上。她撑着下巴思考半晌,几分钟后,从屏幕后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三年前,张裕的账户多了一百万。”
宋清和容镜对视一眼,后者问:“张裕现在在亭阳市吗?”
“张裕结婚以后就和妻子搬去了鞍城,不过你们运气不错,高速检查站显示昨天他带着老婆儿子来亭阳了,不出意外的话是来看望父母的。”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容镜和宋清没有在警局多做停留。
离开前,段云双跟容镜要了联系方式,又像是随口一问:“弟弟是哪个门派哪家道观的?”
“玄天观。”
三个字入耳,对于段云双而言有些陌生。
她在记忆里搜寻半天,也没找到‘玄天观’的存在,便没有再纠结。
全国范围内大大小小的道观数量只多不少,不知道也属正常。
她回到办公桌前,播出去一个电话:“你回亭阳没?让我盯个人。”
回到黑色迈巴赫内,程璞玉已经望眼欲穿。
容镜将它的脑袋塞回车内,张嘴就问:“三年前,张裕有没有遇到金钱上的问题?”
程璞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意识到容镜的询问可能与它的死因有关系,它想了想挫败地摇头:“不知道。”
它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知道自己和张裕到底有何仇怨。
“那到时候去问问张裕吧。”
“张裕应该不会说吧?”宋清蹙眉,如果程璞玉真的是张裕杀的,张裕肯定不会说实话。
他隐瞒了这个真相三年,现在又结婚生子,肯定不会愿意坐牢。
容镜撇嘴:“吓吓他就好了,实在不行就揍一顿。”
晚上九点左右。
张裕带着妻子儿子从父母的家里出来。已经略显年迈之姿的父母跟在三人身后,老父亲笑吟吟的,老母亲一脸不舍,拉着张裕的手说着话:“下次带璞玉一块来,这小孩也真是的,三年了也不回来。”
张裕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知道了,反正我把话带到,他来不来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行了,爸妈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知道了,你开车回家也注意点安全。”
亭阳市到鞍城有三个小时的车程。
“要是觉得累就在服务区休息一会。”
“嗯,我知道的。”
张裕的妻子闻言也跟着安抚老人家:“爸妈你们别担心,张裕要是累了,就我开车,过段时间我们再来看你们。”
“好好好。”
告别了父母,张裕一家三口坐上车,很快驶离了长唐庄。
路上,张裕妻子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你已经跟程璞玉断了联系?”
虽然她没见程璞玉,但程璞玉这个名字对她来说用如雷贯耳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每次来亭阳,丈夫的父母、周边的邻居,几乎都会提到程璞玉。
大家都以为程璞玉和丈夫关系很好,却不知道早在他们结婚那年,程璞玉就因为欠丈夫钱不还,换了联系方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张裕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爸妈那么喜欢璞玉,几乎把璞玉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我要是照实说了,岂不是寒他们的心?”
“那也不能这么说,他们迟早有一天要知道的。”
张裕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要是困就先睡一会,到家了我叫你。”
“行。”
黑色轿车疾驶在马路上。
他们挑的是条近道,会路过一个村庄,道路变窄,路灯也坏了几个,张裕睁大眼睛认认真真盯着周围环境,不敢分神。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保持同一个姿势太长时间,眼皮产生了极其强烈的酸涩感。
他单手握住方向盘,揉了下眼睛。
几秒钟的模糊之中,仿佛有一道鬼影一晃而过。
张裕猛地踩下刹车。
他晃了下脑袋,定睛朝着前方看去,前面的五米道路漆黑空旷,别说是什么鬼影,连黄鼠狼之类的生物都不见影子,只有夜风吹动树叶,晃了晃地上的影子。
张裕松了一口气,心想大概是今天提起的程璞玉影响了他的心绪。
他抿了抿唇,低声说:“你别怪我,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你多烧点纸钱……”
“真的吗?”沙哑的嗓音突兀地在张裕的身后响起,哪怕时隔三年,依旧显得熟悉的声线令他在这一瞬间浑身被冷汗给浸透。
张裕浑身僵硬,心脏却砰砰砰地跳动得格外厉害,每一下好像都要撞破胸腔和喉咙。
他疯狂地吞咽喉咙,视线一点一点聚焦在后视镜上。
程璞玉穿着那天晚上的衣服,一套很简单的休闲服,安静地坐在后座的位置。它抬着眼,五官似乎不复往日的清秀,倒显得狰狞,尤其是那双猩红的眼眸,里面迸发出来的无声恶意几乎要将张裕给蚕食。
而最令张裕感到恐慌和毛骨悚然的是,他那刚满一岁的儿子正酣睡在青年的怀中。
“你……”
张裕张了张嘴,喉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只艰难地蹦出一个字来。
程璞玉垂下眼眸,尖锐的指甲在张裕惊恐的注视下轻轻拂过一岁小孩娇嫩的脸,仿佛只要它稍稍用力,小孩的脸皮就会被戳破。
程璞玉声音冷静:“我很好奇,我把你当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你放开他!”
“你很紧张你儿子?”程璞玉的指甲勾着小孩的衣服,将他腾空提了起来,随后苍白的面上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你杀我,我杀你儿子,我们也算互不相欠了。”
“不!他还只是个孩子!”
“那我呢,我那时候也刚刚大学毕业,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开始我的新人生。”
程璞玉虽然对自己如何死亡一事毫无知觉,却始终记得那天晚上,他在收到公司录用的消息以后,兴奋地将消息分享给了张裕,张裕也显得很开心,提出了要去吃夜宵帮他庆祝。
他以为张裕是真的替他开心,结果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
“我……我没杀你。”张裕狠狠锤了下脑袋,眼里是凶狠,“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你早就死了……”
“幻觉?”
程璞玉冷笑一声,尖锐的指甲刺进张裕儿子的手臂,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小孩刺耳的哭声撞击着张裕的耳膜。
程璞玉:“这也是幻觉吗?”
不、不是。
张裕完全可以嗅到浓郁的血腥味,那味道熏得他头脑发胀。
可他愣是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程璞玉见他固执的模样,拎着张裕的儿子便飞出了车外,坐在了车子的引擎盖上,它单手提着小孩,只要稍稍松手,小孩就会跌入车轮之内。
这一幕彻底刺激了张裕的眼球,他猛地扑在方向盘上,慌乱地喊:“不、不、不要这么做——”
“那就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
“我每年都会给你烧很多钱……你别动他!”
“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只要答案。”程璞玉的眉眼沉下来,“而且你凭什么认为你害死了我,再给我烧点纸钱,这件事情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不是我害死你的。”张裕的肩膀耷拉下来,他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力道,张嘴喃喃道,“我只是在酒里下了药,让你昏过去而已。”
“可你知道我死了,你什么都知道。”
张裕一噎。
“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就放过你,也放过你儿子,从此之后你们一家三口还可以好好过日子。否则我每天都来找你们,你可以试试看,你接下来会不会有好日子过。”
程璞玉的脸隔着挡风玻璃贴上张裕的脸,那双鬼眼中迸发出来的恨意几乎要将张裕整个人烧起来。
恐惧无声蔓延。
张裕浑身颤抖,脑子里开始不停地徘徊“好好过日子”五个字,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问:“真的吗?你说真的吗?只要我告诉你……”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当然。”
张裕怔怔地盯着它,半晌,终于道:“……行,我告诉你。”
“三年前,我做生意的时候被生意伙伴骗去了赌场,输了八十万……”张裕嘴唇颤抖,“我没钱还,他们就威胁我,要打断我父母的腿,要我父母的命。我本来是没当回事的,觉得他们胆子应该没那么大,可是那天晚上我妈跟我说,我们家门口有个奇怪的男人走来走去,我一问那男的特征,就是赌场的人。”
“我想去银行贷款,但是贷不出。”
就在这个时候,张裕遇到了一个道士,那道士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突然就笑了,问他:“你缺钱?我有个赚钱的机会,你要不要试试看?”
对方所谓的赚钱方法就是拿程璞玉的命来换。
张裕肯定是不同意的。
但他实在是被逼到了绝路。
那天晚上他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母亲被一辆车撞断了腿,但那车是黑车,没有牌照,警方找不到人。
同一时刻,赌场的人发来信息说:下次可就不止一条腿了。
他浑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
他熬了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去找了那个道士。
“给你下了药,确认你昏迷以后,我就将你交给了那个道士,之后……那道士给我打了一百万,我把债还掉了,用剩下的二十万做了点小生意。”
现在,生意越做越好,有了老婆和儿子。
张裕眼眶通红:“璞玉,哥真的不是故意的,但哥当时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原谅哥行不行?哥求你了……”
程璞玉望着痛哭流涕的男人。
是啊,张裕现在是有老婆有儿子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
可他呢?
带着一身的茫然在那栋商场里飘了整整三年,看着人来人往,有时候看迷糊了就跟在他们的身后,忘了自己不能离开商场,然后一到门口就被狠狠撞了回去,疼得它在地上打滚。
可没人看得到。
他们只会穿过它的身体,继续说说笑笑。
程璞玉扯了扯唇,手掌挥过。
周围阴冷的气息尽数退散,浓郁的血腥味也在此刻消散,张裕像是察觉到什么,抬起了眼。
对上的却并非程璞玉的鬼脸,而是妻子震惊和慌乱的眼睛。
张裕的心咯噔一下。
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张裕的妻子叫刘艺悦。
是张裕生意伙伴的侄女,张裕在饭局上对刘艺悦一见钟情,自此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说是疯狂,但张裕做事进退有度,人也长得不赖,生意有起色,刘艺悦很快就沦陷在他的温柔之中。
刘艺悦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好。
直到刚才,她的丈夫好端端开着车却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一脚踩停了刹车之后竟然开始胡言乱语……不,不是胡言乱语。
是他亲口承认自己谋害了最好的朋友。
她的丈夫是个杀人犯!
这样的认知冲撞着刘艺悦的理智,令她浑身像是陷入冰冷的寒潭,冻得人无法动弹。
难怪,难怪每次提到程璞玉,张裕的表情都不太对劲。
她以为是程璞玉伤透了张裕的心,却不想着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不是!”张裕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焦急地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我可以解释的!”
“你解释什么?”刘艺悦的嗓音颤抖,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你刚刚把一切都交代了,你说你为了还八十万的赌债,接受了一个道士的提议,害死了你最好的朋友……张裕,那是一条人命!人命!”
张裕张了张嘴,看到妻子激动的表情,知晓挣扎无用,只能失魂落魄地摔进座椅,呐呐道:“可如果我不那么做,失去的会是三条人命啊。”
“何况……他家里没人以后,我爸妈对待他跟对待亲儿子没什么两样,如果用他的命换我爸妈的命,他也应该同意才对。”
“够了!别再自欺欺人了。”刘艺悦通红着眼睛,看向丈夫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她咬了咬嘴唇,闭上眼睛再睁开,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声音沙哑地道,“张裕,去自首吧。”
“自首?”张裕似乎显得不可置信,“你让我去自首?我们的儿子才一岁,我要是去自首了,你以后怎么办?我们儿子怎么办?”
“当然是带着你儿子改嫁咯。”
一只手撑在黑色轿车的引擎盖上,收到消息的段云双踩着高跟鞋,居高临下地望着张裕猛地扭过来的脸,美艳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不然要守着她那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前夫一辈子吗?”
心狠手辣、杀人犯、前夫。
每个词都在张裕的心口插上一刀。
他愤怒地质问:“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
段云双上下打量他,轻嗤了一声,随后,在张裕的怒目圆睁中长指一勾,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喏,看清楚了吗?我是谁?”
张裕的脸色骤然苍白。
段云双向后挥手,声音懒散:“行了,把他带走吧,再问问清楚那个道士是怎么回事。”
没再多看一眼车内的人,段云双直起身体,目光往四周转了一圈,很快就在黑暗中窥见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轮廓。她嘴角扬起笑容,迈步走过去,敲响了紧闭的车窗。
“弟弟,你——”
话没说完,随着车窗降下露出了一张眉骨锋利冷漠的脸。
但不过一秒,容镜就从谢长时的身侧挤了过来,他以一种难以理解的姿势悬空半趴在谢长时的怀里,双手搭着车窗,抵着下巴看过来。
段云双将差点蹦出口的‘握草你谁啊’重新咽回去,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弟弟,这个家伙我先带回特殊部门了,之后若是从他嘴里撬出来其他有用的信息,我会随时联系你的。”
容镜嗯嗯点头:“好的,麻烦您。”
段云双啧一声:“别这么客气,叫姐姐就行,我也大不了你几岁。”
容镜能感知到段云双的好意,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姐姐。”
段云双这才满意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黑色迈巴赫重新驶回了筒子楼。
自从搞明白自己的死因以后就宛若被抽走了精气神的程璞玉眼也不眨,像一条尾巴跟在容镜的身后便下了车。结果没一会儿就被容镜提起来,重新扔回了车内。
它抬起迷茫的眼睛,无声地询问什么情况。
谢长时代替容镜回复:“今晚你和宋清一块住酒店。”
“哦。”程璞玉也懒得问原因,反正容镜他们让它怎么做,它就怎么做。
倒是宋清在听到这个吩咐以后,咬着嘴唇开始思考——
那他是要开两个房间还是让程璞玉跟自己住一块?
人和鬼住一块,那跟住凶宅有什么区别?
可是开两个房间好像有点浪费,而且这鬼的状态看上去很差,仿佛下一秒就会自杀嗝屁。
宋清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决定开解它一下:“喂,你没事吧?”
“没事。”程璞玉有气无力,扔下这两个字就不再说话了。
黑色迈巴赫内再度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宋清觉得车内过于压抑,正打算开个音乐缓解一下凝滞的氛围时,程璞玉却出人意料地再次开口了。
它的眼睛无神,盯着窗外一排排飞驰而过的绿植,声音很低,像是很苦恼:“就很奇怪,我以前明明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把我当弟弟的,我爸妈刚走那一阵,他身上一共就十块钱,可却愿意花九块钱给我买零食。结果到最后,他为了八十万选择眼睁睁看我去死。”
它抬起头,与后视镜中的宋清对上眼,问:“是不是很奇怪?”
同一时刻的筒子楼,容镜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谢长时脱下西装外套挂至衣架,单手解开领口的纽扣,他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一罐牛奶,半垂着眼眸拿过洗干净的水杯,看着奶白色的液体缓缓倒入其中,缓缓开口:“人性本就很复杂,有时候,一件简单的事情、一个突然之间变化的念头以及时间的流逝的都可能改变对方。”
“唔,”容镜拧了拧眉心,凑到他身边喝了一口牛奶,然后慢吞吞地问,“那你呢,这些东西会改变你吗?”
“当然。”谢长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是……”容镜迟疑了一下,小声嘀咕,“我觉得你没变,十二年了,你给我的感觉还是跟以前一样。”
容镜的敏锐度要比普通人强上不少,尽管最初见到谢长时时他觉得谢长时和以前不像了,可经过这一整天的相处,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谢长时还是以前的谢长时。
喊他起床的时候会用湿漉漉的毛巾盖在他脸上防止他赖床,会替他准备好牙刷牙膏、早餐,会给他倒牛奶。
和十二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有坚守的东西。”沾上牛奶玻璃瓶外水汽的手掌覆盖住容镜的脸,那低于正常温度的触感冻得容镜嗷了一声,他手忙脚乱地伸手扒下男人的手,然而男人已经转换目标,手掌压在了他翘起的乌黑发丝上,漫不经心道,“小僵尸不需要知道这么多,赶紧喝牛奶,喝完去洗漱。”
容镜:“……”
容镜咕嘟咕嘟地灌完牛奶,乖乖地将杯子洗干净,拎着睡衣去了浴室。
洗干净出来,他还是和昨天夜里一样,叽叽喳喳像小麻雀,完全没有丝毫睡意。
谢长时按了按酸涩的眼皮,突然喊了声:“我的强。”
“……昂?”
“该睡了。”
“……哦。”
虽然最开始容镜的确没什么睡意,不过他睁着眼睛在心里嘀咕时听到了谢长时安稳有序的呼吸,明明就只是呼吸声而已,却好像有很神奇的催眠作用,没一会儿下来,容镜已经哈欠连天,蹭着柔软的枕头开始打起了瞌睡。
第二天早上,容镜嗅着早餐的香味,很自然地在洗漱之后飘到了餐桌前。
吃饭的时候,段云双发来了信息。
说是从张裕并不知晓道士为什么非要取程璞玉的性命。不过,他们从张裕那里拿到了一张照片,是张裕当年去找道士的时候偷拍的,根据特殊部门的调查,这个道士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几率竟然不低。
段云双给容镜发了一段二十几秒的视频。
“这是什么?”容镜拿着手机挤到谢长时的身侧,谢长时低头,看了几秒,回答,“酒店开业仪式。”
宋清悄摸摸凑过去看了一眼,随即惊讶:“这不是卢建聪吗?”
容镜的脑袋上都是问号:“那又是谁?”
宋清外号包打听,立马跟容镜解释:“江东集团的一个项目负责人,之前跟咱们抢项目,没抢到。”
恰好此时段云双的语音也抵达了:“我们询问了卢建聪,他说这道士自称凌霄,是丹枫集团的一个老总介绍给他的。”
提起丹枫集团,容镜三人都有所了解。
因为,前天容镜和谢长时去的那栋商场就是丹枫集团旗下的。
容镜咬了一口烧卖,猝不及防地问:“打生桩?”
段云双惊讶:“你也这么想?”
容镜唔了一声。
从得知程璞玉被困在商场无法脱身时,他就有这种猜测了。毕竟,以前他跟在太虚爷爷身边时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段云双:“我调查过了,程璞玉出事那段时间,丹枫商场正好停工。根据工人所说,他们遇到了很诡异的事情,建造商场时有一面承重墙总是断裂,后来丹枫集团的人请来了一位‘大师’,‘大师’说商场的地基位置偏了,破坏了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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