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咬着唇,一双小鹿眼透露出倔强,摇摇头就是不理他。
顾承武一顿,思绪有些乱:“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房间里的氛围压抑,低沉。片刻后,只听江云抬起头,吸动鼻子小心翼翼害怕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既害怕,又试探,仿佛攥着希望,又怕失望。似乎是怕极了,才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
顾承武把江云抱的更紧,轻声询问:“为何突然这么想?”
江云靠在结实的胸膛上,打着哭嗝,万分委屈:“你做什么,都不告诉我。昨天去了那么久,我等你、等了你一晚上,梦见你倒在血里再也醒不过来。我害怕,早上你回来,又匆忙走了……”
江云像倒豆子一样,把一天一夜的委屈和不安都发泄出来,实在害怕极了。
顾承武眼底愧疚婻風,捧起江云小花猫似的脸,庄重严肃道:“不会,永远不会。你是我光明正大娶回来的夫郎,从前是你,以后也只能谁你。从来没想过不要你,也不敢想。不管以后你变成什么模样,对于我来说,那都是你。”
江云肿着眼,愣愣看着他,水汪汪的瞳孔露出疑惑:“那……那你昨天为什么。”
顾承武低下头,同江云额头相贴,沉声道:“这件事情太危险,我不想连累家里人。不管是你,还是干娘。等这件事过去,我一定不再瞒你。别哭了,乖乖。”
温热的气息在江云耳边包裹,江云脸颊绯红,也不知道是哭红的,还是被突如其来的“乖乖”烧红的。他似乎忘记自己哭了一晚上的丢人事迹,呆呆看着顾承武,像一只站在枝头发愣的小松鼠。
顾承武无言一笑,伸手轻轻捏了捏江云红彤彤的鼻尖:“都是要当小爹爹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娃娃似的。”
转念一想,可不就是小娃娃吗?他慢慢养大的。
江云不好意思低下头,靠在顾承武胸膛蹭了又蹭,最后瞌睡上来,伸出手臂挂在顾承武脖子上,小声软软道:“困了,想睡觉。”
“我陪你,今日不走了。”顾承武护着江云肚子,搂过江云的腰,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屋外雨声渐大,顾承武和江云相拥而眠。听着风雨交加的声音,竟然觉出温馨安宁,顾承武轻拍江云的背,主动报备:“或许接下来几天都会如此,等风波过去便好。”
江云眯着眼睛,哭过之后是最容易困倦的,加上一夜未睡,此刻正意识模糊,迷迷糊糊担忧:“那你,会有危险吗?”
顾承武看向窗外,泼天大雨倾泄而下,似乎想把乌云弥漫的天捅出一个大窟窿,让这场雨彻底清洗人间污垢灰尘。
他低头,在江云耳边轻吻。
“不会有危险,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只下了没多久,乌云散去,阳光重新照在大地,湿漉漉的青石板,被晒地干燥发烫。
张翠兰买了肉,又扛着十斤蒟蒻粉,等雨过才往家走。一回家,忽然看见消失一天的干儿子,她赶忙放下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可算回来了,你不声不响跑出去,就是一夜未归,又是拿刀又是拿箭,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可把我和云哥儿吓着了。尤其是云哥儿,坐着等了你一宿,我说什么他都不休息,你啊你。”
张翠兰也跟着担心一晚上,见人平安回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语气中既责备又担心。
顾承武隐藏虎口处的刀伤,那把长刀割破刺客的喉咙,他也同样被砍伤。幸亏顾承武眼疾手快,及时躲开,才避免被砍下一只手。
一场大雨过后,峡谷的血水早已被冲刷。但尸体仍在,报官的人吓地屁滚尿流。而宁平府大大小小地方官员,一夜之间变成热锅上的蚂蚁。
荣王失踪了,还是在他们地盘失踪的,只怕提着十颗脑袋,也赔不起荣王一根手指头。
顾承武转身进客房,看一眼床上的宋文生。人已经醒来,废掉的胳膊上了夹板,神色有一些落寞,更多的是担忧。
看见顾承武活着回来,他顿时松一口气,连忙确认:“殿下可还活着?是否受伤?”
顾承武把荣王写的信交给他:“殿下无恙,如今已经混进县里。等你伤好,我将你送去殿下住处,你二人只管等老孟。我已经卸下官身,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不便插手。”
他能救人,只是出于本能和同袍之情。至于探查地方官员的猫腻,那是荣王的事。
宋文生彻底放下心,抬起手臂,想朝顾承武抱拳致谢。最后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废了。他颓然摇摇头,不多时又立马恢复神采,至少荣王没出意外,大不了以后换左手吃饭写字。习武不行,总还能读书。
宋文生是个天生乐观的人,抛开缺失的手臂不谈。又重新打量起顾承武,眼里忽然闪现崇拜。
他从上到下把顾承武看一遍,原来这就是荣王殿下提过的顾承武,还真是不一般。就算穿一身麻布,也比他穿貂裘好看。
宋文生正要拉着顾承武寒暄,手便摸了个空。顾承武不理他,转身就走。隔壁卧房里,夫郎睡梦中,迷迷糊糊在喊他的名字。
第90章
清晨, 货郎走街窜巷的声音隔着院墙,传到熟睡的江云耳朵里,他迷迷糊糊翻身, 闭眼挠手臂上的包。
夜里蚊子多,昨天晚上不小心把蚊帐掀开一条缝,蚊子就跟成了精似的钻进来,一直在江云耳边嗡嗡叫。
江云痒的难受, 睡梦中小声哼唧。又热的慌,夜里翻了很多次身。
顾承武耐着性子给江云打扇, 扇风微凉,勉强让夫郎安静片刻。有了蚊子,他便抬手一拍,四周顿时安静。
正要踏踏实实闭眼睡觉,刚才还嫌弃他身上热的夫郎,又滚一圈, 像个小娃娃似的靠过来,贴在顾承武怀里, 梦里蹭了蹭。
顾承武在夜色里微微一笑, 抬手搂住怀里温软的夫郎。还没抱够,又被江云推开,嘴里可怜巴巴喊热。
总之一夜没少折腾。
江氏食肆没到开门的时候, 铺子外已经站了好几个人。都知道白云巷有家独一无二的果晶块, 吃过的人都惦记,消息飞速传遍云水县,有人天不亮就来了。
张翠兰惦记铺子生意,刚起床,没来得及刷牙洗脸, 匆匆扛着桌椅摆出去,也不等江云了。
让小两口多睡会儿,这些简单的活,她自己也能忙完。张翠兰不知道,小两口早就醒了。
江云把头捂在被子里,用后脑勺对着顾承武,打死不肯和顾承武对视。
顾承武躺在身侧,无奈看着撒赖打滚的小夫郎。昨天当着他面狠狠哭了一场,现在才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说什么都不露出脸来。
呜呜呜,江云绝望埋在被子里,早知道不哭了,怎么那么丢脸。好汉一条,说不抬头就不抬头!呜呜呜~
继续装鸵鸟。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顾承武低声轻哄:“好了,乖,快起来。干娘早上煮了扁食,昨天不是说想吃?”
他看着江云闹腾,眼底染开笑意。把脸色红彤彤的夫郎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给人穿衣裳。
江云紧紧揪着被子,打不过力气大的相公。只好咬着唇,靠在顾承武身上,脸埋在顾承武肩膀上,依旧不说话。
顾承武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天青色的凉爽夏衣,给江云套在身上,腰带系地松松垮垮,就怕勒着肚子。
平淡的日子就是这样,顾承武乐意伺候江云,一边系腰带一边道:“昨夜宝宝闹腾你没?”
腰带系好,他半蹲下,给江云套鞋子。
“闹了,夜里做了梦,也被他一脚踹醒。”那么小的家伙,还没出生呢,怎么力气大的跟牛似的?江云每日对着肚子,也纳闷的很。
肚子越来越大,江云不能自己穿鞋。他坐在床边,百无聊赖摇晃一双白皙的脚。似乎是晃累了,最后轻轻踩在顾承武膝盖上。
顾承武手掌宽大,单手便能圈住江云的脚踝。原本小巧白嫩的脚,因为怀孕而水肿,比以前胖了一些,但仍然能完全握住。
拾掇好,江云撑着腰,一手护着宝宝,往院子里走。早上不算太热,晨风吹来一阵凉爽。
江云打开水缸,里面搁了几盆昨夜做的果晶脍,放在凉水里搁了一晚上,现在凝固的正好,又弹又嫩。
江云拿小勺,给家里人都舀一碗,吃了也能解暑消热。
顾承武蹲在水井旁,蘸点青盐漱口。头发没梳,马尾松垮,几缕黑发凌乱,比平时多了一分野性和随性。
江云坐在桌边,两颊鼓起,埋在碗里专心吃果晶脍,一颗粉红的桃粒不知怎么,沾到嘴角。
他双手支着下巴,呆呆看着井边的相公,比别的汉子都俊呢。
江云眼睛滴溜一转,蹑手蹑脚走过去,像一只要做坏事的小狗,笑嘻嘻想躲在顾承武身后,猝不及防吓他一跳。
顾承武含着笑,看向水面倒影,目睹某人作案过程,就是不揭穿。
江云忽然拍他一下,顾承武便装作受到惊吓的模样,逗地江云直笑。
“别动,”他忽然叫住江云。
“?”江云抬起头,片刻,脸颊被顾承武捧起。微微粗糙的指尖在他脸上轻轻一擦,沾着的桃粒被擦去。
江云呆愣愣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发生什么。继续笑着:“你、你坐下,我给你梳头发。”
顾承武往凳子上一坐,把头交给江云。夫郎的指尖柔软,在头顶缓缓抚摸,比按摩还舒服。
顾承武闭上眼,片刻后,听见江云开口:
“今日,还要出去吗?”江云笑容慢慢收敛,神情话语中都透露出担忧,他指的那些危险的事。
顾承武转过头,握住夫郎双手:“别担心,我答应你,平安回来。”
江云放下梳子,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像昨天那样哭鼻子。他给顾承武拾掇好,看着人走出院子。
江云站在门口,等顾承武的身影消失在杨柳巷,才转身回院里,和张翠兰吃早食,打开铺门做生意。
除了来买吃食的客人,江云从中发现几个奇怪的人,那些人眼睛直勾勾盯着果晶脍,时不时朝旁边的人打听询问“知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江云眉头微皱,张翠兰瞧出不对劲,道:“前几日也有这几个人,这两天来的熟客多,我昨天也没多想,怕不是见咱们生意好,来砸场子?”
砸场子倒不至于,江云心里有了成算,道:“像是别家铺子的老板掌柜,来打听方子来了。”
江云的小铺子之所以开了几天,生意突然火爆,也是因为独一无二的方子。要是别家都能做,那他也不指望赚钱了。
张翠兰扔下帕子,气的不行,“这些个老狐狸!我就说呢,昨天早上,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总往巷子里跑,探头探脑往咱院子里瞧,原来是做贼来了。明天就把狗栓出去!”
她说完,江云反倒笑了:“娘,您消消气。家里每日进进出出买蒟蒻粉,迟早也能被别人看透方子,倒不如琢磨几个新吃食。”
这方子简单,江云不敢说秘方是他娘独创,只能说是北边流行的吃食,还没传到这边来,也不能蛮横霸道,非得他们一家卖才行。
张翠兰顺着儿夫郎的话一想,是这个道理。她是个直性子,气来的快消的也快,立马笑起来:
“娘实在不擅长吃食,就看你的了,娘只管给你打下手……外面都等着,我赶紧把东西搬出去,好开门做生意咯。”
悠扬笑声回荡在院子里,日子越发好起来。
江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砧板上切果子。大黑小黄趴在他腿边,慢悠悠纳凉。三只小崽子围着江云转,眼巴巴盯着江云手里的吃食。
江云瞧一眼狗崽,往地上扔一块桃子,狗崽子们闻了一下,发现不是肉,立马嫌弃跑开。
又好气又好笑,江云毫无震慑力放“狠话”:“下次可不给你们吃了,净糟蹋。”
旺财黑白分明的狗眼左看右看,仿佛能听懂人话,又心虚又欠揍的样子。
切完果粒,张翠兰正好也卖出去第一桶。江云坐下拿出算盘拨动,头顶梧桐树叶依然绿意徜徉,热风穿过庭院,心静自然凉。
他啃一口寒瓜,脆甜多汁,账目逐渐明朗。短短几日,竟然已经赚了三两多,江云激动雀跃起来,开开心心摇摆双腿。
摸着肚子,低头小声道:“爹爹最近赚了好多好多,等你出来,爹爹给你买好吃的!”
肚子里的宝宝似乎动了一下。
一晌午时间过去,张翠兰抱着空桶回来,累的不行,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又生出用不完的力气。
“娘您也歇歇,吃块寒瓜,”江云捧着瓜乖乖走过去。
张翠兰放下桶,连忙拿一块,和江云各自捧着瓜,站在墙根惬意。
甜脆的瓜正要入口,不知道从哪里洒出来的土,直接落在瓜上。
张翠兰和江云睁大眼睛,面面相觑,头顶都是泥土。
“谁啊!?谁这么缺德!”
洪亮的骂声响起,张翠兰和江云气冲冲打开门,势必要揪出始作俑者。
“定是那群黑心的老板,见咱们生意好,赚不到这笔钱眼红,看我不逮住他。”张翠兰拿着棍子,一副打架的架势。
江云见状,赶紧低头啃一口干净的瓜,拿起扫把跟上去。
“谁,给我出来!”张翠兰站在门口大吼一声,和江云左右找人。
一声吼完,院子里空荡荡,连根头发都没有,总不能大白天见鬼了?
找不到人,张翠兰和江云只能回去,把门关紧,只当是忍一时风平浪静。
瓜是干净的,总不好浪费,江云用水冲干净,交给张翠兰,继续吃。
“……”
又是一捧土。
张翠兰索性放下瓜,拎着棍子直接走出去。这一次还没找人,就看见虎子和阿婉从巷子里面走来,身后扯出一个小胖子,正是那日聚众欺负阿婉的蔡家宝。
“婶子,我和阿婉都看见了,是蔡家宝故意往你们院里扔泥巴。”
虎子别看人小,力气却大。拧着小胖子的手,直接把人揪出来。
蔡家宝手里还攥着一坨泥,显然是没来得及销毁罪证。他被发现干坏事,梗着脖子打死不承认。
张翠兰一看是个娃娃,棍子慢慢放下,道:“你这小屁孩,哪家的?调皮也不是这样调皮的,知不知道乱抛东西,是要出事的?”
江云看一眼张翠兰,点点头,说的没错!
虎子义愤填膺大声道:“婶子,他娘就是你家对面卖果子的。我都偷偷瞧见了,就是嫉妒婶子和云阿嬷生意好,教他扔泥巴的。”
心思被戳破,蔡家宝咬牙横一眼虎子。看着手里的泥巴,直接砸向门口的张翠兰和江云。
张翠兰和江云赶紧伸手躲,还是猝不及防被扔了一身,张翠兰这下可不惯着,三两步跑上去,把要逃跑的蔡家宝抓住。
“你放开我。”
“小屁孩,家里没人教是不是?你爹娘呢!跟我去讨个说法。”
张翠兰揪着蔡家宝,直接往对面人家去,敲门砰砰响,大门差点被敲烂。
江云也生气,一脸心疼看着地上的瓜,还没吃上一口呢。他也跟着张翠兰,往对面一站。
对面院子门半开,分明是有人在家里。“家里大人呢,这是你家娃娃?快出来!”
张翠兰刚吆喝完,手腕一阵疼,竟是这小屁孩,低头咬在她手上,张翠兰哎哟一声甩开。
刚脱手,里面走出一个妇人,尖嘴猴腮,看着张翠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把蔡家宝拦在身后,斜着眼看张翠兰。
四目相对,双方眼里都燃起怒火。
第91章
“对面的, 做人要讲道理。你家娃娃往我家院子里扔泥巴,砸了一身泥不说,连瓜也掉了一地。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江云也小声分辨:“我们、我们不要你赔瓜钱, 让他出来道歉就是”,他不会吵架,跟在张翠兰身后磕磕巴巴。
排队买吃食的客人探头,听到巷子里的争执声, 声音竟然有些熟悉,像是食肆老板在和人吵。
都三两步跑过来凑热闹, 果晶脍也顾不上买。
有人认识闹架耍赖的妇人:“这不是蔡富贵她婆娘李艳秋吗?怎么又跟人吵起来了,”说话的人一哄而笑,显然是早知道她这副德行。
人一多,又说什么赔钱不赔钱的,李艳秋顿时急了眼,寒瓜可不便宜, 休想让她赔一个子儿!
“你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儿子扔的?一个小娃娃, 他还是个孩子, 他能懂什么?我看分明是你们想讹钱,赖到我家头上!”
青天白日贼喊捉贼,张翠兰可算是头一回见了, 咋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江云站出来:“婶子, 你儿子手上还沾着泥巴呢,怎么能说是我们污蔑。”他虽然不会吵架,但是理智还在,看一眼蔡家宝的手,证据都摆在这里。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占理, 明眼人仔细一看,立马就明白过来,说几句公道话:“蔡家的,你儿子就是犯了错,人家都说了不要你赔钱,道个歉不就完了?何必呢。”
其他人也附和点头,都是一个巷子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为着一点小事闹僵了。再说调皮的娃娃多的是,道个歉回去好好教育,不比那颠倒是非的强?
虎子和阿婉看的一清二楚,讨厌的蔡家在欺负张婶子和云阿嬷,他们年纪虽然小,也分的清对错:“我和阿婉都看见了,是蔡家宝在墙根拋的土,故意往婶子院里扔呢。”阿婉也点头。
“小娃娃总不能说谎话,我说蔡家的,道个歉就算完了。”
“道什么歉,就该赔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大家七嘴八舌,又不是塌天大事,都在旁边劝说,以和为贵。
李艳秋脸色憋紫,急了眼,恨恨盯着张翠兰和江云,突然想起他家还有男人。又转头骂起虎子:“你们两个小野种,死了娘了啊,一边凉快去,大人说话轮的上你们插嘴,没规矩没教养的。”
大人就算了,孩子也被骂的这么难听,看热闹的人都看不下去,“嘴里积点口德吧,哎哟。”
张翠兰平时虽然一团和气爱笑,真遇上事情,也不是软柿子。虎子和阿婉可是两个好娃娃,不能让这妇人平白辱骂。
她怒极反笑,道:“既然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咱们干脆去县衙。你今儿个不仅要道歉,这瓜的钱,你也必须赔。”
“大家伙可看见了,他家娃娃现在手上还沾着泥呢,事实摆在这,我们问心无愧。我们一家人才搬来巷子,总不能一夜之间就和他家结仇,故意栽赃一个娃娃吧?”
告官不是容易的事,搞不好要打板子的,李艳秋登时慌了,急起来,冲过去揪着虎子和阿婉就要打,嘴里更是骂的难听。
张翠兰哎哟一声,这毒妇人,几岁的娃娃都要打,她忙赶上去拦,顺手扇一巴掌。
江云吓的脸色苍白,捂着肚子有些害怕,不敢靠太近,于是抄起墙边的扫帚,哆哆嗦嗦李艳秋身上打。
竹扫帚刮在李艳秋脸上,顿时刮出一条血痕,李艳秋捂着脸哎哟惨叫。这可不得了了,围观的人也看不下去热闹了,总不能看着娃娃和怀孕的被欺负,也冲上去。
狭窄巷子被围地水泄不通,张翠兰扯李艳秋的头发,江云手里拿扫帚,看热闹的把两拨人分开。虎子和阿婉趁乱,揪着蔡家宝踢。
顾家客房里,宋文生瞠目结舌,算是见识了大场面。他听了一耳朵,自然分得清谁对谁错。忍着断臂疼痛爬起来,摸到院子里,放出狗笼里急于参战的大黑小黄。
两条狗顺着人群钻进去,嗷嗷一声叫,李艳秋捂着屁股四处逃窜。打不过人,又要赔钱。李艳秋一屁股坐在地上杀猪一样嚎叫:“救命啊,光天化日要杀人了,我没法活了啊,这群不要脸的***”
她不管不顾的,头发凌乱像个疯婆子,坐在地上,一身的泥巴。张嘴乱咬,连带着拉架的路人,也被她骂了一遍。
张翠兰气的不行,江云拿着扫帚也红了眼。动静闹的太大,连街头的衙役都被引过来。
“让一下,怎么回事?谁在闹事?!”衙役吼着,这种街头巷尾骂架的事他们见多了,非得用吼的,才能把人震慑住。
张翠兰和江云还没开口呢,李艳秋先倒打一耙,抓着衙役的腿哭:“官老爷,他家放狗咬我,你可得做主啊,你看给我咬的。”李艳秋脸面也不要了,捂着屁股露出伤口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张翠兰瞪他一眼,也不示弱,语气还算理智:“二位差役大哥,你们给说说。我和儿夫郎好端端在家,他家娃娃无缘无故冲我们院子扔泥巴,还打碎了寒瓜。娃娃不懂事,咱做大人的也不能真计较,就想让她家道个歉。”
“她可好,反倒栽赃我们是在讹她银子。”
江云刚才不管不顾拿起扫把,打完人才手软,扫把掉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模样。有些害怕,小声道:“她连两个小娃娃都打。”
衙役看一眼,院里碎掉的瓜,被打哭的虎子阿婉,加上围观拉架的人七嘴八舌,心里也有数了。一个是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一个规规矩矩有礼数,心里那杆称瞬间偏向张翠兰。
驱散人群,不耐烦对李艳秋道:“散了散了,你家娃娃既毁了别人东西,你也被狗咬了,便不用赔钱了。道个歉,以后少生事。”
李艳秋愣住,索性连哭都不装了,指着差役的鼻子,气极了谁都骂:“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分明是她家讹钱,凭什么要我儿子道歉。我呸,我告诉你们,我儿子将来可是秀才,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朝衙役吐口水,用脚往前踹。
衙役一脸恶心躲开,被吐了一身口水,正恶心:“这疯婆子,我看不如拖去县衙大牢关几天。”
牢房可不是好去的地方,完完整整的人进去,能囫囵个出来就不错了。偷盗的抢劫的,都关在里面,她一个妇人,进去了还能有好日子过?
李艳秋呼哧呼哧喘气,盯着张翠兰和江云看,又瞥一眼衙役。打不过,也不能真坐牢。梗着脖子不敢说话,像一只气势不足的野山鸡,只敢偷偷用眼睛剜人。
她没敢继续闹,围观的人和衙役瞧见场面消停,也慢慢散去。张翠兰看一眼李艳秋,仍然不解气,拿过江云手里的扫把,跑两步冲上去,作势要打。
李艳秋哎哟一声,捂着屁股,连滚带爬从地上爬起来,躲回家里砰的一声关上门。
张翠兰也没想真打,大黑那一口虽然没咬出血,但肯定青紫,怎么也够这个贼妇人喝一壶。
“行了,量她也不敢出来。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生出个儿子也是没教养的。”张翠兰把扫把靠在墙面,收拾地上一片狼藉。
被欺负的虎子和阿婉都受到惊吓,尤其阿婉胆子小,要哭不哭。江云赶紧伸手,把阿婉和虎子拉在手里:“不哭不哭,阿嬷给你们拿糖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