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阖着眼,目光舔过于思煜睫毛下的眸子,仿佛是在混沌的海面上,看到了一道光从云层上倾泻了下来。
沈言说的都是真的。
他喜欢的人是自己。
李之洲的脑子被酒精灌得有些昏沉,思维脱离了平日的思考方式,开始胡乱地窜道。
窜到了他平常不会想的地方,却又恰好是正确的方向。
李之洲总算找到了一直被他忽视了的关键条件,在未知数X后面画上了等于号。
谜题全部解出来了。
他最初的友好热情,他后来的若即若离,他那些藏笑里的悲伤神情,在这一瞬都有了明确的答案。
李之洲有些难过,他实在太笨了,硬生生地让于思煜守着秘密等了那么久。
于思煜很快地贴近了,又很快的离去。李之洲在很近的距离清晰地看到他的眸子缩了一下,脸色忽的变得惨白,露出了仓皇失措的表情。于思煜想把手收回来,李之洲却一把抓住了他,将他的手团进手心里。
于思煜的视线落在了别处,他往回抽了抽手,嘴唇颤抖了几下,低声说:“李,那边……”
李之洲回过头,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后面看到了一个人的黑影。
那个身姿他太熟悉了,只是寥寥一瞥也能认出那是他的父亲。
李之洲向旁边挪一步,将于思煜挡在了身后。他轻柔地捏了捏他的手背,并没有放开。
李之洲远远地冲李光济说道,“我马上就回家了。”
连李之洲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这样镇静,也许是酒精给了他勇气,也可能是刚刚度过的十八岁生日成了他的底气。
那个人影好像轻微地点了点头,竟真的没有再过来,转身踱步走进了小巷中。
“对不起,我喝醉了。”于思煜在他身后小声地说着。
李之洲转过了身看着于思煜。
于思煜正低下头,睫毛在杏仁似的眼睛上扑闪着,路灯将他的睫毛与影子合成了一只黑色的蝶,翅膀上的磷粉落进他黑色眸子里,闪闪发光。
这夜太深了。
李之洲的脑子并不够清醒,无法很快地组织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但李之洲并没有醉,他很清楚于思煜也没有醉。
他并不想让他用这样拙劣的借口就此退缩。
李之洲很深地吸了口气说:“这件事情我们改天再说。我送你去坐车。”
“不,我自己打车。你快回家。”于思煜摇了摇头,他非常了解李之洲,知道一句话是远远不足以使他放手让自己走,所以于思煜又补了一句:“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李之洲缓缓放开了手,他垂下眼看着于思煜的手从自己的手心里抽了出来,当于思煜的手指略过李之洲的指尖时,李之洲的手指又往回勾了起来。
他们的指尖最后互相碰了一下。
分开了。
“我会给你写信。”李之洲说。
于思煜笑了一下,他说:“你确定你不会被你爸关起来?”
李之洲也笑了起来,笑完他又重复了一次:“我会给你写信。”
回到家时,李之洲发现他父亲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他轻轻地喊了一声“爸”,并没有人答应他。
李之洲没有再喊,他简单地洗漱完毕,关上了客厅的灯,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打开书桌上的小台灯,发现手机正安静地躺在桌面上。李之洲蹙了蹙眉头,父亲把手机还回来属实反常,他觉得无论如何得找个时间与他谈一谈。
他对久别重逢的手机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触,找出充电线插上后,就随手搁置在一边。
然后,他从抽屉深处翻出了一本笔记本,里面夹着于思煜给他写过的所有信。他按照从新到旧的顺序又重新读了一遍,纸面上的字迹透着一股絮絮叨叨的语气,绝大多数都是一些没有意义却很可爱的牢骚。
李之洲看完信后,翻出了笔和纸。
他抓着笔,盯着纸半天都不知道该写什么。笔尖在纸张上反复地点了几下,他苦恼地头抵着桌面,双手抱着后脑勺。
李之洲的头很疼,但是又觉得这件事如果今天做不完,他就无法入睡。
他侧着脸垫在自己的左臂上,在纸张写下【你喜欢我吗?】
看了看,划掉了。
他又写下【你可以喜欢我吗?】
又划掉了。
他想了想,直起身子又翻找出第一封信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李之洲觉得有些累了,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举起了信。
台灯的光透过了信纸,照出了修正带后面的字。
【我很想你。】
李之洲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纸张,指尖在纸面上捏出了几道小褶皱,他立刻就松开了,身子向前一俯,趴在桌面上将纸张抚平,夹回了笔记本里。
他呼了一口长气,直起脊背坐了起来。笔在他的食指和拇指之间转了几圈,落了下去。
【我可以喜欢你吗?】
【我也很想你。】
第二天李之洲睡到很晚才醒来,李光济已经出门了。他将房子里的窗帘全部拉开,打开了窗户。
冬天留下的寒潮在春末暖流的冲击下溃不成军,李之洲心情愉悦抬起脸看向被窗框成一小块的蓝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暖烘烘的空气,此时他并没有意识到风雨欲来的夏季已经逼近眼前了。
李之洲回到书桌前,翻出试卷做了一会儿,抬眼看到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他拿起电话给于思煜拨了个语音。
音乐响了很久对面才接起来,黏黏糊糊的声音传来过来:“喂。”李之洲不自觉的眯起眼笑,一听就知道于思煜还没有起床。
“是我。”李之洲说。
对面“啊?”了一句,话筒里稀里哗啦地传来了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噪音,紧接着是无比清晰的一声“卧槽”。
“你又在床上放什么了?”
“书,掉了。”
李之洲声音夹着笑问道:“还不起床吗?”
“宿醉。头疼。”于思煜闷呼呼地说着,“你把手机偷回来了?”
李之洲习惯性地摇了摇头,然后立刻意识到对面看不见,说:“不是。我爸昨天放我书桌上的。”
“嘶……你昨天回家灌你爹酒了?”
“我哪来的酒?”
于思煜似乎思考了一会,声音低了下来,“我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会找他谈。”李之洲平静地说。
于思煜沉默了一会,说:“你就说喝多了。大家都喝多了。一口咬死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爹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李之洲早就预料到于思煜会这么说,他轻叹了一口气,反问道:“真的吗?”
“什么?”于思煜明显懵了一下。
“真的喝醉了吗?真的不记得了吗?”
“别。”于思煜很快地打断他了,“真喝醉了。”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李之洲垂下了眼皮,看向桌面上的信纸,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他的心意。
“嗯……想。”于思煜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等你的信。”话说出口总是太快,嘴唇一张一闭就溜了出来。无论结果是什么,于思煜都需要更多的缓冲时间才能静下心来处理。
李之洲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他说:“好。那周一见。”
“周一见。”
挂了电话后,李之洲又继续沉进了试卷里。他其实也谈不上有多热爱学习,只是在他的生活里,只有习题是他能掌控得了的东西。
它们永远就在那里,不会抛下他。
除了期间到厨房做了一顿午餐和晚餐之外,他一直都在做题,对于李光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一无所知。
等到李之洲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父亲早就洗漱完毕回房睡觉了。
李之洲挠了挠头,想了想反正不着急这一会。
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永远都不要跟父亲谈。
虽然李之洲并不惧李光济,但还是会顾虑到自己说出什么话,让他伤了心。
他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将信叠好,装进信封,塞进了书包。李之洲看了看桌面上的小台灯,忽然想起了蜡烛的橙光。
想上岸是什么意思?李之洲一直没想太明白。这是于思煜身上仅剩的一个未知数了。
下次写信问问他好了。李之洲想着,“啪”地关掉了小台灯。
周一李之洲到校比往常晚了一点,这两天他睡得比往常安稳,就忍不住多睡了一会。
李之洲到教室时,同学们几乎都到了,虽然离早自习还有十分钟,但越是临近考试大家到的就越早。他远远的看到于思煜左手托着脑袋,身子歪歪地坐着。笔在他手指上呼啦啦地转着圈。
李之洲放好书包,刚取出了信封,余光里忽然闯进了个人影。
他猛地转头,往教室外的走廊看去。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正站在了那里。
李光济就那么站着,在春末初夏暖融融的晨光中,他僵着脸,眼神冰冷地盯着于思煜。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一的恐怖故事(×并不是)
周二见!
李之洲先是呼吸一滞,然后皱起了眉头。
曾经父亲也是这样出现在了他的教室外面,不留情面,咄咄逼人地碾过他的自尊。
那时候的李之洲是懦弱的,他唯唯诺诺地承受了父亲批头痛骂,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朋友被牵连进来,却无计可施。
比起父亲的痛骂,李之洲更痛恨自己的沉默和无能。李之洲甚至一度觉得,他不配也不该有朋友。如果自己主动去交朋友,便是加害于人。
那一日所留下的羞愧和懊悔成了一场经久不愈的隐疾,它们是向内而生的骨刺,是长年累月的风湿痛,是彻夜未眠的精神幻觉。
李之洲近些年抽条拔节得厉害,少年的骨骼像是以秒为单位疯狂地生长拉长。虽然人显得有些瘦削单薄,但他已经实实在在比他的父亲要高了。
岁月赋予了李之洲茁壮的躯壳和沉着的心性。他对父亲态度从自下而上的唯唯诺诺,变成了从上往下的包容宠溺。
李之洲回头远远地望了于思煜一眼。他看到他将脑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头顶上毛茸茸的碎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一缕一缕的金丝。
这一刻,李之洲觉得于思煜是属于他的。
那是他在不知不觉中一直憧憬向往的人。
那是他美好,自由,勇敢的小虎鲸。
李之洲抿抿嘴,将信封重新塞进书包的夹层,抬脚走出了教室。
他绝不允许李光济故技重施。
更不允许同样的事情重蹈覆辙。
李之洲走出教室时,正好听到李光济跟坐在窗边的江小北搭话,“能不能帮我叫一下那边的同学,姓于。”
还没等江小北反应过来,李之洲就打断了他们。他说了句“不用喊”,一抬手就把教室的拉窗给推上了。
用窗将李光济跟江小北隔开来后,李之洲抬眼直视自己的父亲:“爸,有什么事跟我谈。”
李光济瞥了李之洲一眼,垮着脸:“跟你谈不明白。我要跟林律师的儿子谈。”
“跟我谈。”李之洲上前抓住父亲的胳膊,想把他往别处带,但李之洲到底是没有使劲,所以李光济一个抬手就挣脱了。
这一次李光济表现得及其克制,他低声说:“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我是管不住你。一言不合,你又要往人家家跑。”
“管不了就别管,非要操这份心不可吗?”
“我说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你找他想干嘛?”李之洲眉间一蹙,眉眼一块往下沉了沉。
沈言正好从楼梯窜了上来,猛地一抬头看到这幅场景,顿时吓得浑身抖了抖。李之洲与他对视了一眼,沈言便猫着腰从他们身边溜了过去,钻进教室后他顺手就将门关上。紧接着走廊的窗也一扇接一扇地被拉上了。
“我不找他,要眼睁睁看着他把你毁了吗?”李光济的音量还是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你原来好好的一个人。认识他之后看看你变成什么样了?脑子都不清醒了。就是他把你带坏了!”
“他没有!”李之洲沉着嗓子,一字一句地反驳,“他们家还帮过我们。别说这种忘恩负义的话。”
“帮?没你往外送钱的事,我需要他们来帮?”李光济脸色沉了下来,“是不是送钱的事也是他给你出的主意?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白眼狼。老子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怎么养出你这么个脏心烂肺的东西。”
“你少胡说八道!!”
李之洲的话音刚落下,教室门被打开了,“砰”地一声砸到了墙上。
于思煜站在门口,微微扬起下巴看向李光济,笑着说:“叔,你找我?”
于思煜这几天睡得并不踏实。他本来已经为自己一时冲动想好了借口,结果却怎么也糊弄不过去。于思煜并不确定李之洲怎么想的,他看起来对自己的举动并没有特别抵触。但李之洲本来就是温柔的人,即使心里讨厌他也会念在自己是朋友的份上,将那份抵触和不适生吞下去。
于思煜觉得,他即使是要拒绝他,也会是温柔的。
就像钝刀子割肉。
于思煜沉浸在了自己的忐忑不安中,像是个等待宣判的罪人,以至于他迟迟都没有发现走廊上发生的事情。
教室里的绝大多数同学都没有注意到异样,家长有什么事情来学校找自己孩子说几句话,也没什么稀奇的。
江小北本来也没想管,他扒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剑拔弩张。犹豫再三后,他从教室的另一边悄悄地溜了到了于思煜身后,拽了拽他的校服,“煜哥,李之洲的爸爸要找你。”
于思煜手里的笔瞬间就转飞了出去。
他猛地站了起来看向了教室外面,拧起了眉头。
于思煜的第一反应是胆怯的。他满脑子只想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
这种胆怯来自于他的心虚。于思煜始终觉得,他不小心流露出的喜欢是过界的,如白日焰火般,荒唐且不合理。
在这一刻来临之前,他还抱着某种侥幸,希望李光济老眼昏花,根本没看到他干了什么。然而事实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李光济不但看见了,他还找上门了。
这时沈言跟个贼似的溜了进来。他轻手轻脚地将教室的门合上了,然后去关走廊的窗。
于思煜等沈言把门窗关好后,才壮着胆悄悄地走到了门后面。
沈言脸色苍白过来扯他,叫他别听了。于思煜摇了摇头,轻轻掰开了他的手。
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得意忘形地越了界,李之洲也不用遭这种罪。
李光济的声音忽的大了起来,坐在陆续有同学意识到到了不对劲,抬起头往窗外看去。
于思煜原本揣着的满满的怯懦,却在李光济一句一句恶毒的话语下逐渐发酵成了怒意。
愤怒和焦躁大量的堆积在他的胸腔里,挤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句白眼狼和一句脏心烂肺的东西重重地砸在了于思煜的耳膜上,他伸手一把扯开了门,力气有些过大,门砸在了墙上发出了震天响的“砰”。
李之洲说过于思煜像是虎鲸。
他确实没有生长出鳞片,摸起来柔软又光滑,看上去温顺又可爱。
但他会虐杀海豹。
看到于思煜站了出来,李光济立刻推了一把李之洲,气冲冲地就想要往于思煜面前走,被李之洲拽住了胳膊,又停了下来。
“小鱼回去!”李之洲拧着眉头说道。
李光济立刻说:“你别跑。”
“没想跑。”于思煜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然而实际上他的怒意一浪接一浪的涌向全身,冲走了躲在大脑一隅的恐惧。如果他是只猫,现在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在这里说话影响别的同学学习,可以换个地方说吗?”
“你现在知道自己干的事见不得人了?”
“爸!”
“叔我建议你说话还是注意一点,要是说了什么话,给我造成不良影响,又无法拿出证据证明,我是可以告你诽谤的。”
李光济被他堵得整张脸的肌肉都僵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最好可以告我诽谤。你干的事情要不要一块跟你妈说说?还是我找她说。”
于思煜的眸子沉了一下,右手拇指反复抠着食指的关节。这件事情上他并不占理,他确实干了不该干的事情。可是老城区没有装监控,店铺关门了也不能有民间监控拍到,李光济根本不可能拿出证据来。
于思煜仰着脸,依旧倔强地说:“请便,你不是有她电话吗?”
李光济立刻掏出了电话,被李之洲夺了下来,“闹够了没有?大家都还要复习考试,你要说什么我们回家说。”
“考试你怎么样都能考出来。这事不管,你一辈子要被他毁了!”
“你错了。”李之洲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可以去问别人,他一直躲着我。是我主动靠近他,是我上赶着缠着他,是我要拼命追着他,是我想对他好。都是我。不是他。”
李光济的嘴唇抖了抖,低吼道:“你住口。”
连于思煜也慌了手脚,他声音很轻地哀求道:“别说了。”
可是李之洲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他扬着下巴,唇与唇之间抿出了一条倔强又坚定的直线,他缓缓地张开了口:“是我喜欢的他。你儿子才是那个你觉得见不得人的同……”
耳光落在李之洲的脸上时,于思煜也随着浑身一颤,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只出不进地乱成一团。
李光济用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李之洲的话。“啪“”的一声,落到于思煜的耳朵里,他连皮带肉都疼了一下。
李之洲的脸往旁边侧了一下,又很快又扭了回来,无所畏惧地直视着李光济。
李光济却转过了头,直勾勾地盯着于思煜,手往李之洲身上一指,说:“你看见了吗!我就说了你会毁了他!”
李之洲刚张开口想反驳什么,于思煜却打断了他。
“李之洲。”他哀求着,几乎带上了哭腔:“别说了。”
于思煜眼看着李之洲的脸肿了起来,他微微张开嘴开始短促地喘气。
李光济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斧头,闪着寒光,凶狠又精确地劈向了他的软肋,瞬间让他筋骨全断。
于思煜意识到,只要李之洲是李光济的儿子,他就不可能战胜李光济。
知道李之洲的心意,他本来应该高兴的。
可于思煜只觉得周边的空气里充斥着大剂量的屈辱,一呼一吸,从鼻腔到肺,全是热辣辣的刺疼。
这个时间点太不对了。
也许连李之洲这个人都不太对。
李光济说的没有错。
李之洲一年前还在跟学姐交往,他只是长相和成绩都有些优秀的普通高中生。
他会考上很好的大学,毕业后找一份不错的工作。他可能会经历那么几个女朋友,然后在合适的时候,跟最合得来的女孩订下终生。
于思煜痛苦地想着,都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受住诱惑,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靠近他,把他原本平滑的人生路一点又一点地拉歪了。
都是我。
是我害了他。
于思煜低下了头,手紧紧的攥着自己校服边。
于思煜此时就像是忽然闯入渔网中,被拉至半空中暴晒的鱼。
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
班主任老吴的出现并没有让场面好起来。
她只是把战场从教室外面搬到了办公室里,还喊来了于思煜的家长。
林毓出差了,所以这次父亲于鸿信到了学校。在听了来龙去脉之后,他微微地皱了下眉头。由于于鸿信把握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评价,只是说想听听孩子们是怎么想的。
老吴对这个事情始终抱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态度。她特意把沈言也喊了过来,询问了一通,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男孩子们喝醉了打闹玩笑地亲了一下。
可是无论老吴如何循循善诱,李之洲和于思煜就是不接她的话茬,逼问得狠了,一个说自己喝了酒但是没醉,另一个说压根就没喝多少酒。
老吴听得火冒三丈:“怎么回事?你们是要在自己父亲面前承认你们俩在早恋吗?”
两个人又同时缄默不言。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李光济再次提出了他的诉求:“老师,我觉得不能让这俩孩子再互相接触下去了。我实在不放心。”
“现在还什么结论都没有得出来。李先生也不用太着急。”于鸿信在旁边插了一句,“男孩子之间玩玩闹闹,有时候没个界限也正常。”
李光济摇了摇头,“这不是玩闹。你可以回去好好问问你们家孩子。老师,你怎么看。如果你不能帮我管着,我就只能每天来学校自己看着。这是影响一辈子的大事,我实在是不敢松懈。”
老吴被李光济说得有些挂不住脸了,她左左右右晃着脑袋地看了看两个男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们要不就先分开一段时间?快考试了,凑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玩的。”
李之洲立刻说:“我不愿意。”
“轮不到你说愿不愿意。”李光济低吼道。
老吴拼命在一边劝架:“别别别,别吵架。怎么又吵起来了。”
嘈杂之中,于思煜紧皱着眉头,只觉得眼睛酸疼得厉害。他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睫毛湿漉漉的粘成了一簇一簇。
“我知道了。”于思煜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李之洲猛地转过头看向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然而于思煜偏开脸,躲过了他的目光。
“小鱼……”李之洲声音轻飘飘地落到了他的耳朵里,于思煜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如果不放手,你爸就不会放过你。
我不能真的毁了你。
我能明白你的孤注一掷,你能理解我的委曲求全吗?
于思煜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抬起了脸说:“我不会再跟他接触了。”
李之洲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地缓了下来,他抿着嘴,徒劳地重复着呼吸,面容淡得几乎看不出情绪。
于思煜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向李之洲,深深地凝视着他:“对不起,我要走了。”
李之洲的五官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所有的激烈的情感都在于思煜刚刚说出那句话的一瞬,全部燃烧殆尽了。
他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于思煜。睫毛忽然抖了一下,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这是于思煜第二次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哭泣。
而他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哭时,还在对他说:“我不会走,不会抛下你。”
【作者有话说】
唉……【叹气】
在写这里的时候正在新冠中,发着38度多的高烧。
大家都挺痛苦的。哈哈哈
下章周五更~
第41章 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