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朋友圈已经四天没更新喻白的照片了,上一张还是两人和雪人的合照,底下评论都在祝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
这回陆断要多拍几张,单人的,双人的。
陆断举着手机,调转摄像头,脸出现在屏幕里,他偏头对几米外沉浸在烟火里的人影喊了声,“宝宝。”
喻白隐约听到,举着仙女棒转头,脸颊被烟火映得红润,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啊?”
“看这里。”陆断笑起来,手指摁下。
定格了他和他的未来。
回家这天,喻白依依不舍地抱着奶奶,说自己过年还来。
“过年的时候,奶奶过去。”明奶奶说。
她知道自己乖孙其实还是不太能适应村里的生活,尽管这几天过得再开心,但就各种便利条件上来说,那还是不一样的。
住惯了城里的人呢,还是住在城里更自在。
明奶奶能理解这些。
她给喻白装了很多吃的,还有冻鸡冻鹅这些,都是乡亲们自家养的,比超市里买的好吃。
喻白来的时候拎了一个行李箱,回去的时候又多了两个大大的包裹。
如果没有陆断,他一定是拿不了了。
回家依旧要经历漫长的火车旅途,喻白小区楼下的一瞬间,感觉枯竭的灵魂瞬间又被灌满了。
“终于到家了!”他甚至有点想哭,“我还是劝奶奶留在临川吧,这样坐车太难受了。”
陆断说好。
喻白被陆断送回了自己家,接受来自爸爸妈妈的慰问和“洗礼”。
然后陆断接了个电话,要出门,神色看起来有些急迫。
喻白拉住他,“你要去哪?”
“拳击馆。”陆断顿了一下,解释,“前台说游泳池的排水好像有问题,我去处理一下。”
“我也要去。”喻白说。
陆断似乎有些抗拒,“不是很累吗?我那里面都是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不管”喻白瞅他,轻哼一声,“我就想去,谁知道你会不会瞒着我偷偷藏人……”
“去!现在就去!”陆断把人拎起就走。
说起来,这还是喻白第一次来陆断的拳击馆。
虽然身为老板的陆断自从开始追人谈恋爱以后,本人也没来过几次。
前台认识陆断,不认识喻白,看到人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对象。”陆断大大方方地介绍。
“啊,您好您好。”前台恍然大悟:原来是老板带老板娘来视察了啊!
江徊也在,“呦!断哥,喻白,你们回来啦?”
喻白冲他挥手,陆断抓住喻白的手放下,“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我哪有?”
“你有。”陆断抬手遮住喻白的眼睛,和江徊打了声招呼,牵着喻白往二楼的个人基地走。
来这里打拳的人都裸。着上半身,一个个身材好的不像话,有两个甚至比陆断还壮。
陆断才不想让喻白看到。
小呆子就喜欢肌肉好看的。
“原来你还有秘密基地啊……”喻白到二楼,看到这里的装修还惊讶了一下,跑到沙发上躺下,“这能住人哎。”
陆断“嗯”了声,“以后跟你吵架,我就来这离家出走。”
“怎么这样?”喻白抱怨了一声,“你来这里,那我去哪?”
“你还真敢想。”陆断咬牙切齿地捏他耳朵。
喻白跑开,开始研究边上的几台电脑了。
他疑惑道:“你不是说游泳池排水有问题吗?不去忙啊?”
“什么排水?”江徊一脸莫名其妙,“我就负责用泳池,我咋不”
话说一半,人被陆断掐着脖子带走了。
喻白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呆呆地眨了下眼。
什么嘛,神神秘秘的。
外面楼梯上,陆断放开江徊,冷飕飕地瞪他一眼。
江徊后背一凉,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事啊断哥?”
“我看的那个房子怎么样了?”陆断问。
他和喻白去奶奶家之前,就看好了一套房子,这几天也一直在线上交涉。
陆断让江徊去检查过,还拍了视频,但他不放心,总得亲自问问。
“哦你说房子啊,完全没问题。你这两天抽空再去确认一下就可以签合同了。”江徊说。
房子是他熟人介绍的,全新精装修,离临川大学很近,拎包入住。
一百多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首付不到两百万,相当抢手。
陆断点头,松了口气,“谢了。”
“所以你什么时候去?不是说要给喻白一个惊喜吗?”江徊不懂,“你带喻白来这干嘛?”
陆断冰冷抬眼,皱眉说:“他怀疑我藏人。”
虽然知道是开玩笑的,但是这他能忍?
忍不了一点。
陆断得力证自己的清白。
“他怀疑你,又不是我怀疑你,断哥瞪我干嘛?”江徊后退两步。
有胆子瞪喻白去啊,欺负他干嘛?
陆断按了下眉心,“今晚找时间去签合同,我先带白白走了。”
他转身,听见江徊在他身后故意喊:“泳池排水还没修呢。”
“交给你了,以后你给加五个点分红。”陆断头也不回,抬了抬手。
江徊“咦”了声。
他断哥还能有钱?
不是等付完首付,就变成穷光蛋一个了吗?
今年过年比较早,二月六号就是除夕。
在一月元旦结束之后,喻白在家休息了两天,然后就又跑去医院实习了,还和姜姜一起。
大约是临近年底的原因,陆断每天也很忙碌。
他们分居楼上楼下两地,陆断觉得自己饱受相思之苦。
不能明目张胆地和喻白亲亲贴贴,这导致他近小半个月以来,整个人越来越暴躁。
江徊对此深有感受,他觉得陆断有点恢复成了和喻白重逢以前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喻白在陆断这里的能量真的相当巨大。
最近只有在晚上的某个时间段,陆断才舒心一点,因为他要带喻白锻炼。
喻白白天在医院上班,晚上下班还要被陆断无情地拎去健身房,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累……”
喻白浑身汗岑岑地被陆断从健身器材拉下来,腿脚发软,没了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身上。
陆断双手拖住他的屁股,抱着人往休息区走,“这么累?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你还想做什么?”喻白靠在他肩头,额发被汗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脸上,可怜兮兮地说:“你让我练的我都练了。”
卷腹做了好多好多组,陆断还是不肯放过他。
健身房的人都快走干净了,现在都没几个人。
“乖。”陆断亲亲他,“这不是想让你锻炼身体么?你总是动不动就喊累,以后怎么办?”
喻白吸吸鼻子,泪眼闪着水光,“你欺负我……”
“这也算欺负?”陆断让他坐下,拿毛巾给他擦汗,递了水杯,“喝点水。”
喻白喝了几口,摸摸自己酸软的腰,“这还不算欺负,那什么算?”
“以后算。”陆断笑得高深莫测,在喻白耳边低声说:“我这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做准备。”
喻白迟疑地看他,“幸福生活?”
“性。福生活。”陆断勾唇,变换了重音。
喻白一愣,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打了他一下,“过分!”
哪有人拉着男朋友锻炼,就是为了以后做那个的嘛!
喻白和陆断恋爱的一百天纪念日当天, 两人吵了一架。
原因是喻白特地调了休,要在家亲手做蛋糕,他不想让陆断插手, 但陆断非要来厨房帮忙。
喻白说不要帮忙, 陆断说不信他会。
喻白说自己会,陆断说怎么可能。
喻白气红了脸说自己做过,陆断沉思两秒,语气陡然变冷,“给谁做的?”
喻白顿时没了底气,吞吞吐吐道:“就……那谁。”
陆断把刀嵌在菜板上,冷笑一声,“我想起来了。”
“我刚回来那天,你在我家门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跟吊唁似的,就是因为你给季述安送生日蛋糕,然后发现他和别的女人上床是吧?”
陆断现在才知道, 原来那天的蛋糕居然是喻白亲手做的。
喻白微微蹙眉,陆断在纪念日提起这些旧事让他有些不满,“是, 但你也不用说得这么细致吧。”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你之前明明说不介意了的, 说你不会生气。”
“那你也说了我可以吃醋。”
陆断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在纪念日当天刚准备和心爱的人甜蜜下厨,却突然被摁着脖子灌了两大坛老陈醋。
他解开围裙,手背青筋暴起地把围裙团吧团吧扔到台面上, 开始复盘, “他生日, 你亲手给他做蛋糕。”
“我们两个恋爱纪念日,你要给我们两个做蛋糕。”
陆断猛地抬眼, 咬牙问:“你是不是打算明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也给我做蛋糕?”
喻白干巴巴地动了下嘴唇,心虚地挪开视线:坏了,被说中了。
“好好好。”陆断点头,捏起喻白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喻白我问你,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跟他一样?”
喻白嘴巴嘟起,不解地看着陆断,“…这是两码事,你怎么无理取闹呢?”
“我也想做别的,但我就只会做蛋糕嘛。”
“那就不要做!”
“你就是为了季述安学的,那份心意根本不是为了我。”
“陆断……”喻白呆呆地愣在原地,眨了下有些泛酸的眼睛。
他完全没想到陆断会因为这件事而生这么大的气。
陆断松开喻白,彻底冷了脸,压低的眉眼看起来极其冷漠,“反正你给过别的男人的东西,我不要。”
“不要就不要。”喻白顿时心口疼了一下,好像被无形的利刃刺中,
他低下了头,闷声重复,“不要就不要。”
“那我们以后不要过纪念日了。”
喻白推开陆断,抬起头看着他,“反正我还和季述安牵过手,拥抱过,你也不要我了。”
陆断被他推得后退一步,表情讶然,“你说什么?”
喻白眼圈通红,眼底一点一点聚起泪水,咬着嘴唇说不出话,表情委屈到了极致。
“白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断对上喻白的泪眼,瞬间就放缓了语气。
他正打算先哄人,喻白却突然用力推开他跑了,甚至连鞋子都没换,“砰”地一声就关上了门。
陆断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傻眼了。
“什么?你和陆断吵架了!?”
姜姜简直要多惊讶有多惊讶,“乖宝,你早上不是还欢天喜地地说过纪念日吗?怎么突然说吵架就吵架了?”
他们两个现在在甜品店。
喻白坐在姜姜对面掉眼泪,一哭起来就完全收不住,视线模糊得连姜姜的脸都看不清。
“别哭别哭。”姜姜手忙脚乱地给喻白递纸巾,“怎么回事啊,你家陆断……他也真舍得跟你吵啊?”
“他哪舍不得?”喻白哽咽,“他还说我给过别的男人的东西他就不要了。”
喻白现在想起来这句话还是觉得心脏针扎似的疼。
“他就是觉得我和别人在一起过,要跟我分手。”喻白捂着心口,抽噎不断,赌气道:“分就分,我晚上回去就和他分手。”
“什么玩意儿就扯上分手了!?”姜姜吓坏了,赶紧制止喻白这种危险的想法,“好好的你这是想什么呢?别冲动。”
“我的乖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姜姜虽然不了解陆断这个人,但是他亲眼看到的陆断……显然是个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轻易提分手的男人啊。
“我……”喻白现在也稍微冷静了一点,擦掉脸上的眼泪,语气相当不确定地小声说:“…好吧他没说,是我自己理解的。”
“那你可真够会理解的。”姜姜松了口气,竖起拇指,“差点吓死我。”
“我就说陆断怎么可能舍得跟你分手嘛?他那么宝贝你。”姜姜摊手,“按你说的,他显然说的就只是蛋糕嘛。”
喻白吸吸鼻子,“真的吗?”
“你要知道他原来是直男,除了在小心眼、吃醋,计较没用的小事的时候聪明点,其他哪顾得上那么多。”
姜姜笃定道:“我保证,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肯定就只是说蛋糕的。”
喻白不吭声了。
难道真是他反应太大了吗?
“乖宝,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姜姜从侧面剖析原因,皱眉道:“是不是因为‘哈哈’的事,所以你才有点敏感?”
喻白听他提到‘哈哈’,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悲伤,“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心里很不舒服。”
本来今天的纪念日,喻白是想和陆断好好过的,想放松一下这几天在医院紧绷的神经。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放松不下来,心里好像一直有个疙瘩。
上午在厨房,陆断稍微一凶他,他就觉得很难过很生气,负面情绪翻江倒海地袭来,让他一气之下就推开陆断跑了出来。
连话都没好好听陆断说。
喻白的眼圈再次红了起来,飞快地眨了两次眼,强忍着没哭。
姜姜叹气,拍拍喻白放在桌面上逐渐攥紧的手,“我感觉你今天看起来比平时要敏感呢。”
换成平时反应有些迟钝的喻白,被凶了在原地闷不吭声掉眼泪等着陆断哄他,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激动,甚至穿着拖鞋就从家里跑出来。
外面多冷啊。
结果喻白手机也不带,还得借甜品店的电话打给他。
“‘哈哈’的主人已经把尸体接回去了,许老师给了火化的联系方式,都解决了。”
姜姜劝慰:“白白,人各有命,狗也有狗的命啊,你别太难过,我们已经尽力了。”
宠物行业现在还没有专门的宠物火葬场,但现在每个行业都有些黑活,他们也是不例外。
喻白痛苦地捂住脸,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流,“可是当时我真的以为它能活下来……”
‘哈哈’是只四岁的柯基犬,前天夜里十一点急诊送到他们医院。
喻白那个时间刚和陆断你侬我侬地互道完晚安,他锻炼完的身体格外疲惫,舒服地团在被窝里,打算睡个甜蜜的好觉。
他的睡眠眼罩刚戴上,许老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说有急诊。
据主人描述,应该是中毒,现在主人已经带着狗狗在路上了。
时间紧迫,而喻白是距离医院最近的,他可以最快赶过去。
身为宠物医生助理,责任感让喻白瞬间紧张起来,迅速套上衣服赶往医院。
接诊的人只有喻白和许应,其他人都不在。
‘哈哈’不知道误食了什么,被送过来的路上已经是又拉又吐,毛发沾满了黑绿色的粘稠液体,身体瘫软,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它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皮肤没有弹性,脱水严重,俨然一副濒死之相。
喻白第一次接这样的急诊,内心有点恐慌。
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该怎么辅助。
还好有许应冷静判断和处理,喻白抱着脏兮兮的柯基,好像闻不到那股足够令人呕吐的恶臭一样,配合许应做各种检查,抽血,化验……等等等等。
喻白一直忙活到了凌晨两点,‘哈哈’的情况才算勉强稳住,输上液,被送进了住院部。
它还是像一滩烂泥那样,喻白抱着它的时候感受不到它身上有一丁点儿的生命力。
就连被送笼子里之后,它也只是侧身躺在那里,黑色的眼珠盯着笼子外面的喻白,嘴巴张着露出獠牙,却连发出呜咽惨叫的力气都没有。
喻白看着心里难受,扭头问:“许老师,它能活吗?”
“不确定。”许应看着手里一堆化验单子,眉头紧蹙。
宠物急性中毒是最难处理的,因为会在短时间内引发一系列的脏器问题,最复杂,也最难分辨。
而这只柯基被送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尽管已经注射了解毒剂,但血液分析和细胞检测都有很大的问题,许应根据化验结果做了对比处理,也安排了输液。
但这只狗能活下来的几率还是很小。
“等明早再看一下它的情况吧,如果能主动排尿的话,还有机会。”许应说。
喻白点头说好。
他今晚要和许老师在这里守夜,监测‘哈哈’的身体状况。
一开始,喻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因为困倦和疲惫,还有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的自己衣服上沾的不知道是呕吐物还是动物粪便的粘液,以及注定要在这里守上一整晚不能休息的事实,让他感觉到有点烦躁。
但喻白还是忍着不适,负责地监测‘哈哈’的体征。
每二十分钟测量一次它的呼吸,心跳,体温,记录在本子上,然后观察他有没有排便的欲望,如果有特殊情况还要及时报告许老师。
而许老师就在隔壁的办公室里面分析这次的病例,看化验单,想更好的治疗方案。
两个人都不轻松,各自煎熬。
随着时间推移,喻白越来越困,也越来越疲惫,他坐在笼子前面的小板凳上,和里面的柯基干瞪眼,眼皮子一沉就睡了过去。
还是二十分钟响一次的闹钟叫醒了他。
喻白拍拍脸蛋,做完新一轮的监测。
他很想给陆断发个消息,但又怕吵到陆断睡觉,还是忍住了,叹了声气。
为了提神,喻白只好打开手机玩消消乐。
到这里为止,喻白都还没对这只动物的生命产生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共鸣。
他只是在单纯地履行自己身为宠物医疗工作者的责任。
直到凌晨六点多,新一轮的监测开始。
喻白带着听诊器,低头的时候无意间对上了哈哈的眼睛。
一双黝黑的,湿漉漉的狗眼。
仿佛流露出无法言喻的悲伤,以及强烈的对生的渴望。
这一瞬间,喻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深处的震撼,这份震撼强大到足以打消他全部的疲惫和睡意。
“哈哈?”喻白小声喊了它的名字。
之前从来没有发出声音的柯基,此时却以微弱的**回应了他。
喻白一瞬间喜出望外,明明知道动物不会说话,但还是抓住它的小爪子问:“你是不是感觉好一点了?”
哈哈十分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像一只活了十几年的老狗一样。
它的眼睛里面仿佛闪烁着泪光,喻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总觉得,哈哈在对他说谢谢。
喻白就是在这样的瞬间,和它产生了真正的共鸣。
他觉得哈哈的状态好了很多,大概是能活下来了,于是高兴地喊来许老师。
许应再次给哈哈抽血,查了指标。他看着兴奋的喻白,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喻白一起带哈哈到楼下,观察哈哈的排尿反应。
许应在腹部挤压哈哈膀胱的时候,喻白紧张地蹲在旁边盯着,然后看到了哈哈成功排尿。
“太好了,许老师,这是不是表示哈哈能好了?”喻白眼底明亮地问。
许应眉心微蹙,面对初入社会和职场的学生,他一时心软,抿唇说:“嗯,希望很大。”
“你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姜姜很快就会过来换班了,喻白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笼子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直到看到哈哈有希望生的瞬间,他也被从笼子里释放出来。
喻白临走前还高兴地揉了揉哈哈的脑袋,告诉它晚上再来看它,让它一定要坚持下来。
他身上都变得臭烘烘的,头发也有一股泔水味儿,肯定要洗好几遍澡才能洗干净。
所以你可一定,一定,要活着。
不能辜负我。
“姜姜你知道吗?它当时回应我了,回应了我很多次,我真的感觉到了!”
喻白的思路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哭着说:“可是我就回家睡了一觉,你就告诉我它死了。”
在电话里听到哈哈死讯的时候,喻白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死不相信,不愿面对现实。
那种无力感,喻白完全无法承受。
“我看了它一整个晚上,明明看到它一点一点好了起来,它早上都能自己走路了……”
喻白说到这里,又回想起哈哈望向自己的眼神。
总觉得那天凌晨他理解成的“求生渴望”,在哈哈生命化成句号之后,也转而变成了悲哀和绝望。
喻白痛苦地呜咽一声,趴在桌上,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沉闷,掺杂着天大的质疑和委屈,“我记得它的眼神,它明明很想活着的,可是为什么还是死了?”
他在死亡面前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和脆弱,这让喻白本就不够自信的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而喻白只能问一句“为什么”。
喻白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在这条职业的路上坚持走下去?
他真的热爱吗?他的内心真的足够坚定吗?
姜姜看喻白这样,心里也很难受,但还是不得不告诉喻白现实,“乖宝,动物就是这样的。”
它们的生命比人类更加脆弱。
因为人类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有些人甚至还会对动物进行虐待和杀害。
它们不会说话,不会明确地表述自己身体哪里疼痛,难受到极致也只会用绝食和沉默来表达。
它们只能无助地等着被人发现,被人拯救,总是很难做到自救。
都是动物有灵性,动物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可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把猫猫狗狗当成是自己真正的朋友和家人?
它们怎么不悲哀?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姜姜用力握住喻白的手,笑了一下,“所以它们才需要我们啊。”
“乖宝,我们才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以后说不定还要遇到很多类似的情况。我知道你的同理心强,但你千万别胡思乱想怀疑自己,你一定一定要坚强。”
姜姜无疑是一个非常正能量的朋友,尽管他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好像凡事不走心一样。
但他绝对有着喻白缺乏的冷静和理智,“我心里也很难受,但再厉害的医生救人也不是都能救活啊,我们总要面对死亡的对不对?”
“所以一定要撑过去,绝对不能被击垮了!”姜姜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成为优秀的宠物医生吗?”
喻白从臂弯里抬起头,灰暗的眼底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你可不能放弃啊。”姜姜摸摸喻白的脑袋,“别哭啦,看你眼睛都肿了。”
“呜呜呜,姜姜……”喻白感动地痛哭流涕,双手握着姜姜的手,“谢谢你姜姜,真的谢谢你,还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