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里正带来的人云小幺也认得,一见此人,他赶忙去把正在收拾东西的何玉莲喊出来。
何玉莲出来看到人,也拉下眉眼,不给一点好脸色。
若换做以前,她还真不敢如此直接给人下脸,这全是她的好大儿给的定心丸。
里正带来的人正是抢夺她家财产的陈天福。
陈天福此人的长相与他的性格如出一辙的尖酸刻薄。
里正环视一圈,没见到陈望,问何玉莲:“天正媳妇,陈望呢?”
何玉莲还是愿意给里正好脸的:“他在屋里休息。”
里正也是听说了去年年底陈望摔了一跤的事,可昨日看他生龙活虎,一点也不像个瘫子,不过流言向来离谱:“那那事”
何玉莲道:“只要陈天福兑现三个承诺,我自然会带你去。”
里正点点头,他是不怀疑的,正从怀里掏地契,他身后的陈天福抻着脖子道:“地契和银两可以先给你,最后一件事我需要先看到水源,不然我怎知你是不是骗我?”
“你以为我是你这种寡廉鲜耻之人?”
“随便你说什么,总之我要先看到水源。”
何玉莲气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直接对里正道:“里正,你对他们掏心掏肺,可也得他们领情。”
里正听他们吵了这两句,心下也恼怒陈天福出尔反尔,他把地契和钱袋子拿在手里,回头瞥了陈天福一眼:“你若是不想要水可以滚回去。”
“里正”
里正充耳不闻,他把地契和钱袋子交给何玉莲:“地契全在这了,银钱只有五两,实在是拿不出来。”
陈天福侵占陈天正家的房屋田地十数年,地里所得怎么也不止这五两银子,但何玉莲也清楚,这五两银子还是里正竭其所能争取到的。
何玉莲接了过来:“我自是相信里正,只要陈天福做了最后一件事,我马上带您去看水源。”
陈天福眼珠子一转,故意激她:“你这般推托怕不是故意欺瞒里正,其实并没有找到水源。”
何玉莲面对他的挑衅,冷冷一笑:“有没有水源里正自是清楚,倒是你,让人来找了这么久,没找到很失望吧。”
里正一听,瞬间明白昨日陈天福为何推三阻四,今日却这般爽快自己找过来说答应陈望三个条件了。
第18章
当即怒骂道:“你还要不要脸?这事本就是你贪心犯下的错,今日归还这一切也是应当。”
陈天福能做出堂弟一死就霸占他家地产并将弟媳侄子赶出本家的事就说明他的品性,这两年多的凄苦生活也没让他反省分毫,反而因里正逼他来道歉而怨恨在心:“什么错?您这话就是说老里正办事不公道,委屈了天正的遗孀。”
“你”子不言父过,况且老里正已经仙逝,身为儿子的里正还真不能当着父老乡亲的面翻亲爹的账。
要说何玉莲心里对老里正没有半点怨言那是假的,若不是老里正助纣为虐,她和陈望也不会过得如此穷困,可老里正早就成了一捧黄土,她再去纠结此事也无意义,见里正被陈天福一句话堵得面红耳赤却不能畅快而言,心下有些纳闷,这位里正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倒比老里正秉直。
“陈天福,我再给你一刻钟考虑,看你要不要水去救你一家老小。”
门外的人群里自是有陈天福的儿孙。
说来也是好笑,这等自私自利之人,竟也会为了儿孙去低头。
云小幺见他们僵持不下,脑中灵光一闪,他颠颠去搬来一张马扎请里正坐下,又去厨房打了一碗水,在众目睽睽之下交给里正:“您解解渴。”
“欸,谢谢小幺。”
云小幺故意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对里正说:“您对乡亲父老的赤诚之心,就算老里正仙去他也地下有知,这水是刚打回来的,甜得很,您尝尝。”
里正听他一席话,心下慰藉,端碗到嘴边饮了一口,笑了笑:“是很甜。”
“您慢慢喝,家里还有。”
他这边一副尊老爱幼的和谐画面,人群中的云来福父子憋不住了。
云来福先开口喊道:“我说陈天福,你当年干的那些缺德事谁不知道啊,这时候装什么委屈呢。”
云富贵跟着他喊:“就是,说不定清溪村不下雨就是因为老天爷看不过去你的所作所为,你还是赶紧认个错,还了这笔债。”
陈天福的儿子陈声听他们凭空污蔑父亲,站出来怒骂道:“胡说什么呢?要我看也是你们父子积怨太深,当谁不知道你俩心眼黑,看看云小幺如今不成人的样子。”
云小幺:“”吵就吵,作何还要带上他?
都是千年老狐狸,谁也别跟谁扯不是人,要说陈声就是在岁数上吃了亏,云来福是什么人?他在别人的眼光里沐浴了几十年,早就练就一身油盐不进的皮:“我是云小幺他爹,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哪怕是县令来了也无可指摘,你爹可比我狠得多了,当年寒冬腊月里把何玉莲母子赶出家门,他们一家三口差点地下团聚。”
云富贵在一旁助声:“指责我们有什么用?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赶紧劝劝你爹,早点道歉,平了这天灾。”
众人一听,心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云小幺遭遇这一切,只因他爹不是个人。
可何玉莲母子本可以不用受这些苦,是因为陈天福贪心不足,作恶多端。
“陈天福,赶紧道歉。”
此话一出,留下来的男女老少都开始助声,跟着喊:“快道歉~”
“陈天福道歉。”
“你们”陈声的声音被淹没在呐喊中。
里正也没料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演变成这样,捧着碗呆住了。
云小幺的双眼飞快划过一抹笑意,他站到何玉莲身后,无声给她撑腰。
何玉莲这时才懂他做这些事的原因,嘴角带笑,小声对他道:“真有你的。”
云小幺偷偷说:“我跟陈望大哥学的。”
学得正是前两日陈望在云家院子里,让他搬了桌椅,故意在云来福面前喝水吃馒头的招数,这一使果然奏效。
有云来福父子在,只要云小幺给一点引子,他们一定会将这件事闹大。
这俩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何况水源关系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有他们先狗咬狗,其他人自会跟着闹。
十多年前,这些人就是看客。
今日,就该让这些看客行动起来,还十多年前的无动于衷。
云小幺在何玉莲背后看着陈天福。
陈天福面上看不出破绽,可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旱灾之前,靠着抢夺来的财产,陈天福一家过得舒服滋润,若是他们及时止损搬离清溪村,也还能有余钱安排,偏偏这家人舍不得那几十亩的地以及那片老房子。
去了别地那就是重新开始,留在清溪村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只要下雨,他们就能重新过上以前的生活。
正如何玉莲所说,他能等,可家里的小孙子等不起。
陈天福重重一闭眼,又睁开,怒视着何玉莲:“我道歉。”
何玉莲面上装得轻松,可真当陈天福说出这句话,她才暗暗松口气,攥紧了双手:“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陈天正的坟地去。
陈天正葬在村里的墓地,那一片葬着清溪村的祖祖辈辈。
清明才过不久,因着久旱,也无杂草,此时也未春风吹又生,因此墓地只有一片凄凉坟茔。
陈天正的坟地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顶用小石头压了几张黄纸,那黄纸的边角正随风飘荡着。
何玉莲蹲下身,将石碑上面覆盖的一层灰尘用袖子擦掉,动作轻柔,仿佛在擦拭丈夫温柔的脸:“天正,陈天福来向你认错了。”她站起身,收了在亡夫面前的柔弱模样,冷声对陈天福道,“跪下。”
陈天福站立不语,他看着何玉莲,似乎在思量。
而众人也沉默不言,在一旁看着他,那一双双目光,仿佛是陈天正正透着这一双双眼注视着他。
陈天福双唇紧抿,两颊凹陷,明显看出他绷紧了后牙槽,仿佛是承受不住陈天正的注视,他才一掀下摆,扑通一声跪在陈天正坟前,大喊一声:“天正,是大哥错了,大哥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弟媳和小望。”
他那一直凌驾于何玉莲母子的高高在上终于在此刻的磕头认错中碎了个干净。
何玉莲的心情就像此刻的天空,明净而万里无云。
那压在心口十数年的委屈,终于在此时得到宣泄,她指着陈天福,哽咽道:“陈天福,你不是个人啊!”她再支撑不住,泪如雨下。
一旁的方翠珍上前抱着她,轻轻摩挲着她的双臂安抚着,同样眼眶湿润。
陈天福站起来,脸色铁青:“水。”
何玉莲冷冷一笑,她擦了眼泪,通红着双眼对里正道:“请跟我来。”
里正默不作声跟上她。
云小幺落在最后头,眼见着这条路越走越熟悉,最后还是拐回到陈望家后边那片枯竹林的位置,他内心的诧异也越发浓厚。
何玉莲带着众人来到泉眼旁:“就在这。”
陈声率先越众而出,循着记忆,扒开层层竹叶,从开始的枯燥到湿润,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切。
最后,被他因清除竹叶而弄脏的泉眼暴露在眼前。
“是水”
“真的有水。”
“我们有救了。”
陈天福难看的脸色在见到水之后有所好转,可当他看清泉眼的大小,又变得凝重。
很快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这出水量根本不够灌溉庄稼。”
云来福也跑过来,他站在泉眼边,显然也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怎么会”
云小幺也在外围,他的脸色同样沉重,但并不是因为泉眼。
他的目光在何玉莲身上停留了会,似乎在思考什么
众人的心情在知道有水后的雀跃及见到水之后的欢喜到最后希望的落空,是如坠云端,瞬间一个天一个地。
此时除了云小幺三人和里正,其余人都是如丧考妣。
陈天福更是怒视何玉莲:“你他娘耍我。”
何玉莲无畏他的目光:“你要找水源,我告诉你了。”
云来福失神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呐呐道:“这点水怎么浇地”
陈声很快反应过来,他上前拉住陈天福的手臂:“爹,我们可以卖水,清河县下缺水的不止我们一个村,卖给其他人,攒一笔钱咱们离开这。”
陈声的媳妇也站出来:“爹,相公说得对,这点水没法灌溉庄稼,我们必须离开这。”
云富贵也扯云来福的袖子:“我们也可以卖。”
陈声怒瞪他们:“这水是我们家的,你们凭什么卖。”
云富贵可不听他狗叫:“呸,你们拿了陈家的东西引来天谴,害大家流离失所,如今还想独占泉眼,那也要问问乡亲们答不答应。”
其他人举起手为云富贵助威:“泉眼是我们大家的,你们没道理独占。”
何玉莲冷眼瞧着他们狗咬狗,她只是对一心为清溪村的里正有些许恻隐之心。
“里正,清溪村没救了,你也走吧。”
里正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仿佛一个失去了所有情绪的人偶。
第19章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众人再清楚不过,除了离开清溪村已经无别的选择,而陈声的提议又正好为他们解决了离开的难题。
卖掉一些水他们就能积攒些盘缠,起码在找到下一个落脚点时,他们不至于饿死在路上。
众人很快接受了现实,也纷纷赶回家中去拿陶罐和木桶过来装水。
不管卖不卖水,目前是要解了跟前的难题。
陈天福那一跪解开了横亘何玉莲心头多年的病,此时她浑身轻松,痛快极了。
“珍姐,小幺,我们也回吧。”
此地目前只剩他们和里正。
云小幺想了想,对何玉莲道:“你们先回,我一会再回去。”
何玉莲问他:“你在这做什么?”
“没什么,你们先回吧。”
何玉莲见他坚持也就随着他去了。
方翠珍叮嘱他一句:“别太晚回来。”
云小幺点点头。
两人这才相携着离开。
她们一走,云小幺就把视线放在一直沉默的里正身上。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这个一心为了清溪村的男人。
里正本可以和家人一起离开,可他放心不下,哪怕是受苦他也要留着,就为了那一点希望。
云小幺尽管清楚这两种感情也许不能相提并论,但他懂得里正的心情。
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干脆就不安慰了。
里正沉默了很久。
在那泉眼里的水由浊变清后,他才开口:“我记得我小时候这里还没有这口泉。”
云小幺静静听着。
“它不知道哪天就冒出来了,当时大家也没当回事,毕竟清溪村最不缺的就是水,它就安安静静在这,最多就是给上山下山的人解解渴,没用得很。”他娓娓道来,似乎通过这只言片语,又看到了小时候的那个清溪村,眼神不可遮掩地流露出留念。
可现在它不一样了,云小幺想,清溪村的人因为这口泉有了最后的出路。
它就像是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庇护着清溪村。
但这真的是上天的恩赐吗?
云小幺不知道。
就像他不明白,几日前他过来查看时还是干涸的泉眼,如何突然间就冒出了水。
里正还在说,他絮絮叨叨的声音将云小幺从沉思中拉出:“清溪村那么多处山泉,连清溪湖都干了,怎唯独它还留着?”
云小幺明白里正的意思,他并不是在说这口泉不应该还存在。
他是在说,连你都留下来了,为何清溪湖却不能幸免于难?
云小幺摇摇头,他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里正笑了笑,他扭头看向云小幺。
在他的记忆里,云小幺是没有形象的,他一直安安静静,见到人会乖乖问好,模样既不是最出挑的,家世也不是最富裕的,他没什么特别之处,他不像清溪湖,在里正的记忆里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今时今日,云小幺却在他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陈望这孩子双目有神脸颊有肉,是个会挣钱会疼人的,以后你跟他好好过日子,早日为陈家开枝散叶,苦了这么多年,也该甘来了。”里正笑得更大声了,“只是怕喝不上你们的喜酒了,倒是遗憾。”
云小幺很想说他和陈望并不是这种关系,可似乎里正并不会相信。
所以他没说,他只是问:“您要走了吗?”
“嗯。”
里正是有家的,他知道他的妻儿在哪。
云小幺是没有的,一旦离开清溪村,他与方翠珍就要在寻找云富生的路上流浪,但是没有关系,有娘的地方就是家,他不害怕。
“里正,您保重。”
里正摆摆手,他离开了。
他的背影笔直,云小幺分不清那是他最后的倔强还是释然。
里正走之后,云小幺寻了处高地坐着,他看着底下的那口泉眼,思考它究竟是怎么出水的。
后山这一片但凡能有水的地方,那日云小幺都看过,所以陈望不可能是在清溪村获得的水。
可陈家有水这事时日已久,久到在云小幺被何玉莲带回陈家时就已经存在。
云小幺唯一能想到的两个可能,一是陈望与何玉莲在清溪村之外的地方获得的水,但何玉莲却将人带到此处,这第一个可能就被推翻了。
第二个就更蹊跷了,与这口凭空出现的泉水一样离奇。
水是陈望变出来的。
云小幺听县城的说书人讲过,有一道法叫点石成金,会这门法术的人可以将石头变成黄金,他从未见过,他也不相信。
若真是有这样的人,那早就天下大乱了。
况且话本子都说了,这种法术有时间限制,一定时间后金子就会变回石头,只能够糊弄一些贪心之人。
云小幺之所以还没走,就是在等这法术失效。
可他等了许久,等到人群去而复返,一遍一遍把泉水舀进木桶和陶罐、等到日头西斜,那泉水依旧潺潺。
陈望睡到下午方醒,醒来之后随意吃了点东西,顺带听何玉莲转述今日发生的事,最后发现打他醒来就没见云小幺,问了声:“云小幺呢?”
何玉莲这才想起他来,眼见外边太阳只剩一点边挂在山头:“还在竹林那,正好你去叫他回来。”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看看这小呆瓜在干什么,陈望就出门去了。
睡了一觉,他的精神好了许多,乍看之下是看不出问题的。
悠悠哉哉晃到枯竹林,陈望一打眼就看到云小幺蹲在泉边,表情凝重,像是在思索什么不得了的事。
“做什么呢?”
云小幺抬起头,循着声望去。
泉眼是在下坡处,陈望自家里而来,自是站在高地,他的身后是落日的余光,陈望沐光而立,周边都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他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人。
云小幺想了很久可是没想明白,他的脑袋不适合拿来思考这么复杂的事,以至于把自己的脑袋转的快烧起来了也没搞清楚。
如果这是陈望糊弄人的把戏,可村里人来了去又回,提了那么多水走,它依旧往外冒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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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这不是陈望的把戏,假使点石成金真的存在,那陈望又是从何处学的本事,总不至于是突然间醍醐灌顶。
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契机,云小幺能想到的,就是陈望在半年前摔了一跤。
“你不是陈望,对不对?”
陈望惯来淡漠的眼神有了变化,看着云小幺的视线多了丝认真。
两人无声对视着。
天边挂着的一缕残阳收了最后一点轮廓,附在陈望周身的光辉消失。
天,倏地也暗了。
宽阔的荒野里,夜风席卷而来。
天地正处于明暗交替之际,陈望那长身玉立的身影,有一瞬间都变得鬼魅起来。
他好像笑了下:“被你发现了。”
云小幺打了个激灵,不知是被他吓得还是让风吹得,他瞬间缩起了脖子,乖巧的像个鹌鹑。
陈望从高处走下来,闲闲看着他:“我不是陈望,然后呢?”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会冒出这句话。
更没想到陈望直接承认了。
陈望站在他面前,定定看了他两眼,忽然弯下身来,注视着他:“云小幺,倘若我不是陈望,你又该如何?”
“我不知道。”证实了陈望不是陈望,他也没想过要做什么,云小幺的双手抱紧双腿,“那你是什么人?”
陈望见他还敢好奇,又笑了下:“我竟没想过,娘夸你的话是对的,你一点也不笨。”
“”想给陈望留个好印象的念头瞬时压过害怕,云小幺抬起头小声辩驳,“我才不笨。”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这回云小幺沉默了,似乎是在害怕。
陈望很满意他的表现,固然他不会真对云小幺做什么,但吓一吓他也很有趣。
云小幺抿了抿唇,小小声问他:“那你要杀了我吗?”
“我不是好人吗?好人怎会杀人。”
“你本来就是好人。”云小幺解释说,“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陈望似乎弯腰累了,他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坐下,两人面对着面,淡淡道:“算不上什么秘密,你要往外说也没人会信,怎么发现的?”
云小幺看他这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笃定自己不会往外说,也开心起来,为陈望的信任,他指着旁边的泉水,“云来福打我的那一日,我刚好将后山这一片翻了个遍,确认此处是没有水的,而昨夜你和婶子出来过,我想你们一定是来了这,再则你昨夜回来后整个人就虚脱了,所以我猜这些水是你变出来的。”
“变?”
“我以为是点石成金之类的术法,蒙人的,可看了许久,它也不像会消失不见。”说到最后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
“嗯。”陈望听了,也没嘲笑他的奇思妙想,“他们都拿到水了?”
云小幺点点头:“陈声说要把水拿去卖掉换成盘缠。”
“嗯。”
云小幺又说:“可我不想他们挣这份钱,这水是你弄出来的,他们不能拿去卖。”
“放心,卖不了。”陈望回答了他,又问他,“云小幺,知道我不是陈望,你还护着我?”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小呆瓜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换成别人知道这么诡异的事,要么是害怕地远离他,恨不得从未相识,要么可以威胁他,总之不会像云小幺这样,认真提起又轻轻揭过。
云小幺歪着头,他也想不明白,他都顺着陈望的意思岔开话题了,怎这个人还绕回去。
“你不也护着我吗?救我许多次的人是你,这比你是陈望要重要。”
陈望愣了愣,终究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像是摒弃了在众人面前树立的冷漠淡薄形象,变得慵懒闲散起来:“能得你这句话,我也不算亏本。”
云小幺看着他,暮色渐深,他其实已经不太能看清陈望的轮廓,但他知道此刻的陈望是轻松的。
这不像先前任何一次见到的他,之前的陈望,哪怕看似什么事都不在意,却也是绷着心弦。
“这世上真有这般神奇的事?”
陈望听懂了他的话:“应该吧,反正我是遇见了。”
“那陈望呢?”
“投胎了吧。”
“是那一次摔跤?”
“嗯。”
云小幺哦了声,他与原先的陈望并不熟悉,虽说是同乡,可也只有数面之缘,知道原先的陈望死了,他只是有些难过,但并没有太伤心。
只是何玉莲
“那婶子她也知道?”
陈望还是有问有答:“她不知道。”
云小幺又哦了声。
陈望问他:“你要告诉她?”
云小幺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想说,你也不想说吧。”
“她现在挺开心的。”
是啊,开心就好,想来原先的陈望也是想娘亲一直开心的,何况这人对何玉莲也极好,是真当自己娘亲孝敬的。
“那你是谁?家住何处?多大年纪?怎么死的?可有人供奉你?”
他一连几个问题,查户口都没他仔细,陈望笑道:“问这么清楚,还想嫁给我?”
“你怎么”云小幺把头缩了回来,“这笔账就算扯平了,我不想了。”
“也叫陈望,今年二十有五,为了救人死的。”掩护队友也算救人,他这么说也没错,陈望这样想。
他问了五个陈望才答三个,想来剩下的两个是不愿意告诉他了。
也叫陈望“难怪你喜欢年纪大的,原来年长我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