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站在她身边担忧地看着她,“阿姐……”
是了,她还有弟弟与南蛮。
眉姝扔掉手中染血的长鞭,转头看向阿善,露出了个轻松的笑,“阿善,以后南蛮会越来越好的,对吗?”
“嗯!阿姐就是最好的南蛮族长!”阿善跑过去抱住眉姝,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阿姐别难过,你还有我。”
眉姝心底一角猛地一酸,紧紧地将阿善拥住。
抽出沉疾污垢,南蛮也该重获新生了。
他们也是。
沈玉竹静静地看着他们,心念一动,转头看向拓跋苍木时,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早已看向了他。
“拓跋苍木,你先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沈玉竹还是有些在意,且为此心神不宁。
“什么?”拓跋苍木幽蓝的眼睛看着他,凝神而专注。
沈玉竹强作镇定,努力不移开视线。
“就是那句,我的命是你的……是什么意思?”
“殿下不喜欢那句话吗?”
沈玉竹恍然发现,好像不管何时,他看向拓跋苍木的时候,都能对上对方看来的视线。
拓跋苍木,是一直都在看着他吗?
“不是......”
下意识想要解释的沈玉竹突然止住话,等等,他为什么要喜欢这种话啊?更何况分明是他问拓跋苍木,怎么这会儿拓跋苍木倒是反问起他了。
沈玉竹不说话了,这人想让他被牵着鼻子走,做梦。
他不问了,反正急得不是他。
“眉姝,你不能这么做……”
桑长老从屋内走出,看到眉姝扔在地上的沾血长鞭,咽了口唾沫。
他是个软弱的人,他方才不敢在眉姝鞭打斥责索岚的时候出来。
若是从前,他还能有眉姝不会对他做什么的自信,但现在他不确定了,因为眉姝变了。
就像现在,他才刚出声,就被眉姝看来的眼神吓得闭上了嘴。
“桑长老,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桑伯伯了,”眉姝轻笑一声,“按照规矩,你应该称呼我为族长。”
桑敕虽心里畏惧如今的眉姝,但为了他以后在南蛮的地位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族长,南蛮多年来都一直是族长与长老们共同管辖,哪怕您阿父在位的时候也是如此,如今您这样轻易就篡改祖制,恐有不妥。”
眉姝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看了眼身旁正为她担忧的阿善,给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既然你觉得这是祖制,那我问你,南蛮这些年有因为这所谓的祖制变好吗?还是说,你觉得南蛮根本无需改变,只需要固守着那陈旧的一套?”
眉姝看向桑敕,一句句反问。
桑敕绞尽脑汁想要反驳,“族长您总说南蛮要改,可如今的南蛮哪里不好,分明就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之地。”
这样的南蛮才是他们应该守护的,眉姝又懂什么!
这下子都不用眉姝出声,她身旁的阿善都忍不住了。
“我看你不是蠢就是坏!你真觉得现在的南蛮好吗?”
阿善瞪着桑敕,他真是受够这群人了,一天天的只会拖累他阿姐,什么都看不明白。
“你自以为的世外桃源,只不过是因为南蛮与世无争暂时对他们没有威胁罢了,要是哪天被人盯上,南蛮能抗衡得过哪个?”
阿善眼睛一转,看向不远处的拓跋苍木与沈玉竹。
“就比如北狄,要是想要踏平南蛮,你觉得会用多长时间?你又能用你的长老之位做些什么?”
阿善向来学不会说话拐弯抹角和委婉,这直言直语的一番话简直快要将桑敕吓晕。
这个问题他哪里敢回答!更何况那北狄首领就在那里。
谁知一个敢问一个还真敢答。
拓跋苍木思索片刻,给出一个答案,“不足半月。”
阿善闻言满意地挑眉看向桑敕,“听见了吗?现在你还觉得南蛮只需要与世隔绝就可以了吗?”
桑敕嗫嚅着摇头,他从未离开过南蛮,又怎么会知道如今的南蛮之外早已不是他从前认为的那番模样。
“既然如此,那我阿姐说南蛮以后都不会再有长老又有什么问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长老好像也没什么用吧。”
阿善煞有介事地用手摩挲着下巴,看着面容颓丧的桑敕,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
只不过刚把桑敕吓唬住的时候,阿善的后衣领子就被眉姝给揪住了。
“桑伯伯,就连阿善都知道这些道理,你觉得呢?若是你还是不甘心,那这么多年,我也有不少账想要同你算算。”
眉姝瞪了眼一说就止不住嘴的弟弟,一边玩去,这种拉仇恨的事让她来做就行了。
桑敕虽然无用,但也正如他所言,毕竟是一直以来的南蛮祖制让他做了这么久的长老。
而这些年,桑敕与索司在南蛮早已培养了自己的势力,谁知日后会不会有什么祸端。
打蛇打七寸,要对付他们,就必须将事情做绝,让这群人再无翻身的机会。
首先,她必须要破除这个祖制,断绝他们在南蛮的地位与影响力。
“什么......什么账?”桑敕想到从前他们对眉姝这个族长的轻视,心虚地反问。
“你们曾经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将南蛮兵权的一部分调动权力给了索岚,再后来,我所下的命令竟然还要通过你们的准许,而你们也对此有驳回权力。”
眉姝看着越来越心虚,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的桑敕,又接着道。
“后者明面上是长老的权力,但前者就是你们的私心了吧?”
眉姝当着族人的面,扬声问他,“难道我不该将利用权力滥用私心的你们撤除长老之位吗?”
“原本的祖制之所以会设立长老之位,那是因为当时南蛮的长老们大都见多识广,可对族长进行提醒和劝诫,”
“这才是祖制设立长老之位的初衷,可你们又在这个位置上做了些什么?以保护的名义封住南蛮山门,残害来此的外族人,你们与当年的凶恶之徒又有什么分别?”
眉姝的气势很足,她其实自小性子便宛若朝阳,只是后来被族长的担子拖住了脚步,变得瞻前顾后,畏缩不前。
眼下想通一些事后,她的脊背挺直,脚步也轻盈起来。
正是因为她重视族人与亲人,才更该头脑清醒,知道何为对错,不可一味纵容。
一族之首当杀伐决断。
对此,桑敕低下头,再不言语。
将这些人都带下去后,眉姝才又让拓跋苍木与沈玉竹进屋中。
“殿下、首领,今日让你们见笑了。”眉姝抬了抬手,示意阿善给他们倒茶。
“怎么会,我与拓跋苍木倒觉得是出好戏,只是今日虽是震慑住了那些人,但日后恐怕他们仍旧会心有不忿,会做些小动作。”
沈玉竹端起茶杯饮下。
这也是眉姝所担忧的事,她看向坐在身旁的阿善,尤其是她的弟弟。
她担心将此事做绝后,索家一脉会将对她的恨意报复在她的弟弟身上。
“是,所以我从前才会有所顾忌。”
拓跋苍木放在膝上的手背被沈玉竹用指尖挠了挠,他适时地开口。
“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吗?你若是帮了我们,我们也会给你想要的。”
眉姝自然记得,“二位的意思是?”
“我会留下十人保护你与阿善。除此之外,南蛮要尽可能快得与外界产生联系,但这个方式不能太引人注意,毕竟南蛮虽攻山不易,但境内却没有可与外界匹敌的兵马。”
拓跋苍木面无表情地陈述。
“我一路走来,发现南蛮种植了不少草药,也许你可以考虑将草药售出,南蛮兵力不强,消息滞后,前者一时半会儿是训练不出了,但后者却可以通过经商做到,单看你想不想。”
他的话很明显了,南蛮可以利用自己天然无害、与世无争的优势,在四境与中原组建起属于它的消息网。
有时候准确珍贵的消息,在乱世之中无异于保命符。
眉姝沉吟片刻,“那么首领又是想从南蛮这里得到什么呢?”
“我们用钱来买消息的时候希望族长能便宜些。”
沈玉竹笑着道,他与拓跋苍木只是来此解蛊。
如今南蛮既然帮了拓跋苍木,将王蛊赠与了他们,那么此番对眉姝的提醒就算是回赠了。
听到他们如此说,眉姝怔愣后失笑摆手,“那眉姝就在此保证,若是事成,二位在南蛮获得的消息都不需要任何代价。”
阿善听不懂他们云里雾里的话,直听得打哈欠。
他困意上来眼皮打架的时候,眉姝不动声色地偷偷扭了下他的胳膊,阿善登时就清醒了。
他看着沈玉竹,又觉得有些不舍,“殿下就要回去了吗?”
阿善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他时常听到的一句话,“有空的话可要常来南蛮玩啊。”
沈玉竹没忍住笑了一声,“这个还是别了,此番我与拓跋苍木都是乔装打扮悄悄来的,若是让有心之人知道了,那恐怕就会将北狄与南蛮绑在一起了。”
“那有何不可,皇室不也想要与北狄扯上姻亲吗?”
拓跋苍木倒是不在意北狄与南蛮的关系,投鼠忌器,这对南蛮不算坏事,只是有利有弊罢了。
见他提起这茬,沈玉竹瞥了他一眼,“是啊,既为姻亲也为束缚,首领想必很不情愿吧。”
拓跋苍木明显神情一僵,“没有的事……”
还没有的事,也不知道前世是谁将他前来和亲皇兄的腿都给打断了,更何况没记错的话,这人一开始也时常欺负戏弄他吧。
现在倒是装起没事人了。
沈玉竹看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阿善就趴在桌子上看他们说话,看到他们二人的对话觉得好玩,心想成亲好像也不算坏事,至少以后身边就有人陪他玩了。
“殿下、首领,你们何时回去?我这就安排人送你们回到北狄。”
眉姝想到族内那一系列要变动的事宜就有些头疼,但这又是不得不做的。
“就不劳烦族长了,我们走后,围在南蛮山外的北狄军也会随我们一并离开。此举的确冒犯了南蛮,但也是为了我二人的安危着想,还望族长不要介怀。”
沈玉竹原本派人埋伏在南蛮就是为了保护拓跋苍木。
只是没想到那时候竟然那么大的动静,倒显得北狄像是在示威,虽然那时候的确也有这几分意思。
眉姝摇头,轻叹一声。
“我自然不会介意,正如首领所说,若是北狄想,只需不足半月就能踏平南蛮,南蛮只会以北狄为友,我相信四境之内谁也不愿与北狄为敌。”
说到这里,眉姝神色犹豫,“但北狄如今锋芒太盛,甚至就连皇室都与北狄和亲,而如今,唯一与北狄有抗衡之力的恐怕只有富庶的西戎……”
眉姝突然收住话,看了一眼正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阿善。
“你出去看看桑敕他们现在是否好好地呆在屋内。”
阿善知道这是姐姐想要支走他,当即撇嘴起身离开,“好。”
等到阿善离开后,眉姝才说出多年来一直压在她心上之事。
“不瞒殿下与首领,在我阿父,也就是前任族长死前曾告诉过我一件事。”
眉姝声音沉重,“当年南蛮遭遇横祸时,他曾听到有两人说的是西戎语,那时候我阿父藏在水缸中,他闭气功夫一绝因此无人发现。”
西戎……沈玉竹与拓跋苍木对视一眼。
如果当年是西戎人偷窃了南蛮秘术,那么将蛊种在拓跋苍木体内的人想必也和西戎脱不开关系。
“这件事我阿父藏了一辈子,直到死前才对我言明,他知道凭借南蛮的力量很难撼动西戎去给族人报仇,但这仇恨始终压在我们的心上,而我们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更是痛苦。”
眉姝握紧拳头,她决不会放过西戎,就算现在不行,那也有以后,南蛮总会一步步起来。
“我将此事告知二位,便是想让二位也切记当心西戎,按我阿父所说,它并非表面上的经商富饶之地那么简单,若是它真有这么好,那些流民也就不会往东夷跑了。”
“好,多谢族长告知,这个消息对我们而言很重要。”
沈玉竹凝眉,甚至这也许就是前世拓跋苍木死亡的关键,西戎,他早晚要去会会。
“还有一事,我想要麻烦一下首领。”眉姝声音恳切。
“这段时间的南蛮不会太平,势必会动荡一番,我想让你们将阿善带去北狄一阵,我知道他总想着要出去,跟在首领与殿下的身边,我也放心些。”
眉姝知道索家与桑家的手段,被逼急后无非会用她在意的人威胁她。
阿善在南蛮会让她分神,若是到时候见血,她也不想让阿善看见她这番残忍的一面。
她希望阿善能永远心思澄澈,无忧无虑。
沈玉竹猜出了眉姝的良苦用心,将阿善送到北狄也表明了她要与北狄成为盟友的态度。
“好,我们会好好安顿阿善的。”
拓跋苍木也点点头,同意了此举。
见他们答应下来,眉姝松了口气,如此她便放心了。
“什么!我可以跟着殿下你们去北狄?”
阿善得知这个消息欢呼一声,“阿姐居然愿意让我离开南蛮了吗?太好啦!我最爱阿姐了!”
阿善蹦跳着一把抱住眉姝,眉姝状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哼,这种时候才会说最爱阿姐,花言巧语,到了北狄记得要好好跟人相处,别成天上蹿下跳地招人烦。”
“我才不会,我可讨人喜欢了,你说对吧殿下?”
阿善很不服气眉姝对他的评价,当即看向沈玉竹,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
沈玉竹闷笑一声,“是是是,阿善不会招人烦的,族长就放心吧。”
商量好后,沈玉竹他们连夜与眉姝告别离开南蛮。
之前还兴奋地收拾包袱的阿善临到真要走了,又舍不得阿姐起来,他抱着眉姝的胳膊。
“阿姐,你记得到时候要来接我啊,可不能将我忘了。”
眉姝哭笑不得,拍拍他的后背。
“行了行了,阿姐怎么可能会将你忘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去南蛮之外看看吗?这下你不用再想着偷跑了,阿姐给你这个机会,好好见识一番,回来讲给阿姐听。”
阿善重重地点头,“一言为定!”
沈玉竹与拓跋苍木耐心地站在路边看着他们姐弟二人道别。
“也不知道北狄现在怎么样了?我们才从东夷回去没多久就又来了南蛮,赛罕想必心里对我们都有意见了,你总是将摊子丢给他。”
沈玉竹想到北狄,神奇的竟然有了一种要回家的感觉。
家……吗?
“殿下放心,我们临走前我给那些人安排了一些事,他们不会闲下来的。”
夜风微凉,拓跋苍木将包袱里的披风拿出,细心地给沈玉竹披上。
沈玉竹困惑地看着他,“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让他们提前将成婚前的事宜准备好,北狄虽比不上中原繁琐,但也需好几天的时间准备。”
拓跋苍木一脸淡定地道。
他越说,沈玉竹的眼神就越迷茫。
“什么成婚?谁与谁?”
“我与殿下。”
拓跋苍木满意地为沈玉竹系好披风,欣赏了片刻他此时一脸空白的表情。
???!!!
“你根本从未对我说过此事!”
沈玉竹回神后,咬牙切齿地看着拓跋苍木。
成婚这种大事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实在太过分了……不对,他什么时候同意了!
沈玉竹瞪了他一眼,先斩后奏算什么告知。
“如果没记错的话,按照规矩在我来到北狄的当天就该成婚了吧,那时候你都没准备,现在又是在准备什么。”
这件事的确让拓跋苍木懊恼了很久。
最初他知道自己莫名被皇室用一个和亲的名义绑住时很是愤怒,若非北狄还需养精蓄锐,他原本是想抗旨的。
没人喜欢被权势威胁去做不愿之事,尤其是生性不羁的拓跋苍木。
那时候他甚至迁怒了那位远道而来的和亲皇子,在他看来,对方是皇室的人,也不算什么真正无辜。
他肯让对方在北狄安生呆着就不错了,又怎么会认真准备什么婚礼。
原本的确是这样。
但拓跋苍木漫不经心地想,他就是后悔了,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既然殿下总是用没有拜过天地来搪塞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就拜一拜又有何妨。
“是啊,这是我欠殿下的,所以想要现在补上。”
拓跋苍木大方承认。
他也有自己的心思,如果说从前是担心自己失控会伤害沈玉竹,那么南蛮如果能治好他的话,他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更何况他与殿下虽为夫妻,但毕竟没有正式成婚,他不能让沈玉竹没名没份地跟在他身边。
纵使他死了,他的匕首也在沈玉竹的手中,北狄人也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善待于他。
就算殿下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只是想为沈玉竹准备好后路。
若是......殿下因先天病弱有什么不测,那他日后也有了理由为发妻守身,但这是拓跋苍木最不愿看到的。
他只是想与殿下有这样一层亲密的羁绊而已,至于其他,他不敢奢望。
沈玉竹觉得拓跋苍木现在表情有些奇怪,就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
“我从不觉得这是你欠了我的......”
沈玉竹麻木地想,他真的一点都没有做好准备啊,他与拓跋苍木不是挚友吗?怎么就要成婚了?
若是拓跋苍木只是想要补偿之前的轻视,也完全不需要做到这一步。
等等,这难道是拓跋苍木想要遮掩他们二人不在北狄的计策?
沈玉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责备地看了拓跋苍木一眼。
“就算你想以此掩饰我们的行径,那也不该瞒着我,吓我一跳。”
拓跋苍木与沈玉竹站得极近,也因为距离很近,他才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沈玉竹面上松了一口气的细微表情。
拓跋苍木泛热的心尖一点点变凉,略微扬起的嘴角僵硬在脸上。
殿下果然,不愿意啊......
“殿下,我与阿姐已经说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阿善背着包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脸的兴奋劲儿,他终于能离开南蛮去外面看看了!
沈玉竹同眉姝颔首作别,“好,我们出发。”
拓跋苍木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阿善悄悄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这人的心情好差劲的样子,谁惹他了?总不能是自己吧?
这次出南蛮有阿善这个本地人带路,走的山路都轻松了不少。
阿善是个话痨,这一路上他们都热热闹闹的,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阿善一个人说个不停。
“殿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善兴高采烈地指着不远处地上的一片草丛,不等沈玉竹回答,他又神神秘秘地道。
“那是我师父偷偷种的药草,他偶尔会采下来背出去卖。南蛮最不缺的就是药草,药材和毒草都有。”
“北狄倒是挺缺的。”沈玉竹笑了笑,“说不准你的师父就是将药草卖给了北狄。”
阿善用手挠了挠脸颊,若有所思,“北狄很缺这个吗?那殿下可以偷偷把这片地给拔光,反正我师父也不在这里。”
沈玉竹闻言哭笑不得,“你可真是你师父的好徒弟。”专想着怎么坑师父。
他们说笑时,拓跋苍木在身边就显得格外沉默起来。
虽然拓跋苍木平日也不太爱说话,但今日的表现似乎也太过反常了些。
沈玉竹思索片刻,莫非是这人不舒服?
他落后一步,走到拓跋苍木的身边,长时间的行走让沈玉竹的脸颊泛红,气息也有些不平,微微喘息。
“是头又疼了吗?”
沈玉竹看着前面精力无限还在小跑着的阿善,收回了有点艳羡的目光,看向冷硬着脸的拓跋苍木。
拓跋苍木沉默,他当然知道他现在应该表现得更自然些。
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心绪,任凭谁求婚被拒都不能平静。
沈玉竹方才的态度比直接了当的拒绝还要让拓跋苍木心灰意冷。
殿下甚至都不觉得他是认真的!他难道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拓跋苍木在心里颓丧,面上依旧沉稳,“没有。”
气死他了。
奇怪,拓跋苍木到底怎么了?
他们之前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啊,北狄暂时也没什么事值得拓跋苍木操心,难道是刚才——
沈玉竹灵光一现,拓跋苍木与他所说的成婚一事吗?
可这件事就更没有什么值得拓跋苍木费心的啊,沈玉竹想不明白,他不喜欢在心里纠结,索性直接问了。
“你到底怎么了?”
沈玉竹叫住他,现在拓跋苍木是将头发都束在脑后,沈玉竹拽不了辫子了还有些手痒。
拓跋苍木颇为沧桑地想。
殿下甚至连他在不满什么都不知道。
拓跋苍木心冷到麻木,“......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殿下不愿意成婚,那回到北狄后我就让他们停下婚礼准备,反正也用不上了。”
这倒也确实是个问题,沈玉竹问道,“他们都准备了什么?很繁琐吗?”
“也没什么,只是北狄的女子会花几天几夜的时间为我们缝制婚服,赛罕还会跋涉三日去雪山的神庙上为我们求取红线缝制在婚服上。”
“族内的帐篷也要张罗着换上喜庆的彩布;男子们会提前去打猎将婚宴上的食材备好,也没有花费什么功夫。”
拓跋苍木一条条陈述,沈玉竹听得瞠目结舌。
等等,这哪里不花费什么功夫了!这比起中原的富庶人家也差不多了吧!
拓跋苍木接着道,“不过这也没什么,他们应当还没完全备好,等我回去便让他们停下,殿下无需担忧。”
这下沉默的人轮到了沈玉竹,准备了好几日的时间他就这么让人直接停下......这也太惹人讨厌了。
“可是,这不是做样子的吗?难道做样子也需要这么认真的准备吗?”沈玉竹不能理解。
拓跋苍木深吸口气,“因为只有殿下......”觉得这是在做样子。
“殿下!”阿善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们快走呀,马上就能离开南蛮了!”
阿善的喊叫声将拓跋苍木的声音盖过,沈玉竹也就因此没有听清。
“你刚才说了什么?”
拓跋苍木拧着眉,这种话他是决计不会再说第二次的,“没什么。”
阿善回头看了眼追上来的两个人,尤其是走了这么久还不见疲态的沈玉竹,感慨道。
“殿下的体力好像好了不少。”
阿善这么一说,沈玉竹才发现好像是真的,以往他要是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就气喘吁吁,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但今日他还似乎还能继续再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