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是没有聘礼的,原本陈氏打算是给五两银子聘礼,这在普通人家结亲,对于小哥儿来说都是体面的,况且夏竹是第二次成亲。
不过他没有父母,给了聘礼拿回去也还是小两口自己的,夏竹不肯要那五两银子。
江云把满宝放在摇篮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交给夏竹:“给你。”
夏竹不明所以,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八两银子。崭新的,沉甸甸银白色,一看就是江云从没拿出来的压箱底的银子。
“这是给你的陪嫁,事情匆忙,等铺子开了以后,再给你置办几套衣柜褥子。”他打听过,若是富户嫁哥儿女儿,是要把一辈子用到的东西都准备着,家具妆奁首饰乃至去世后的棺材,他们不算十分有钱,打几套家具被褥已经足够。
夏竹顿时红了眼,把荷包塞回去:“我不要,这么多,你自己留着就是,给我干什么。铺子以后修缮,还得用钱呢。我自己能赚钱,慢慢攒也能用,你快收回去。”
不说嫁妆,单单就是柜子被褥他都不能伸手要,雪灾这一个月什么都没做,还白吃白喝白拿工钱,夏竹都觉得愧疚。
“你收下吧,”江云道:“我都问过相公和娘,他们没意见。有了钱,你自己花用也不用找别人要。”江云最能体会没钱的日子,以前在刘桂花手底下,就连一文钱也别想得到。这八两是从他自己的私房钱里出的,家里人不会插手他的银钱。
夏竹鼻尖酸涩,握着钱袋子点点头。就算云哥儿一分嫁妆物件都不给,他也没想过跟云哥儿见外。
家里还剩下一百一十两银子,放在匣子里,散碎银钱留作平时的花用,修缮铺子也是用不完的。
夏竹扭扭捏捏跟着江云出去吃饭,陈氏和李四就在外面。陈氏看夏竹,越看越满意,不在乎他成过亲的。又看一下眼自己儿子,平时挺壮实一小伙子,见了夏竹脸都红了,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没看见竹哥儿在提茶壶吗,还不去帮忙,”陈氏拍了儿子一下,换作平时肯定要骂上一声蠢小子,眼下一家子人,总要在新夫郎面前给李四留面子。
大家都笑起来,李四回过神,走上去帮忙。夏竹慌忙看他一眼,低着头在江云身旁坐下。李四也挨着他娘,和夏竹隔了两个座,两个人似乎都不好意思。
“到时辰了,我去把炮仗挂上,”顾承武起身,镇上起此彼伏的炮仗声,就剩他们家没放。一年到头的好时候,又赶上李四和夏竹定亲,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江云忙捂着满宝耳朵,道:“挂在巷子口放吧,满宝前段时间被兵荒马乱吓到了,有些害怕动静。”
张翠兰冲满宝拍一拍手,道:“我带孩子进屋,”她抱过来亲一口满宝:“奶奶的乖孙,越来越沉了,走,奶奶带你进屋。”
有了孙子,张翠兰对一桌子吃的都不惦记了。说起来她也不大,才四十多岁,这么年轻当奶奶,可把一旁的陈氏羡慕坏了,意有所指看了看李四。
年后, 云水县彻底恢复和乐寻常的日子。
江云的小食肆正叮铃哐啷修缮,铺子是租来的,又是天灾人祸才烧毁的, 牙行知道顾承武的身份,也不敢讹钱,让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就成。
铺子外有一颗遮天盖地的大榕树,已是开春, 榕树枝丫间抽了新芽,风一吹满树作响。江云让工匠画了图纸, 在树下搭一个小棚。杨柳巷外空旷,有了棚能再多摆几张桌子。
他看不懂图,叫来让顾承武和老工匠沟通。小棚可以供客人吃饭纳凉歇脚,一家人都觉得江云修棚子的提议不错。
顾承武指着图纸耐心十足给江云讲解,江云看一下,道:“我想把棚子再往里面挪一些, 这样下雨天更靠近大树,不会被淋到, 夏天也能遮凉。”
“嗯, 我跟他说。”
铺子还没修缮完成,就有不少客人来打听吃食。江云把棚子的位置确定好,去木匠家借了一个天梯, 让顾承武拿斧头把上面的陈年老枝砍掉。
若是不砍, 大风一吹容易掉下来砸到人。话说完,一转身的功夫,张翠兰抱着孩子匆匆走来:“云哥儿你快看看,满宝是不是又发烧了?我原本想着早春天寒,明日还是多添一件衣服, 这还没添呢,就病了。”
孩子病了不是小事,江云和工匠打声招呼,忙走过去,用手背探一下满宝额头,微微有些热度,满宝脸有些红,是睡过去了。江云抱过来道:“是有一些,应该是昨夜吹风又洗澡,我带宝宝去医馆。”
满宝一个冬都没怎么洗澡,张翠兰见昨天大太阳,想趁着暖和给娃娃洗一次。都是那该打的旺财,拱了门进来,风顺着门缝一吹,孩子就着凉了。
夏竹从客房里出来,他也听见外面动静,道:“云哥儿你带满宝去,棚子我盯着。”
有些工匠没人看着,是会偷懒窝工的,夏竹被张翠兰推回屋里:“我去就成了,再说还有武小子,你和四子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喜服不绣完可不行,快进去。”
普通人家喜服都是新娘新夫郎婚前自己绣的,就算不绣个精致富贵,哪怕绣几朵花也是好的。夏竹是被捡养的,养父母不教这些。都是江云得空了教,他天生学不来这个,没绣好只能反复拆了重来。
孩子病的不严重,顾承武砍完树枝,把落下的枝干捡回去劈成柴火。忙完去看满宝一眼,小家伙已经醒了,蔫巴巴坐在江云身上。
顾承武拿着竹蜻蜓去逗,满宝难得没给他“脸色”瞧,任由顾承武捏脸拉手。他玩儿子玩的得意忘形,被江云一巴掌打手,脆响一声:“宝宝还病着,不许欺负。”
被夫郎教训了,顾承武悻悻收回手,不折腾儿子了。身子一落,又靠着江云坐下低头欺负江云。满宝抬头看一眼父亲小爹爹,啃来啃去不知道在干什么,当着儿子的面,江云推开他。
“你抱他,记得换尿布,我去煮羊奶。”
一家人各自忙碌,岁月忽快,江云只是静下心来做饭,打算盘理账,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等食肆棚子修完,已经是五天之后。
铺子重新开业,不止一家人高兴。原来铺子的老熟客都来捧场,云水县喝过顾家一碗粥的也都来了。人堆满杨柳巷口,夏竹和张翠兰脚不沾地忙起来。
顾承武辞去箭场的工作,带着李四去那几百亩田地和山林巡视。荣王给的都是真正的好田,土地肥沃位置平坦,就连山林的位置也独佳,风景秀丽风水很好,山外就是小溪。
他和李四骑马巡视,跑了大半天也没把林田跑完。回云水县时天已经黑了。年前这个时候,铺子早关了。今天客人却依然很多,江云往铺子门口支起几只大灯笼,照的一阵亮堂,客人坐着自发聊起天。
满宝一夜之间“失宠”,没有小爹爹抱,也没有父亲凑到跟前,就连最宠他的奶奶也只是偶尔进来看一眼。他还不到会翻身的时候,只要不尿不饿就成。
顾承武跑了一天,江云擦火给他烧热水提到澡棚里去。顾承武打湿帕子在身上擦洗,江云抹了胰子给他擦在后背:“怎么背上都红了?不是巡视林田去了?”
顾承武看一眼后肩处,他习武惯了皮糙肉厚,不是江云说还没发现:“那处林子太大没跑完,里面都是山。土地肥沃水质清甜,我和李四跑到一半发现不少野物,本来扛了绳子去打,最后没打到,只猎了几只山鸡野兔,都给他拿回去办喜宴,许是绳子磨的。”
两人私下里说话,顾承武总能比平时多说几句。洗完澡江云拿来衣裳给他穿,顾承武穿好继续道:“我和李四看过,田都是好田,要雇人耕种起来。那片林子也好,修个小的围猎场应当可以。”
云水县附近没有猎场,这次雪灾过后,让人们看清习武的重要。顾承武明白这是一个好机会,再晚几个月,等别人反应过来,也修围猎场,这钱就轮不到他们赚了。
他做事向来周到,江云点点头只问:“要多少银钱?”
“林子还没跑完,等全部看完之后,再和李四做打算。”顾承武洗过的头发湿润,散着香胰子的气息。他转过身,江云的手绕过腰腹给他系衣带。夫郎的手不比汉子粗糙,顾承武隔三差五的手脂带回家,把江云一双手养的凝脂般光滑。
心里勾起一阵难耐,顾承武捉住江云的手,蹭了蹭道:“前日下过一场春雨,林间菌子不少。记得你爱吃那个,明日带你去摘?”
他也存了私心,年后一家人都忙,和夫郎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顾承武开口提出。
江云有一些犹豫,摇摇头:“竹哥儿要准备亲事,干娘一个人忙不过来,铺子新开后客人越来越多,光今日流水就赚了三两银子,有几家富户开春办宴席也来订吃食。”他也想去,县里始终待不惯,江云道:“再说还要满宝,你忍心儿子一个人?”
满宝才生了病,江云放心不下。
“不打算请个人?”顾承武拉着江云的手带到跟前,弯腰抱着人进卧房。他看出江云眼底的疲惫,忙了一天没怎么休息。
江云落进松软的床榻间,他翻身滚到内测,沾着枕头瞌睡就来,声音有些低软:“嗯,明日再说……”
话说完,枕头边传来均匀的呼吸。顾承武去张翠兰房间看一眼满宝,难得没有闹腾,和他小爹爹一样乖乖睡过去。他放心下来,回到卧房熄了油灯,抱着江云沉入梦乡。
第二日起的早,江云烧了一锅热水,一家人早上起来喝一碗能暖身子。他听见满宝哼唧两声,张翠兰抱着满宝在哄。江云没去管,从墙角拿起扫帚,把院子打扫一圈,一圈扫下来没有太多渣渣。
听见锅里水煮开,江云放下扫帚,洗了手把淘好的米倒进去。去年地窖里还剩一筐红薯,切了丢进锅里一起煮,吃起来才叫香。切三个金黄流油的咸鸭蛋,就着粥入肚,满嘴浓郁油香。
把这些忙活完,江云听到有人敲门,他放下火钳走过去开门,来的人是吴水。吴水脚下沾了一些泥土,一看就知道是天不亮披星戴月赶来的。
吴水身上不干净,也不敢贸然进院子,只是有些忐忑:“云哥儿你上次说招我做工,还需要人吗?”
他带着孩子回村里住了一个月,家里人都没赶他走。他才敢壮着胆子打听,原来夫家婆婆早就在雪灾时被冻死,这叫吴水松口气,不用再担心被找麻烦。家里多了娃娃吃饭,地里也没收成。眼看着日子不好过,吴水才来找上江云。
江云不是随口说的,这一个月都没看见吴水,他便以为吴水不会再来。现在突然来了,正好赶在铺子忙的时候,江云让他进来:“太巧了,我正打算找个人回村里问问你呢。铺子这两日忙,你先跟竹哥儿学着招揽客人。吃住都在院里,还是住你原先那间。”
一个月三百钱,还包吃住,对于吴水来说,已经是不敢想的待遇了。一听江云告诉他,之后月例还会慢慢上涨,他悬着的心落下,略带感激看着江云。
顾家其他人也起来了,张翠兰抱着满宝出来溜达,看见是吴水,也不诧异,道:“水哥儿来了,快,洗了手吃饭,正好赶上熟了。”
夏竹也拉住吴水说话,一家人都热络,让吴水逐渐没那么生疏。他有样学样,帮着一起端菜端饭。
家里人多,又做的是体力活,早上难免要炒菜。江云往锅里倒上猪油,等油融了,最后撒一大把春菜进去,翻炒出锅就能吃。
顾承武爱吃春菜,吃起来清香脆生,他一个人就能吃一大盘,尤其爱吃江云炒的。三两下扒拉完,顾承武起身给羊和马喂草料,一边道:“今日我和李四去捡些菌子,回来炒一盘。若碰上开春觅食的野鸽,也打几只回来炖汤。”
一听说炖汤,江云没有不高兴的。他捧着碗小口喝粥,抬起眼点点头。野鸽肉不多,吃起来也柴,但若是呛辣子干炒,炒的干香咸辣,骨头都是脆的。
想起那种美味,江云眉眼都开怀起来,道:“要是有春笋,也摘几个拿回来清炒。”雨后山鲜是最多的,这个季节的山鲜也值钱。江云这么一说,连张翠兰也馋了。
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江云还打算去溪水里摸鱼。那种手指长的小杂鱼没什么肉,只能剖了用油一炸,撒一些花椒盐粉,平时当零嘴都比糖都好吃。
第117章
顾承武和李四回来, 果真带了几根新鲜的春笋,山里又是一场春雨,林里起了雾。湿润的泥土打滑, 骑马危险,他和李四下马顺着林间小路走,正巧又碰上两只水田里的野鸭子。
顾承武没犹豫,抽出背后箭筒里的竹木箭, 眨眼间射中野鸭的翅膀,野鸭从空中直线坠落。李四钻进草丛里抓出来, 还是两只成年公鸭,十足的重。
“鸭子要跑,李四去追,顺着路摔下去。”顾承武放下蓑衣,蓑衣上的水珠滴在地面上,他把水珠抖了又抖, 挂在墙上。
下雨天摔一跤可不是什么好事,江云正要问顾承武是不是也跟着摔了, 一旁的夏竹就神色紧张看过来:“李四他没事吧?”
张翠兰顿时一笑, 打趣夏竹,还没成亲就知道关心相公了。
顾承武摇头:“无妨,田路不高。李四身强体壮的, 摔一跤没什么?”
春雨绵绵, 江云坐在屋檐底下扒拉笋壳。顾承武提着两只公鸭翅膀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道:“今日宰一只,正好和笋子顿了。剩下的骨架用辣子一吵,你如今早出了月子,可以吃些辣。”
他关心夫郎, 看见江云眼里笑了一笑,随即江云又问起林子的情况。雪灾刚过去,一家人都忙着开铺子,江云还没去过那片林地,自然是想看看的。几百亩,那可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顾承武自然看出夫郎的心思,道:“铺子不是又招了吴水?不比前几日忙,你若是真想去,等明日天晴,一家人都去,铺子歇一日也没什么。”
他这么说,江云想了想也是。铺子里也就是刚开业那几天客人格外多,大多都是受了他家救济,特意来照顾生意感谢的。
铺子昨天开始已经恢复正常,每天生意好的时候能赚一两多,像这样的下雨天,来买的人不多,七八百文已经足够了,这是扣除本金后的赚头。再加上一些富户家里的单子,一个月也能赚三十两,江云知足了,铺子关一天也没什么。
他道:“那就歇一日,这几日娘她们都累。明日去看看家里的林地田地。”
他成功劝说夫郎休息一起,俊朗的脸上笑起。拿刀把鸭子拎到墙角边杀,抹了脖子血一放,大黑小黄带着三只狗崽都蹭过来闻。
狗崽子不爱吃这些,闻过是血,掉头走开。野鸭子的血家里没人吃,因是野外的,血也腥味十足,加再多的调料也遮不住。顾承武铲一把土盖在血上,用脚踩实。
江云打水洗干净笋子,看着天边日暮,街坊邻居家都升起炊烟。江云切完一颗笋,看张翠兰抱着满宝慢悠悠走来,嘴里喜滋滋哄小孙子:“看你小爹爹在干什么。
满宝最黏江云,一见了伸出手就要抱,嘴里“咿呀”两声,被张翠兰笑骂一声:“个没良心的,阿奶抱了你一下午,结果见了小爹爹就想跑了。”
江云也笑,手里拿着笋子不方便,他凑上去在满宝脸上亲一口:“满宝乖,爹爹做饭呢,让阿奶陪你。”
自从家里有了孙子,每日笑声不断。张翠兰有时候还会刻意抱着满宝出门,给街坊邻居炫耀他的宝贝孙子。
顾承武把处理好的鸭子拿过来,此时就他和江云两个人在灶前,顾承武看一眼自觉道:“我给你烧火。”
火光燃起,不知不觉天已半黑,昏黄的火苗照在身后墙上,折射到顾承武和江云身上。江云把鸭肉酸萝卜下锅,坐在顾承武身边一起烤火。
张翠兰在卧房陪满宝,夏竹和吴水在房间里绣花。就他们两人,顾承武贴着江云,肌肤隔着裤子传达热意。
顾承武看着夫郎的脸,火光照在脸上半明半灭,纤长的睫毛扑簌眨动,眼眸明亮温和,唇色泛着浅浅的红,是十足的惹人怜爱,顾承武一边想,一边握住江云手。
两个人什么也没做,只是牵手,坐在灶台后面时不时说两句话,安安静静靠在一起烤火,日子静好踏实。
滋味十足的酸萝卜老鸭汤吃的人内心一阵暖和,吸足了汤汁的嫩笋饱满,咬一口汁水在口里炸开,带着脆嫩的口感,几个人坐在一起吃的发热。
晚饭吃的饱足,夜里也睡的好,顾承武和江云额头相抵,一夜好梦睡到天亮。第二日,顾承武把李四和陈氏也叫上。
当初救荣王,李四也是出过力的,这林子自然也有李四的一份。顾承武租了两个牛车,他和李四骑马,江云抱着满宝和张翠兰坐一辆牛车,夏竹则是和吴水陈氏坐,守着车上的东西不落下。
从云水县到林地,路上走了一个半时辰。转过一处山路,映入眼帘是大片屋舍农田炊烟袅袅,小桥上路过的老农,河边戏水的娃娃,发新绿芽的柳树和漫山遍野的绿,是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让江云和张翠兰不约而同想起青苗村。
顾承武遥遥一指,指着远处大片旷野和肥沃的水田,一眼望去竟然看不见尽头。而在无边无际的农田后面,则是面朝东西两年的林地,林地连接绵延大山,林中薄雾升起,是一处风水宝地。
“我和李四发现一条近路,离青苗村只有三十里。日后骑马回家很快就能到达。”顾承武一边介绍。
江云睁大了眼,他早知道田地和林地不小,但是亲眼看到之后,依旧不敢相信。寻常农户有七八亩水田已经很不错了,他们家有两百亩,那得吃多久才吃的完,请多少人才能把田耕完。
江云只知道,这是他掰手指头也算不清的大数目。上好的水田五两银子一亩,就算把这两百亩都卖了,也能卖一千两。别说江云,就连见过世面的张翠兰也惊了。
到了林子里,一家人把东西卸下,顾承武踩着一片空地道:“这一处宽敞,若是想修猎场,把周边树木砍了,在这里修林苑。届时若有人来打猎,也能在林苑里休息。”
能到猎场打猎的人多半是富家子弟,如今云水县越来越多的富户送自家儿子习武,这些公子哥平时玩的花样也多,蹴鞠投壶赛马斗鸡,顾承武打算都准备上,既能围猎又能游玩。
江云顺着顾承武的话点头,这些他都不懂,但他知道相公从来不做赔本的事。他要是真打定主意修猎场,那一定是有道理的。
江云和顾承武牵手逛林子,他们一直往前走,江云记不清走了多久,只感觉太阳都当空了,他揉揉酸胀的小腿:“我们是不是快逛完了?”
岂料顾承武一笑:“一半都不到,”他和李四骑马都得大半天,更何况是走路。
江云本想走了,忽然看见枯叶丛下面,是一多比巴掌还大的鸡枞菌,菌子伞盖凝着雨珠。他走过去,扒开枯叶,小心摘下鸡枞菌,随即举起来开心道:“有菌子,我再找找,要是多了还能炒一盘。”
这样难得的山鲜,拿到镇上大酒楼卖也能卖出二三十两一盘,最受富户老爷的喜爱,比肉都还要金贵。看夫郎高兴的模样,比赚了银子还高兴,他也不藏着掖着,道:“深处有更多的,我带你去。"
远离人群,这是他和夫郎独处的机会,顾承武暗自露出一丝愉悦。江云却是没想过这么多,他一路走一路捡,牵起衣摆扔进衣摆中,放不下又塞到顾承武手上。
又路过一片竹林,是正新鲜的春笋。江云捡了菌子又想要笋子,只可惜他拿不下,否则都该带走。又想起昨天已经吃过笋子,权衡一下,还是把菌子带走。
他又找出几多红菌,小小一朵还没长大,就被江云“无情”拔下,塞进兜里。他和顾承武收获满满,心满意足找张翠兰他们去。
第118章
一家人出动, 把五条狗也带来了。顾承武和李四进山里找野兔,江云爱吃这个,不用多说什么顾承武也明白, 道:“这山里别的没有,数兔子和野鸡最多,正是春日出洞觅食的时候,等我给你打一窝回来。”
哪就吃的了一窝, 江云让他打一两只就行。嘴上不愿,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冲顾承武点头, 眉眼弯弯一笑。
他被顾承武养的很好,隔三差五少不了肉。身上摸着再不是硌手的骨感,脸上气色也足。顾承武偷偷凑上来亲,虽然他俩站在大树后面,能遮挡一些,但大白天还是叫江云吓了一跳, 干娘她们就在几步路之外。
没等男人得逞,江云猛然伸手推开。他用的力气不大, 但顾承武没防备, 猝然被推开,往后踉跄一步,手抹上被江云碰到的地方, 唇角一动似笑非笑。
江云耳朵红了, 抬头嗔他一眼,状若无事从大树后面出来。迎面却看见李四正和夏竹说话,他们还没成亲,自然要保持距离,都隔了很远说话。
两个人都不好意思, 有一搭没一搭聊,也不觉得没话说,就算面对面站着都觉得美好。
直到顾承武把李四叫走,江云才和夏竹一起去拾柴。山里枯柴不少,江云和夏竹只捡细柴用,细柴干燥好烧火,一边捡就一边闲聊打发时间。
夏竹说到:“以后再不用担心柴火不够用了,镇上柴火可贵,上次和婶子去买,足足花了二十文。”
江云也嫌贵,虽然一车柴火能烧很久,但二十文也够吃一顿肉了。现在有了林子,想用多少只需来砍便是,三百亩林子,用许多年都够了。
春日山林绿意盎然,山坡上除了一些不能吃的菌子,还长满野花,白的红的颜色好看。江云捡了一大捆柴,扯下一根藤条捆好放在一旁,去摘坡上野花。
夏竹和他年岁差不多,正是爱玩的时候,哪有不爱美的,看见江云摘花,也放下柴火跑过来。
江云手巧,能把花编成花环,道:“我上次还看见镇上有人卖花的,一个铜板就能买一大把。”
他把花环给夏竹戴上,夏竹原地转两圈,江云笑起来:“好看呢。我再摘一些,给干娘和满宝他们带上。”
他俩抱上柴火回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大黑小黄汪汪汪叫着,江云看见狗崽子都朝他扑上来,一身毛发沾了泥浆,不知道又是去哪里滚了一圈。
江云没让狗崽子们蹭上来,免得脏了衣裳,他用脚支开:“才刚给你们洗完澡,若是相公回来看见,又要挨打。”江云心疼狗崽,顾承武却不惯着,有时候狗崽子太调皮,只能教训一下让它们学学规矩,不然能把家里掀翻了天。
夏竹也拍手笑:“是该收拾,前几日婶子晒的豆子,还被它们祸害不少。”
细数狗崽们的恶行,没有一顿打是白挨的。江云到底不忍心对狗崽们下狠手,都是看着长大的,虽然如今已经有他膝盖高了,犯了错一委屈打滚,江云还是会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