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还可以做什么?
就这样,时银一路如失了魂魄一般地走回了住处。
“夫子,乌尔大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丫鬟站在门口迎接时银,对他说道。
可是时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而是直直地朝着寝殿走去。
他将药瓶收在了枕头下,可是想了想,又怕宫女在为他收拾床塌时发现。
思来想去,时银手里攥着这瓶药丸,看着床褥发呆,就连人走到了他身前都没有发觉。
突然,乌尔伸手抢走了他手上的药瓶,“这是什么?”
“啊——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时银反应过来,反手就想要抢回来,乌尔却将手高高举起。
他本就比时银高半个脑袋,这样一来,时银就算是踮起脚,也还差上一点。
“还给我。”时银伸手去够,见够不着便踩在了床下的木凳上,可惜没有站稳,连人带凳地一同向前倒去。
乌尔顺势搂住了时银的腰,将他禁锢在怀中说道:“夫子不过才承恩宠一夜,就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乌尔在堂屋等了他许久,不曾料想时银直接绕过了他,回到了寝室。
“我何时不把你放在眼里了?”说起来,乌尔才是需要向时银道歉的那一个。
时银天真地以为乌尔口中的“讨好”和“服侍”只是字面意思,所以他才答应的那么爽快。
可是这人明明从一开始就想要把他献给皇上,真的是居心叵测。
“你想要的话送你就是了。”时银一把推开乌尔,收手坐在了床边,不愿再看他一眼。
“不再求求我吗?”乌尔垂眸看向时银,看着少年愈发诱人的模样。就好像是一朵花苞,经由蜜蜂授精之后,花苞绽放,散发出了甜腻而蛊惑的清香。
“乌尔大人想如何便如何。毕竟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族人,还管不了黎族的王。”时银也有些生气了,他没有想过乌尔会是这样卑鄙无耻之人。
很少有人敢忤逆乌尔。
在黎族,乌尔便是天,是唯一的规则。
“我是王,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我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乌尔脸色一沉,他将药瓶扔在床上,随即伸手扼住了时银纤细的脖颈,“比如在这里杀死一个不听话的族人。”
时银丝毫不为所动。他任由乌尔掐着他,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漂亮娃娃。
他知道,乌尔不会杀死他。这一次他也绝不会轻易妥协。
“你以为我不敢吗?”看着时银近乎冷漠的神情,乌尔心中无端烦闷,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可还是在时银面露苦色的那一刻收了手。
他是重要的棋子,还不能死。
“你不该激怒我。”乌尔平静下来,他并非不知道时银是有意而为之,“你是在怪我,对吗?”
时银没有回答。
“你做的很好,抓住了老皇帝的心,他现在为了将你正大光明地纳入后宫想足了心思。”
乌尔的话就像是在时银心中掷下了一枚石子,他不可置信地皱了皱眉:“为什么一定要我这么做?”
“你知道的。”乌尔喃喃道,他温柔地抚过时银的眉眼,眼神眷恋却冰冷:“你是草原上最美的鹰,可是过于较弱了,只适合被豢养在笼子里,接受世人的称赞。”
像极了一只宠物。
“没有人可以困住我。”时银的目光迎了上去。就算再狼狈,他也是记得自己是个神明,绝不会做出有悖这个身份的事。
辞承做不到的事,其他人也不会做到。
乌尔吻了吻时银的发梢,嘴角轻轻扬起:“我拭目以待。”
虽然时银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但至少,目前为止,乌尔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一周后,大将军岑覃生将会启程回驻地,我希望在那之前你可以打听到,皇上和他道歉交代了些什么。不论你是□□也好,强取也罢,我都要知道结果,知道了吗?”
这也是乌尔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他是偷偷溜进时银寝室的,在外面那些人看来,他已经离开了。所以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对了,我答应了的,要给你半年的解药。”说着,乌尔也掏出了一个药瓶,从里面取了一颗丸状药物,“来,张嘴。”
他将药丸捏在手里,然后递到了时银的嘴边。
时银本想要接过就着水喝下,却被乌尔躲开了,“我说了,张嘴。”他又重复道。
为了活命,时银只得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乌尔捏住时银的脸颊,将药丸放在了他的舌尖上,然后轻轻一推。紧接着,乌尔合上了时银的嘴,指尖顺着他的唇瓣,一路划过他的喉结。
“咕噜”一声,时银终于费力地将那枚药丸咽下,苦涩的味道充溢着他的整个口腔,尤其是舌尖上的异味怎么也消除不了。
“真乖。”乌尔像是察觉不到时银的痛苦,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神愉悦。
第054章 禁忌皇子的药人实验【08】
天刚微微亮, 前来祝贺时银的人,就已经多到要把门槛都踏破了。
昨晚开始,赫世虞的赏赐便一份接一份地送到了时银的寝殿, 都是他从各地得来的稀奇玩意。
自从琴贵妃无端被皇上赐死之后, 后宫的风向就变了。
谁会是下一个“琴贵妃”,无人知晓。
但是, 将这赌注压在时银身上的人也不在少数。
时银只听得一阵喧闹,他试图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可是嘈杂声还是一句未落地钻入了他的耳中。
“玉茹, 何事如此吵闹?”时银忍无可忍地起身,发丝凌乱地堆在头上, 眼睛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还泛着猩红的血丝。
“门外来了许多人说是要见夫子。”玉茹拿过一旁的外衣替时银披上, 视线却不敢看向时银的脸。
他是皇上的人,身份特殊。若是和他牵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那么皇上断不会轻易饶恕他们。
可是, 时银的脸庞却又过分美丽。如同明月光辉, 只是什么都不做的挂在那, 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玉茹悄悄地望了一眼时银的侧脸。皮肤雪白干净, 细腻的甚至连毛孔都可以看得见。即使枕头采用了最为柔软的鸭绒制作, 但还是在他的脸上压下了浅淡的痕迹。
“早上凉,夫子不要吹了风。”玉茹慌张地移开视线,心下却泛起了片片涟漪。
她家夫子不仅是看起来娇贵,身子骨也是实打实的柔弱,可不能出了差池。
时银听话地披好衣服, 神色却有些怏怏, “不能叫他们都走吗?就说我不在。”
玉茹为难地站在原地。那些人的身份非富即贵,也不是她一个小小婢女可以左右的。
“算了, 就让他们在那里等着吧。”时银用外衣一层一层地将脑袋裹住,索性又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外面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可仍有几人坚持着一定要见到时银。
为此,时银甚至连午饭都没有来得及用,便悄悄溜出去了。
出来后,他漫无目的地在河边散步,突然就想起来,他似乎还没有问过赫单尘的想法。
赫单尘的寝殿并不远,时银打算一个人上门拜访。可是到了地方却被告知,赫单尘并不在府内。
这不由得让时银猜想,这是否只是赫单尘不愿意见他的说辞罢了。
但是,假设赫单尘不是为了躲自己,那么他会去哪里?
时银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对于赫单尘的了解程度几乎为零。
为何在此之前,宫中没有七皇子这号人物?又为何,在乌尔答应自己的请求之后,七皇子赫单尘便凭空出现了?
时银可不信那套被贼人掳走的说辞。
而且,赫单尘虽然也是赫世虞的儿子,但看起来并不受皇上的器重,也不得他的兄弟姐妹们的喜爱。他就像是游走于这偌大皇宫内的一个孤魂野鬼一般。
想着,时银顺着不知名的小路一路向前走去。
突然,他看见了一抹眼熟的身影,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他悄悄地跟了上去。
那人走的路线,逐渐背离了皇宫的方向。
可也就是在这时,时银看到了这人的前方还有一人,也正是他要找的人——赫单尘。
所以这人是在跟踪赫单尘?
时银看见了赫单尘走进了一处废弃的宅院。抬头,他看见了一块破败的牌匾上写着的“冷宫”二字。
跟踪的那人停在了门口,踌躇着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离开了。时银便趁着他离开的间隙,也跟着走进了冷宫。
“吱呀”一声,时银踩断了一根枯枝,他的心也随着这枯枝一颤。
明明还是白天,但是这里却阴风阵阵,格外的荒凉。
时银屏着气,小心翼翼地朝里走去。
就在他走到拐角时,身子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反拧双手抵在了墙角。
“为什么跟踪我?”是赫单尘的声音。
时银心中的惊恐莫名减少许多,不是脏东西就好。
“我没有跟踪你。我只是跟踪了跟踪你的人。”时银如实交代,“不过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真的很疼。”时银龇着牙,手臂一阵刺痛。
“这般能耐,还敢跟踪别人?”赫单尘说着,但是却并未松手。
考虑到时银的身份,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可是仅仅只是这样就受不了了吗?未免过于娇贵了些。
“要不是我在后面帮你看着他,你说不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时银试图挣开,却失败的很彻底。
没了神明体质的身体简直是一无是处。
就在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冷宫的大门却突然关上了。
“咔嚓”一声,他们听见了大门上锁的声音。
“门被锁上了?”
“不然呢?”赫单尘看了一眼时银发顶的小漩涡,然后松开了手。
时银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到门前,伸手推了推,门板纹丝不动。
他们被人关在里面了。
“这就是你看着我,不让人把我卖掉的结果吗?夫子。”赫单尘靠在墙角,眼神疏离。他看起来并没有很惊讶。
时银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饿了。
对,没错。从早上到现在他几乎滴水未进,早知如此,那些人也不是不可以见上一见。
他就知道,遇上赫单尘准没好事。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一直到现在都饿着肚子。”虽然原因不完全在赫单尘,但是时银理不直气也壮地将责任算在了他的身上。
赫单尘看着时银有气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神情不为所动。
“你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我想帮你。”这句话时银已经说了三次了,赫单尘也听了三次。
赫单尘抬脚朝着时银走去,他拽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再一次按在了墙上。
“你想帮我?”他的眼神开始变得阴森可怖,“你要怎么帮?你知道我在经历什么吗?”
“还是说,你想要利用我得到皇上的亲睐?嗯?”他凑到了时银的眼前,挺拔的鼻梁就要碰上他的鼻尖。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个人是你安排的吧。你故意让他被赫巍抓到把柄,又借机站出来替我做主,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吗?”
“还是说我的父皇无法满足你?”他的眼神轻薄地扫过时银,语气讥讽。
赫单尘一句句就如同冰锥一般刺向时银,这些都不是他想做的。
“我不认识他。”时银不会认下不相干的人和事,“我确实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但那和皇上无关。”
他毫不逞让地看着赫单尘的眼睛,任由那巨大的绿色深渊将他吞噬其中。
赫单尘突然笑了,碧色的眼眸染上了一丝轻佻和讥讽。
“你真让我感到恶心。但是,如果你可以做到我说的事,我并非不可以满足你的念想。”
“你想要我做什么?”
“杀、了、赫、世、虞。”赫单尘一字一句,戏谑地观察着时银的神情。
时银皱起了眉,“他是你的父亲。”
“嗯,我知道。夫子这是舍不得吗?舍不得杀了你的枕边人。”赫单尘的拇指摩挲着时银滑嫩的下巴。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毁了他那所谓父皇的一切,如果眼前这人也是的话。
“不要叫我夫子,我也不是他的枕边人。非要说起来,我记得上一次我的枕边人应该是你才对,七皇子殿下。”时银冷笑着摸上了赫单尘的侧脸,他不是恶心他的吗?那就将恶心贯彻到底好了,谁让他一直欺负自己。
“怎么,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七皇子。”时银假意凑上前,馥郁的吐息倾洒在赫单尘的脸侧。
时银以为他会躲,却不曾想到赫单尘竟然转过了头。他没有来得及收回动作,唇瓣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贴了上去。
四唇相接,两人皆是一愣。
赫单尘的身上承受了各种各样坚硬的东西,这种芬芳柔软却是第一次。
就在时银准备好被赫单尘掐住脖子一顿辱骂时,下一秒,赫单尘却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他嫌弃着一把将时银推开,然后用衣袖擦着被时银吻过的唇。
“砰”的一声,时银的后脑重重地砸在了墙上。
时银眼前一黑,双手无力地抓着赫单尘胸前的衣服。
他是什么洪水野兽吗?
闭上双眼前,时银似乎看见了赫单尘眼中一闪而过的别样情绪。
随着天色渐沉,时银其实也醒了有一会了。但他不愿睁开眼,毕竟罪魁祸首就在他的眼前,他怕他醒了之后再一次被砸晕。
奈何,不断飘至鼻边的香气一直引诱着他醒来,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还是没能够禁得住诱惑。
时银尽量忽视掉赫单尘眸中的厌恶,满眼都是火架上烤着的不明生物。
“这是什么?”时银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当然,赫单尘也听见了。
“ 你的肚子倒是比人先一步醒来了。”
隔着火光,赫单尘看清了时银的模样。脸庞被火烧的通红,眸光似水,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中隐约可见一小截粉色的舌尖。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个吻。
“要来尝尝儿臣的手艺吗?”他言辞间透着一股不善。
时银闻言一怔,他抬头,一双眼睛被火光照的明亮又深邃,如同晨曦之露。却又因为其中夹杂着几分的疑惑,蒙着一层薄薄的纱。
“你是谁的儿臣?”
“他日你若能得皇上恩宠,册封为后。我们可就都是你的孩子了,届时,或许我也该喊你一声‘小父’。”赫单尘,幽深的眼神像是在吞噬着黑夜。
他附在时银耳旁如是说道。
第055章 禁忌皇子的药人实验【09】
弯月之下, 赫单尘的脸被月光照得一片惨白,那抹碧色却愈发深邃。就像是夜明珠一般,钓着时银的视线。
“你的眼睛, 很美。”时银有些看愣住了, 他们鸟类都喜欢颜色鲜艳的宝石,而赫单尘的一双眼眸, 比宝石还要耀眼。
看着时银真挚的目光,赫单尘的眼神微微一顿, “你是想要听我说‘谢谢’吗?”
“如果可以的话。”时银的眼神转而望向赫单尘手里的食物,酥香的皮肉被烤的冒油, 外皮带着一点点焦,“或者用你手里的东西来换也可以。”
倒是个不会吃亏的主。
赫单尘当真就把手里的食物递给了时银, 他看着他小心地吹着气,然后小口地咬下一块肉含在嘴里, 嘴唇被烫的红红的。
“嘶——好烫, 不过好好吃。”时银砸吧着嘴, 一块肉下肚, 让他空荡荡的肚子好受了些。
“这是什么肉啊?”吃完, 时银才意识到, 这冷宫偏僻得很,大门又紧闭。赫单尘是哪里得来的肉。
闻言,赫单尘的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鸦黑的睫羽轻轻扑扇着,“鼠肉。好吃吗?”
时银顿时觉得腹部开始隐隐作痛, 他眉眼扭曲, 合上的嘴张开又闭上。嘴中还残留着一点点的鼠肉,他不知是该咽下还是吐出。
见时银在一旁纠结着不该如何是好, 赫单尘这才慢悠悠地吃起了另一只。
出来之后,他从未吃过宫里送来的吃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只要他能看见,都可以作饱腹之用。
他虽不会在身体上留下皮外伤,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死。
已经隐忍蛰伏了二十三载,他又怎会败在这些地方。
“你知道吗?你虽然长得好看,可是性格却是恶劣到了极点。”看着赫单尘面无表情地吃下了整只鼠,时银心里突然没有那么恶心了。
毕竟有人陪他一起。
“彼此彼此。”赫单尘睨了他一眼。
时银懒得再搭理他,他垂下眼眸,静静地看着篝火的亮光。
天色不知在何时,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时银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不着痕迹地朝着赫单尘在的位置挪了挪。
“你的腿,受伤了?”赫单尘穿着浅色的衣服,时银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的裤脚处染上了一摊暗色,他本以为是脏东西,可是暗色好像越溢越多。
赫单尘低头看了一眼,未置一词。
“你真的受伤了。”时银以为他没有听清,便提高了音量,随即伸手要去摸赫单尘的那条腿。
不出意外地,被他躲开了。
“不劳夫子费心。”他的眼神中写满了“抗拒”和“戒备”,丝毫不在意他自己的伤势。
太奇怪了。看着血迹的扩散范围,伤口应当不小,可是为何过了这么久,他却一点疼痛的反应都没有。
时银不解,赫单尘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他就算想要帮助他,赫单尘也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开。这样下去,他的任务只会遥遥无期。
“给我看看。”时银执拗地再次伸手,他们难得有独处的机会,他必须弄明白一些事。
“我说了不需要。”赫单尘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野兽,泛着幽光。他打掉了时银的手,后者猝不及防间,整个人都向着火光倾倒。
“啊——”虽然赫单尘眼疾手快地捞住了他,但是时银的脸,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火灼烧了一下,那一小块皮肤瞬间红肿了起来。
“好疼!”时银靠伏在赫单尘怀中,左手捂在脸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虽然极力忍耐,但是时银还是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豆大的眼泪顺着睫毛滴落,砸在了赫单尘的身前,不一会就将那里浸的一片湿濡。
这副身体的忍耐度还是太低了。
赫单尘显然也没有想到,他只是轻轻一推,这人便稳不住身子。
这伤口若是在其他地方还好,可偏偏是在脸上,旁人一看就会露馅,还会牵扯出他来。
赫单尘任由时银蜷缩在他怀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火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半边身子照的温暖明亮,另外半边却匿于黑暗。
“哭什么。”赫单尘按着时银的肩膀将他转了过来,“不过就是被烫了一下,真是娇气。”
他伸手在时银的脸上碰了一下,明明该被火烤的炙热的手,却一片冰凉。
时银哽咽着,眼泪不受控制地继续往下掉,“你说的轻松,被烫的人又不是你。”
赫单尘听着时银吵闹的哭声,不悦地皱着眉。他抿着唇,一言不发。随即却伸出手,将自己的手臂放在了火焰上。
“你在做什么?”时银愣住了,他连忙拽着赫单尘将他拉了回来,“你疯了!”
手腕上明显地被烫出了一道伤疤,范围要比时银大的多。
“现在我也受伤了,所以你可以不哭了吗?”
时银早已因为震惊停止了哭泣,他没有想到赫单尘竟然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而去伤害自己。
“你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时银想到了第一个世界的辞承,他似乎也是这般,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他自己。
想起辞承,时银心中有些郁结。他不愿想到他的死。
“比起那些,这算不得什么。”然而,赫单尘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比起那些。比起什么?
“什么意思?”时银扯着赫单尘的衣袖,不依不挠地追问道。
赫单尘没有说话,他只是举着手臂。然后在时银的注视下,那块烫伤竟然在缓缓地自愈。
“看到了吗?我便是这样的存在,现在你还说要帮我吗?”他坐在黑暗里,像是一只异兽,不会有人踏足他的世界,他始终只有一人。
“那又如何?你不过是个人类,只要是人类,那就没有什么好稀奇的。”时银闯了进去,他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刚好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赫单尘望着时银,似乎是在判断他话中的真伪。
不过是个人类。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
“听起来你好像不是人类一样。”赫单尘看着火焰在时银眸中闪烁,这一刻,时银看起来就像是他的长相一般,纯良无害。
“我当然不——”意识到差点露馅,时银赶忙住嘴。
“不什么?”赫单尘抬眼。
“没什么。”他总不能说他当然不是人类吧。
“话说……你真的感觉不到疼吗?”时银看向赫单尘的伤口,眼神中有些不忍。
赫单尘动了动手腕,指尖在上面碾了碾,明明该是撕心裂肺的痛,他却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还好,并不明显。”
他说的不是不痛,而是不明显。
“为什么?”
“因为它和我身上其他地方相比,痛意微不足道。”
时银不知道赫单尘是以一种怎样的心理说出的这话,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事实上,现在赫单尘的身体没有一处不是疼的。
刀伤、鞭刑、烙印、剜肉之苦……
他无时不刻不在承受着这些,所以区区烫伤和腿伤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已经习惯了。
“疼就疼,哪有什么不明显。你是胆小鬼吗?就连疼都不敢说。”时银的语气有些沉闷,明明对他来说,都只是活了没多久的人类罢了,在这里装什么坚强和深沉。
赫单尘喉结轻滚,长发拂过他的眼眸,将他眼底的情绪掩盖。
“过来。”
“做什么?”时银半信半疑地凑了过去,但心底对他还是有些抵触,隔着一些距离又停了下来。
赫单尘见此,身体微微前倾,宽厚的手掌托住了时银的脸,“再近些。”他似乎有些不满,指尖稍稍用力。
时银望着那双碧绿的眼睛泛着淡淡的幽光,神色专注。
两人近到呼吸可闻。时银感受着下巴处冰凉的触感,睫翼轻轻颤动。
他不知道赫单尘会对他做什么。
赫单尘张开了嘴,时银下意识避让,却被那只手紧紧钳住。
“别动。”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