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换了衣服,故意将人都引到自己这边?”苏慕嘉瞧了眼李祁身上明黄色的外衣,几乎都被气笑了,“人命可贵,殿下不是告诉我人命可贵么,怎么从来不见您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苏慕嘉有些咄咄逼人,李祁就没理人了。
不远处就是刀光血影,杀声震天。苏慕嘉又想到刚才看到李祁浑身是血,被人追杀的样子,忽然低头,唇瓣贴上了李祁的侧颈。
李祁被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就要偏头去躲。
苏慕嘉追着过去,沿着侧边一路吻上了后颈,最后在仙鹤图案那处轻咬了一下。
“苏慕嘉。”李祁只觉得自己身体陡然升起一股战栗,他反手去推人,试图和人稍微离远些。
而后冷声质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马背上就那么大点地方,两个人再怎么也拉不开什么距离。
苏慕嘉看着李祁逃也逃不掉的样子,心里忽的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出来。他抬手有些有恃无恐的摸了摸李祁的耳垂,故意凑过去暧昧缱绻的和人说话,“这也是不该做事情吗?殿下规矩那么多,我又生的愚笨。殿下总要慢慢教我,到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李祁不说话了。
“殿下,疼疼我。”苏慕嘉叹了口气,小声呢喃着,说话的时候热气都落在了李祁最敏感的那处颈肉,他重复道,“疼疼我吧。”
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在此刻几乎是昭然若揭了。
苏慕嘉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李祁的心中意外又不意外。
无数个瞬间,连李祁自己都会偶尔恍惚沉溺,又何况是对方。
他慢慢冷静了下来,没再去抵抗对方的动作。略作沉默之后只是轻闭了下眼道,“我是大晋的太子,将来是大晋的帝王。这天下谁都可以喜欢男人,只有我不可以。”
李祁握紧了拳,说出的话近乎冷漠,“我是君,你是臣,本是如此也只能是如此。苏慕嘉,你听懂了吗?”
第51章
苏慕嘉的视线从李祁的后颈一寸寸的移到腰侧,自己的手还搂在那截窄腰上,隐约可以探出对方身形。明明手里握的实在,心中却仿佛被开了个口子,虚无缥缈的风灌进去,让人心底生冷。
苏慕嘉听着李祁冰凉的语气,看着对方冷清的背影。
脑海中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七八年前初见时对方的模样。清贵的少年神情冷淡,在众人的拥簇间走上看台,衣角来回轻摆,周围全是一张张讨好谄媚的脸。
那人的目光穿过人群,淡淡的落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在一片肮脏泥潭中,仰头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触摸到的月亮。
这人似乎天生如此,高高在上,谁都碰不着,谁也沾染不上。
苏慕嘉想着,忽然缓缓低头笑了一下。
他这辈子从未妄想过什么,天不垂怜神不眷顾,向来如此。
他知道李祁可怜他。
不论是七年前,还是在万安山,亦或是金陵两人再次相遇,李祁对自己的所有好与容忍大都因为可怜。
但是苏慕嘉不在乎,只要这人能多看自己一眼,他就能利用这点对方这点可怜一步步接近,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
但或许是前一日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竟让他无端生出了些许妄念出来。
万一殿下在对自己的那些可怜之中,夹杂了一星半点连殿下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欢喜呢?
万一呢?
夜里风急人乱,冲动淹没理智,苏慕嘉带着一丝侥幸,近乎莽撞的将自己那些隐秘的心思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
可李祁太冷静了。
他素来知道自己身为太子该做些什么,又不该做些什么。
那条路走的太过坚定,似乎注定了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镜花水月的梦境陡然破碎,苏慕嘉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如殿下所愿。”苏慕嘉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有些冷情,。
他放在对方腰上的那只手一点点松开,而后利索的翻身下马。
李祁看着人准备离开的背影,心中莫名沉了一下。
“苏大人。”李祁端坐马背之上唤了人一声,掩在衣袖下的指节转动了几下拇指处的那枚扳指,隐约透露出几分主人的心烦意乱。
李祁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向来会装作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面的自持模样,做惯了众人眼中白玉无瑕的太子殿下,此刻却没来由的突然觉得万分疲倦。
太子之位是万重华贵枷锁,他从出生之日便注定了要舍弃许多东西。
苏慕嘉于他,是注定该舍弃掉的人。
他杀伐果断的做出抉择,却又偏偏觉得哪里不对。
于李祁而言,做事从来不在乎想与不想,只在于该与不该,能与不能。
但若没有天下悠悠之口,没有朝臣的口诛笔伐,没有那些后顾之忧呢?
自己想还是不想?
李祁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打散那些不受控制肆意生长的杂念。
“这次猎场之事你功不可没,想来后面得个五品之位不成问题。再加上品官出生,凭借你的本事,往后在朝廷上必然能有一番作为。”李祁说,“你熬了那么多年,眼见就快到了出头之日了。”
后面的话李祁就没再说了。
但苏慕嘉听懂了对方想说什么。
金陵就是个富贵窟,什么碎石瓦砾放在里面也得沾上两分光。更何况像苏慕嘉这种精于算计的,在金陵官场里定是如鱼得水。靠着品官之位这把青云梯,往后便是扶摇直上。
可若真和殿下有了旁的什么关系,往后的变故可就多了。一旦被人发现,便少不了一个媚君惑主,奸佞害国的骂名。太子殿下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被他这种人染指,毁了清正名声。届时成为众矢之的,任凭苏慕嘉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一条死路。
殿下是在劝自己不要自寻死路。
利与弊,轻与重都已说的清楚,两个人都不是什么会肆意妄为的性子。
话已至此,苏慕嘉似乎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夜色浓重,苏慕嘉停下转头看了李祁一眼,眼中是比夜色更深的情绪,他缓缓开口道,“殿下放心,臣此生为殿下所用,愿辅明君,忠心不二,百死不悔。”
李祁没想到苏慕嘉会突然说这些话,只觉得那颗常年沉寂的心猛地抖动了一下,一时间接不上话来。
只能看着苏慕嘉单薄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林中夜色,进入到那片厮杀之中。
鲜血的腥味一点点在苏慕嘉周围散开,然后变得越发浓重,他的表情与动作带着麻木的痛快。
没过多久,刚才还穷追不舍的黑衣人转眼就只剩下了稀稀落落十几个人,被崔子平带过来的人密不透风的围在了中间。
苏慕嘉随手抓过一个,扼着对方脖子问了句,“谁派你来的?”
那人艰难答道,“太子。”
“你倒是敢说。”苏慕嘉冷笑了一声,手上一用力,只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脖子软塌塌的偏了下来。苏慕嘉松手,将人扔在了地上。
他眼神淡漠的扫了剩下的人一眼,然后和崔子平说,“通了口风的,问不出东西,都杀了吧。”
崔子平点了下头,然后抬了抬手。一些声响之后,那十几个人也随之应声倒地。
而后发号施令让众人原地整顿休息。
苏慕嘉没回头,自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被后面赶上来的崔子平叫住,“苏大人。”
苏慕嘉:“崔校尉是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今夜有人想偷袭猎场,又怎么知道他们会走山水沟那条小路的是吗?”
第52章
山水沟那条小路很是隐蔽,鲜少有人知道。他也是昨日下午的时候听李祁说起才知道,那条路虽崎岖难行,但却是条近道,比他们来时浩浩汤汤一行人走的那条大道要省上一个多时辰的脚程。
寻常人一般没什么机会来猎场,自然不熟悉路。就算来过的按规矩也要跟着圣上的行踪走。能知道这条近道的,大概都是宫里的一些人,可能有时随着自己的主子抄近道走。
苏慕嘉去到校场之后找到崔子平之后,便让对方派人守在那条路上,果不其然将那些想要偷袭猎场的人抓了个正着。
他们原本只是顺路过来猎场这边,想将此事报给圣上,再将抓到的那些人转交给禁军。
却不料正好碰上李祁被追杀。
“我倒不好奇这个。”崔子平笑着摇了摇头,也从马上下来,走到人跟前和人说话,“我只是想知道,苏大人等会儿准备怎么和太子殿下说这件事?”
“自然是实话实说。”苏慕嘉好不轻松的道,“我觉察危险于微时,崔校尉领兵训练路过,我求您帮忙,顺理成章,各取所需。”
崔子平听着苏慕嘉面不改色的胡编乱造,又笑了,“看在我当时那么相信苏大人你的份上,苏大人能换个说法吗?”
“怎么?”苏慕嘉问,“崔校尉是有哪里觉得不妥?”
“别提到我。”崔子平顿了一下,稍微正了些神色恳切的说道,“我才上任不久,事情虽是护军营做的,但和我摘清关系应该不难。”
苏慕嘉像是没想到,愣了一下,而后略带讽刺的笑道,“崔校尉当真大义,令人敬佩。”
崔家世代昌盛,但再怎么昌盛崔家也懂得盛极必衰的道理。洛北王手握兵权,镇守洛北成一方势力,他的两个儿子注定了只有一个人能成大用,这是世家大族的生存之道。从前是崔子平,但崔子平回金陵之后,这事就变的不一定了。
崔子平回金陵后便一直默默无闻,无所作为,明显是在为崔子安让路。
苏慕嘉转头看了一眼崔子平那截空荡的衣袖,突然道,“你少年时上阵杀敌,十八岁便战功赫赫声名鹊起,我虽远离金陵但也听闻过崔家大公子的鼎鼎大名,现在如此这般真的甘心吗?”苏慕嘉似乎是有感而发,“有能者居上,就算你如今断了一只手,在我看来也远比崔统领更适合接替老王爷的位置,恕我直言,这样的选择未免愚蠢。”
崔子平一时间还有些不知道该接些什么,面前的年轻人虽长了一副细皮嫩肉的乖顺模样,但有时不经意间表现出的凌厉却摄人。自己在对方面前竟然有种被人看透无所遁形的感觉。
崔子平为人直率,也没什么将军或者世家公子的架子,和人相处多看眼缘,和苏慕嘉一起抓人也算是有了段交情。
再者苏慕嘉的年龄和崔子安差不多大,崔子平看着人便多了些对自家弟弟的感觉,对人就更宽容和善。
刚开始苏慕嘉还客气些,到后面也摸清了崔子平的脾性,就懒得装了。
果不其然,崔子平听完苏慕嘉的话也并不恼怒。
“子安自幼便被一个人扔在了金陵,我知道他在金陵虚以度日过的并不高兴,是我和父亲亏欠了他。”崔子平说,“我记得苏大人似乎也有一个弟弟?长兄如父,你该明白我的心情才是。”
苏慕嘉的兄弟姐妹不少,后来的周阳阳勉强也算一个,却没什么机会体会到崔子平所说的这种手足之情。
他对这种事情有些兴致恹恹。
“你是长安来的?”崔子平忽然跟人唠起了家常。
苏慕嘉,“是。”
“一直听说金陵之外的那些州县,有的茶馆里会有说书的专门讲关于我的话本。”崔子平常年待在洛北,每年征兵的时候总会遇到那么几个奔着他去的,苏慕嘉说的没错,他久居盛名,的确颇受议论,也好奇大家是如何谈论他的,就问苏慕嘉,“真的吗?”
“有幸听过一次。”苏慕嘉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的隐约露出了点牙尖出来。
崔子平看人这样也来了兴趣,问,“讲什么了?”
“讲崔家大公子十五岁那年,在青试上如何被小皇孙打的哭声震天。连裤子都吓掉了,洛北王嫌丢人,后面追了半条街要揍人。大公子躲到了树上不下来,没想到老王爷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让人把树给砍了。”
崔子平,“··········”
从前先帝嫌金陵城中的男儿太过娇贵,觉得失了男子气概。于是下令每年都要进行青试,大都是些年纪小的,届时皇上与其他武臣将领都会去瞧,有出类拔萃的,就会直接挑出来委以重任,除了是个青云直上,在皇上面前展露头角的好机会,每次青试中自家子弟的表现也关乎着各大世家的脸面,所以都格外受重视。
“他们知道个屁,哪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夸张。”崔子平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丢了脸面,掩面怀疑人生道,“我青试里面得魁首的时候多了去了,怎么没见人讲,那次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也有出丑的时候。”苏慕嘉还挺乐,一点也不给人留面子,“自然值得津津乐道。”
崔子平哼笑了声,“也难为你,听了这些,刚才还能夸我夸的挺像那么回事的。”
苏慕嘉是往前走的人,来路不堪,想来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回首去记起的东西。但崔子平突然聊起,苏慕嘉就想起了一些模糊的印象。
他十岁以前都在街上靠乞讨偷窃为生,不曾见过酒楼茶肆里面是什么样子。
后来被亲爹卖去做了兽子,靠着从泼皮无赖的乞丐堆里练出来的狠劲和想要活下来的那股决心,忍着心里汹涌而出的恶心愣是杀光了笼子里的其他小孩,他不知道主家到底给了多少钱,只记得他那个爹拿到钱的时候笑的合不拢嘴。
他爹拿到钱心情大好,去酒楼的时候带上了他一起。
他坐在干净整洁的凳子上,周围也都是些穿着体面的人。从长街上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的人里面洗干净混入人堆里,苏十一那时才觉得自己像是个真真正正的人了。
看台上说书的讲了一半,说的是个少年将军的故事。
说到崔家大公子在青试上输了的时候,苏十一想起在兽笼里那些输了之后死状凄惨的脸,问旁边喝的醉醺醺的人,“他打输了,不是就死了吗?”
“死什么死?”他爹估计是喝醉了,嫌苏十一吵到他听说书,习惯性的一巴掌拍在了苏十一的头上。“你个小王八蛋乱说些什么呢!”
的确没死,苏十一听到后面崔子平被他老王爷追着打那段的时候也跟着周围人一起笑了,最后听到崔子平十八岁就封了将军的时候,苏十一又问人,“我要是一直赢,以后也能成大将军吗?”
他爹这回没打他了,搂着他的肩膀酒气都熏在了他的脸上,“人家那是生的命好。你啊,贱命一条,活着就不错了,还大将军。”
他爹说完笑了,周围人也跟着笑。
那些人眼里麻木,笑的时候嘴脸丑陋,在兽笼里最后那种被死人围起来的窒息感又重新包围了苏十一,他有些恶心的想吐。
年幼的苏十一突然又觉得自己不怎么像一个人了。
第53章
“你真的被殿下打哭过?”苏慕嘉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过头似乎真的好奇似的又问了人一遍。
“我········”崔子平觉得自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叹了口气,“那时候太子殿下还是个屁大点的孩子我压根都没放在心上,还想着怎么打才能让咱们这位小殿下输的好看些,结果没过两招人家直接顺风给我眼睛撒了一把辣椒粉,我眼睛被熏得睁不开,眼泪就开始往下流,还没等眼睛睁开呢,他拿剑不动声色的把我腰带给我划开了,我身下一凉,还没来的及反应,裤子就先掉了下来。后面那些人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成了我是被太子殿下打哭的。”
苏慕嘉压根就不信,“殿下才不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我就知道你不信。是,咱们这位殿下当然不会自己想出这些下三滥的招。”崔子平认命的又叹了口气道,“是我教他的。那年入夏后我跟着父亲回金陵,先帝让我教小殿下些本事。我当时也是年少气盛,觉得教那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实在没多大意思,再说人瞧着就病恹恹的,那时身边时常跟着一大群婢女太监看着护着,和个瓷人似的怕人碎了坏了。我受不了,生怕后面陛下会把我留在金陵教他,就故意教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美曰其名说这叫兵不厌诈。小殿下的举止礼数都是有嬷嬷跟在身边时刻教的,我当时还十分得意,觉得就算他不服气面上也得对我这老师尊敬。”
崔子平自己说着也笑了,“谁知道青试的时候,人家不动声色的把我故意教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用在了我身上,偏偏我还不能说些什么,这上不了台面的招数的确是我教的,万一让陛下知道再怪罪下来,我更是要完蛋,也只能自己把这亏咽下去。后来我才想明白小殿下这是报复我呢,可太狠了,害的我不知道被笑话了多少年。”
苏慕嘉听的认真,也觉得有趣,“殿下从前,和现在似乎不太一样。”
崔子平就是个直性子,两人说到兴起,说话也不遮掩了,“那是你不了解,寻常人只觉得殿下待人清和平允,其实也是个不愿吃亏的主。学的是君子之道,但骨子里霸道着呢,偏偏还让你挑不出错,还觉得他是对的。但凡觉得他好拿捏的,个个都在他手上栽过跟头。”
“不过说不一样倒也是有些不一样,”崔子平说到这里也有些感慨的说道,“以前还有些人烟气,将军府出事之后,殿下性子就越发冷了,身边也没什么太亲近的人。”
崔子平又和苏慕嘉随便闲聊了几句,最后准备走的时候嘱咐了自己副将几句就干脆的走了,离开的颇为潇洒。
苏慕嘉的外表太有欺骗性,第一次见他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人应该挺好接近相处。再加上苏慕嘉瞧着年龄不大,那副将也没把人往比自己官职品级高了想,等崔子平走了没多久,便有些忍耐不住凑到苏慕嘉跟前拍了人一下,问人,“小兄弟,你是哪个营的?”
他们在军营里没什么规矩,几个营的人别管认不认识,只要凑在了一起那就算是自己人,都能搭上话。
那巴掌拍的实在,闷痛的感觉从后背一直到前胸,苏慕嘉下意识的转身动了杀心,手里的薄刃刚一滑出来,一看是个穿着护军营红甲衣裳的男人。又硬生生忍了回去,笑着和人说,“我不是八大营的。”
那副将瞧着年龄挺大了,不过身子壮实的紧,看苏慕嘉和看小孩似的。他看着眼前的小孩笑的挺乖巧,就是不知道语气听起来不知为何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对不住,我看你和我们校尉像是认识,还以为你和他一样也是新调来的呢。”副将顺势又搭上了苏慕嘉的背,和人套近乎似的问,“刚才小兄弟你救下的那个小公子,就是太子殿下吗?”
苏慕嘉说是,副将于是朝着太子休息的方向看了一眼,苏慕嘉也和人一起看过去,那人正安静的坐在他的那些侍卫升起的火堆旁,或许是因为怕带着五爪金龙图案的氅衣穿在身上被人看到不妥,李祁已经脱了下来。他里面只穿了件青白色骑装,在夜里显得有些单薄,身形瞧着更加清瘦了。
红色火光映在那人脸上,离得太远,苏慕嘉瞧不清对方此刻脸上是什么神情。
苏慕嘉收回视线,才一转头,就看见一旁那个刚才还五大三粗,大大咧咧的男人在知道那是太子殿下之后肉眼可见的变的有些扭捏起来。
苏慕嘉心底一阵恶寒,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你问殿下想做什么?”
副将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等会儿你面见太子殿下的时候,能带我一起去吗?我自己贸然上前,怕一不小心冲撞了殿下。”
苏慕嘉的目光都冷了些,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在对人说:你再说一遍我就杀了你。
“不行吗?”副将挠了挠头,笑的还挺憨厚的,“我其实就是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太子殿下长什么样,大家不都说这太子是天神下凡吗,今天好不容易离这么近,要是能和人说上两句话,往后出去别人还不得高看我一眼,小兄弟你行个方便,就帮帮老大哥这个忙吧。”
苏慕嘉原本没准备过去,本来就是想让这个副将去和人把今日的情况和人说上一声,怕自己过去对方觉得别扭。但现下这人这么一说,苏慕嘉又有些改主意了。
“好。”苏慕嘉抿了抿唇,像是怕自己后悔似的飞快的和人说了句,“我带你过去吧。”
李祁坐在草地上,面前是被风吹的越来越微弱的火堆。他被追杀了一路,敌众我寡,也没来的及整理收拾,此刻难免显得有些狼狈,束起的长发散下来了几缕,垂在侧脸,青白色的衣裳沾了大片血污,脸上也没有多干净。
刚才苏慕嘉还没发现,现在火光照着才看了个清楚。
他抱着手里的干柴坐了过去,埋着头默不作声,只是一根根的往火堆里放,木头碰到火苗蹭的燃了起来,柴火烧的刺啦作响,火势顿时大了起来。
“省着点烧吧。”李祁就那样静静的看了人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今晚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你这个烧法撑不到半夜就没东西用了,到时候更冷。”
苏慕嘉听到后便住了手,手指在火苗附近动了两下,免得里面的那些柴火被压着了。
“这块儿地方开阔,不容易被偷袭,如果现在出去外面不知还有多少人,变数太多。”苏慕嘉说,“所以今夜可能要委屈殿下在这荒郊野岭里休息一晚了。”
李祁嗯了一声,又问人,“现在算是好时机了吗,不如和我说说你从哪里找来的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都是护军营的人。”苏慕嘉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你去找了崔子平?”李祁问。
苏慕嘉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不是。”
“我猜到成安王的人会从这条道进猎场,所以提前去了八大营搬救兵,不过去的时候崔统领恰巧不在,是崔统领的一个副将带兵随我来的。”苏慕嘉说,“成安王派了两千余人来,还没来得及进猎场就被我们埋伏了。本来是想来猎场和陛下禀告情况的,结果正巧碰到了殿下您。我只想到成安王会出手,没想到猎场里面也出了乱子。”
“是南后。”李祁说,“我让程闲云当众揭了她的短,逼她让权,朝中老臣对妇人持政之事一直耿耿于怀,程闲云自然一呼百应。她突然动手,我猜想她是想趁乱除了那几个一直与她作对的老臣一了百了。届时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些就是她的人,她推到成安王头上就是。但她怎么会知道成安王今夜会有所动作?而且这东西未必就能推卸干净,按今夜的局势,她这样做实在太过冒险了。以南后的习惯,做不出来这么莽撞的事情,我倒是有些看不懂南后的动作了。”
“为了几个和她作对的老臣或许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苏慕嘉语气变得严肃了些,终于把一直埋着的头抬了起来,看向了李祁,“但若是奔着皇上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