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臻很轻地蹙了下眉,他以前有过被人认出来的经历,只是当时对方很没有分寸感,所以那次经历并不愉快。他不喜欢私人生活被不相干的人过分窥探。
“听说你要暂停演出,大家都觉得很可惜……网上某些言论都是子虚乌有,如果你的曲子都没有灵性,那其他人就更别说了。对于喜欢你曲子的人来说,你的退出,大家都很难过。”
年轻女人一脸可惜,虽然表情愤愤,但还礼貌地和秋臻保持着社交距离。
“谢谢。”他浅浅地点了点头,也没说以后的安排。
本来也没想好有什么安排。
离开前,年轻女人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睛亮晶晶的:“秋哥,你的曲子真的有治愈人心的魔力,才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没有感情呢!”
秋臻冲她笑了笑,这话很明显包含了极大的粉丝滤镜。网上的某些言论也不都是假的,就像有人说的,他拉小提琴的时候像个旁观者,隔岸观火沉浸在音乐里的听众。
他们批判他漠视听众的情感流露。
说得挺有道理的。他的确很难再投入进演奏过程中,尽管这些年做过很多尝试,但都失败了。他拉的都是些毫无情感的垃圾曲子罢了。
理清了这个思路,或者说想明白这点后,秋臻反倒笑了,虽然自嘲的意味多一些。
他沿着栈道往下面走,途中经过一个旋转餐厅,外面摆放了几张休息的桌子,他在靠海的方向找了个位置,点了杯冰水。
就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他的手背被晒得发红。
他本以为闲逛途中能碰巧遇到拍宣传片的祖唤和吴素,早上过来的时候听他们说,还会在海边取景拍一段内容。
对面那桌坐着三四个人,其中有个穿灰色T恤的男人时不时地往这边看一眼,做贼似的,秋臻皱着眉头换了个方向坐。
却不想那个男人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秋臻,就你一个人吗?”他很熟络地打招呼。
但秋臻想不起他是谁。
“你哪位?”他直截了当地问,眼神中满是疑惑。
男人先是愣了下,本来带笑的脸有点挂不住,指了指自己,“我们之前见过两次,还跟你侄子一块儿吃过饭。”
见秋臻好像还是想不起来,他说:“兰钦你还记得么,我是他男朋友,赵成。”
赵成……
秋臻脸盲。
他脑海里闪过两张模糊的面孔,脸依然记不起来,不过兰钦和赵成的名字他有印象。
“有事吗?”秋臻面无表情地拿过冰水喝了一口,目光却看向别处。
赵成就算再神经大条,也能感觉到秋臻冷漠的态度,不过就像他自己说的,做生意要拉得下脸求人。
他下意识拿出兜里的烟,但记起秋臻不抽后又揣了回去,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上次我也想请你吃饭来着,不过听祖唤说你很忙,没叫上你。”
秋臻眉头轻拧,这次说话的语气更加不耐,“我不是没空。”
赵成疑惑地啊了一声。
秋臻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往后靠着,目光沉沉地看向他:“我不喜欢跟同性恋接触,如果你感觉被冒犯了——”
他抬手示意赵成原本的位置,“你最好坐回去,否则我会说更难听的话。”
赵成尴尬得没有反应,他想过很多可能,要么是因为秋臻出身好,骨子里就傲慢,要么是因为关系没到位,所以才疏远。
他没想到秋臻就这么直白地说出了讨厌同性恋的话。
“我……”他像是被人迎头来了一棒子,还有些懵。
秋臻的手机响起,他无视赵成起身,接听了祖唤的来电:“拍完了?”
“是啊,你在哪儿呢,我们准备吃饭了,你过来吧。”祖唤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
“嗯,把位置发给我。”
挂了电话,秋臻看也没看还坐在位置上的赵成,转身离开了。
祖唤盯着餐厅门口的方向,周围的人热火朝天地聊天,他愣是没听进去一句话,直到看到秋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抬手打招呼。
“这边。”
秋臻径直朝这边走过来,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呦,叔叔来啦!”吴素聊得嘴巴发干,边喝着茶边抬了下手。
丹姐笑了笑,主动问起秋臻,“你去哪儿逛了?三一栈道那边人特多,你没去那儿吧?”
“我刚从那边过来,人的确有点多。”秋臻说。
祖唤给他倒了杯凉茶,递过去的时候看到秋臻靠在桌沿上的手,红得不正常,他问:“你这手被烫了啊?”
“晒的。”秋臻浑不在意,前倾着身体拿过桌上的湿纸巾擦了擦手。
祖唤又看到他脖子上也红了一大片,因为衣领下的皮肤很白,所以看起来格外明显。
“各位,接下来怎么安排啊?上午的拍摄辛苦大家了,下午你们想去哪儿玩?我包圆了。”吴素非常大方。
桌上讨论起下午的行程安排,有说要去玩冲浪的,有要玩攀岩的,祖唤听他们说,神态怡然。
“我刚刚遇到了赵成。”旁边的秋臻突然说道,“他说,上次的饭局他也请了我。”
祖唤一愣,偏头看向他,点头:“昂,我给你拒了。你不是不喜欢那什么吗,说了你也不会答应。”
他沉默了片刻,试探问道:“你没骂他吧?”
秋臻的语气云淡风轻:“应该没有。”
他嘴毒,就算没骂,说话应该也没好听到哪儿去。祖唤无声地叹了口气。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玩攀岩。环雪岛上有一处天然岩场,非常适合攀岩,很多同好来这儿打卡。不过祖唤是第一次尝试,他之前想体验,没找到机会。
沙滩上来了不少人,岩壁之上已经有人贴着岩石壁向上攀了,底下看的人也多,当有人不小心踩空时,大家捂着嘴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带队的教练是个年轻瘦小的女人,吴素说她一看就是没熬过夜的崭新人类,健康得令人嫉妒。
“等会儿你们——”
“教练,就只有他爬,我们旁观。”吴素皮笑肉不笑地往后退一步,手指向旁边的祖唤。
教练笑了笑,正对向祖唤,“等会儿你要注意我每个落点的地方,我先爬上去架绳,打好壁扣。”
祖唤点头,“好。”
岩壁看似不高,但很陡峭,对于新手村的祖唤来说,有一定难度。教练动作娴熟地向上攀爬,底下还有个戴着确保器的助理在做确保工作,保证教练的安全。
“祖唤,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岩壁上有尝试者发出尖锐的哭喊声,吴素掏了掏耳朵,开玩笑地说道,“等会儿你要是挂在上面吱哇乱叫,会影响你在我心中的伟岸形象。”
“谢谢夸奖。”祖唤一边看着进度显著的教练,一边活动手脚。
旁边的吴素跟其他人打赌,就赌祖唤会不会爬到一半就掉下来。丹姐一脸的不相信,但为了鼓励祖唤,赌的是他不会大喊大叫。
还有个摄影投了祖唤的赞成票,其余人都不怎么看好,因为到了更高的地方,有几个over的角度,甚至连教练爬得都很吃力。
祖唤弯下腰,偏头看向坐在太阳伞下的秋臻,他戴着墨镜,躺在椅子上,不确定在看攀岩的人还是在闭眼休息。
十分钟后,教练下来了,祖唤换上攀爬设备走到岩石壁下面,先是试探了一下。
“加油!祖唤!”吴素他们高声鼓劲儿。
祖唤回头看了一眼,瞥见秋臻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墨镜挂到了头顶,正看向他这边,两个人目光对上时,秋臻似乎用口型说了句加油。
祖唤笑了笑,攀住岩石壁开始向上爬。头几步走得很顺利,不过大概爬到三米高的位置时,他感觉胳膊明显酸胀,因为不确定落点,他踌躇不前。
下面的人也为为他捏了把汗。
“祖唤,记得解开快扣!你看看四点钟方向,有一个平台,踩上去可以休息下,坚持!”教练指挥道。
祖唤看了眼四点钟方向,的确有个抓口,他咬了咬牙,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踩了上去,然而当他想换另一只脚时,他左手滑了下,身形跟着一晃。
秋臻拧眉站了起来。?
第16章 怎么突然长大了
尽管有安全绳,但猛然落空的瞬间还是让祖唤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屏住呼吸,任由绳索将他悬挂于半空中晃悠。
教练在下面鼓励道:“祖唤,相信我们,大家会保障你的安全,你再尝试一下!”
往往心理上的障碍才是最难过的那关,祖唤看了眼下面,秋臻凝眸看着他,目光中好像有几分担心的神色。他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重新攀上岩石壁,深呼了一口气看向头顶的方向。
“叔叔,你觉得祖唤能爬上去吗?”吴素挪到秋臻旁边,双手手掌贴在额头上挡阳光。
秋臻看着祖唤在教练的提示下不断尝试,横攀过最艰难的一段路,坚定地抓住岩石壁,寻找落脚点,然后一鼓作气横越过去。
“他会上去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他说,语气很笃定。
在他的印象里,祖唤是个目标性很强的人,小时候说要跟他拉小提琴,就能隔绝秋颂在一旁的威逼利诱,花费大半天的时间跟着他学习小提琴。
当祖唤终于登顶,沙滩上的众人送上由衷的掌声,即便很多人互不相识。秋臻也拍着掌,看着祖唤沿安全绳索滑下来,他将额前的头大都捋了上去,快步跑过来,笑得眼睛见弯儿。
“刚刚赌我输了的人,站出来。”他乐呵呵的,尽管气息还不是很顺,且全身上下散发着腾腾的热气,但那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很显著,也特别。
吴素扔给他一根毛巾,他包着脑袋抹了一圈,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跟着牵引出来。
刚擦完又渗出新的细汗,额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地汇聚到下巴处,然后啪地落下,滑进了衣领深处,随着他呼吸,在阳光下能看到锁骨处闪烁的水光。
秋臻心底滋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突然对时间产生了错觉——祖唤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明明印象里还是那个受委屈会双手背在身后的小孩儿。
他恍恍惚惚地看着祖唤,眉头轻拧,本来还在跟吴素说笑的祖唤突然偏头看过来,大概是被汗水刺激了眼睛,他眯缝着眼睛。
“怎么了,不信我能顺利登顶啊?”他扬起胳膊擦汗,笑着问。
秋臻摇了摇头,突然问了个很不相干的话:“你跟秋颂同岁?”
“是啊,他就比我大一月。”祖唤说,“问这个干嘛?”
旁边的吴素偏过头,听他俩在聊什么。
“没事——”秋臻抬起手,像是要拍拍祖唤的胳膊,不过刚抬起来又放下去了,“原来你们都这么大了。”
说完,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将墨镜戴上,仰头靠着。这次是真的闭眼休息了。
祖唤还不明所以,将毛巾披在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汗。
“欸。”吴素手背碰了碰祖唤的胳膊,蹭到一手背的汗后,顺势擦到了他的毛巾上。
“干嘛?”
吴素看着秋臻,小声问:“你老叔多少岁啊,说话跟我爷爷对孙子说话似的。”
祖唤看了眼她,扯了扯嘴角:“三十出头吧。”
其实秋臻还有俩月才三十。
第二天一行人就离岛了,在此期间祖唤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儿。秋臻似乎有些疏远他,但其实表现得并不明显,只是祖唤的感觉。
尤其是在回去的船上,祖唤和吴素到甲板上拍素材的时候,他偶尔一晃,会看到秋臻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不过在二人对视不超过两秒后,秋臻便会从容地撇开视线。
分开各自回家时,祖唤实在没忍住,挡在秋臻面前问道:“我——没惹你吧?”
秋臻看着祖唤沉默片刻,“没有,你怎么这么问?”
祖唤无法从那薄薄镜片之下看到别的东西。
“我觉得你有点儿……算了,没什么。”他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了。”
他觉得哪儿不对,但又说不上哪儿对。秋臻这个人,谁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秋臻也说不清,大概对他而言,小孩儿总要比成年男人讨喜。
但祖唤又跟其他男人不一样,他跟秋颂从小相识,他是秋臻看着长大的。
想通了这点,他接受了祖唤的变化——虽然比起改变,他更喜欢稳定和可控。
他爸打电话来说,担心他在这边无聊,给他定了一架钢琴,可能过两天就到了。
秋臻无语,谁用弹钢琴来打发时间啊。
他每天出去转转,都能花费不少时间。白果庭是他常常经过的街道,他恰好走到这边,抬头看了眼便利店招牌,然后推门走进去。
陈淼和陈森姐弟俩趴在柜台边上一心二用,边看电视边写暑假作业。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们做贼心虚地埋头看题本,又用余光打量,看到是秋臻后才松了一口气。
“叔叔好。”他们继续盯着动画片,默契地打了声招呼。
秋臻看了眼四周,问道:“只有你们在吗?”
正巧动画片播完了,陈淼关掉电视点了点头,“孟奶奶出门打麻将,唤叔叔跟那个漂亮姐姐开车出去了。”
他们应该是去拍宣传片剩下的素材,或者约会。
秋臻转身要走,被陈淼叫住:“叔叔,我有一道题不会,你能教教我吗?”
店内,秋臻坐在柜台前,辅导陈淼数学作业的同时还顺带教陈森口语,偶尔进来两个进来买东西的顾客,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眼生啊小伙子,你是祖唤的亲戚?”一个光头拿了瓶水过来结账,他站在货架那边就看半天了。
秋臻扫了水,嗯了一声,“远房亲戚。”
光头不知道是要蹭空调还是怎么的,顺势就在旁边的板凳上坐下了,拧开水也不喝,闲聊道:“是么?我就说之前没见过你。”
说着,他顺手在柜台前的小型货架上拿了块儿巧克力拆开,扫都没扫就直接吃上了。
秋臻看了眼他,没说话。
光头摸了下头,打着哈哈:“嗐,我是祖唤的三表叔!”
秋臻的目光移到他手里的巧克力上,“还没结账。”
“我是他三表叔。”光头眨巴着眼睛,不断暗示,但秋臻不为所动,光头只好吃瘪地将巧克力包装纸上的条形码露出来,在机器上扫了。
秋臻继续给陈淼讲题,光头歪着脑袋瞄,长长地哦了一声:“这题还不简单呢,现在的小孩儿太辛苦了。”
他吃着巧克力喝着水,唱着独角戏,但也说得起劲儿。陈淼和陈森姐弟俩被他吵得没心思写作业,翻着白眼儿出去了。
“对了,我听说祖唤进了豪门,这小子比他爹妈有福气多了!小时候他还愁得没家去,谁能想到现在能在有钱人家里生活呢?”光头感慨,更多的是羡慕。
关于祖唤的身世,秋臻听说过一些。当年26岁的祖广谦带回来了11岁的祖唤,祖唤自然不是他亲生的。
祖家老太太宋胭虽然对祖广谦恨铁不成钢,但挺喜欢祖唤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只不过家族内关系错综复杂,牵扯利益众多,祖唤身在其中显得尴尬。
“祖唤他亲生父母呢?”
“嚯,你不知道他小时候的事儿啊?”大概秋臻终于理他了,光头作出夸张的表情来,“看来你这亲戚是够远的。祖唤他父母——也就是我二哥,他年轻的时候浑得很,就算他是我二哥我也这么说,不是什么好人,打老婆打孩子,吃喝嫖赌样样通,最后我二嫂得病去世了,我们都以为他就要收收性子了,结果他反倒变本加厉起来,怂恿小孩儿去偷东西——”
“好了,不用说了。”秋臻铡刀似的打断了他的话。
光头讲得正兴起,被突然叫停,他瞪着眼睛憋了一大口气,无语道:“你这人,怎么听八卦听半道就不听了?”
秋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祖唤是你的表侄,你把他的身世当八卦?”
光头张了张嘴,“不是你自己问的吗?”
“你没有必须回答的义务。”秋臻逻辑缜密,他看了眼时间,如果祖唤再不回来,他要回去了。
跟人闲聊是件无聊的事儿,尤其对面是个话密的人。
不是所有人都像秋颂那样,即便话密也不讨人厌烦。
本以为被怼后光头就要离开,但他没走,偷偷看了两眼秋臻,下定决心问道:“看你是个体面人,应该是祖唤后面家里的亲戚吧?既然祖唤都被祖家领养走了,那他能分到祖家的财产吗?”
“跟你有关系吗?”秋臻眉头轻蹙,就差直接说滚了。
光头不死心,还想八卦,柜台上猝不及防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秋臻一边拿起电话,一边冲光头指了指外面。
“哪位?”他看着光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便利店。
“祖唤吗?我是兰钦!你外婆她进医院了,赶紧来县医院一趟吧!”
秋臻赶到的时候孟竹君正在架支具,兰钦焦急地等在诊室门外,看到是秋臻,他先是迟疑了两秒,然后才上前说道:“奶奶她右足跖骨基底骨折,还在里面处理呢。”
“怎么弄的?”
兰钦简单地描述了下当时的情景,孟竹君去打麻将想穿过巷子抄近路,但石板路青苔多,她不留神摔了一跤,要不是她正好碰到去饭店上班的兰钦,她不知道要在巷子里躺多久。?
第17章 因为你才帮的他
“我给祖唤打了电话,但他没接,我又问了便利店的电话,这才打通。”兰钦说话时离秋臻有一两米的距离。
赵成回来后跟他说了,秋臻不喜欢同性恋。
“他去拍宣传片了,等会儿我再联系试试。”秋臻说。
“那好。”兰钦笑着点点头,看了眼手机后他有些慌,动作略显局促,“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我得回去了,下班后我再来看望奶奶。”
他转身要走,被秋臻叫住:“兰钦。”
兰钦回头,不确定地看向他:“嗯?”
“谢谢。”
兰钦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本来也是我该做的,总不能看着老人躺路边吧?再说了,你跟祖唤也帮过我……我真得走了。”
“你直接去地下车库吧,我让司机送你去饭店。”秋臻说。
兰钦愣了下,连声道谢,然后奔着电梯口小跑着去了。
终于看到消息的祖唤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他喘着粗气走进病房,秋臻坐在床边削苹果,孟竹君则拿着手机在跟老朋友抱怨医院病号服太难看。
她的小腿架了支具,看着挺吓人。
祖唤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拧着眉头:“外婆,我来了。”
孟竹君看了眼祖唤,然后冲手机说道:“我先不跟你们说了,明天再聊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哎呦,我这大外孙愁着一张脸干嘛?你外婆就是人老了,骨头脆了,没啥大事!”
她倒是心态乐观。
祖唤走过去倒了杯水喝,“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别不当个事儿。”
他又看向秋臻:“谢谢你啊。”
“不用谢我,是兰钦把阿姨送到了医院。”秋臻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孟竹君,随手抽了张纸巾细致地擦手。
“是是是,多亏了那个兰钦的小青年,他做好事帮了我,可不是他推的我嗷。”孟竹君强调,咬上一口嘎嘣脆的苹果,冲秋臻竖起大拇指,“小秋啊,你削的苹果真好吃。”
祖唤哭笑不得:“我是那混不讲理的人么?找个机会我得好好谢谢他。”
祖唤是真的吓了一身冷汗,孟竹君年纪越来越大,他最担心哪天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之前不在老家的时候,他总托别人多照看。
出去打水的时候,他站在走廊尽头处的窗户边发呆,窗外裹着热气的风吹进来,他的心沉静不少。
“怕了?”秋臻冷不丁地出现在他旁边。
祖唤猝然回神,点了点头,“怕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他有些语无伦次。
“别胡思乱想没发生的事。”秋臻说着将右手放在祖唤的肩膀上,很轻地捏了两下。
祖唤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了许多,虽然秋臻已经将手收了回去,但肩上似乎还残留着秋臻手心的温度,或许是祖唤自己的体温,毕竟秋臻的手不管春夏秋冬,都挺冷的。
但在这一刻,他被这一举动抚慰了。
“小时候我在居委会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我外婆在那儿工作,后来我亲生父亲去世,我没人接手,就是她将我领回去的……”祖唤长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提起往事有些莫名其妙,扯着嘴角笑了笑,“走吧,进去了。”
“你长得很好,没歪。”秋臻突然说道。
祖唤疑惑地看向他,明白他的意思后玩笑道:“秋老师,那你是准备给我奖励一张小红花吗?”
秋臻的表情还是很正色,“不是所有人在经历这些事情后都还有正直的品质,不是吗?”
祖唤看了他一眼,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他想说,秋臻也是。即便曾经被周映雪伤害过,秋臻也只是将自己的封闭起来,并没有伤害别人。
不过这种话题不是秋臻喜欢听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兰钦提着水果篮来了,孟竹君看到他满眼亲切,拉着他的手连连道谢,兰钦腼腆地笑着,回答也只是翻来覆去的那几句。
祖唤看出他的局促,拿起桌上的手机:“外婆,我们先去吃饭,等会儿你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带上来。”
孟竹君点头,看了眼兰钦又看了眼秋臻,“去吃点儿好吃的,瞧这俩孩子都瘦,看着心疼。”
“奶奶,我……我天生就这体格。”兰钦弱弱地解释了一句。
祖唤一脸无奈,拍了拍兰钦的背,“走吧。”
他又看向秋臻,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试探问道:“要不你先回去?”
“我跟你们一起下去吃饭。”秋臻说着率先走出病房。
祖唤看了眼兰钦,对方正好也看向他,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
医院周边几乎都没什么好吃的饭店,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外观看起来不错的,他们包了二楼靠走廊的包厢。
祖唤倒了两杯酒,站起来递给兰钦一杯,“兰钦,今天这事儿我真的要谢谢你,我外婆摔那一跤不轻,要是没碰上你,还不知道得躺多久。”
兰钦连忙接过酒,看了眼秋臻,祖唤解释道:“他不喝酒,他等会儿开车。”
秋臻滴酒不沾。
“祖唤,你别这么客气,真的!”兰钦抬起手背擦掉嘴角的酒渍,眼神真诚。
祖唤撂下杯子,啤酒的麦香在空气中氤氲开,浓郁得几乎盖过了饭菜的香味,他拿着筷子,说道:“以后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我一定帮,只要我能做到。”
兰钦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