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原谅。
“你对他做了什么?”时银压下了满腔的情绪,他的声音平静的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转过头,他这才看见了方才说话的那个“少年”,安静乖巧地站在奥西里斯身旁,碧绿的眼睛像是蛰伏的困兽,沉寂又澎湃。
“阿银,他是怪物。你应当问,如果我不这样,他会对我做什么?”奥西里斯温柔地抚过时银的耳廓,他实在过于享受时银愤怒的模样,以至于没有看见,当他的属下听见那一声“阿银”时,眸中一闪而过的波动。
“在我看来,你才是最可怕的怪物。”时银的心还在绞痛着,他不敢再看想墙上那人,可是那人却依旧目光灼灼地在望着他。
他以为,至少颜凪会恨他。可是那眼神里,他只看出了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爱意。
那是时银最害怕的东西。可是,现在他竟也能分辨得出了。
“我将我的宠物交给你,您便是这么对他的吗?”时银一把拽住奥西里斯的领口,将他整洁的衣服弄得一团糟。
他现在连愤怒和难过都不能过多地表现出来。
“作为补偿,我也可以做你的宠物。”奥西里斯笑意浅浅地在时银手上落下一吻,诡异的异瞳朝着不同的方向转动了一下。
时银甚至有种想要将他亲过的地方腐蚀掉的想法,可是面上他也只能轻蔑一笑:“你会比一只吸血鬼更加有趣吗?”
从决定饲养颜凪的那一天起,时银就无法容忍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再这样对他了。
他的人,只有他才可以碰。
奥西里斯拉起时银的手放在了他的下巴上,然后轻轻挠蹭着说道:“吸血鬼,不死不灭。”
他将一把匕首塞进了时银的手心,然后带着那只手猛地用力——
时银咬着牙,他用足了力气,想要杀死眼前的怪物,可是——
“怎们可能?”时银不可置信地看着落地的匕首。
毫发无伤。
“看,我不仅不死不灭,而且还不惧怕阳光。我才是最有趣的怪物。”奥西里斯按住时银,将他的脑袋强行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所以,如果你一定要养一只宠物的话,那就养我吧。”
时银被奥西里斯整个抱在怀里,他抬眸,又望了一眼颜凪。
“如果,你比他乖的话,我不是不可以考虑。”
看着颜凪的眼眸,时银说着。
“先不要将他弄坏,我留着他还有用。我累了,先带我回去吧。”
时银不敢向颜凪坦露出太多的眼神,不论是爱意还是恨意,他都希望他可以有一个继续吊着一口气的信念。
“当然,我还要研究一些东西。暂时还不会伤及他的性命。”嗅着时银身上的芬香,奥西里斯深深着迷着。
成王败寇,他是比吸血鬼更加有价值的人,只要他成为了这世上最厉害的存在,时银的眼中便只会有他一人了。
这世上,除了时银以外,没有任何人有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那双血眸一直盯到所有的背影和气味消失,随后,他便阖上了双眼。
他知道,时银还会再来看他的。在此之前,他要留出看着他的体力。
......
“奥西里斯,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你城堡内的其他人?”时银任由他搂着自己躺在了沙发上。
从看到那个古怪侍卫的那一刻起,时银想明白那古怪之处是因为什么了。
人。自他来到这里之后,奥西里斯是他见到的唯一的人。甚至他连其他人的声音都未曾听见过。
这偌大的城堡,时银不相信,奥西里斯衣食住行都是靠自己一个人。
奥西里斯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搂着时银,手中捧过一本书。
身后是整整一面墙的书,放眼望去成千上万本。而且看着痕迹,每本书都被翻阅过。
“你若是无聊的话,我可以安排人陪你解闷。”翻过一页,奥西里斯的双眸快速浏览着。
时银瞥了一眼,是天文学类的书,这类书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天书。
“好啊。”时银移开视线,“那就刚刚那个我在里面看到的人吧,他看着比你顺眼些。”
时银以为奥西里斯会拒绝,再不济他也会给那人一些惩罚,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你是主人,你说了算。”奥西里斯看书的同时,不忘在时银额头上留下一吻。就好像,他真的是一只听话的好狗一样。
在他怀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时银都感到焦躁。
奥西里斯伪装的太好,情绪很少有波动。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哪怕时银出言挑衅或是其他,他都不会生气。
这样的人,很难找到弱点。
“你......真的不会死吗?可是你也是人类不是吗?”时银看着奥西里斯看书时投入的模样,不经意地问着。
他并不相信奥西里斯说的,毕竟只要是人类就会死亡。除非他不是人类。
“我不会骗你,所以我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相信。”
奥西里斯在看书的时候,身上会散发出一种淡雅高贵的气质来。深蓝的发深邃幽静,一如他的瞳孔,透出求知的光。
在这种时候,时银都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奥西里斯真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那你喜欢我吗?”
奥西里斯将手中的书合上了,他在认真思考时银的问题。身上萦绕着淡淡的忧伤情绪。
“曾经,我并不难理解。可是现在,我想我是喜欢的。人类,终会被孤独所败。”
时银没有想到, 奥西里斯竟然真的会将那人留给他解闷。
“你叫什么名字?”时银心中仍有怨气,如果眼前这人是将颜凪折磨成那副模样的帮凶的话。
“阿斯坎。”他碧色的眼眸轻轻落在了时银的身上。那一瞬间,时银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 像是被故人注视着一般。
路威尔顿家的千金杜莉丝也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睛, 可是并不会带给他这样的感觉。
这种颜色和光泽,时银只在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赫单尘。
这个人有着一双和赫单尘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除此之外, 他的身上再没有其他与赫单尘的相似点。反而,他的样貌像极了曾经见过的其他人。只是具体是谁, 时银还没有想到。
说完这句后,阿斯坎便没有再说话。他像个傀儡一样, 站在窗口的阴影下,温暖的阳光似乎照拂不到他的身上。
这样的人用来解闷, 未免过于无趣了些。可是或许正因如此,奥西里斯才会放心把这人交给他。
奥西里斯有着绝对的自信, 这人不会成为时银的帮手, 或是为他提供任何一丝有用的信息。
在这之后, 时银确实也试着问阿斯坎一些问题, 比如:你是什么人?奥西里斯是什么人?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结局丝毫不出意外, 时银就像是在对着一块木头说话, 一块和人类长得一模一样的木头。
难道这城堡之中,还存在着许许多多像阿斯坎这样的人类,只是没有被他发现?
不论是哪一种猜想,未免都有些过于诡异了。奥西里斯究竟是如何做到可以控制这些人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身为首富,他的身边应当不会缺任何一种人。
想着, 时银走近了阿斯坎, 他想要确认一件事。
看到时银的靠近,阿斯坎瞳孔轻微收缩, 但是并没有违抗。
时银伸出手,摸上了阿斯坎的侧脸。少年闭上了眼,脸颊乖巧地靠在时银的手心处。他尝试捏了捏,软的可是却不是正常人的触感,带着一丝僵硬,也没有活人的温度。
“你......还活着吗?”时银问出了自己都觉得诧异的问题,难道奥西里斯说的永生是真的吗?
阿斯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时银甚至怀疑,他是否有着自己的思维。
就在时银要将手抽回时,阿斯坎睁开了眼,碧色的眸光清晰地倒映着时银的脸。
“我会......保护你。”
“你说什么?”时银还以为是他听错了,他放下手,确认着又问了一遍。
可是,阿斯坎又恢复成了那个木讷的少年,不论他说什么都不再有反应。只是一双眼睛紧紧望着时银。
“阿斯坎,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时银继续不依不挠,他带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为什么不理他了?时银仔细回想着,刚刚发什么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触碰?
时银将信将疑地将手心再次覆在了阿斯坎的脸上,试图弄明白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斯坎,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时银将手心的温度传递着,却捂不热这个少年。
等待阿斯坎回答的时间,久到时银都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了。
“阿银......保护你。”
不是错觉!阿斯坎真的在和他说话。
“保护我,为什么要保护我,阿斯坎?”时银觉得这或许便是一个突破口,只要弄明白阿斯坎对他的情绪,他便可以知道奥西里斯的身份了。
“不是、阿斯坎。”阿斯坎皱起了眉,眸中升起不悦,但是并没有因此推开时银的。
“不是阿斯坎,那是谁?”时银觉得那个答案已经很近了。
为什么阿斯坎会这么叫他?会这样叫他的人只有颜凪才是,而且在这个世界里,颜凪也只私下这么叫过而已。
阿斯坎似乎真的很不喜欢时银叫这个名字,赌气一般地不再回答时银的任何问题。
虽然时银真的很想弄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是当务之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对不起,我不会再喊你那个名字了。”时银服软,他踮起脚尖,轻轻抱住阿斯坎,伸手在他的背上轻柔地拍着,“原谅我好吗?我一定会想起你来的。”
利用一个少年的感情很可耻,但时银别无选择。
果然,阿斯坎回搂住了时银,将他抱得很紧很紧。
“咳咳——阿——你弄疼我了。”时银的脸憋得通红,阿斯坎的身体就像是一副囚具,将他的身体镶嵌其中,四肢越收越紧。
时银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甚至听见了自己骨骼里传来的声响,他会就这样被阿斯坎勒死吗?
“保护阿银,不能伤害阿银。”手中力气骤缩,阿斯坎突然机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他慌乱地一把推开时银,自责地摇着头,“保护阿银,不能伤害阿银。”
“保护阿银,不能伤害阿银。”
......
“我没事的,真的没事,你看。”眼见着声音愈来愈大,时银连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安慰道:“你看,我好好的就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我。”
若是被奥西里斯听见了,那么他的计划就真的落空了。
“真的、吗?”阿斯坎将时银的手从他嘴上拿下,然后包在掌心里。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敢用力,轻轻的,随时都可以被挣脱。
“嗯,我不会骗你的。”时银对着他缓缓一笑。
时银的本相已经很美了,所以在前几个世界里,才会招惹了这么多人。可是,在这个世界,金发蓝眸的他,更具欺骗性。他只需要笑笑,便足以让人原谅他的所有过错,好像他就是纯洁良善的化身。
“可是——”时银突然话音一转,他垂下眼眸,眼尾缀着泪意,“奥西里斯将我困在了这,他迟早有一天会杀死我。”
“杀死?不可以?不可以杀死、阿银。”阿斯坎眼中杀意肆起,却依旧不忘放轻动作,生怕弄疼了时银。
“所以,你愿意帮我吗?帮我离开这里,愿意的话,你可以跟着我一起走,以后我会养着你的。”时银眨了眨眼,泪花在那一瞬间氤氲开来,楚楚可怜。
不过他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用来搪塞阿斯坎的假话,他是真的想要带着他一起逃离这里,至少,应该作为一个人类活着。
“我愿意帮阿银。”阿斯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着,明明是奥西里斯的人,为什么会对时银这么好?
若是奥西里斯知道了他的仆从早已生有二心,怕是不会那般轻易地答应时银了。
高傲的人总会受到惩罚。
......
“阿银,和阿斯坎相处的如何?”
奥西里斯从门外进来,手上捧着他为时银做的糕点。只要时银听话,他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阿银?”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面前的一扇窗户大开着,穿堂而过的疾风呼呼作响。
“阿斯坎。”
无一人有回应。奥西里斯的笑容几乎僵持在了脸上,他将糕点放在桌上,慢慢朝着窗户走去。
窗柩上绑着用床单做成的长长布条,一路垂落到一楼的位置。而不远处,一位穿着白袍的男人正在奋力奔跑,虽然光着脚,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速度。
“又想逃跑,真是不乖。”奥西里斯拿过那布条,手背上青筋竖起,情绪看起来却没有太大的起伏。
他从不认为时银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阿斯坎在哪里?时银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控制住他的傀儡?
不怒反笑,奥西里斯觉得他选择时银真的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他总能带给他惊喜。
站在阳台边缘,奥西里斯嘴角噙着微笑,他看着那个就要消失在城堡中的身影,一跃而下。
“砰”的一声巨响,甚至城堡都震动了一下。
这时,一道身影从衣柜中爬了出来。他看都没有朝下看一眼,直接跑出了房间。
裹紧身上有些松垮的衣袍,时银一刻也不敢停留。
他不知道奥西里斯多久会追上阿斯坎,但是这段时间便是他救出颜凪的机会,错过了便再也没有了。
阴暗的连廊仍旧是时银的阴影。这一次他没有再敢看墙壁上的画,借着荧光,他目的明确地朝着连廊尽头跑去。
奇怪的是,这次附在身后的目光也消失了。
连廊内的灯光多米诺骨牌一般地亮起,指引着照向那最后一幅画。
时银微微喘着气,再次站在这里,仍然有些心悸。
伸出手,时银拽住了那红布,画布下的秘密就要公之于众了。
时银的手掌心开始渗出了汗液,滑滑的。旁边的“自己”也在看着他,似乎是想要知道他得知真相后的表情。
手腕用力,红布从画框上滑落。
那一刻,时银僵在了原地,恐惧如同潮水般涌入身心,脊背处发着麻,将他钉在了原地。
画上的人也是他。两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笑。
“为什么......”时银脱力地靠在墙上,画作上的时银黑发红衣,脸上遮着白纱,只露出一双琥珀般澄净妖媚的眼睛,像是活过来一样,笑意晏晏。
那是他在第二个世界,初见赫世虞时的打扮。
心下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应,时银猛地回头望向了身后墙上挂着的油画,他愕然地睁大双眼,思绪被炸成了一团。
油画上的眼睛都消失了。又或者说那些眼睛本来就不存在,只是留出了一双洞口在墙上。
那么,之前那些看着他的眼睛便是——奥西里斯。
一直都是他,也只有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
那阿斯坎呢?会是那个人吗?
时银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了那道暗门。
直到耳边响起了啃噬的撕磨声, 他才反应过来,那些画已经不在了。
猜测到奥西里斯的身份,时银一时之间, 心中百味交杂。
这只怪物在某种程度上是他造就的。距离他确认只差最后一步了。
虽然时银深知, 目前救出颜凪才是最重要的一步,但是耳边堪称折磨的噪音, 让他无法装作不知。
一门之隔,里面的声音就像是拿了一把电钻是时银的脑海里钻孔, 听得他浑身汗毛直竖。
鬼使神差地,时银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论在里面看到什么都不会再感到意外了。
可是门内的场景还是让他反胃到差点吐出来。
近乎百平米的房间内,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没错, 是“人”。
他们或是穿着仆人装,或是穿着厨师服。还有着不占少数的士兵、侍卫。
唯一能够证明着他们是人类的证据只有他们人形的外外表。除此之外, 时银更愿意相信他们只是披着人皮的傀儡。
他们密不透风地挤在一起, 肩与肩之间甚至连一根针都塞不进去。那些空洞的双眼, 在这房间内出现光亮的那一瞬间, 齐刷刷地朝着时银望去。
“吱吱吱吱——”
时银终于听清了, 那是他们磨牙的声音。
一百一千一万个人, 一百一千一万双眼睛,一百一千一万口牙齿。
“吱吱吱吱——”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空洞的双眼好像一个个深渊,想要将时银吸进去。
活生生的人的味道,似乎使他们想起了什么, “咕噜咕噜”的声音回荡在人群之中, 他们开始低下头,然后长大了嘴巴。
一个接一个, 他们就像是做好了某种约定,啃食着前面或旁边的“人”。
即使肩头和头颅被人咬掉了一口,他们也无动于衷。
牙齿里塞着同类的血肉,眼球灰白死气。血腥味传遍了整个房间,朝着时银涌来。
他们在进食,不为饱腹也不为情绪,只是被设定好了一般,他们需要自相残杀,然后再进化。
时银脸色惨白一片,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在这座城堡之中从未看见除奥西里斯以外的人了。
原来,他们都在这里。都成了和他一样的怪物。
“砰”的一声,时银用力关上了门,将这炼狱一般的场景隔绝在视野之外。
玩弄人类的生命,是最卑劣的行为。
时银不知道奥西里斯这样做的意图为何,钱财、名声、地位、生命,他应有尽有,那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贪婪的人类,是会遭受天罚的。
时银一路上扶着墙,胃中翻江倒海。如果他不来,颜凪是否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踏上了那一百三十三层石阶,时银再次回到了这里。
锁链动了,力道却很轻,只是发出了一声微弱的脆响。
时银望着眼前垂着脑袋,像是睡着一般的吸血鬼。黑发乖巧地落在身前,遮住了满是血污的脸庞。只是那露出的双手双脚,脱了血色,苍白至极。
这人明明知道他来了,却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时银稍有动容,他走到颜凪面前,丝毫不嫌弃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是怪我来迟了吗?我向你道歉。”
那道锁链声是迎接时银到来的声音,除此之外,颜凪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不自己跑掉呢?为了我变成这个样子,值得吗?”时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抚摸过颜凪的脚背,上面插着一个巨大的银色长枪,不将它们拔出来,他便无法离开这里。
明明是一只被世人定为不详的灾厄物种,却沦落为了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的下场。
“会很疼,乖乖忍住,好吗?”说这话的时候,时银的声音在颤抖。颜凪现在的模样越是悲惨,就越是他的责任。
就算没有人告诉他,时银也知道,颜凪是被他拖累才被奥西里斯抓住的。
“不日森”对于吸血鬼来说固若金汤,没有任何人可以在那里战胜他们。除非他们自己走出森林。
“噗嗤”一声,时银拔下了第一根。他只是出力而已,额头上就已经渗出了汗水,更遑论颜凪。
温热的泪滴在了颜凪的脚背上,烫的他脚背一缩。
“不要......哭。”黑发的吸血鬼慢悠悠地抬起头,血色的眸子像是被水洗一般退了色,透出一股灰败之色。
他没有因为疼痛而屈服,却败给了时银的眼泪。
颜凪试图伸出手替时银擦去眼角的泪,可是他忘记了,他的双手也被长枪钉在了墙上。
“我才没哭,那是我头上的汗。”时银迅速抹去眼泪,佯装无事地开始拔另一根。
果然,和人类待得久了,他的心也开始变软了。明明说好了的,任务只是任务,不能再被人类蒙骗了。
又是一根。颜凪发出了一句低吼,可是他连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小声地呻吟着。
“乖,试试看,脚能不能动了。”时银站起身,眼睛通红。他努力地憋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认真地望着颜凪。
好疼。可是颜凪的眼神却一点也不狰狞,反而温柔极了。往日里充满掠夺性的眼眸,此刻像是盛满了星子,柔淡似水。
他轻轻眨了眨眼以作回答。但事实上,没了那两根长枪作为支撑,他甚至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颜凪原本以为奥西里斯真的会救时银,直到,他用数不清的长箭指着他们。
对于吸血鬼来说,怎么样都可以避开。可是时银不行。
所以,他没有反抗,任由奥西里斯将他钉在了这里。
这些日子里,奥西里斯并不是没有给他喂过食物。毕竟他想要从他的身上窥探不死军团的秘密,那么便不会让他轻易就死了。
他的那些试验品只是空有傀儡皮囊,并无自己的意识,算不得永生。
可是,颜凪还记着和时银的约定,他不会喝下除他以外任何人的血。
所以,地上干涸的血渍,有他的,也有食物的。
时银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不能再优柔寡断了。长痛不如短痛,他要尽快带着颜凪离开这里。
咬着牙,时银利索地拔出了颜凪手腕上的两柄长枪。
下一秒,身上一沉。颜凪毫无防备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坚持住,我带你走。”时银身体还没有恢复,所以扶着颜凪还有些吃力。
“阿银。”只见颜凪将毛茸茸的脑袋倚靠在时银的肩头上,微微转头,便能看见他如玉般晶莹的耳垂。
“嗯。”时银小声应着,不知为何,脸颊有些发热。这人都如此这般了,还不忘用唇轻轻蹭着他的耳朵。
“你不要乱动——我先、我先找个地方喂你吃些。”时银耳垂被人含住,身体一颤,差点连人一起甩出去。
要是放在以前,颜凪会觉得时银是认真地在厌恶嫌弃他。可是现在,那娇颤的尾音勾着他,他的动作一下便僵住了。
“阿银,为什么要来救我。”颜凪爱意浓稠地望着时银的侧脸,他的心脏应是冰冷的,绝非此刻这般跳动不停。
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哪怕只是掺毒的砒霜。
他想,他早已臣服于时银,成为他的奴隶了吧。所以才会忘记了吸血鬼的本能。
颜凪不想让时银死,也不想让时银记恨他。
“答案比你的命还重要吗?”时银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眸中的神色。
时银无比不想承认心中叫嚣着的那个答案。因为承认的话,就意味着,他对于辞承和赫单尘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