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地揣着毛团回院,康柯迈着难得拖沓的脚步,磨蹭到公告牌前,抬起头正准备点兵点将,随机一个幸运儿带崽:“……嗯?来了新病人?”
公告牌的底部,闪烁着一段全新的文字:
【病人:巫妖之王,病因:形体溃散,请尽快诊疗。】
康柯盯着“巫妖之王”几个大字看了几秒:“是失踪的巫妖王?”
难怪找不到人,感情是死进疗养院了?
他抬手想要收容,指尖都快触到屏幕了,又一下顿住:
“系统,还是把之前那份带娃问卷给他发一份。”
万一这新来的比前两个还糟糕呢?
滞留处。
因未接受治疗,仍旧呈一团雾状漂浮在虚无里,还有点摸不清状况的N,忽地听见纸张的划拉作响。
他顺着声音回身,疑惑地看见悬空漂浮着一套桌椅纸笔,凑过去看了眼,纸张上写着几条简短的问题:
【Q:当你的学生舌头被冻在固定物体上,无法动弹时,你会怎么做?】
【Q:当你的学生用窗帘从20楼滑至地面,不慎摔断腿时,你会怎么做?】
【Q:当你的学生为了探索未知的领域,将自己当做物品捐出时,你会怎么做?】
N:“……?”
这些学生,为什么看起来都这么智障?
他无法理解,但想到自己被迫养了一千来年的卡皮巴拉们……又觉得这问题也没那么难理解了。
他还是搞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的情况,也不明白这份试题是什么意图。但他懂得在弱小的时候示弱,以顺服的态度换取活下来的机会。
于是他尝试着卷起笔,从“假如干出这些蠢事的是小卡皮巴拉们”的角度作答:
【A:加热魔法可以解冻。】
【A:用法术治愈,再用囫囵话训斥三小时,给学生带上思想的钢印】
【A:……救回来。还能怎么办?】
疗养院内。
康柯很快接到来自新病人的答卷,定睛一看:“……!”
好一个天选保姆圣体!
想也不想地,他果断选择了收容新病人进院。
对不起了,前两位钉子户,实在是……为什么后来者总是居上,因为他真的很正常。
【叮!】系统口头播报,【收容成功!让我看看新病人在……咦?病人呢?】
它又瞅了一眼自己收到的提示,是收容成功了哇。
康柯稍感心虚:“院里的床位不够,被收容进学生宿舍了吧。”
他飞上顶层,透过窗户找了一圈,果然在其中一间空宿舍看到了新病人。
人形的灰雾正一遍又一遍地试图逃离病床,仿佛芭比粉的床单烫屁股。
然而病床温柔但坚决地杜绝了病人下床的可能,长方形的粉色屏障竖立而起,将灰雾的每一粒分子都罩得严严实实。
怀疑自己这是进了小姑娘寝卧的老古董:“……”
他尝试使用亡灵法术,但感受不到任何可调动的力量,再想试着找找漏洞,康柯已经兜了个圈,施施然推门而入。
“你好,新病人。按照收治流程,我来做个登记。”
康柯摸出他那本含谎量高达100%的登记册:“姓名?”
“……”雾状的人头转动了几下,看看桃粉色的房间,又看看康柯,俨然是对院长的癖好产生了错误的联想。
但康柯干正事时,死装偶尔是可以放下的:“你好,说话,会?”
灰雾:“……诺克斯。”
【?又是假名?】系统蹦到康柯的头顶,【不对。N也是假名吧?难道‘诺克斯’才是巫妖王的真名?】
毛团吸气:【莫非,咱院里要有老实人了?】
康柯也很感动:“职业?”
灰雾坐回床上——只挨了半边屁股:“我……”
N正想随口胡诌,目光掠过床头的贴纸,原本要出口的“游荡的亡灵”顿时被“巫妖之王”的代号堵了回去:
“……我,是巫妖王的使役。”
“……”康柯缓缓放下登记册。
到底,是不配么。他们疗养院,就不配拥有一个老实人么。
系统的心也碎了:【你们反派进医院咋都喜欢给自己穿马甲……咦,也对。杀人放火的反派重伤进医院,怎么可能不套马甲。】
但说到底也还是反派自己的问题。当个好人不就OK了?不就不用遮掩自己的真实身份,怕被人嘎了?
院长被欺骗的心,重新变得冷硬:“有没有什么特长?”
只带个孩子,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吧。多少得干点别的活。
——这么想的康柯,完全无视了之前究竟是谁因为百孩挑战而焦头烂额。
“……”灰雾则陷入了思考的沉默。
他,特长?熟识绝大多数禁术算不算?
还是别了,反正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他什么术都使不出来,倒不如说点显得无害的能力:
“我,做饭打扫都会点。”
系统的心再度变得火热:【算了爹!虽然会说谎,但他会做饭啊!愿意做家务的男妈妈,留,这个病人必须得留。】
康柯同样求贤若渴,合上含谎量不知道降没降的登记册,抬手搭上灰雾的肩膀:
“恭喜你,成为我们疗养院的第二位正式劳务工。日后,你就是后勤部的一员了。”
手掌搭上灰雾的瞬间,所有游离互斥的分子被强制重组,血肉骨骼从掌心按住的部位向四周迅速再塑。
N甚至没来得及考虑完“我不是病人吗,怎么又成什么劳务工了”,身体就再度感受到床铺的柔软,还有肩膀上透过布料传来的温度:“……”
劳务就劳务吧,为了活着干点杂活又没什么。
N衡量完此时连最基本的术法都用不了的自己,和搭一下肩就能把自己从死亡线上硬扯回来的红发男人的实力差距,没什么所谓地接受了更强者的安排:“我——”
“院长!”
“系统说,院长终于肯收新牛马啦?”
门口传来嘈杂中带着点熟悉的声音,一下打断了N的无所谓。
雷文一肘子将二胎猫拐到后面去,当先踏入宿舍:“我看看是……谁……”
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暴君和巫妖王在公主宿舍里呆呆地四目相对。
朝辞揣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踱进宿舍,一瞅床上,乐了:“呦,熟人。”
“……”N的视线僵滞地转过去,神情如遭晴天霹雳。
雷文总算于N这失态的表情中,汲取到了些许平衡感,环抱起手臂,捡回自己的矜持:“看看这是谁?这不是巫妖王吗?”
朝辞配合演出:“好久不见,现在这么拉了?”
惨遭霸凌的新牛马:“……”
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在这里?
康柯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插嘴:“大家不要认错,我们这位新同事只是巫妖王的‘使役’,不是本尊哦。”
雷文闻言了然,面露嘲讽:“呵。”
朝辞满脸幸灾乐祸:“啧啧。”
“……”
顶着两个大熟人的视线,N这无所谓忽然就无不下去了:“我——”
“下课啦!!freedom——”
“快快,系统说,院长给我们找了特别好的男妈妈,在顶层!”
“住顶层绝对不可以,冲到顶层看男妈妈,必须可以,冲啊!!”
“咚咚蹬蹬……”杂乱的脚步声潮水般涌近,眨眼冲开宿舍大门,“男妈——呃……”
曾当面进行过效忠仪式的双方,在这一刻久别重逢。
没有感动,只有尴尬,小小的宿舍里,充斥着大大的尴尬,尴尬之气要将整个房间撑爆了。
后面的学生还在试图往里挤,仿佛在挤什么公交车:“别堵在门口不动,往里走啊!前面还有空位——”
“就是就是,让我看看男妈——呃。”
“……”N忽然觉得刚刚自己那个灰雾状态就挺好的,可以佯装自己没脸,佯装自己只是一团拟人的雾。
雷文果然没有放过他:“哈,男妈妈?你?”
朝辞唏嘘:“男妈妈脾气可不好啊。上次碰面,话都没说两句,就招呼过来,还骂‘滚’,啧啧……”
话语如刀,句句戳肺。N于一句又一句的嘲讽中终于掏出反甲:“说我一身是劲,那你们自己又是什么部的?什么身份?”
农务科小菇:“……”
N的反震伤害惊人:“你们有两个人?我记得刚刚……这个红发男人才说,我是院里第二个正式劳务工,你们俩谁还不是正式?”
农务科实习生朝辞:“……”
裂开,大家都裂开,谁也不要放过谁。
满室飞来飞去的言语刀子中,只有康柯一人挂着欣然的微笑,独善其身:“员工们的关系真不错啊。”
他主动上前疏散学生,免得人太拥挤,影响了对战主力们的发挥。
将大批学生送下楼时,听见坏水猫又在晃荡坏水:
“看在有过一面之缘的份上,我指点你一下。刚刚这些妖精学生,曾向你献出过自由吧?”
朝辞拿骨扇掩着唇:“伊瑞尔同我说过,妖精一旦正式献出自由,主人的身上就会多出一道敕令。这是役使妖精的凭证,也是对妖精的诅咒。”
“你去同院长说,你有法子替妖精们要回自由,免除活不过半年的命运,说不定能换个好待遇呢?”
他是故意这么积极提议的,就为了赶在N了解院长的行事作风前,堵死了N讨得院长欢心的机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院里唯一一个老实人的N冷笑着咬钩:“既然你们在乎这个,我为什么不将它当做把柄?”
“谁会傻兮兮地无条件献上好处,指望能获得上位者的一点良心发……”
不对。他倏然止声,想起刚刚红发院长只用触碰就逆转他的生死,很难说这个对妖精的诅咒能不能难住对方?
——那这灰头发的为什么故意提这个建议?
已经无声无息回到门口的康柯,冲着反应过来自己掉坑里了的N露出和煦的微笑:
“疗养院的院长,绝不接受任何威胁。恭喜你,因勒索未遂提高了缴费基数。”
康柯友善地冲着长期劳工点点头:“来吧,我带你去未来要住的牢……病房。”
和雷文不同,N没有那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只要能活,让他干什么都无所……
N没忍住瞠大了眼睛,瞪视摆放在一楼的眼熟大床:“这不是……”
巴尔德那个小狗东西的床吗!
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目光一偏,又看到帘帐上的束布。
华丽的布匹上点缀着奢贵的宝石,珠光宝气的样式和星纱床帐、白金大床格格不入,但——
这不是帝国那个小疯子床上的宝石吗??
他神色木然地将视线落向更远的方向,看见绿草茵茵的牧场,黑土肥沃的农田:“……这些土,该不会就是从皇宫和圣殿挖来的吧。”
……@#¥雷文!肯定是雷文这个和巴尔德不对付的小疯子干的吧?
妈的……害得他也被偷了床,巴尔德那狗东西还在他卧室地上画了个坑!
N撩起结实的长腿就往雷文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小混蛋玩意儿。偷自己的床就算了,你偷巴尔德那狗东西的干什么?”
雷文正走在康柯身边,跟康柯说话呢,猝不及防被背后偷袭,登时大怒,反身就扑过去回击。
朝辞鼓掌看戏,因过于欠而□□架中的两人同时拽入战局。
康柯视若罔闻,自顾自在建造界面里,将朝辞病房里的单人床卖了,进账800点,再买进一张公主宿舍上下铺:
“好,以后你们就是室友了,要好好相处。明白吗?”
仿佛没看见打成一团、尘土飞扬的三人,康柯走到一旁:“对了,还有一份入院见面礼。”
两米高的冰壳被康柯推到病房门前:
“我听说,N很信仰黑夜女神。”虽然这位有名的信徒刚杀了自己的信仰,“虽然你不是他,但喜好也许差不多?我送你一个能反复回看立体、动态女神的神器,比到处收集画作好多了。”
康柯将冰壳又向前推了推:“喜欢吗?”
从冰壳的裂隙中窥探出这是什么东西的N静止了,窒息了:“……这冰壳上面的坑是什么?”
康柯委婉回答:“还记得给你的问卷上的第一小题吗?”
N:“…………”
所以。那些蠢蛋学生舔的就是他的幻境吗?
没什么的。不就是一个已经破损的幻境吗。舔不舔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自己的幻境可能被所有人都看过吗,他无所——
N:*发出尖锐的爆鸣*
他是一个喜怒很少流于表面的人,一切天崩地裂,山崩海啸都只在心里,明面上他还能理智思考:这被封存的幻境,从外面窥看,里面女神的神态似乎格外眼熟……在哪见过呢?
他逐渐想起不久前令他惊为天人的画作,令他跌入谷底的深坑,抬头再和雷文对上视线:“……那幅画,是你搞的鬼?!”
那只断更的鸽子,就是你??
愤怒,无风自燃。被愚弄、被太监的读者再次扑向了鸽子太太,挥出夹带着暴怒的铁拳。
鸽子太太还在铁拳中露出恍然的神色:“——对了,你既然已经进了院,那我是不是就不需要为了换回人质和贡品,每半年更三章了?”
朝辞:“是啊,我也不用写大纲了。”
N:“?”
N:“!!!”
你他妈的,原来是团伙作案!半年写三章还难为你们了?!
打!都往死里打!
康柯抱着系统愉快围观,拍照几张作为留念后,终于开口:
“现在,来说正事吧。”
打斗戛然而止。
只有N还顺着惯性没有收手,拳头砸在朝辞比钢铁还硬的肩膀上:“嘶……嗯?不打了?”
N讶异的目光中,两个刺儿头令行禁止。
朝辞往旁边退了一步,优雅地打理自己被弄乱的毛发,雷文则抱起手臂:“有什么正……哦,是要问巫妖塔那些神尸怎么回事是吧。”
N:“……”
习惯了雷文·埃尔多利亚赤红眼睛,遇到不顺心就直接杀戮的模样,再看现在的智慧菇,他有点适应不来:
“没什么怎么回事的。那群家伙忽然打上门,也没打任何招呼,只管杀w……杀巫妖大人。问他们有什么目的也不回复,只顾着互相争抢。”
“?”争着杀巫妖王?
康柯关闭光屏,又看了眼N,眼前似乎有几处关键节点隐约浮现出来,笼在迷雾中依稀可见:“杀死你,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件事估计N也不清楚,他没指望得到回答,只陷入沉思。
雷文倒是记起了上一次和老斯威特通话时,提及到巴尔德正在调查的线索:
“你活得……你主人活得久,应该对神明的最终之战有印象吧?能说说那次战争的来龙去脉吗?”
巴尔德会查这件事,或许是觉得这和神明再度现世有关,或许是和那些被称为“神明的诅咒”的黑死病有关。
N却摇了摇头:“我……主人他的记忆存在缺损,成为骨族之前的回忆,他都想不起来了。”
【……真的假的?不会又在骗人吧?】系统狐疑地扒在康柯耳边偷偷蛐蛐。
N低头思索了片刻,抬起头再说的话,证明他的确没有说谎,或许他并不是一个爱说谎的人:
“你们在巫妖塔的尸堆里,有没有找到一只骨猫?如果想知道千年前的事,最好直接问它。”
N顿了一下:“他是在N之前的那一任巫妖王。”
与此同时,精灵森林的某处山坳。
白骨嶙峋的猫将头骨深深埋进面前的神明血肉里,用短小锋锐的牙贪婪而凶狠地撕咬。
它空荡荡的肋骨内,逐渐随着进食而生出稚嫩幼小的内脏,而后是更多的血肉皮毛。
一只乌鸦掠过此处,又在枝头停下。刚歪过头,向着鲜香的血肉投去垂涎的瞥视:
“啊——”
死气织成的黑雾如盘绕的蛇躯,沿着树干悄然褪去。只剩下一具干瘪的鸟骨,无声从枝头坠落。
精灵之森里发生的一切,还需要些许时间的酝酿,才能发酵出来。
此时的疗养院老员工们,仍在细致地挑着新同事话里的漏洞:
“你说谎。既然不记得从前,女神你是怎么记得的?”
N看雷文的目光,像在什么刚变异的新奇物种:“我只记得黑夜女神施展神力的那一瞬。”
真是不得了,这疗养院还能给人换脑子?以往他说这些话,雷文哪有那个脑子能挑出前后矛盾之处。
不过他这次的确没有说谎:“大概是印象太深刻,所以我什么都忘了,但仍记得那一瞬。”
“你们既然留下了我的幻境,有没有仔细观察过?我想,我那时应该身处于最终神战的战场上。”
再多的细节,他也推测不出来了,他也不在意。
人活着是得向前看的。他跟雷文这个总被过去困锁的小疯子不同,他从不在意过去,会信仰黑夜女神,也只是为了未来:
“找猫吧。应该不难找。”
“一只浑身上下都是黑圈环的猫,走到哪都会很显眼。”
学生要带,学院要管,西南的公务要处理,能分配去找猫的人手相当有限。
雷文顶着一对黑眼圈找上门时,康柯正在接84588的视讯:“嗯。他还没来接我。”
84588心里没底,主要是他能想到的几种可能,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票上写的日期是几天后,这都等了快一个月了!时间流速的差距这么大……那个剧院,岂不是在很荒僻的区域?”
他带着侥幸道:“会不会,是他忘记了,或者就是在逗你玩?”
康柯也希望是后者,但:“他才用通告栏发来联系,说再等三天就能碰面。”
原文更文邹邹一点,甚至还用上了“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注)”这类诗句。知道的晓得这人是期待着来实践杀人新方法,不知道的还以为写情书呢。
康柯手抵着额头:“别想了。本身存在这种地下剧院,就不可能有什么好事,难道位置不荒僻,就会干合法的事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剧院的位置偏远,反而是好事。说明幕后的人多少还有所忌惮。
如果肆无忌惮到真直接开在总局鼻子底下了,岂不是说明总局已经被蛀成了筛子?
三两句安抚完84588,康柯切断视讯:“小菇找我有事?”
雷文像条被工作掏空的怨灵:“猫,找不到,实在没人手找。院长,你退休返聘一下吧。”
干点事吧院长!
康柯做了会思想挣扎,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伸出右手:“我给你算算。”
唉,到底还是工作了啊,我真是个劳碌命的院长。康柯坐在被窝里叹息:
“嗯?真巧,我算到那只猫今晚就会自送上门。”
雷文:“?”
怎么,是要来温特城堡或者学院搞恐怖袭击吗?
与此同时,帝都,议政厅。
会议刚刚结束,近百名贵族从议政厅内鱼贯而出。
很难得,这一次议会出来,没有人愉快地寒暄,或者高谈阔论,所有人都十分安静,显得气氛格外沉凝。
老斯威特登上马车时,扒窗口看了半天的夫人困惑发问:
“这是怎么了?我看你们进去还好好的。”
老斯威特头疼:“老南斯是被撸掉爵位了,但小南斯还在,他从母亲那儿得来的爵位还在。今天的会议上,有人提出应当给小南斯升爵位,因为这事吵了一场。”
本来升不升爵位,这事儿应该由皇帝来决定的,但谁让暴君跑去演戏,帝国明面上还是没皇帝呢?目前帝国的大小事宜,都是由议会决定的。
“?”夫人迷惑不解,“那也不至于吵完气氛这么沉闷?”
难道不应该更加热闹吗?赢的人趾高气昂,熟的人跳脚痛骂才对。
老斯威特揉着鼻梁:“你知道提议升爵的人,用的是什么理由?”
“小南斯在西北倒查清算十年乃至二十年前的案件,全是些民间的诉讼。什么被欺男霸女、杀人掠财……西北的贵族,被他从下往上宰了大半。”
“而且。这么大的事,被小潘恩一手按着,我们在帝都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夫人怔住,半晌才喃喃,“小南斯……他母亲与老南斯离异,带着他离开帝都时,我还送过他们呢……”
她从没想过,那个倔得有些内向的孩子,居然能干出这么大的事。
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西北……小南斯是朱丽叶公主的人?”
难怪!这一场会议,看似只是讨论小南斯的升爵位,实际上摆明了朱丽叶公主的政治态度,也展示了她在西北一手遮天的地位。
小南斯——也就是朱丽叶公主的立场,明显是与帝都贵族们的利益背道而驰的。
承袭了母亲家族爵位的小南斯,已经是帝国侯爵,再升,那就直接顶替父亲曾经的地位,成为帝国三大公爵之一了。
这哪是升爵?这是让朱丽叶公主,一口气把持帝国将近三分之二的权柄!
夫人顿感压力山大,抓住快被围攻的老斯威特急问:“那会议没通过这个提案吧?帝都的贵族谁看不出这门道?肯定不会让公主殿下得逞的吧?”
老斯威特无力地挥挥手:“你以为大家为什么从议政厅里走出来,各个都像死了爹妈?这荒唐的提案,居然真就被通过了!通过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在他们全然未知的时候,帝都近半数还多的贵族,已经成为了朱丽叶公主的附庸,而现在,她还拥有了第二位公爵的支持。
老斯威特搓着自己的地中海:“你说,这事儿我该怎么跟雷文陛下汇报?我记得,朱丽叶公主近来好像都留在西南,帮着办那什么新学院吧?”
夫人嘶了一口凉气:“我之前一直以为,公主殿下就只是热心帮忙而已,可照这么看……她该不会是,想在新学院里也插一手,不想让她兄长吃独食吧?”
老斯威特很丧:“难说。埃尔多利亚们的心思,谁能猜的透?”
到这个份上,他只能希望朱丽叶公主的热情是出于真心,而不是算计了。
兄妹阋墙……他这个池鱼也没好日子过啊。
他坐在车里,如坐针毡,抬手撩起帘子,看向车窗外,就见小潘恩正和小南斯站在门口,皱着眉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升爵都成功了还皱眉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小南斯:“人呢人呢人呢。说好的我升爵位,要亲自在场给我庆贺,朱丽叶人呢?”
小潘恩面无表情:“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可能她忘了吧,半个月前她就跑去西南,说要弄清楚兄长的真面目,结果到现在杳无音讯。”
两位年轻的公爵同时冷笑一声,仿佛两个被渣女习惯性放鸽子的怨妇/夫,或者一对青年父母,看着玩起来就乐不思蜀、不回家的崽,琢磨着怎么把人逮回来抽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