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兰就在不远处, 江云不好意思, 便轻轻拉住顾承武衣角道:“我、早些回来。”
陈老伯的牛车在村口等着,他和老伴膝下无子,牛车载人便是生计, 顾家小子给了三十文不算少, 能买好多东西呢。
反正是给了钱的,张翠兰也不辜负干儿子的心意,踏踏实实坐上去,还顺便搭了几个平时要好的姐妹们。
“云哥儿,我们在这儿, ”柳玉在村口挥挥手,旁边一起来的是周芝芝。
“玉哥儿芝芝,快、快上来,”江云特意留了两个位置给他们,见他们都来了,也微微一笑招呼人。
柳玉是个跳脱的性子,一上车天南海北聊个不停。相比之下周芝芝文静很多,只笑着听他们说。
顾家包牛车的事周芝芝也听说了,看到江云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她才知道那时在河边初见时,是她误会江云的处境了。
当时江云哭着下水捞衣服,手都害怕的发抖。她便以为江云在夫家肯定不好过,动辄就被丈夫打骂。直到那日村长请顾承武来家里帮忙劈竹子。
周芝芝见顾承武身量高大不怎么笑,便觉得是个厉害的,若是一拳下去只怕云哥儿不好受。
她和云哥儿合得来,不想看云哥儿受苦。加上相公王山也在一旁,便鼓起勇气靠近顾承武劝说:
“你衣服丢了的事,不怪云哥儿。都是吴水和李家哥儿推了他。他也害怕的很,你回去莫打他。”
说完,便见顾承武抬头看向他,眼中神色倏然冰冷。
周芝芝吓得一退步,以为顾承武还在为丢衣服的事生气。她现在开口不是正触霉头,于是闭嘴赶紧躲到自家相公身后。
顾承武手上动作一停,眉间阴沉,追问道:“你方才说,是谁推了他?”
周芝芝捏着王山的手,又重复那日发生的事情,包括江云怎么被推、怎么受的伤。她想,若是把云哥儿说的可怜些,也许被被夫家怜悯,少受些罪。、
王山一眼看出媳妇想法,哈哈一笑,安慰周芝芝道:“你别担心,要说村里谁最疼夫郎,那定然非顾兄莫属了。”
王山和顾承武常来往,一开始也惧怕这个战场上杀回来的人。后来相处久了也知道,顾承武最是恩怨分明,对家里人也好。
周芝芝松口气,这才敢抬头看顾承武,发现云哥儿的丈夫着实英俊,和云哥儿正匹配。
刚才胆怯的模样让周芝芝有些羞恼,嗔怪了自家丈夫一声。
她站出来继续道:“吴水故意推你夫郎,衣服掉河里被水流冲走,你夫郎还险些跳下河去捡,辛亏被我拦下没出什么事。”
“多谢告知,”顾承武正攥着柴刀去竹青,说完便搁下柴刀,径直往外走。
周芝芝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只过了没多久,就听说吴家和李家的被倒挂在村口一整天,再后来就是水哥儿被嫁给村里鳏夫的事。
想在想来一阵后怕,辛亏她没说云哥儿被污蔑的事,不然吴家李家的就不是被倒挂这么简单了。
这些事周芝芝都没告诉江云,见江云眼底是实打实的笑,便知道他的日子过的顺心。
有了牛车,一个时辰的路缩短一半,那些舍不得花铜板的只能走路。她们到的时候还没什么人,柳玉拉着江云周芝芝抢在前排,距离戏台最近。
江云从没听过戏,那些咿咿呀呀的他听不懂,只是觉得人多热闹,戏子穿的衣裳颜色靓丽,就是听不懂也开开心心看着。
周芝芝给两人分麦芽糖,道:“记得有一年家里收成特别好,爹也大方一回,请一家人去镇上听戏,半个时辰就花了一两银子。那声音,我现在都记得。”
一两,那得是多少铜板?江云没有概念,他见最多的也就是那天卖菌子,赚了四百文,沉甸甸铺满桌子,数都数了好久。眼下这场戏,也变的分外金贵。
江云不知道,这里的戏台子和镇上是不一样的。乡下请唱的都是民间草台子,戏目不多,唱的也不好。镇上则是有名的戏班子,唱的都是大戏,还有茶水果子吃,有钱的老爷夫人还会单独一个包厢点戏听。
五场听完已经是酉时,听的懂的、听不懂的都在鼓掌,听的就是一个新鲜热闹。
张翠兰伸了懒腰,招呼江云几人:“坐半天也是累,该早些回去,别误了拜月。”
江云最是听话的,赶紧带着玉哥儿周芝芝跟在张翠兰身后,找到陈老伯的牛车。有的地方拜月是每家每户自己办,但青苗村人口不算特别多,拜月都是在村里祠堂外一起举行,家家户户出些糕点果子,祭祀完围在一起吃果子燃篝火,也可各自回家去。
拜月是村里除了过年最热闹的日子,往年刘桂华都只带江墨去。今年到了顾家,他也能沾上这份热闹了。
江云做的月团子外形精致,馅料也细腻。张翠兰对比自己做的,被自己丑笑了:“还是拿你做的去,干娘这个留着自己吃。”
江云没笑话她,他刚学做月团比这还不如呢,江云从碗柜里取出一个盘子,把四个月团整整齐齐摆进去,甜口咸口都有,拿出去也是个体面。
“好、好了,”江云小心端着盘子,叫张翠兰一起往村子祠堂里去。
祠堂离顾家不算远,几步路就到。娘俩到的时候,坝子里已经燃起篝火,男人们忙着搬桌子搬椅子,妇人夫郎则摆香案贡果。
江云一眼在人群中找到顾承武,那挺拔俊朗的身姿最是显眼。只是顾承武周围都是汉子,他抿了唇,不好意思靠近。
张翠兰看见了,撇头一笑:“这有什么,娘带你过去。”
江云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娘……”
顾承武也瞥见江云,朝他二人走来,“戏看的如何?”
“很好看,”江云点点头,他和顾承武离的近,就是说话别人都听不见,“这是我做的月团,拿来、祭祀。”
月团连颜色看着都很有食欲,油皮酥皮都有,全是夫郎做的,只是一会儿都得便宜了别人,顾承武不乐意,偷偷凑过去:“瞧着就好,一会儿留着吃。”
江云道:“家里还多,都给你、留着,”做的时候江云就想着顾承武爱吃什么口味,便各种口味都做了一遍。
能被夫郎惦记着,顾承武也就不在意这几个了,接过手放在香案上,道:“你和干娘坐着歇息。”
村长又在叫顾承武,他没说几句话,转身往祠堂跑去。
张翠兰在一旁瞧的细致,从前武小子没成亲时,便是少言寡语生人勿近的模样,如今有了夫郎,不仅话多了,脸上还能看见笑,这日子也算是过起来了。
九月中旬天气微凉,篝火燃的高,坐在旁边还能觉出暖意,有的妇人夫郎拉起手唱起乡野民歌。民歌语调缓慢悠扬,回荡在山间。
江云不会唱,却也会支着下巴跟着哼两句,火光映在侧脸,显得分外柔和。
拜月和其他节日不同,都是由家中妇人夫郎小孩祭拜,男人就得站在一旁看着。俗话说“男不祭月,女不祭灶”,就是这个规矩。村长夫人带头上香,后面的妇孺则跟着作揖。
江云是第一次参加,怕自己出错坏了规矩,就时不时抬头看前面的张翠兰,干娘怎么做他也跟着做,虽然动作生涩,好歹没错。
拜月结束,那些供果都能撤下来自己吃。在乡下,这些都是金贵的粮食,不像城里富户用了就不要。
月上中天时,大家都各回各家,吃着点心一家人围坐在院里赏月。
前几日顾承武从陈老伯家买了颗成年桂花树移栽到院子角落里,夜晚风一吹,便传来阵阵馥郁的桂花香。
三人拿了躺椅在院里纳凉,看着新修的院子和光洁的石子路,心里都舒坦。
顾承武拿出镇上买的月饼,是少见的火腿馅和果子馅,油纸一打开就能勾人食欲。
“这做的可真巧,是点心铺子买的?”张翠兰仔细端详。
江云也小小咬了口,馅料十足,果子馅的甜而不腻,比他做的好吃。
顾承武摇头:“镇上小贩自己的摊子。”
看着就不便宜,不过镇上人日子大多都比乡下人过的好,不会计较几文钱,买的人也不少。
江云吃了小口顿了一下,心里有个想法,看了看顾承武,有些不敢说。
顾承武第一时间注意到江云,见小夫郎若有所思,问道:“怎么了?”
相公神色温和,江云松了口气,才道:“我想、去镇上卖菌子油,可以吗?”菌子油在村里都受欢迎,镇上便更好卖了,过了这个秋也没菌子可摘,他卖了换些钱攒着,也是一笔积累。
原来是这样,顾承武了然,方才见夫郎一副怯怯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他点点头:“既如此,明日便一起去镇上。”
三种口味的菌油炸了不少坛子,江云一个人也搬不动,张翠兰道:“明儿我和云哥儿一起,两个人也卖的快些。”
江云扬唇浅笑,他说话不流利,有张翠兰在安心许多呢。
第37章
菌子油不比点心果子一类能用油纸包着, 装不好漏一点都是可惜,怎么装怎么卖又让张翠兰犯难了。
尤其是拿到镇上卖,在村里家家户户离的近, 拿着盆就来了,镇上总不能指望人家出门都带盆吧。
江云在后院喂三只老母鸡,给母鸡装食的是半截劈开的竹筒,他便灵机一动想到用竹筒装, 江云比划道:“从这里切、切成一截一截,也不费事、不花钱。”
张翠兰一拍手:“还是云哥儿有办法, ”转头问顾承武:“我记得后山有那种手臂粗的大毛竹?”
顾承武对后山熟悉,略一想了下点头:“有,不远,我去砍两根。”小夫郎难得有自己的营生,他自然该是支持的,砍竹子来回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
“我……我跟你一起, ”江云见顾承武拿了柴刀,自己也小步跟在后面, 轻轻攥住顾承武衣袖。
顾承武微顿一下, 眼里便全是笑意,任由夫郎拉着。眼下天微亮,离上工的时间还有两时辰, 进山一趟完全够了。
顾家原先那片竹林都是小毛竹, 想要大青竹只有这里才有。顾承武挑了较大的两根,询问江云意见:“可能用?”
江云用自己手臂量了下,是小臂的两倍粗,点点头:“嗯……就、就它了。”
砍竹子的声音贯彻山林,竹叶也跟着簌簌作响。江云做不来这样的力气活, 便在周边逛逛,一眼瞥见前面长了大片绿油油的野麻,叶子背面发白。
这东西山间常见,乡下都会收了拿来搓麻绳,山下的野麻大多被村里人割完了,也就后山还有。江云扯了大片用草藤绑起来,手心都被勒出红痕。
顾承武力气大,一刻钟就砍完两根,手轻轻一推,竹子朝另外一边倒去,只需扛在肩上往回拖就是。
砍完才发现,刚才乖乖坐在一边的夫郎不见了,他正要找人,就看见夫郎小小身板抱着大捆野麻。
顾承武无奈一笑,心道还真是闲不住,他问:“采这个做什么?”
江云解释:“在竹筒上、打孔,用麻绳穿在孔里,方便拿,”这不是他首创,镇上卖冰引也是这样做的。
趁着太阳快出来,夫夫俩前后脚下山。到家后顾承武拿了锯子锯竹筒,将竹子放在木墩上用脚踩住更好受力,锯下来的竹筒往水里一泡,清洗干净内里就成。
江云打了一桶水,把野麻全部浸泡进去,再压上一块大石头,泡一天一夜就能分离根茎搓麻,眼下先用家里剩的麻绳。
“这么快回来?正好,做完洗洗手吃饭,”张翠兰把粥菜端到堂屋桌子上,又切了两个咸鸭蛋,馒头饼子都吃完了,昨天月团还剩几个,于是拿来下饭。
咸菜疙瘩切成丝拌了辣菌油,吃的人精神十足。江云小口喝粥,想的都是一会儿卖菌油的事。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卖东西,又有干娘在,不紧张不紧张。
“我、我洗了碗就走。”
“先泡锅里回来再洗,得早点去,占个好位置,一会儿日头上来便不好卖了。”张翠兰说。
江云一想也是,道:“那我去装油。”
张翠兰找村长家借了板车,往顾承武那匹枣红马身上套上。一车东西不算多,就三大坛子,马拉着也不会累。
张翠兰锁好卧房灶房门,又给院门上了锁,钥匙放在兜里留大黑看家才放心出门。走在河边宽阔小道上,正好迎着刚出山的晨光。
青苗村离镇上不远,小半个时辰就能到,顾承武道:“干娘若累,便坐在马上。”
张翠兰摆摆手:“我这胳膊腿正精神,再走一时辰都不是事,”她今年也才四十岁,精神力气有的是。更多的是,马匹金贵,她生怕累坏了。
顾承武与江云并肩而行,一侧首就是夫郎光滑莹润的小脸,他凑近道:“累了没,离镇子还有一会儿。”
江云抬头与顾承武目光相对,那马比他都高大,他不敢坐上去,便抿唇一笑:“我想走走。”
顾承武哪看不出夫郎害怕,他也不强求,走在江云身旁道:“到了镇上我不能陪你,箭场在北边榕树街。你进了镇跟着干娘,别走丢,”江云不常去,很容易迷路。
江云忙点头:“嗯、我不乱跑。”他小时候跟江顺德上街走丢过,江顺德去买酒,等了一上午都没回来。江云年纪小又害怕,一边哭一边慌乱找爹,也不知走到哪条小巷去了。幸好遇上好心的大妈把他送到官府,这才回了青苗村。
走丢那种惶然无措的感觉,江云不想再经历一次,是以从那以后都紧跟着家里人。
顾承武也嘱托张翠兰,镇上治安多少有李四照看,他们娘俩不会出什么意外。衙役们和顾家打过几次照面,都混了个脸熟。
缴了市金,张翠兰和江云直奔西市。他们来的早,眼下还没到开市时间,有零零散散的商贩、早食摊子在准备中。西市是寻常百姓来往最多的地方,什么都有卖,蔬菜果子杂货等等,人是最多的。
“就放这里,等开市后人多起来咱就吆喝,”张翠兰和江云把陶罐搬到地上,干净的竹筒放在一旁,昨夜还在徐大娘家借了杆子秤,卖半斤一斤都有数。
不过陶罐封着,路过的人也不知道是卖什么,一直嚷嚷也累人。江云观察了旁边卖蔬菜果子点心的,都是将东西放在明面上,他脑袋一转,也学着那些人。
拿了三个干净的竹筒,把三种口味分别放在竹筒里,摆在摊子面前别人就知道了,菌油鲜香味最浓,一摆出来就能闻到。
张翠兰也明白过来了,看江云的眼神更是刮目相看,相处久了就看得出云哥儿的聪明机智,也不知道江顺德怎么想的,放着这么聪明的哥儿都不要。
到了吃早食的时间,西市的人陆陆续续多起来,包子馒头摊面前都是人,各路嘈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张翠兰中气十足吆喝:“走过路过看一看了,麻辣鲜香的菌子油,价格公道味道鲜美,拌菜拌面下饭都好吃……”
“婶子,买点菌子油吗,不贵的。”江云虽不像她那么喊,但也会对路过的人招呼。
之前在村里卖,定的价是素油半斤二十文,荤油半斤二十五文,那是照顾邻里人情。到了镇上就不是这个价了,镇上酒楼的荤油半斤三四十文都有人买,毕竟过了这个季就没菌子了。
江云和张翠兰商量过,他们是散卖,来买的人肯定也不会买多,价格按素油半斤二十八文,荤油半斤三十五文。比酒楼低,少买也不觉得贵。
“小哥儿,你那油如何?倒是没见着大街上卖油的。”隔壁包子摊的老板人少时,坐下来闲聊打发时间。
江云虽不擅长和陌生人说话,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声搭话:“都是这季山里、新鲜的菌子,有辣口的、也有加肉的。”
江云把竹筒微微往包子老板那边倾斜,诱人的香味瞬间传到包子铺老板那边。
“嘿哟!这味道可了不得,可香,”包子老板做了这么多年吃食,还是第一次闻见这么香的菌油。他伸长脖子往另一个竹筒看,好家伙,里面还有指甲盖大小的肉丁,看着就足够诱人。
只是这价格想来不便宜,他心思一转,打探道:“怎么卖的?”
江云有些激动,赶紧道:“素油二十五,荤、荤油三十文,”说快了言语有些磕巴,他看包子铺老板没注意这些,才松了口气。
定价也是实诚价格,比酒楼的更香更便宜,包子铺老板看了眼不算好的生意,道:“这样,我买一斤素辣油,你给我拿来。”他那包子肉馅的就能卖两文,一斤油还是买的起。
第一笔生意来了,江云和张翠兰都开心。竹筒是特意量过的,一筒正好装一斤左右,麻绳一穿提上就能走。
一下子入账五十文,扣去成本能赚二十文呢。张翠兰一高兴,热切地和包子铺老板聊起来:“您一吃就知道,我家的油味道可不一般。看您是头一个顾客,我给您赠一两,也添个喜气。”
一两不多,那也是平白得来的。包子铺老板也豪爽,没推拒收下了。
包子铺老熟客陆陆续续坐下,上包子的时候才发现多了一小碟子油,里面还有菌子辣椒碎,不用凑近都闻见香味。
“牛老板今天换吃法了?”
“可不,新得的菌油,看你是老熟人送你一碟子沾着吃,准好吃,”每碟子倒了一小勺,这么吃能用好几天呢。
老熟客试探性沾了点油,裹满菌油的小笼包往嘴里一送,肉馅和菌菇香顿时融合四溢,是不一样的美味。
他又猛塞了几个,怎么都吃不够似的,拍桌子道:“真不赖,给我再来两笼,裹上菌油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他妻子怀孕,就爱吃辣的,正好买些回去给妻子涨涨食欲。
牛老板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给老熟客装完包子后也叫卖起来,“前十位顾客免费送油碟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包子哪家都能吃,送油碟的倒真没有。牛老板刚嚷嚷完,就见路过的人都往这边来,抢着买包子。
“我我我,我第一个,”抢占第一的男人气势逼人,就冲着白占的便宜来的,毕竟也没谁家这么奢侈,吃包子还能沾油。
牛记包子铺排了长长的队伍,这边江云也看在眼里,他做的东西能这么受欢迎,自己也很高兴。
“牛老板你这油咋做出来的?就是比我家那位做的好吃,”一中年男子吃的嘴唇发红,连碟子最后一点油都用包子蹭了吃。
“哪里是我做的,是在旁边那位小夫郎摊子买的,他家卖的还不贵呢。”他也不占人便宜,得了人家免费送的一两,自然要给宣传宣传。
铺子上的食客一听,这才发现不远处一个小哥儿和妇人在叫卖,而且已经排了不少人了。镇上识货的人多,没等牛老板宣传就有人觉出好吃。
张翠兰隔几口气就叫卖一遍,来人都要问一下价格。
江云则忙着称重包装,有人出手大方,一买就是三斤,交货时他小声嘱托:“您拿好。”
也有人挑挑拣拣在压价,排队的胖夫人挎着篮子始终不满意,道:“你这菌子都是山里摘的不要钱,三十文太贵了,二十五文成不?”
张翠兰见多了这种人,也不生气:“您打听打听,菌子这种山鲜酒楼收的多贵。我们娘俩天不亮就上山,就为了这一季的辛苦钱。再说了,里面这肉也不止这个价,要是去酒楼买多的钱都有。”
胖妇人被怼的无话可说,脸色很不好,嘟囔道:“谁知道你这里面加的是不是烂菌子……”
若说嫌贵想压价,张翠兰没说什么。但若是砸她家招牌,那就不乐意了。
张翠兰嘴角一耷拉,笑容瞬间消失道:“都是小本生意,咱也没得为了几文钱的利坑人不是,是好是坏会吃的人一吃就吃的出来。”
江云也看出这人是故意找茬,道:“婶子您放心、都是我们仔细挑选过的,没有坏的。”他不如张翠兰会说,但也知道为自己分辨一二。
后面排队的人也不耐烦:“你不买赶紧走,别耽误我们时间,”这是刚才在包子铺吃早食的那位食客,听了牛老板的介绍专门跑来的。
胖妇人脸子挂不住,转身嘀嘀咕咕走了:“什么稀罕的,”只是那背影跟逃窜似的。
三桶共六十斤,不到一上午就卖完了,后面没买到的人满脸可惜。
江云便开口道:“后日、后日还有卖。”
听说还有,没买到的人精神都来了,“小郎君你说好了,后日我定然来买。”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油卖的干干净净,娘俩目瞪口呆看着板车上那一山铜板……没错是一山,沉甸甸的,怕是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多。
江云有愣住,没想到能卖这么多。至于是多少他不知道,只知道两个人数都要数一个时辰才能数完。
张翠兰从惊喜中回过神,拉着江云赶紧道:“眼下中午,你去找武小子来,咱三一起去钱庄把铜板兑成银子,这么多可带不走,娘在这看着钱等你们,快去。”
这不是个小数目,万一有那起歹心的来抢,她和江云也不一定打的过,只有把顾承武叫来一起。
江云很珍惜亲生赚的钱,听了张翠兰的话赶紧走,分别前记得相公说过,箭场在榕树街,是镇里唯一一个箭场。
只是到了箭场门口,看到里面人群中被簇拥的顾承武时,他却呆呆愣住了,脚下如同灌了铅似的。
第38章
箭场尘土飞扬, 各家子弟跑马互相角逐。最后只剩薛含星和吴河在争夺猎物,顾承武专门猎来几只野雀,为了训练学员的射艺。
薛含星领先一步, 迅速从箭筒取出羽箭搭在弓上,瞄准野雀一箭发出。
本以为胜券在握,箭却被半路杀出的另一只箭打落在地,那只箭也和野雀擦肩而过。
野雀满场窜飞叫个不停, 叫人看了还以为是在嘲笑二人,薛含星愤怒下马, 看着那鸟雀实在嚣张,气不过又折了箭,还是没命中目标。
顾承武在一边观察每位学员的学习成果,也不出他所料。
“这鸟动来动去叫我如何打?”
顾承武扫了他一眼,道:“战场上,不会有敌人站着等你来杀。”
他从背后兵器架上取下一张弓, 这是一张重弓,也最难拉, 顾承武拿婻風在手里却正好合适, 轻而易举拉满弓弦。
箭头瞄准那只野雀,顾承武的目光穿过箭端,牢牢锁定目标。“嗖”地一声, 羽箭破空而出, 鸟雀还没作出反应,已被穿破喉咙钉在墙上。
薛含星和吴河看的一动不动,他们甚至没看清鸟的轨迹,那嚣张的鸟就死了。薛含星跑到墙边去查看,箭头入墙三分, 拔都拔不出来。
除了薛含星和吴河,其他学员也是同样反应。他们大多都是被家中送来学习,刚来的时候看到顾承武只比他们大几岁,没一个服气的。
来了没几天,都被顾承武收拾的妥妥的,没人敢旷课,甚至在顾承武面前都不敢嘻嘻哈哈举止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