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环见状,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公子?哪里不舒服吗?” 郑长忆被这一声询问拉回了现实,他定了定神,再次仔细看去。原来,那侍卫只是长得有些相像罢了。
郑长忆强装镇定地上了马车,在车内坐了片刻。方才那侍卫带来的惊吓仍让他心有余悸,此刻他的脑海中依旧思绪翻涌。
突然,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慌乱地转头看向金环,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紧张:“我枕头下的那把匕首呢?”
从他被软禁的那天起,他便一直将严孤山给自己的匕首放在枕头下。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这把匕首仿佛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他想着如果有人想趁此机会了解他,或许可以用这把刀防身。
然而,方才拿香囊的时候却没见到那把熟悉的匕首。
金环听到郑长忆的询问,先是一愣,随后忙道:“公子您忘了吗?前日您说枕着总归不舒服,让我放在书桌暗格里了。”
郑长忆听了金环的话,微微一怔,脑海中努力回忆着。片刻之后,他这才反应过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的慌乱。咬了咬牙根,他感觉自己的神志真的不太好了。
这段时间以来,夜夜噩梦缠身,精神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让他变得如此敏感和不安。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为即将到来的宫宴做好准备。
郑长忆刚下马车,抬眼便瞧见吏部侍郎的车马也恰好抵达宫门前。吏部侍郎历经数月在南疆的艰苦,随大军而归。如今的他,身形明显瘦削了一大圈,那身官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有些宽松。
二人也算是在危难时刻共事过的,如今再次相见,两人之间的态度不自觉地稍微好了一些。
吏部侍郎一眼便看到了郑长忆,他微微整了整衣衫,主动上前寒暄。他拱手行礼,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郑大人,好久不见。”
郑长忆见吏部侍郎如此客气,也连忙回礼,礼貌地回应道:“侍郎大人过奖了。大人随大军在南疆征战,历经数月,实在是辛苦。如今平安归来,实乃幸事。”
吏部侍郎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道:“郑大人,听闻陛下两月前就送您回京了。看来皇恩不减当年啊,陛下还是如此看重你。”
郑长忆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倒没有讽刺的意思,可能就是单纯羡慕自己能早点回来。
郑长忆的脸上挤出一点略显僵硬的笑容,轻声回应道:“侍郎大人说笑了。陛下对每一位臣子皆有其考量与安排。大人在南疆为朝廷效力,历经数月艰辛,陛下定然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陛下让我先回京可能也是觉得我办事不力,不如大人能独当一面吧。”
吏部侍郎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自豪之色,“这倒也是,陛下给我的家人加封了诰命和爵位以示嘉奖,这才是陛下的看重呢。”
郑长忆看他这幅样子不禁轻笑出声,满面春风的附和他点头,笑着说道:“陛下圣明,对有功之臣从不吝啬嘉奖。大人的家人得此殊荣,实乃大人之荣耀。大人在南疆的付出,陛下与百姓皆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相信日后,大人必将得到陛下更多的信任与重用。”
他精神紧绷太久了,跟这种蠢人说话反而觉得很松快。
二人走进宫门,宫墙极高,郑长忆抬眼看,红墙绿瓦如同四方的牢笼。
想想若是加上重生的这些年,距离自己第一次进宫也有二十多年了。
他仰着头,强迫自己去看太阳,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宫里抬头看太阳,春日的阳光是淡淡的金色,不怎么刺眼,带点暖意的春风从宫门城墙穿过轻轻裹住他。
郑长忆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容中带着一丝释然与期待。
他望着那高远的天空,一切真的要变好了。那些曾经的痛苦与磨难,即将成为过去。
因着今日有武将入内,郑长忆和吏部侍郎也要按例被搜身。郑长忆站在那里,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另一侧那些将士。大多是自己在惠城营地见过的,他们身姿挺拔,面容坚毅,散发着久经沙场的气息。
然而,没人给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临阵逃脱。郑长忆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在此时确实很尴尬。
郑长忆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无奈,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他赶快别过脸去,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那些令人不安的目光。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盼,期盼等会自己的座位能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终于等到了正殿,一位太监恭敬地引着郑长忆在二排下首落座。郑长忆缓缓坐下,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中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一些。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暗自思忖着,这肯定是礼部安排的座位。看来皇上这会举办的确实是正经的庆功宴,没想着在此时整什么幺蛾子。
他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目光缓缓扫过座位安排以及已经到场的一些将领。心中不禁有些讶异,这场庆功宴的主角无疑是此次南疆水战中太子、周将军和一干立下战功的将领们。然而,他却意外地发现上首竟然安排了皇后的座位。
郑长忆看着众人陆续入座,心中暗自思索。起初的疑惑在片刻之后渐渐消散,想想倒也有理。虽然这种外臣的庆功宴按常理来说不应该有后宫女子出席,但是毕竟周后是周将军的亲姐姐。在这样的场合下,皇后的出席或许有着特殊的意义。
一方面,彰显了皇室对此次战功的高度重视以及对周家的恩宠;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为了在众臣面前展现皇室的团结与威严。
只是恐怕有周后在,太子的奖赏肯定不会太多了,宣召自己去做太子太傅的事估计也要推迟。
众人都坐定之后,气氛凝重而充满期待。不多时,太子和继后一左一右陪同皇帝从暖阁缓缓走进来。皇帝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愉悦,眉眼之间满是笑意,显然心情极佳,很享受这种妻儿相伴的感觉。
众人见状,连忙起身跪下行礼,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 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庄严肃穆。
皇帝笑着抬手,温和地说道:“众卿平身。” 众人这才恭敬地起身,动作整齐划一。
郑长忆起身时,终于能遥遥望见太子。
太子看起来和那日在营帐中见到的并无太大差别,依旧身姿挺拔,气质不凡。只是可能是连日操劳,精气神稍微差点,但面对皇帝和皇后,他态度恭敬,仪态得体,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他的谦逊与稳重。
皇帝面带微笑,目光慈爱地凝视着太子,满是赞赏地说道:“吾儿在此次南疆水战中,临危不惧,指挥有方,实乃我朝之幸。”
太子微微低头,神色恭敬而谦卑,回应道:“儿臣不敢居功,全赖父皇英明决策,将士们奋勇杀敌,儿臣只是尽了分内之责。”
皇帝微微颔首,又关切地问道:“吾儿在战场上可有受伤?”
太子轻声答道:“回父皇,儿臣受了一些小伤,但全靠父皇隆恩庇佑,已无大碍。”
皇帝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吾儿英勇,朕心甚慰。日后定要更加小心,莫要让朕担忧。”
太子郑重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随后,皇帝转头看向周将军,大声说道:“周爱卿,此次南疆水战,你历经大难却能不死,足见意志坚定。朕听闻你在战场上奋勇当先,实乃我朝不可多得之良将。”
周将军连忙起身,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陛下谬赞,臣身为臣子,为陛下效力,为国家而战,乃臣之本分。臣能在战场上存活,亦是陛下洪福庇佑。”
皇帝哈哈一笑,说道:“爱卿不必谦虚。你在战场上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你和你的将士们为我朝立下大功,朕自当重重有赏。”
此时,周后也微笑着开口道:“陛下,周将军确实英勇无比。臣妾听闻在战场上,周将军身先士卒,带领将士们冲锋陷阵,实乃我朝之栋梁。”
皇帝微微点头,说道:“皇后所言极是。朕看这周将军,实乃我朝不可多得的将才。朕对周氏一族,向来器重。”
周后听后微笑着开口道:“陛下对周氏的爱重是有目共睹的。周将军也不负陛下期望。臣妾听闻在战场上,周将军不顾自身安危,冲锋在前,引领着将士们浴血奋战。那南疆之地,局势凶险万分,周将军却能沉着应对,指挥有方,实乃大将之才。他不仅为我朝守住了南疆的疆土,更是为陛下增添了无上的荣耀。臣妾以为,周将军之功绩,当为众人敬仰。”
周家军的一位老将也起身说道:“陛下,周将军自幼熟读兵书,在军中更是严于律己,对部下关爱有加。此次南疆之战,周将军身先士卒,多次冲入敌阵,杀得敌军丢盔卸甲。他的勇气和智谋,让我等老将都深感佩服。若不是周将军的带领,我等恐怕难以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
随着周后和周家军将领们的不断夸赞,皇帝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阴沉。他轻咳一声,说道:“皇后,诸位将军,周将军之功,朕已然知晓。但今日乃是庆功宴,不可一味夸赞一人。吾儿太子年少有为,此次更是立下赫赫战功,不可忽视。”
周后察觉到皇帝的不满,连忙低头说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妾失言了。” 周家军的将领们也纷纷噤声,不敢再言语。
然而,今日来的将士中,多是跟着太子从东海过去的,而其他的则是一开始就跟着周氏在南疆驻守的将领,有些还是周家军的老将。他们一直瞧不上太子,感觉太子的军功多少有点过于夸大了。心中自然有些替周将军不平,但在这场合下,也都纷纷举杯,高呼:“陛下圣明,太子勇武。”
那些周家军的老将们私下里暗暗交换着眼神,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敢表露出来。而跟着太子的将士们,则挺直了脊背。
郑长忆静静地坐在角落,目光在众人之间流转。今日见严孤山无恙,本就心中欢喜。
他看着皇帝对太子不吝夸赞,心中又是意外又是高兴。
他暗自思忖着,看这几日皇帝的态度,真是对太子改观了。如今周氏一族越是揽功,就越显得太子谦逊识大体。
郑长忆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愉悦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宫宴的酒果然是琼浆玉露,口感醇厚,香气四溢。
他心中雀跃不已,想着,今日要是李源也在就好了。他感觉李源一直把自己当不听话的儿子来养,投奔太子之后也没把他当主公,更像是又多个儿子,只是这个更听话更靠谱些。
郑长忆在脑子里构想着,差点笑出来,感觉若是李源听见皇帝这么夸太子,得当场激动落泪。
第137章 知不知
郑长忆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周围的热闹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此刻的他只觉百般无聊,而旁边的吏部侍郎却已然喝得酩酊大醉。
吏部侍郎面色通红,眼神迷离,舌头也大了起来,开始絮絮叨叨地向郑长忆诉苦,话语中满是疲惫与辛酸。“郑大人啊,你可不知道,在南疆那日子过得有多艰难。打到最后,整个铜州那是一点粮草吃食都没有了。我们四处去借粮,可怎么都借不来啊。”
“唉,有的人等着等着就饿死了,真是可怜呐。哎!郑长忆!你知道为什么冯校尉没来宴席庆功吗?”
郑长忆轻轻摇头。
“因为他把粮食都分给百姓,自己饿死了哈哈哈……”吏部侍郎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声音嘶哑,看着郑长忆:“我们即刻就把他的尸首烧了,因为百姓会吃死人……不吃,就会饿死。”
“那些不愿意吃人的百姓,实在是没办法了,把树皮都给啃完了。然后就那么守在树下等,眼巴巴地等着柳树发新芽,盼着地上能快点长出新草来。有命大没饿死的,等到了春风吹进南疆,便迫不及待地跑出来,直接趴在地上啃食草地……你知道吗?不,你不知道……你命好,赶在挨饿前被送回来了,没跟我们一块儿吃树皮……”
郑长忆听着吏部侍郎的话,心中一片酸楚。他知道侍郎所在的涯城都是如此惨状,那惠城肯定更甚。
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而对于太子他们究竟是如何渡过难关大胜而归的,他更是充满了疑惑。
他本想接着询问吏部侍郎更多的情况,可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忙不迭地走了过来。
小太监微微躬身,神色恭敬地说道:“郑大人,陛下叫您过去呢。”
郑长忆闻言,连忙起身,心中满是诧异,下意识地问道:“这个时候吗?”
小太监连忙回答道:“似乎是要与您商议太子日后功课的事。”
此时,吏部侍郎喝得晕头晕脑,听到他们的对话,大着嘴巴问道:“啊?郑长忆你要去教太子了?”
郑长忆忙皱眉,用眼神示意吏部侍郎的侍从,让他赶紧制止吏部侍郎继续说这些话。跟着太监匆匆向暖阁走去。
郑长忆跟在太监身后,穿过长长的宫墙连廊。那连廊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寂静而肃穆。太监在暖阁门前停下,伸手为郑长忆打了帘。
郑长忆低头走进暖阁,在迈进暖阁的一瞬间,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他不敢抬头,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着皇帝的指示。
皇帝在看着什么东西,只听低声说道:“过来吧。”
郑长忆这才缓缓迈步,一步一步朝着皇帝走去。
直到快走近皇帝身前,他才如遭雷击般地察觉 —— 今日暖阁里没点龙涎香。
而自己偏偏今日带着太子的安神香。
郑长忆一时间紧张得不敢呼吸,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在心中只能祈求皇帝今天心情好,又是找他谈正事,不会让他靠得太近以至于闻到那安神香的味道。
于是,在还有一丈远的时候,他便敛衣跪下,声音沉稳而恭敬:“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上头的皇帝似乎心情不错,轻笑了一声。
然而,下一刻,只听 “咚” 的一声闷响,一个东西被掷在了他的面前。
郑长忆看着面前的一团东西,瞬间遍体生寒。
那竟然是自己和太子传信用的白背鸦,已经被扭断了脖子。
郑长忆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只被扭断脖子的白背鸦,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挣扎。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可怕的后果如走马灯般闪过。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和太子的私情极有可能被皇帝发现了。他不敢想象皇帝会如何处置他们,是雷霆之怒下的严惩,还是更加残酷的惩罚?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想要解释,想要为自己和太子开脱,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抬头看皇帝,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恐慌与不知所措。
皇帝似乎极其享受郑长忆此刻惊恐万状的表情,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满足地欣赏了好一会儿。郑长忆的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回想这几日的信件内容。他心中暗自庆幸,只有自己写了那些缠绵之语,太子因为忙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回信。他决定赌一把,颤抖着声音说道:“陛下…… 臣有罪…… 臣不知廉耻…… 妄图…… 勾引太子,臣罪该万死……”
皇帝听了这话,笑的更加高兴了。那笑容在郑长忆看来,却让他浑身发寒。那笑就像自己曾经笑吏部侍郎是个蠢货一样,充满了嘲讽与冷酷。皇帝随手抓起桌子上散落的一堆纸,用力甩在郑长忆的脸上。纸张如雪花般唰啦啦地散开,纷纷扬扬地散落满地,覆盖在那只已经死去的白背鸦的尸体上。
郑长忆看着眼前一张张信纸,瞬间如遭雷击般瘫软在地。
“吾爱孤山”“长忆吾爱”,这些曾经让他心醉神迷的话语,如今却成了他们的罪证。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不断磕头,强迫自己的大脑想出一个说辞。
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陛下,陛下,臣有罪,是臣不知好歹,不知廉耻,去,去蛊惑太子殿下。臣只是…… 只是怕陛下有了新欢忘了臣这个旧爱…… 臣想给自己找个靠山啊陛下。臣对您的忠心并无改变啊陛下!”
皇帝一向是吃这一套说辞的。郑长忆五体投地地跪在那儿,心脏狂跳不止,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提醒着他此刻的危险处境。他听着皇帝缓步走到自己身前,那沉稳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让他胆战心惊。皇帝轻笑道:“说完了吗?”
郑长忆缓缓抬头,满眼泪花地看着皇帝。皇帝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似乎根本没指望他再回答什么。皇帝把脚下碍事的白背鸦尸体踢开,那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暖阁中却显得格外刺耳。皇帝站在郑长忆面前,展开手中一直拿着看的画册。
郑长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画册里的内容,这竟然是自己的春宫图。那画面清清楚楚地画着自己曾经被太傅带到穆王爷府里表演成果的画面。
他只觉得浑身脱力,绝望地看向皇帝。
皇帝合上画册,笑着扔在榻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还是那时候的你听话乖巧啊…… 只可惜人无再少年喽。”
郑长忆上下嘴唇开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皇帝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背着手看着他,缓缓说道:“很奇怪,是吗?这些东西不是应该早就由李源交给太子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我手里?”
郑长忆此时的震惊难以言喻。为什么皇帝什么都知道?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陷入陷阱的猎物,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是自己和太子身边有内鬼吗?
可是自己这边接触这些的,只有金环,他甚至没让银铃碰过。
金环在自己第一世时宁死不招,拿命保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出卖自己的。
太子也不是莽撞粗心的人,很多事甚至是他自己亲力亲为。
到底是谁,能知晓他们所有的事,拿到他们封藏的东西,让他们从头至尾都毫无察觉?
郑长忆想象不出来,他一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如同幻境一般。
他呆呆的看着皇帝,三辈子,第一次这样直白的问皇帝:“您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如今才拆穿?”
皇帝笑着坐下,扶着脑袋看着他:“为什么?你居然会问为什么。因为玩你一个玩腻了,看你像个蠢货似的爱上仇人的儿子,还要在我面前装作不熟,继续奉承我,难道不有趣吗?”
郑长忆听了皇帝的话,只觉得如坠冰窖。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身体微微颤抖着。
“郑鹤啊郑鹤,你平日里看着倔强,每次碰你都像逼良从娼。没想到你这么不挑食……”
皇帝看见桌子上方才没扔出去的信纸,拿起一张,看完乐道:“不仅仇人的儿子吃得下去,还念念不忘自己的恩人呢,跟太子的情信里封封问询李伯仁的去向……郑长忆,朕真是小看你了啊,早知你喜欢玩的这么花,还顾忌这么多作甚?”
郑长忆只觉得脑海中如惊雷炸响,前世的画面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灵。他拼命地摇头,嘴里喃喃着:“臣没有,臣没有……” 可那声音却显得如此无力。
李源的名字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深深地刺入他的灵魂深处。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出前世的种种,那些痛苦的回忆如影随形。
为什么前两世自己死前,李源都不在?因为李源因为自己惨死了。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郑鹤啊,朕觉得李源这个字起的真好。”
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上,眼神空洞而绝望。
皇帝悠然自得地欣赏着郑长忆的崩溃,那模样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他慢悠悠地说道:“别急着绝望啊,朕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有些你自己都不清楚,你难道没兴趣听一听?”
郑长忆双目无神地看向皇帝,心中满是疑惑与恐惧。他不知道皇帝今日为何突然这么好脾气,更不知道皇帝接下来会说出怎样可怕的话语。皇帝手中摸索着一块玉环,那玉环在暖阁的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却让郑长忆感到一阵寒意。
“你有没有觉得这大半年过的很顺?” 皇帝抬眼看向郑长忆,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或者说,这辈子,过的很顺。”
皇帝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郑长忆的心上,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的耳鸣得厉害,脑海中一片混乱。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甚至知道自己是重生的?
皇帝微微挺直了身子,缓缓开口道:“郑长忆,朕有时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蠢钝。有着这样受神明眷顾的能耐却至今不知道如何使用。”
他缓缓俯身,看着瘫坐在地的郑长忆,眼神中甚至有一丝羡慕。那羡慕的神色在皇帝的眼中一闪而过:
“郑长忆,世间万物是围着你转的,你知道吗?”
郑长忆彻底懵了,他并非愚笨之人,几乎在瞬间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一语点破之后,再回想这一世的种种,他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一世确实走得太顺了,每当自己心中有所想,似乎很快就能实现。自己不想和太傅的孙女成亲,这件事就真的成了谣传。自己和太子互诉衷肠后不想再去伺候皇帝,这个世上就马上多出来一个被送给皇帝的男宠顶替自己。自己想让南疆的战争早点停歇,大齐竟然真的在那样艰难的条件下赢了。
可是,他根本不能相信。世间万物围着自己转?那自己这么久以来呕心沥血的谋划又算什么?难道一切都只靠自己想一想就能改变结局?
皇帝微微叹气,那叹息声在寂静的暖阁中显得格外沉重。“看来你还是不信,这样说吧,朕没有给南疆的军队支援一兵一卒,甚至不让周边的州调粮,可是大军还是战胜而归。” 皇帝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得意,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杰作。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郑长忆的头发,那动作看似温柔,却让郑长忆感到一阵寒意。“今日庆功宴要你前来,是因为你才是这场战役最大的功臣。郑长忆,朕把你关在府里两个月,就是想激发你的能力,果然,你不让朕失望。”
郑长忆瞪大了双眼,眼中的震惊如汹涌的波涛般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寒冷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