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煜真的遵守了他在家长老师面前许下的承诺，不再跟李之洲说话，不再与他接触，甚至连对视都没有了。
教室，操场，食堂，小路，那些他曾经期盼遇见李之洲的地方，曾经与他一块走过的角落，都成了一处坟。一个一个小小的墓碑，在他的心里连绵成了一片乱葬岗。
过去的他们在一起的影像变成了一个个苍白的鬼影，蛰居在校园一角一落里。于思煜走路开始习惯性地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周围的人都很识趣地对此事绝口不提，无论是于思煜的父母，还是沈言。
沈言受到的打击并不小，原是一个小太阳般热烈炽热的人，一下就蔫着黯淡了下去，好几天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话都不太爱说了。
于思煜曾一度想要安慰一下他，可是每每张开口，脑子就卡住了似的，一句话也吐不出。
他疲惫不堪，已经是自身难保。
而李之洲这段时间里却一直在给他写信。每天都趁着午休的时间塞进他的抽屉里。
于思煜每封都会认真地看完，仔仔细细地叠好，藏进书包的暗层里。
一开始信里写的全都是道歉。
“小鱼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原谅我。”
时间长了，信上的字字句句就变成了哀求。
“跟我说句话吧。”“小鱼我睡不着。”“求你，理理我。”
字里行间藏着的都是刀子，一刀一刀地捅进于思煜的心脏，剐剃着他的血肉。可是每一次收到信，他还是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他心甘情愿地自虐着，宁愿自己被李之洲的刀子剁成一摊血肉模糊的烂肉，也不愿意想起李光济的那把明晃晃的斧子。
可是即便于思煜百般逃避，李光济的那句“你会毁了他”还是像个恶毒的诅咒般应验了。
二模考过后，李之洲频频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老吴每天一进教室看到李之洲就长吁短叹的，看到于思煜又重新叹一遍。
成绩公布之后，于思煜才知道其中的缘由。
李之洲从来没有掉出年级前十，这次二模一下落到了五十开外，甚至比于思煜还差了几名。
夏天明明已经来了，可是于思煜却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冻了起来。
他抬起脸，远远地看向李之洲。这些天于思煜一直躲着李之洲，不敢去直视他的模样。
这不过是一个来星期，他就觉得他瘦了。
李之洲的表情依旧很淡漠，好像成绩下降对他并无影响，可眼下的一层乌青还是将他的疲惫不堪暴露无遗。
于思煜掏出手机，直接给李之洲发了微信，约他下午放学后到食堂后面的小路。
只有这一次。于思煜想，只有这一次，不能心软，也不能犹豫，要把话彻底地说清楚。
李之洲到的比于思煜早一些。他站在小路边上，低着头盯着地面若有所思。于思煜安静的站在远处，看了他一会儿。
于思煜没想到原来会有那么一天，他跟李之洲会一起出现在这条情侣专属的小路里。
他们明明还没有在一起，却要谈分开的事情。
于思煜意识到这一点时，难过得挪不动步子。
他们差一点就要在一起了。
李之洲抬起头看到了于思煜，然后向他走了过来。他细细地打量着于思煜的脸，问他:“你还好吗？”
于思煜摇了摇头:“不好。”
李之洲的眼里涌起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乌云般大片大片地滚滚而来，可他只是很轻地说了句“抱歉。”
“不要道歉。”于思煜蹙起了眉头，他向后挪了一步，与李之洲拉开了些距离，“别给我写信了。”
“为什么？”李之洲的话接得很快，快到打乱了于思煜的节奏，他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这不是于思煜第一次被李之洲的三言两语堵得哑口无言。
好多次了。
可是这一次于思煜实在太难受了，他一下便发了火。
“你考成这样，怎么还能风轻云淡地问我为什么。李之洲。现在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你不清楚吗？”于思煜浑身都绷紧了，他觉得每一寸肌肉都在隐隐作痛。
李之洲一动不动地盯着于思煜说:“你很重要。”
“我不重要！”于思煜的音量盖过了李之洲，每一句话都像砸出来似的，“不要联系我，不要跟我说话，不要这样看着我。”
李之洲长久地注视着于思煜，终于露出了悲伤的神色，“你一定要听他们的吗？”
于思煜的嘴唇颤抖起来，“我害怕。李之洲，我太害怕了。你那么用功，天没亮就起来背英语，晚上喝着咖啡学到大半夜，等个烧烤的功夫都要掏出试卷做题。你爸说我会毁了你。看你考成这个样子，我现在觉得我真的会害死你。如果高考你真的考不好了，我这一辈子都会被钉在耻辱架上。我到死都会恨自己。这个责任太大太重了。我……我怎么承担得起。”
于思煜说不下去了，他拧着眉头，痛苦地扭开了脸。
李之洲再次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时间被一秒一秒地拉得很长。长到于思煜恨不得地球马上爆炸，世界立刻毁灭。
这样，在死亡前的一瞬，他们至少是站在一起的。
可是今天不是世界末日，只是一个平凡且美好的，天光明媚的夏日。
“我明白了。”李之洲垂下了眼皮，他眼下的乌青看起来更重了一些，“我不会再成为你的负担。”说完，他脚尖向外转了半圈，很干脆地扭身走了。
于思煜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话说成了这个样子。
他明明只想让李之洲好好的，现在却像个逃避责任的懦夫。
于思煜颓唐地蹲下了身子，眼睛酸胀得发疼。可于思煜偏偏硬是要忍着，不允许自己掉一滴眼泪。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坏了，根本没有资格去哭。
于思煜随手捡起了一根树枝，在土地上胡乱地戳着，戳出一个椭圆便像一滴泪。他又在椭圆点子后面画上线。每画一根线就像一滴泪落了下来。
于思煜将胡乱地戳戳画画，然后将木棍扔在一旁，脸埋进了自己的手臂里。他背后的老围墙默默无声地站着，完整地目睹了他画下的这一整场哭泣。
从小声啜泣到嚎啕大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走了过来，在于思煜身边蹲了下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于思煜抬起脸，看到了沈言正歪着脑袋担心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李哥跟我说你在这。”
于思煜瘪了瘪嘴，眼眶红了一圈。沈言将他拉了起来，牵着他往教室走。
“你知道吗，我最近想了很多。”沈言说，他声音听起来比往常沉了一些，“这事吧，你觉得全都是你的错，李之洲觉得全都是他的错。可是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组了局，推波助澜地灌你们酒，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们俩肯定还是好好的。不对，是我们仨肯定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的。”他说到这时抽了一把鼻子，叹了口气，“所以，这件事上我们仨就是共犯。谁都别想跑，谁也别想独揽责任。共犯就是共犯。”
于思煜并不买账，他觉得自己已经害惨了李之洲，不能再把沈言卷进来了，“谁让你管我们的事了，你不是说再管我们的事就是狗吗？”
沈言无奈地瞅了于思煜一眼，“汪汪汪汪汪，现在能管了吗？”
于思煜忽然笑了，抬起手背遮掩住自己的上半张脸。
他觉得所有的眼泪都是被笑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为永远真挚美好的友谊干杯。
明天还有。
第42章 诀别
李之洲的成绩在三模和四模又飞速地升了回来，虽然离他的巅峰水平还差了一些，但于思煜好歹是松了一口气。
最近沈言一直死缠烂打地黏着李之洲，两个人本来就是前后桌，现在就更是形影不离了。
这其实是于思煜求着沈言帮的忙，他觉得这种时候不能让李之洲一个人呆着。
“你平常不用理我，多陪陪他吧。周末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沈言能说什么，他又不能说不好。
于思煜的性子不像李之洲那样冷淡疏离，跟班上的谁都能说上几句话，所以并没有那么需要陪伴。
每天中午下课，于思煜都会在教室里留一会儿，等到沈言和李之洲结伴一起离开，他才起身慢悠悠地走出教室，一个人去吃饭。
后来江小北主动勾搭上了于思煜，两人成了一对临时的饭搭子。
关于李之洲的事，江小北比其他同学多知道了一些细节。
别的同学会以为李之洲跟父亲吵架，于思煜作为朋友，一不小心卷了进去。
可江小北非常清楚地知道，李之洲的父亲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于思煜来的。
每次跟于思煜一块吃饭，江小北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思煜其实知道江小北在想什么。无非是茶余饭后，还想吃上一口瓜。
江小北也算是被卷进了这场破事里，就像被忽然弹出的广告摁头看了个小说的开头，钓起了好奇心，结果于思煜忽然就不给更新后续了。
于思煜想着，反正高中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就算江小北知道了这些事，对自己产生什么看法，毕业之后也是各走各的路，不会影响什么。
所以这一天，在江小再次露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时，于思煜大发慈悲地对他说:“你想问什么问吧。”
江小北像得到了什么奖赏似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
“你想问李之洲他爸为什么来找我，对吧？”于思煜很贴心地帮他把问题也一块问了，“因为我喜欢李之洲，被他爸知道了，他爸特意到学校让我滚犊子。然后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已经滚犊子了。”
江小北有些震惊地张大了嘴，筷子上夹着的肉都掉了下来。于思煜看了他一眼，冲他笑了一下便不再理他，低下头该吃吃该喝喝。
半晌，江小北才磕磕巴巴地问:“真……真的？”
于思煜头都没抬，“骗你干嘛。你要是介意的话，以后可以不用陪我吃饭，没关系的。”
“我不是介意这个。我只是没想到是这样。我一直觉得……”江小北挠了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一直觉得李之洲才是那个主动喜欢你的人。就……很久之前，我就怀疑他是不是在喜欢你了。”
于思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脸看江小北，“你们跟他可能不太熟，所以不知道，他其实对谁都很温柔，做事风格就是那样，并非是只对我那么好。”
“不不不。”江小北急忙摇摇手，“之前李之洲教过我数学题，我知道他特别细心体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于思煜没再说话，手上松松地捏着筷子，安静地等待着江小北的下文。
“李之洲这个人吧，总感觉心事重重的，一天到晚都没什么表情。可是，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他只要跟你待在一块就总会笑。”江小北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你跟沈言可能习惯了所以没在意，但从我们这些外人的角度看起来就超级明显。我其实不敢百分之一百说他喜欢你，但是我敢百分之一百保证，只要你一出现，他就真的肉眼可见地变得很开心。”
于思煜耐心地听江小北说完，抓紧筷子低下了头，很久都没有动弹。
“别……别哭啊。对不起。”江小北以为把于思煜说伤心了，顿时慌了手脚。
于思煜赶紧抬起脸晃了晃手，“没哭没哭。你别慌。”
江小北这才放下心来，“所以李之洲就是传说中那位大美人啊。”
“是啊，你有什么意见？”于思煜挑起眉毛，开玩笑地反问江小北。
“没意见。人确实帅。”
“是帅吧。”于思煜垂下眼，脑子里立刻就浮出了李之洲的脸，总带着一点微笑的，很清淡很温柔的脸。于思煜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视线里却是模糊的一片。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超开心。”
于思煜笑着说，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教室后面黑板上的倒数计时终于写到了零，巨大的数字下面，不知道是谁写了一段小字：青春永远不散场。
于思煜回过头，远远地望了一眼李之洲的后脑勺，生出了一丝妄想。
也许考完试了，能再跟他说说话呢。
哪怕是只是那种逢年过节群发信息的关系也好。
夏天太热，蝉鸣太吵，西瓜太冰。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有点遗憾。
于思煜正在经历了一场青春期的成长痛。每一天难耐的疼痛都让灵魂大汗淋漓。
高考结束铃响起的那一瞬，于思煜从试卷上抬起了头，望向了窗外郁郁葱葱的绿树。
他觉得应该是熬到头了。
于思煜，沈言和李之洲三人都很幸运地分在本校考试，不用提前去看考场确认位置，考完可以立刻回宿舍。
于思煜没有问沈言和李之洲具体是哪个教室，考完后他就在校园里盲目地走着，刚想给沈言打电话，就看到沈言带着一股腾腾的热气向自己跑了过来。
“李哥在找你。”沈言跑到于思煜跟前，抹了一把鬓角上的汗，说道，“在食堂那边呢。”
巧了不是。我也想找他来着。
于思煜点点头，提脚往食堂的方向走了两步，才发现沈言没又跟上来。他回头疑惑地看向沈言，沈言冲着他摆摆手，“你去吧，我回寝室等你。我现在看到你俩有点PTSD。”
“行吧。”于思煜有些无语，他向沈言摇了摇手，自己一个人跑向食堂。
于思煜远远地就看到李之洲站在食堂门口，正低头摁着手机，下一秒他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他用手背擦了一把潮湿的刘海，接通了电话。
“喂。”听筒里传来了李之洲的声音，于思煜有点恍惚。
明明不过是隔了几个月，他却觉得已经很久都没有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了。
于思煜很短地喘了两口气，吞了口唾沫说：“向前看。”
李之洲抬起脸，摁掉了电话，大步向他走了过来。
于思煜在这一瞬被来自过去的影子蒙住了眼。
在那个亲密无间的寒假里，他们约好一起出去玩。
站在飘雪中给他打电话的李之洲，抬头看到了他，然后大步地向他走了过来。
光线变得刺眼，寒风变成了热浪，蝉鸣擅自钻入了于思煜的耳朵，搅得他一阵头疼欲裂。
李之洲站到了他面前，从书包里往外掏出东西。他曾经也是这样，从书包里掏出了为于思煜准备的外套。
夏天那么热，外套不再用得上了。李之洲带来了让于思煜浑身发冷的东西。
他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装满了于思煜写给他的信。
“还给你。”李之洲将文件夹递了过来，“欠你的钱我以后会慢慢还你。”
于思煜的额角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他将手指扣进手心，直到手掌也变得潮湿，“我不要，你可以扔了。”
“你想扔就自己扔了吧。”李之洲拉过他的书包，将文件夹塞了进去。他的举动依旧那么亲昵，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决绝的话。
于思煜紧紧咬住下唇，一动不动地看着李之洲。他忽然觉得，也许他这一辈子都会痛恨夏天。
李之洲对他说了一声“再见”，转头走了几步，停下了脚。于思煜看到他无声地吸了一口气，肩膀浅浅的耸起又落下。
于思煜看着他的背影，一个劲地胡思乱想。如果跪下来求他原谅，求他不要绝交，这样是不是还有一丝机会留住他。
可于思煜整个人却像具被浇灌满水泥的躯壳，只能硬邦邦地杵在原地。
李之洲折了回来，重新在于思煜面前站定，很轻地说:“抱一下吧。”
他说完，并没有等于思煜做出反应，伸出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他低下了头，脸埋进了于思煜的肩膀里。
他们认识了那么久，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却从来没有这样大面积的肌肤相触。
如果自己不躲着他，是不是可以早一点与他拥抱。哪怕只是朋友之间的勾勾肩膀。他想着，痛苦地闭上眼睛，两只垂在身侧的手蜷曲成了颤抖的拳头。
这是一个很短的拥抱，于思煜感觉到李之洲的嘴唇隔着衣物在他的肩膀浅浅地碾了一下，便松开了他。
“再见。”李之洲看着于思煜的脸，同他道别。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与以前任何一次的道别没有区别。说完，李之洲转过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地大步离开了。
于思煜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他悲伤得甚至连流泪的能力都失去了。
他是个懦夫。
他从来没有那么瞧不起自己过。
【作者有话说】
剧透：他会变勇敢的。
明天还有~
于思煜像个鬼魂似的飘回了寝室，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漫无目的地划着手机。
沈言在跟江小北窝一块打游戏。今天是他们在寝室里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收拾好了东西，却都不着急离开。
于思煜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他发现QQ好友名单里没有李之洲的头像了。
他很快地打开了微信，果不其然微信也被李之洲拉黑了。
于思煜呆呆地看着微信界面，那颗红色的感叹号，像一颗火星子燎得他眼睛一阵发疼。
他打开书包，拿出文件夹里的信，先是仔细地读了一遍，读完后就撕掉扔进旁边的垃圾篓里。
纸张破裂的那“哗”的一声吓了江小北一跳，他看了看于思煜又看了看沈言，露出了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沈言只往于思煜的方向挑了一眼，低下头该打游戏还打游戏。打完了一局，沈言才拉着江小北出了宿舍，一边走一边叹气:“我这ptsd没法好了这是。”
于思煜对于另外两人的动态丝毫不在意，他麻木地一封接一封地读信，然后撕毁。
直到他在里面翻出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小鱼收。于思煜将信封打开，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上面是于思煜熟悉的，李之洲的笔迹。他的字很漂亮，墨水一点一顿洇进了纸张，带着一点属于他的温柔。
【我可以喜欢你吗？】
【我也很想你。】
于思煜盯着这两行字，堆积在心底的委屈水涨船高地淹没了他，遮天盖日般地将视野里的字迹和白纸糊成了一团。
于思煜最终还是不自觉地眨了眨眼，满腔的悲戚跟着眼泪一块重重地砸到了纸上。
吧嗒一声。
他着急忙慌地抽了两张纸巾将泪水擦掉，可字迹上还是留下了一块潮湿的痕迹。
寝室外传来沈言和江小北回来的声音，于思煜歪着头在肩膀上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将李之洲的信重新叠好，放进书包的暗层里，然后翻了翻剩下的信件，确认全是自己的信后，就随手扔进了垃圾篓里。
沈言推门走进了寝室里，手里拎着个白色的塑料袋，他哗啦啦地翻找了一下，在于思煜的桌子上放了一瓶冰橙汁和一袋小肉饼。
“请你。”沈言用指尖点了点小肉饼，说：“超好吃。”
“干嘛请我？”
“因为我们是共犯。”沈言轻描淡写地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了。
毕业后的暑假比其他的所有时候都要漫长。于思煜一头扎进电脑游戏里，除了吃饭几乎是足不出房。
于鸿信每次看到于思煜像鬼一样从房间里飘出来，都想张嘴说些什么，林毓瞪一眼，他又闭上了嘴。
林毓一边翻着手机一边说:“能吃能喝就行了呗，管他做什么？”
“这一直闷房间里，怕给孩子闷坏了。”于鸿信往于思煜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于先生你没失恋过吧？”林毓笑眯眯地说，“我高中暗恋你那会儿，因为你毕业了，我以为之后都见不着你了，硬生生暴瘦了十斤。我妈当时差点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还有这种事情？”于鸿信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高中的时候围着你转的姑娘太多啦。我考上了你在的大学，你才认识我，你当然不知道。”
“专心吃饭。”于鸿信将她手上的手机抽走，指了指饭碗，他想了想叹了口气，“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你。只是……我没想那么多。怪我，你的事，小煜的事，一直都没有察觉。如果我能早点察觉这些事情，我当初根本不会让你失恋。也许小煜的事情，我也能处理得更好一些。”
林毓看着于鸿信笑了笑:“怎么能怪你呢，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没有人搞暗恋还特意跑去跟自己爹娘报告的。我当初喜欢你，我爸妈也不知道。年少的爱就是这样的，就是会伤筋动骨遍体鳞伤。我当年还只是单相思，就已经难过得寝食难安。于思煜可比我惨多了。”林毓停顿了一下，微微抬起脸，看向于思煜的房间，“他们差一点就在一起了。”
成绩出来后，沈言给于思煜打了电话，告诉他，李之洲没能上最好的院校，但还是去了北都。沈言自己则是报了本市上最好的大学。
“你要去哪里？”
“嗯……还没想好。”
于思煜算是发挥出了正常水平，排名顶级的院校虽然上不去，一类院校还是可以挑挑的。
林毓对于他考多少分，上哪儿的大学，学什么专业全然不在意，照她的话来说“考得好点差点，几年后出来了，都是资本家的牛马。报你喜欢的，先快乐几年再说吧。”
于思煜停了几天的游戏，把全国大大小小的院校都研究了一遍后，选了南海市的大学。
最终，他还是选择离开北方。
游向南方的海。
去大学前，于思煜约沈言见了一面。
于思煜去理发店剪短了头发。当了一个夏天蓬头垢面的野人，他又变回了刘海短短，温顺乖巧的模样。只是经过几十天的折腾，他两颊的婴儿肥彻底地瘦没了，整个人变得有棱有角了起来。
沈言见到他先“卧槽”了两句，“你整容了这是？”
“被你看出来了？要不我为什么一暑假不敢出来见人呢。在家肿的跟猪头似的。”于思煜一如既往的是有话就接。
沈言挑了挑眉毛，“到泡菜国做的还是萨瓦迪卡国做的？”
“去尼玛国做的。”
“失个恋不至于吧你，脑子都不正常了？”沈言伸手摸了摸于思煜的额头。
于思煜任由沈言在他脑门上揉搓，过了一会儿才说：“摸够了没？二十秒免费时段过去了啊。再摸就要付费了。”
“我靠你这哪儿学来这资本家的丑恶嘴脸。”沈言迅速收回了爪子。
“言哥，我没事。”于思煜低下头嘬了一口冰沙，“李之洲拉黑我了，可他管不着我喜欢他。暗恋这事没结束呢，所以不算失恋。”
“太坚强了！”沈言冲他举起拇指赞叹道，“我其实特别怕你怪他拉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