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村的日常生活by凉千晚

作者:凉千晚  录入:12-23

小娃娃就是好哄,听说要吃糖,立马不哭了,露出缺牙嘻嘻笑起来。
娘俩回到院子,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宋文生,立马就猜出,两条狗是他放的,张翠兰牵出笑:“真是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
宋文生摆摆手,一身儒雅形象:“我都听全了,这件事不是婶子的错,是该分辨一二。”
江云把两个小娃娃带到井边,打水给他俩洗手。舀好的果晶脍一人一碗,连宋文生也分到一份。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宋文生眼睛发亮,用仅存的另一手拿勺子吃不停。
寒瓜碎了一地,江云直心疼,只能简单冲洗干净,扔进狗碗里。大黑小黄倒是开心了,摇着尾巴低头呼哧呼哧大口吞下去,嚼都没嚼。七八月是正热的时候,别说人,就连狗也受不了。
他背对门口收拾,自然没看见回家的顾承武。偌大的个子靠在门口,眼中带笑,一动不动看着江云。
江云一转身,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是他的相公。江云撇着嘴,眉眼都是委屈,小步走上去抱在顾承武身上,一副尽受欺负的模样。
“怎么了?可是谁惹你不开心了?”顾承武察觉出夫郎的情绪,笑意渐渐收敛,拖着江云的脸询问。
江云用力点点头,指着地上的瓜,插腰气愤控诉,他每说一句,顾承武的神色便阴沉一分。
江云说完不够,还凑上去拉顾承武的手:“我和娘没被欺负,我还拿扫帚打回去了呢。”说完,他扬起下巴,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顾承武笑意不达眼底,抱着江云坐下,给他揉捏水肿的小腿。一边听夫郎控诉,一边考虑当初租房时的弊端,位置和院落都是上好的,偏偏忽略了左邻右舍。
手上按摩力度轻柔,顾承武状似随意问道:“你方才说,那娃娃是对面人家的?”
江云便点头,道:“相公每日早出晚归,自然不认识巷子里的人。不过我们也没吃亏,想吃他们以后也不敢故意欺负人。”
他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话说完,又高高兴兴甩腿玩,自然忽略了顾承武眼底一抹心思。

阴暗小巷逼仄无光, 窜出的野猫尖叫一声,蹦上墙头逃之夭夭。
散了学的娃娃结伴回家,两个六岁的小哥儿, 捏着大人给的铜板,流着口水买串糖葫芦,一人一个分吃。
糖葫芦还没进嘴里,被忽然撞上来的蔡家宝抢走。
“你还我!那我是的, ”小哥儿急着去追:“讨人厌的蔡家宝,我要告诉我爹!”
蔡家宝冲两个小哥儿做鬼脸吐舌头, 迫不及待咬一口塞进嘴里,大摇大摆离开。
他路过漆黑的巷子,忽然慢慢后退,看见巷子里散落几颗果子糖。他有些犹豫,巷子阴暗,一个娃娃断然不敢进去。
但是那几颗糖就像金子一样, 让他又馋又惦记,最终还是咽口水走进去。
人进了巷子, 忽然一下消失。蔡家宝被一双手抓进狭窄的两堵墙中间, 一抬头,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闯进眼睛。
“啊啊啊娘救我,有鬼, 娘啊。”蔡家宝没喊完, 便被一双手捂着嘴巴。
黑暗里,他吓破了胆子,童子尿滴了一裤子,一边流眼泪,一边模模糊糊听那鬼语气冷淡说:
“下次再乱扔泥巴, 就拿口锅,将你煮了吃了。”
一个六岁的娃娃,哪里分得清是人是鬼,真以为自己遇上鬼,不停摇头,再也不敢了。
顾承武转身离去,取下从薛含星那里抢走的鬼面具,随手扔进巷子里。
星夜流淌,顾承武推开院门,看见夫郎正和福仔白仔玩耍,旺财在一旁挡路捣乱,见他回来,道:“怎么今天这么晚?”
顾承武笑而不语,走过去:“怎么还剩半桶果晶脍,没卖完?”
江云拉着他看:“特意留下,你明日带给箭场的学员和师傅?箭场炎热,若是生热病倒下可不好。”
他惦记顾承武,连顾承武身边的人也没忘记照顾。
旺财使劲往这边跑,顾承武怕它冲撞江云,顺手一捞,放进笼子关起来。旺财呜呜呜叫的可怜,趴在笼子里也不动了。
顾承武冲江云点头,犹豫片刻,道:“明日……我或许会出城,要找的人找到了,我带着那位‘好友’去城外汇合。”
拨算盘的手一顿,画面停滞片刻,江云抬起头露出一个笑来:“好,我等你回家吃饭。”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担忧和不安弥漫。那夜来去匆忙,他没忘记顾承武回来时一手的血和伤,即便那不是他自己的血。
灶棚里,张翠兰看一眼小两口,心里暗暗松口气。倒是没吵架了,别说是江云,她嘴上不说什么,一个人也默默担心。
宋文生伤成那样,一看就不是寻常受伤。加上干儿子瞒着一家人,不用多想都知道,做的是危险事,怕惊吓家里人。
算完账,江云把册子拿给顾承武瞧,刚才的担忧一闪而过,他笑起来:“你看,今日又赚了八百文。”
册子上的小字墨迹未干,歪歪扭扭排列,算不上多好看,却比刚学字时好了不少。
顾承武握住江云的手,低头:“我夫郎真厉害,比为夫赚的都多。”
他轻笑着,目光不离江云,既是实实在在的夸赞,又带着逗趣。
江云抿着嘴,欢欢喜喜:“以后,我养你,还有干娘。”他一边乐一边想起:“不对,还有崽崽。”
换做别的男人,若是要被女人哥儿说养着,就算心里乐意,面上也会觉得没面子。顾承武却不这样,更像是乐在其中。
张翠兰笑意盈盈,端着饭走过来:“可说好了啊,娘就指着你享福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巷子对面忽然传来又哭又喊的声音,跟杀猪一样,江云和张翠兰没吃上一口饭,先跑出去瞧热闹。
因为哭喊的那人,正是对面李艳秋。
顾承武心里有数,端起江云的碗跟出去,守在夫郎跟前:“先把饭吃了,别饿着。”
他是最了解自家夫郎的,要是肚子饿狠了,能委屈巴巴半夜睡不着。
江云张开嘴,叼起顾承武送到嘴边的饭,一边鼓起腮帮子嚼,一边好奇踮脚:“怎么了这是?
话说完,巷子里其余几户人家也端着碗跑出来。陈虎子拉上他娘苗英凤英,往江云这边跑。
江云冲苗凤英打招呼:“苗婶。”
张翠兰也看过去:“老嫂子,吃了没?”
苗凤英性子外向,也是个爱热闹的,招呼打回去:“正煮锅里,就听蔡家的闹起来,也不知闹什么。说起来,晌午还得多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护着,我家虎子指定被李婆子欺负。”
她男人是在城西开香烛铺子的,平时也做些纸扎,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生意,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不偷不抢堂堂正正,够一家子吃饱肚子。
自打李艳秋知道他们家的营生,看他们眼神都是鄙夷,时不时教唆儿子欺负陈虎子。
苗凤英不是软柿子,教的儿子自然也不是。蔡家宝打不过陈虎子,只敢回去告状。
张翠兰摇摇手:“都是娃娃,咱们做大人的,理当管一管。再说,你家虎子是个好的,也得亏他把蔡家那皮猴子揪出来。”
长辈们说话,江云就听着,吃完一口。又乖乖张开嘴,等顾承武给他喂饭:“啊”,喂我嘴里来。
顾承武眉眼宠溺,给江云塞一口肉。
大约是有长辈在场,江云也有些羞,从顾承武手里接过碗自己吃:“我、我自己来。”
还知道不好意思了,顾承武摸摸江云的头。
对面哭的不行,不一会儿,跳大绳的人排队走进蔡家。只怕不是病了,是被附身了。
苗凤英道:“方才在门口择菜时我瞧见了,蔡家宝跟丢了魂一样,一裤子屎尿,说什么见鬼了。李艳秋最宝贝这个儿子,马上跑出去请人来做法。”
“啧啧啧,”张翠兰摇头,这个时候也不能诅咒人家孩子不好,只道:“恶有恶报。”
跳大绳的巫人嘴里唱唱有词,哼着诡异扭曲的调,火焰火盆染红院子,不像是招魂的,更像是锁魂的。
江云盯着巫人脸上悚人的面具,脸色有些白,后退两步躲在顾承武后面:“真、真的有鬼吗?”
吓的说话都颤颤巍巍,顾承武把江云扣在怀里,安抚情绪:“世上无鬼,即便有,也比不上人更坏。我们不做亏心事,也不怕鬼上门。别怕,我陪着你。”
话说完,江云陷入思考,慢慢不怕了。真要有鬼,也比不上刘桂花江顺德恐怖。
李艳秋大喊大闹没完,跳大绳的法事作完,蔡家宝才慢慢回过神。也不知道是真回了魂,还是被咿咿呀呀吵的不行,一个劲哭,嘴里嚷嚷再也不扔了。
各家都有事情做,也不能一直闲着看热闹,看够了都回家去。
顾承武回头看一眼蔡家,面色毫无波澜,牵着江云关上院门。
熄灯上床,又是一夜好眠。
天不亮,江云却被大街上动静吵醒。不仅是顾家,白云街几条巷子,都被嘈杂锣鼓以及呵斥声吵醒,一时间人心惶惶。
县城内忽然召集起士兵,几处城门严格把守,一条狗都出不去。商人被关在城里,焦急抱怨。菜贩子进不了城,也连声叹气。
江云迷迷糊糊被吵醒,睁开眼,却看见夜色中,坐在床边的顾承武。他眉宇冷峻,瞳色深沉,看着城门的方向。
见江云起来,顾承武回头:“吵到你了?天色还早,再多睡会儿,我叫干娘来照顾你。”
江云隐约不安,拉着顾承武的手,惶然问他:“你,是不是要走了。”
彼此心里都清楚,顾承武给江云盖好被子,低头轻吻:“别担心,我将人送出城,早些回来。”
仿佛和平常一样,只是去上个工。
江云拉着顾承武的手指,知道自己留不住他。相公有大事要做,他不能耽误拖后腿。
“你,你走吧,我不担心,”江云紧紧闭上眼,就好像不看着人离去,就不用担忧害怕一样,口是心非的淋漓尽致。
顾承武把江云的衣裳放在床头,方便他起床拿。收拾好一切,他关上房门。敲响客房门,叫上宋文声,两道身影隐匿在夜色中。
大街小巷都是巡逻的士兵,火光照亮半边天,来来往往的人都要被盘查。像是在找什么人,不敢太大张旗鼓,只说是在搜寻贼人。
“县里贼人多了去了,县令从来不管。这次转性了?半个县的士兵都来了。”有人不满抱怨,耽误了做生意的时辰,谁都不爽。
“我听说,倒不是贼人,像是朝廷什么人丢了,在四处找呢。”
“既然是朝廷找人,关城门也就罢了,怎么外面的人也不让进来?这哪里像是抓贼,手里拿着刀剑,倒像是杀人。”
越说越严峻,远处又走来一拨士兵,见到人便对着画像看,不是画像上的人,便推开继续找。
顾承武带着宋文生,隐藏在暗处,宋文生气愤不止,一只手砸在墙上,压低声音发怒:“原以为云水县安全,看来也是蛇鼠一窝,被那姓郑的狗官收买了!他们如此无法无天,连皇亲国戚也敢刺杀。”
他们这次秘旨私访,为的就是查出豫康知府郑禄清伙同太后娘家,霸占田产草菅人命的罪证。本想通过宁平府绕路,想不到宁平府也不干净。
顾承武看一眼外面:“所幸县城有我们自己人,李四暂时不知道你们身份,你们顺着狗洞出城,我护送你们和老孟回合。”
话说完,举火把的士兵正往这边来。顾承武带宋文生穿小道,往上次进门的狗洞走。
狗洞外,站着一个看不清身影的人。宋文生呼吸一停,拦下顾承武,抄出手里的刀,要和那人拼杀。
顾承武觉得眼熟,抬手阻止宋文生。
“顾大哥,”竟然是李四。
他们偷偷出城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李四,李四却早早在这里等待。
“你怎么来了?”顾承武不怀疑李四别有用心,只是总要问清楚。
李四看一眼出城的二人,道:“顾大哥就别骗了我了,我是在县令手底下做事的,这几日一来一回,猜也能猜出来。我们衙役自然比不上县衙士兵权力大,但要论义气,我李四不差。”
“搜人的士兵拿了你‘兄弟’的画像,只怕快搜到我们这边,再不走便走不了。我和顾大哥一起护送你们出城。”
两个人既是同袍之谊,又是同生共死过的,顾承武对李四放心,拍了拍李四肩膀,带着宋文生去接荣王等人出城。
狗洞外,是没有人来过的残垣断壁,李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骡子。虽然比不上马跑的快,胜在耐力强,跑的更久。
几人骑上骡子,悄无声息离开县城,等到太阳升起,已经跑出十几公里,遇上老孟的大部队。
早晨阳光照在东方,江云打着哈欠坐在床上,穿鞋有些吃力。顾承武走后,他也没心思继续睡,起来在院里慢慢散步。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声音杂乱无序,不可能是顾承武。

第93章
门板被拍响, 每拍一声,都像是在江云心里猛敲一下,叫他手脚发软, 耳边都是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江云呼吸凌乱。
前天顾承武拿了刀剑,匆匆出门,说是帮助昔日同袍, 再回来的时候一身疲惫和伤。
紧接着,今天早上县衙士兵匆匆搜人, 顾承武看一眼又走了。
江云不是傻的,怎么会猜不出,县衙要搜查的人,就是相公救的那人。他不知道被救之人的身份,但也知道云水县容不下他。
他脸色有些难看,从凳子上站起来, 迟迟不开门,一时间思绪混乱, 害怕的不知道怎么办。
县衙士兵都是凶狠的, 若真找上门来,江云和张翠兰不说当场被抓去杀了,至少也要吃些苦头。
张翠兰在卧房补衣服, 也放下针线篮子, 匆匆走出来,不敢大声说话:“这可怎么办?我出去看看?”
江云扶着肚子,似乎被太阳照的头晕目眩。今天县门紧闭,大街上行人不准乱走,铺子自然也没生意。
这种情况下, 江云还是逼迫自己稳住心神,道:“娘您去开门,若是府衙的人只管拖住,我将宋文生留下的东西先藏起来,不叫他们拿住把柄。”
张翠兰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来不及佩服儿夫郎的应变力,匆匆跑去开门。她是最知道县衙士兵的嘴脸,要是开门晚了,被打一顿都是轻的。
江云往宋文生住过的房间去,里面留了不少纱布夹板,一看便知道出过事。藏在衣柜里不行,最后拿去茅房,扔进茅厕里。他们总不会把茅厕翻出来吧?
没等处理完一切,张翠兰在门口匆匆喊他。
声音并不害怕,反而带着惊喜。
“云哥儿快来,是秦员外家的人!”
张翠兰开门时吓的不清,打开门,却不是官兵,而是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说是秦家拖人捎口信的,要找江老板。
江云似乎浑身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的冷汗,扶着肚子慢慢往屋外去。
张翠兰把人请进来,倒一杯茶水待客:“先坐先坐,喝杯茶。今天实在是忙,都没听见敲门,你别介意。”她随口编了借口。
小厮打量院子,虽算不上多大,倒是干净齐整。
来之前管家再三叮嘱他和江老板打好关系。他不以为意,还纳闷,镇上大酒楼难道不比一个小铺子好吗?非得选一家小作坊的吃食办宴席,他还是头一回见呢。
来了一看才知道,外面的铺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摞放的桌椅起码十张,能看出生意红火。也就是今天县衙勒令关门,不然还能看到排长队来买吃食的人。
“我家老爷一月后六十大寿,请了不少当地乡绅,倒时一定是大场面。我家夫人吃了江老板送去的点心和果晶脍,尤其喜欢,小姐少爷们都嚷嚷着要吃。这不,管家打发我来,从江老板这里订吃食。”
见出来的老板竟然是个怀身孕的小哥儿,小厮惊讶一瞬。不过他是秦员外家的人,主子不是重男轻哥儿的,他自然也不是,只是稍微讶然。
说完,又拿出一袋银子,崭新的银锭,当作订金:“这是十两订金,管家说了,等办完宴席,再结剩余的银子。”
十两,换成铜板,那就是沉甸甸一山。张翠兰在一旁看愣住。要不是顾及外人在,她早捧着银子乐开了花。
江云淡定许多,浅浅笑着,心想当初秦府管家说做长久的生意,不是假话。也辛亏第一次去秦府时,他大着胆子推荐吃食,才有了这笔生意。
“秦府家大业大,秦员外又是乐善好施的好人,我们定然仔细准备。”江云来了镇上,也学习一些场面话。
就是不怎么说,捏着手指有些紧张腼腆,好在是说到人心坎上了。
小厮是秦家家仆,秦家就是半个家,听到别人夸主家,面子一瞬间就有了,立马对江云高看起来。
江云拿来纸笔,仔细询问宴席规模,人数几何,确定做多少量。
把秦家小厮送出去,江云才愣了神,不敢相信慢慢坐下。
张翠兰也是一样的反应,急忙拉着江云:“我怎么觉着跟做梦似的,那可是十两。云哥儿你快掐我,是不是真的。”
江云也后知后觉,眉眼渐渐染上笑意,是从未有过的高兴,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他眼角的泪光闪闪,对张翠兰点头:“是真的,娘,我们的生意做成了。”
张翠兰激动地直拍大腿,在原地赚了好几个圈,连做什么都忘了,乐的合不拢嘴。心里一想,她怎么就这么命好呢,结了个这么能干的儿夫郎。
高兴完,张翠兰竟也和江云一样,眼角冒出泪花。一大把年纪,难得哭一次,道:“以前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好日子。”
“今儿高兴,反正铺子也开不了门,等武小子回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咱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这是比过年还高兴的,日子好起来,什么事都顺心了。
江云翻出册子,和张翠兰进卧房纳凉,娘俩商量着请人的事。
赚钱是高兴,到了要做吃食的时候,又犯难了,张翠兰道:“若是在村里,左右邻居一吆喝,都是信得过的人。现下到了镇上,人生地不熟,就怕请错人,反倒把方子泄露出去。”
她说的,也是江云担心的。琢磨片刻,江云有了主意:“洗切果子这样的杂事,可以随便请两三个婆子。做果晶脍还得咱自己人来,去村里接一两个信的过的,家里包吃住,也不必太担心。”
如今江云越来越有成算,虽然在外面还有些胆小,但已经不是当初刚嫁进来时候那样怯懦。张翠兰对他一百个放心,说什么跟着做就是。
而此时,三十里外的顾承武和李四,已经将荣王等人安全送出云水县管辖范围,和老孟大部队汇合。
荣王遣去下属,同顾承武在林间坐下,单独说话。
“等查完豫康府,便直接北上回都城,这次一别,恐怕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你不愿入朝为官,本王也不强求。你前后救了本王两次,这等功绩也不会忘了你。”
两人席地而坐,仿佛没有等级之分。
荣王回忆刚参军的时候,他还是个没有封位的毛头小子,和士兵们同吃饭同睡觉,一起同生共死。天大安定后,他成了王爷,以前一起经历生死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要么就是入朝为官,见到他恭恭敬敬的,上下级分明,再没有以前的感觉。
也就剩一个顾承武,还能和他席地而坐。
疾风吹乱顾承武的头发,露出额角那道疤痕。顾承武面色平静,似乎已经习惯分别,他道:“等我孩子满月,再为殿下送去一坛满月酒。”
“本王等着,”荣王点点头,拍拍顾承武肩膀。
站在山崖之上,顾承武目送荣王队伍离开,等队伍消失在山道后,顾承武也和李四骑着骡子慢慢回家。
黄昏日暮,顾承武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家门口。江云并不惊讶,下午的时候,县衙士兵已经撤去,县门也重新打开,街上行人慢慢多起来。他就知道,一定是没找到人。
“你回来啦!”小鹿眼里明亮欣然,江云快走两步,迎向顾承武。
顾承武张开手臂,接住扑面而来的小夫郎,小小一个,个子只到他胸膛,就算怀了宝宝,单手也能抱起来。
“越发沉重了,”顾承武笑着,把江云搂住怀里,风尘仆仆回来,依然有闲心打趣夫郎。
“不听不听,”江云头埋在顾承武肩窝,不承认自己腰上多了几两肉,虽然看不出来。
他拉起顾承武的手,一脸殷切:“你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江云把银子放在顾承武面前,整整十两呢,他可厉害了。江云不告诉顾承武,就等着顾承武猜。
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顾承武捏了捏夫郎鼻子,道:“这么多银子,哪里来的?”
江云笑起来,说了和秦家做生意的事,顾承武便一个劲夸:“我夫郎真厉害,怎么这么能干?嗯?”
直夸的江云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
“你饿了没,我给你煮饭,干娘说要好好庆祝,要买肉买菜呢。要是饿了,我先给你下一碗鸡蛋面,”江云坐在石凳上,指尖蹭了一些墨迹,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因为刚洗完头发,带着一点皂胰子香味。
日暮下的侧脸宁静柔和,眼睛黑白分明,睫羽扑簌,笑起来嘴角一点梨涡。
顾承武静静看着夫郎,目光落在夫郎红润的唇上,唇瓣一张一合,孜孜不倦和他分享今天发生的一起,一点一滴都没放过。
一阵风吹过,树叶婆娑响动。顾承武忽然明白悸动是什么,那是他的夫郎,他一个人的,满心满眼都是他。
顾承武捧起江云的脸,低头吻下去。
院里无人,张翠兰出门买菜去。江云蓦然被堵住呼吸,英俊的脸庞逼近,带着灼热的气息。
睫毛不安眨动,手里的毛笔落在地上,墨迹沾染衣袖。他脸红地滴血,却没推拒,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团上。
等呼吸不过来,江云才推开顾承武大口汲取空气。不等呼吸完,又被顾承武捧着继续。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结束。江云羞愤的要死,唇有些微肿,水润红亮。他抬手捂住脸腼腆,说什么也不敢抬头看顾承武了。
他哪里想到会这样,还以为相公和以前一样,只是凑近轻轻碰一碰。
摸着被咬的微肿的唇,江云难得安静下来,乖乖坐着不说话,眼睛目视前方,微笑坚定,看起平静其实内心已经凌乱。
傍晚红霞满天,张翠兰买菜归家,院里笑声不断,一家人终于聚在一起,吃完一顿寻常的晚饭。

秦家单子要的不急, 足够江云花时间请人、采买果子蒟蒻粉。
蒟蒻是山里才有的东西,采药的人须得翻山过河,到深山里挖出来炮制。山里到处都是, 就连青苗村后面那片大山里,也被江云经常碰见。
推书 20234-12-23 : 百罹—— by李秀》:[古代架空] 《百罹》全集 作者:李秀秀【CP完结+番外】长佩VIP2023-01-12完结  29.65万字1.64万人阅读196.98万人气1.64万海星  作品简介:  【美貌白切黑攻&天之骄子受】  世道不堪,人心不平。  从很久之前苏慕嘉就已经明白了,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