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看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擦干脸上的眼泪。摸了摸腹中的孩子,如今他是父凭子贵。等今日一过,他就是县令家正儿八经的嫡孙夫郎。
什么江云、什么顾承武,以后再也不会来碍他的眼。
第47章
闹闹哄哄的集市到晌午安静下来, 买菜的妇人夫郎都各自回家做饭,卖菜的也背着背篓回村。包子铺老板只做早上的生意,这会儿收了摊, 和张翠兰江云打了招呼,也回家去了。
江云和张翠兰看着一小山的铜板,喜上眉头乐的不行,“可真不少呢, 加上卖鱼的钱,比上次还多。”
江云也高兴, “我、我还是第一次赚这么多钱,”
张翠兰知道,江云在刘桂花手底下磋磨,赚再多的钱也不会是自己的。眼下摆脱了江家吃人的窝,总算是能好起来。
到钱庄里去兑银子,钱庄伙计知道二人是自家少爷的朋友, 直接免了排队。一小山的铜板,放在手里是三锭白花花的银子。
扣除本钱和分给张翠兰的钱, 加上这次准备的菌油足够多, 比上次还多赚了五百文。江云捧着银子,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赚到的,小心翼翼放进荷包, 一个都不敢掉。
“可算松快了, ”张翠兰也高兴,她也跟着赚了好几百文,这可是以前做工一个月才有的。继而又遗憾:“可惜不能一直卖,菌子也就春秋才有,再想做也就只有等来年。”
江云安慰张翠兰:“来、来年我们多做些。”
冬天一过就是春天, 雨一下又能冒出来很多,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这么一想也是,每年多多少少都有赚头,张翠兰也不觉得可惜了,道:“不做菌油正好也闲下来休息休息。”
忙了一上午,江云和张翠兰都饿的不行,想快点到箭场找顾承武一起吃饭,却被箭场小厮告知顾承武不在,连带着薛含星也出去了。
“顾师傅交待过,让你们先回去,”小厮道。
张翠兰看了眼江云,道:“武小子向来是个妥帖的,定是遇上了要紧的事。咱自己去吃,吃了也早些回家歇息。”
“好,”江云点点头,刚才有些失落,但一想到晚上就能见着,失落感顿时消失,心思都放在吃什么上。
镇上午食花样多,便宜的、贵的吃食也不少,今天娘俩赚的多,也没委屈自己的肚子。花了二十文吃面,又到对面杂卤铺子买了点卤下水。
江云夹一筷子卤下水,咬一口皱着眉,这下水没处理好,腥味去的不足。而且卤料的味道也不好,辣味放的调料比例不对,导致香料味太重。五香的也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吃起来奇怪。
倒也不是他嘴挑,外祖把手艺传给他娘,他娘又传给他。他才知道北边的杂卤是怎么做的,和南边是两种口味,用料上大有讲究呢。
方子江云一直都记得,也自己改良过,还算不错。只是娘去世后,他就不再做了,不想便宜了刘桂花的嘴。
张翠兰没吃过北方杂卤,只觉得眼下的味道也还行,至少和蒸菜、炒菜味道大不相同,算是吃个新鲜。
娘俩吃饱喝足往家赶,而顾承武却停留在一家胭脂铺外面。
来买胭脂的大多都是女人夫郎,男人倒少见,小二打招呼:“客官是给家里人买?”
顾承武颔首,道:“小哥儿用哪种?”
小二了然,或许是给夫郎或者哥哥弟弟买,连忙取出好几个盒子:“这是咱铺子里卖的最好的,粉质细腻容易上脸,颜色也别致,最受年轻小哥儿欢迎。”
盒子一打开,各种各样的红,唯有一盒颜色浅淡。江云嫁过来后,因吃的好肤色也养白了许多,不施粉黛也容貌清秀,很适合这样的颜色。
“就这盒了,”他也不知道适不适合江云,只是凭空想象。先买一盒,若是不喜欢,再换也行。
小二给包了起来,道:“看您是新顾客,这盒原本二百二十文,收您二百文就成。”这种生意,做的就是回头客。胭脂比酒肉还贵,许多富户嫁女儿小哥儿,还会把胭脂作为嫁妆之一。贵虽然贵,也是真的好看。
顾承武拿了一两银子出来,小二眼神一动,知道是个有钱的,面上不动声色。一边剪碎银一边搭话问:“咱店里除了胭脂,上好的口脂、手脂也是有的,涂上那叫一个好看,您要不瞧瞧?”
说完,果然见顾承武神色动容,也不等人开口,小二直接把各色口脂、手脂摆了出来。
顾承武不理会小二想赚钱的小心思,只觉得再多的东西都配的上小夫郎,才一一挑选起来,最后选了一盒微红的口脂和润手油。只送江云也不成,又给张翠兰也买了盒擦手的,免得冬日生冻疮。
小二可算是乐开花了,道:“一共八百文,东西您收好。”
给钱时,却发现顾承武手里多拿了一两银子,小二惊诧,小声问:“您这是……”
顾承武看了他一眼,抛了抛手上的银子,道:“向你打听个人,事办成了,银子就归你。”
小二咽了咽口水,赶紧伸出脖子看了眼掌柜在不在,道:“您要打听谁?”
“贺县令家的七少夫人。”
小二愣住,那可是官老爷家的人,他有些不敢说。可看了那沉甸甸的银子,有些蠢蠢欲动,纠结片刻咬牙道:“您说,只要不是越线的,我能办就办。”
中午的杂卤和手擀面分量大,江云和张翠兰晚上都没怎么饿,只给顾承武炒了个肉片,娘俩喝点粥润润肚子。
饭菜煨在锅里,江云左手拿着半包菜种,右手拖着沉重的锄头往院子外面走。
张翠兰看见了问:“后院不是有地?”
“后、后院我种满了,院子外有块、杂草地,可以开出来,”江云说道。
冬日吃的东西不多,趁着眼下能多种点菜就多种点,到了天冷也不愁吃的。江云肚子不饿,想着开菜地消化消化。
他人小个子也小,不比锄头高多少。这锄头是照着顾承武的身高打的,江云只能呼哧呼哧拖着走。
顾承武一回来,就看见小夫郎举着不符合自己身板的锄头,认认真真除草翻土。
他扯起唇角无奈一笑,道:“明早我去李木匠家,让他给你重新做一把。”
冷不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江云挥锄头的手一顿,知道是相公回来了,道:“我、我能拿,没问题的。”
锄头是铁做的,大历朝铁器可贵了,反正家里田地不多,他舍不得花钱再做一把。
江云的心思顾承武哪里不知道,眼下他领了月例,一把锄头还是打的起的。
从夫郎手里接过锄头,牵着人道:“先回去吃饭。”
时间越往后,天黑的也越早。灶房和堂屋都点了油灯,张翠兰从柴房抱出一捆柴,扔到灶台后面,坐下烧火道:“柴火不多了,入了冬就不好打柴,得尽快准备着。”
当初刚到青苗村落户的时候,顾家也分了一片柴山,但是山太小不够用,每次打柴都要往无人的深山去。顾承武力气大多跑几趟没什么,只不过现在镇上有了工作,有力气也没时间。
坐在堂屋吃饭的时候思索片刻道:“砍柴的事情,我请人做,一天给三十文,几天就能砍完。”
张翠兰有些不舍钱,道:“那也得花一百多文呢,我和云哥儿多跑几趟也没问题。”
江云埋头喝粥,听到后抬头点点头,他也不是个偷懒的,有事情做也愿意。
顾承武撇了眼瘦巴巴的夫郎,虽然比在江家时养的白了很多,到底没全补回来。他有能力赚钱,自然该让家里人过好日子。
“深山路滑,您和云哥儿拾些柴草就好。砍柴的事我会找妥帖的人办。”
语气态度都是铁定了,张翠兰拗不过干儿子,只道:“成,我和云哥儿就不多掺和,也松快松快。”
往年为了存建新房、娶媳妇的钱,张翠兰不敢乱花,今年日子好起来了,儿夫郎也是个勤快妥帖的,她也不硬吃苦了。
江云眨眨眼看着顾承武,越发觉得相公是天底下最好的。
烧了热水洗漱后匆匆回房,江云脱了衣裳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片刻后才觉得暖和,眼睛一眯一眯,瞧着就要往后倒。
顾承武手疾眼快,拖住他后脑勺,才没磕到床头上。
“先别睡,有东西交给你,”顾承武用头发扫了扫江云脸颊,小夫郎怕痒,眼神逐渐清明。
顾承武把小桌子搬到床上,油灯放在桌子上,拿出白日在胭脂铺买的三样东西。都是精致漂亮的盒子,颜色也都十分好看,凑近还能闻出花香来。
“这是……胭脂?”江云眼神锁住东西,有些不太确信,小心翼翼问。
“给你买的,口脂、手油也有,入冬后涂抹不生冻疮,还有一盒明日交给干娘,”他打开一盒手脂,用食指沾了点擦在江云手背上。
那一片肌肤瞬间润泽,让本就白皙的皮肤镀了一层光一样。
江云好奇摸了摸,手感是细腻的,味道也很好闻。又打开口脂和胭脂一看,颜色都很好看。以前在江家时,他偷偷见过江墨的口脂,也是有颜色的。但是味道不好闻,盒子也是木头盒子。
就这样,江墨还不准他看,把他骂出去了。
江云像小猫一样,好奇地这碰一下那看一下,毛茸茸的脑袋缩在被子里,抬眼问:“不、不便宜吧?”
“能用一个冬呢,”顾承武没说价格,只说这一盒就能用好久,也不算太贵。
说完取出腰间的钱袋子,里面是八两银和两百文铜钱,银钱哐啷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白花花摆了一小堆。
“上月月例,除去今日花的还剩八两并二百文,拿一两交给干娘做当月开销,剩余的你收着,”顾承武把钱堆推过去。、
江云看呆住,却没伸手接,咬了咬唇小声道:“我、怕我保管不好。”
七两对他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数字了,相公将身家托付给他,他怕自己辜负了相公的心意。
“无妨,我明日去李木匠处,再请他多打一个带锁的盒子,你到时收着。入了冬家里开销大,这些银钱都由你来安排。”
不仅是放心江云,也是让江云学着管家,好锻炼锻炼夫郎怯弱的性子。
“算术怎么样?”
江云点点头:“阿娘在世时、教过,可以算。”他把卖菌油的二两银也拿出来,放进顾承武的月例当中,加上一共九两。余下二百文散钱顾承武自己留在身上,以免镇上要花销。
吹了灯躺下时,江云心里暖呼呼的,有钱有粮吃喝不愁,再也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顾承武却觉得远远不够,往后家里是要添人口的,若有了小江云,孩子身上的花销就大了。想到这里,他神色一暗,翻身抱住江云,大掌在江云腹部摩挲,是平坦光滑的。
夜色中,江云脸颊酡红,咬着唇看向床帐。
第48章
大清早后院三只老母鸡咯咯咯叫不停, 为了抢夺下蛋的窝互啄。江云坐着烧水,等鸡叫声停下才去鸡圈捡蛋,结果扒开稻草窝, 只有一只鸡蛋。
鸡蛋不大,一只肯定不够吃,只能攒两天。等空闲了出门去找些蚯蚓虫子给鸡吃,江云越发期待年后买新鸡苗。
顾家雇人砍柴的事情, 一溜烟传了出去。乡下到了冬天事情不多,能赚钱的营生也少。也有那砍了柴拉去镇上卖的, 一车柴只能卖几文钱,不如顾家给的多。
院子外,一对年轻夫夫神色局促等着,身上大面的补丁让他们不敢踏进顾家。男人身边的夫郎面黄肌肉,脚下是一双草鞋,一直躲在丈夫身后。
“我们不进去吗?”他看了眼丈夫, 心里也忐忑的很。
“再等等,”男人搓了搓手, 常年劳累的脸上是风沙打磨的痕迹, 他踮脚看了眼里面一家人,道:“他们在吃饭,这个时候进去, 不好。”
“那……等等。”
江云从卧房出来, 顾承武非要拉着他试试新买的口脂。江云不好意思当着丈夫和干娘的面擦,但是拗不过顾承武,只好用手沾了点,浅浅涂一层。
原本底子就好,涂了口脂的江云更显得面容清雅, 叫顾承武一下子移不开眼。
“好看,以后天天都涂,”他指腹在江云唇上虚按一下。
江云脸倏地一红,赶紧推开他,只敢低头看地面,这人怎么……怎么成亲后就变了。
“我、我去帮干娘忙,”说完匆匆跑出去,背影稍显慌乱。
顾家院门是虚掩的,江云从卧房出来,正好从这个角度看到外面两人。这两人他不认识,只好转回房间找顾承武。
“想来是接活的,”顾承武直接走过去打开院门,才看到神色不安的两夫夫,“罗剩?”
青苗村不算大村,只有四五十户人家,罗家夫夫住的位置最偏僻。家里老父亲前年上山砍柴,从山上摔下来人没了。老母亲骤闻噩耗,也倒下卧病在床,每天都要靠吃药度日。
罗家为了给母亲看病,不得不卖了手里大半良田,连娶树哥儿的钱都是借的。他夫郎树哥儿娘家也穷,一两银子就把哥儿给出去了。
家里穷,男人没日没夜干活,就为了攒点钱过冬。一听说顾家花三十文一天雇人砍柴,罗剩和树哥儿虽然畏惧,也不得不来。
有小哥儿在,江云主动出来接待,“你们先、先坐,我给你们拿果子吃。”
罗剩赶紧摆手:“不用,我们才吃了饭来的,”乡下泥腿子不会说好听的话,只知道自己是来给人做工的,不能占便宜。
他身边的树哥儿看上去更胆小,尤其在看到身穿棉衣、唇点粉脂的江云后,慌忙低下头缩回脚,不敢把脚上的草鞋露出来。
江云内心触动了一下,仿佛看到在江家的自己。他瞅了眼顾承武,噔噔蹬跑进灶房,拿碗扒拉些饴糖枣子杏仁出来。
张翠兰咦了一声,这不刚吃完饭吗。
“干娘,有、有客人来,给我们砍柴的,”江云抿唇道。
“来这么快?我也去看看,”十里八乡的人她大都认识,来客了自己也得出去招待招待。
江云装了些其它果子在碗里,这都是顾承武隔三岔五买来给他当零嘴的,他赶紧跟出去,看见张翠兰已经和客人聊的热络。
他把一碗吃的放在树哥儿面前,道:“你、你吃吧,可好吃了,是甜的。”
碗里是好几颗饴糖、各种果子,松哥儿咽了咽口水,不管在娘家还是罗家,他都没吃过糖,只有小时候吃过一次,那味道记到现在。
松哥儿不敢动,只看了眼相公罗剩。
但凡有点钱,罗剩也不希望树哥儿跟着自己吃苦。可家里实在穷啊,自打成亲后树哥儿跟着他从没抱怨过一句。他咬了咬牙,第一次厚了脸皮,道:“没事,你吃吧。”
江云赶紧拿了颗最大的糖放到树哥儿手上,松哥儿眼底透着感谢,接过糖小心咬了一口细细品尝,又喂给自家相公。
张翠兰和顾承武都不是小气的人,几颗糖而已,全拿来待客都没关系。更何况罗家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过日子都不容易,一个村能帮就帮点。
顾承武趁没人发现,偷偷摸了把江云的头,对心地善良的小夫郎越发喜爱。
罗剩见顾家没人嫌弃他们,才局促开口道:“我和树哥儿都来砍柴,不多要钱。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不偷懒。”
人穷志不穷,罗家的人品村里都知道,一家子都是老实人。
顾承武刚想开口,对上江云眼巴巴的目光,道:“既然说好三十文一人一天,我们也不占你便宜。正好家中细柴所剩不多,树哥儿如果愿意,可以跟着云哥儿一起上山捡柴、割干草,给他一天算十文。”
对罗家来说,十文钱那也是稀罕的,哪有不愿意的,罗剩和树哥儿连忙点头:“愿意,我们肯定愿意。”
两家约定了,明天开始干活,工钱一天一结。罗家一走,顾承武还要往李木匠家去一趟,就不回家,直接往镇上去。
江云惦记着母鸡不下蛋,给张翠兰打了声招呼,提着背篓镰刀出门。蚯蚓属河边田埂里最多,泥土湿润的地方蚯蚓又大又肥。顺便割些野草,深秋鲜草不多,只有一些野芥,鸡能吃人也能吃。
秋冬河水冰冷,家里条件好的都烧热水洗衣服,只有不舍得用柴火的妇人夫郎才跑出来。
江云穿了身薄棉衣,鞋子也扎的厚实,手露在外面不觉得多冷。在田埂上刨野菜的时候,正好遇见村长家儿媳妇周芝芝。
“云哥儿,”周芝芝也看见他,提着背篓跑过来,“上次说找你做针线活,结果遇上秋收,一忙便忘了。”
江云和周芝芝走到河边,捧水洗干净手,道:“等我、打完柴,去你家找你一起。”
他看了眼周芝芝背篓里的野芥菜,道:“你们也是要吃?”
“可不,”周芝芝道:“娘说好久没蒸包子,萝卜馅也吃腻了。自打你家买的菌子油吃完,就没做什么新鲜吃食。想着这两天还有野荠,采些回去包菜包,你们也吃这个?”
江云点头道:“家里鸡、下蛋少,挖些回去,留些晚上做汤吃。”
这两天时兴的菜不多,周芝芝和江云一起沿着河摊走,遇上新鲜的就割两镰刀,没一会儿背篓里就满了。
这两年收成好,是个太平盛世,野菜没多少人惦记。但也有那家中贫穷的,吃不起粮食,只能挖野菜果腹。江云和周芝芝都没挖多少,也给别人留口吃的。
地龙一到冬天都缩起来,江云足足挖了一尺,才找到几根。周芝芝对这种粘腻柔软的东西害怕,躲了两步远。
挖好的地龙用野芋叶子包好,江云洗了手,偶然瞥见树丛里鲜亮的颜色。
他眼睛一亮,赶紧放下镰刀背篓过去,树丛和他差不多高,用手扒开就能看见枯树枝上挂着黄澄澄的果子。
“芝芝、快过来,有野柿子!”江云有些惊喜,摘了一个较软的下来,因为野柿子树比较隐蔽,才没被鸟雀叨了去。
乡下零嘴不多,到了深秋香甜软糯的柿子就成了小孩子争抢的东西,还可以做成柿饼留着慢慢吃。以前在江家,刘桂花苛待他吃食,饿的不行了就会出来找野柿子吃。
也不是所有野柿子都好吃,更多的是夹涩的,吃一口浑身都难受。
江云剥了皮,凑近试探性咬了一小口,眼睛一亮,“是、是甜的,一点不涩。”
“我也试试,”周芝芝同样挑了个软的,咬了一大口皱眉,笑道:“我这个是涩的。”
两人对视笑了半晌,还是决定全部摘下来,各自分几个拿回去。周芝芝和江云都不缺零嘴吃,只是觉得野柿子新鲜,回去晒干撒上糖霜过年的时候也能拿出来待客。
江云顺着草丛还想继续找,半晌都没找到,只好作罢。想着等开春了,山里能吃的野果子就多了,到时候一定多摘些回去。
河水缓缓流动,还不到结冰的时候,溪里能看见指甲盖大小的透明杂鱼。江云和周芝芝都没什么事,索性背着背篓沿河岸边走边玩,一路上能碰见好几个洗衣服的妇人夫郎。
“是云哥儿和芝芝啊,你们这是干嘛去?”一妇人抬头看见他们,热切打了招呼。
江云点点头:“婶子,我和芝芝、挖野菜。”
路上碰见的几个妇人都一一打了招呼,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见面热切聊几句维持邻里关系也是应该的。
等江云和周芝芝走远后,几个捣衣的妇人才投去羡慕的目光:“要不说人家命好,以前在后娘手底下过的那样惨,现在嫁了对的人,吃穿都是村里头一等。”
“云哥儿嘴上抹的那是口脂吧?啧啧,可不便宜呢。”
也有看不惯别人过好日子的,撇嘴道:“也就是刚成婚,以后久了,还不知道被男人厌弃成什么样子呢。”
说话的是秋婶子,无论村里谁过的比她家好,她都要背地里说几句。几个捣衣的妇人暗自呸她一声,端着盆子离的远远的。十里八村谁不知道顾家有个不好惹的,更别说小两口都不是惹是非的人,吃饱了撑的才和顾家过不去。
秋婶子被几个妇人翻白眼排挤,自己也气不顺,衣服还没清干净就端着盆子走了。
走远的江云却遇上一个不想看见的人,还记得上次在河边洗衣服,吴家水哥儿故意推他,害他丢了一件衣服。
那事之后江云一直在忙,也没再听说关于吴水的事情,只知道他嫁了人。现在远远一看,吴水似乎变了,连眼神都是暗淡无光的。
吴水埋着头蹲在河边捣衣服,不关注周围的人,别人打招呼他也不理会,像一只提线木偶,早没了以前的泼辣劲。
捣完衣服的吴水想站起来拧衣服,挺着大肚子不舒服,撑着后腰缓了好一阵。
周芝芝跟上江云,也发现对面的人,道:“你忙着倒腾菌子油不知道,水哥儿被他爹嫁给村里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刚嫁进去没几天就怀上了。”
子嗣是大事,怀了孕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江云却从吴水身上看到死气沉沉的压抑。
“怀孕了……也可以洗衣服吗?”江云出嫁前没人教这些,更不清楚怀孩子的忌讳。
周芝芝娘家有个大嫂,前后也生了三个,她是见过生产的:“听说水哥儿嫁的那个不是个好的,婆婆和丈夫成亲当晚就给立规矩,让人跪了一宿。”
江云诧异,吴水那样胆大泼辣的哥儿,也会受委屈吗?他没被立过规矩,张翠兰很和蔼,顾承武也对他也非常好。
看到挺着大肚子泡在冷水里洗衣的吴水,江云对他的不喜也消散许多,更多的是同情。其实如果没有遇上顾家,他也会是第二个吴水。
到了晌午日头上来,江云要回家做饭,没再继续看吴水。之后再了解到他时,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第49章
入了秋冬夜幕来的快, 戌时初顾承武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只微微看得清一些东西。灶房里是微黄的烛火, 以及炒菜时锅铲碰撞的声音,隐约听见柴火在灶膛里劈里啪啦的声音。
夫郎忙碌的背影让顾承武卸下一天的疲惫,往马厩栓了马,给添上精料和水, 才奔向灶房,迫不及待要和江云说几句话。
张翠兰没在厨房, 回自己房里做几双鞋垫子,垫子做的厚实,一家三口到了冬天才暖和。
“我来烧火,”不需要安排,顾承武自己就能找到活干。
江云拿葫芦瓢舀了分量十足的灰面,加少许水搅的浓稠, 往里打散两个鸡蛋,做成面疙瘩。中间大锅炒了少许冬笋和晒干的菌子丁, 加水煮沸下疙瘩, 碗里再放勺菌油,简单的晚食就好了。
揭盖时,迎面而来的热气扑了江云一脸, 他慌忙去躲。仓惶的模样惹的灶台后的顾承武一笑, 江云也跟着笑了。
“可以了,把、把火退了,”江云舀起一小块,看见熟了便道。
退了火,灶膛里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子, 不用管自己就能灭。至于大块干柴烧红的炭块,等灭了火往装炭坛子里一搁置,到了冬天就能拿出来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