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哥,咱们还是先去看厂房吧。”祖唤刚说完,就被夏天天重重地压着肩膀按进了沙发里,“哎呀,小老弟,你们刚过来,先坐下休息休息。”
看到秋臻,他疑惑地眯了眯眼:“这位老弟看着眼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夏天天的名字和外形一点儿也不搭,名字很可爱,不过长得却五大三粗,一副暴发户的气质,脖子戴着大金链,头发削了板寸,还刮刻了两道线——他的确也是暴发户,靠建厂房发了一大笔财。
秋臻在祖唤旁边坐下,雪茄味儿还没散完,吸进肺里还火辣辣的,他没忍住偏身咳了两声,眉头轻蹙,“见过吗?好像没有印象。”
祖唤笑了笑:“天哥,秋臻是我合作伙伴的叔叔,他代表他侄子过来参观参观。”
秋臻伸出手,浅浅地和夏天天握了下就迅速收回去了,“你好。”
“秋臻?啊对,想起来了!”夏天天拍了下脑门,一屁股坐回单人沙发上,“就是拉小提琴的秋大师,我之前看过伊丽莎白那场小提琴演奏,我还拍了照片呢!”
祖唤摸了下鼻子,伊丽莎白场他没去得成,当时他正在准备毕业论文。
现场的确惊为天人,秋臻因此在国际上又大火了一次,没能去参加是祖唤很大的遗憾。
他听夏天天兴趣盎然地提起那天的盛况,好似那天台上演出的人就是他,而真正的主角秋臻既无被夸奖的高兴,也没有任何回味的神态。
祖唤本来在笑,不过想到秋臻或许真的恨极了小提琴后,又笑不出来了。
他还想继续听秋臻拉小提琴。
天儿也聊了,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他们才动身去看了厂房,过程很顺利,夏天天虽然性急,说话做事透着一股子江湖气,但性格豪爽,挺大气的。
就是在签合同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不过跟祖唤和秋臻没关系,是夏天天。
“夏总,小少爷不见了,房间里没人……”
“他妈——”夏天天气得瞪圆了眼睛,碍于祖唤和秋臻还在,他拐了个弯儿,“他妈妈的话是一点儿都不听。他他他,什么时候跑的啊?”
“好像跑了有两天了,阿姨送吃的才发现房间窗户被砸了。”过来报信的人抓耳挠腮。
“他妈——妈妈的话一点儿也不听……”夏天天抿着嘴,脸上没了笑容,表情臭得活像个黑帮的,他看了眼祖唤,“抱歉啊两位老弟,我家那个兔崽子又跟我玩离家出走,我得出去一趟。”
“没事儿,你忙你的吧,反正正事儿都做完了。”祖唤说。
“那我们下次一起吃饭,真对不住,先走一步了。”夏天天急匆匆转身离开,到门口的时候才终于骂出刚刚没说出口的脏话。
祖唤摇了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收起合同,看向秋臻,“去吃饭?”
他们开车去了县城的一家餐厅。祖唤点的菠萝海鲜饭还没上的时候,他先接到了秋颂的电话,秋颂先是询问了两句厂房的事情,紧接着就话锋一转,问起靳桥的近况。
祖唤看了眼正在从容切牛排的秋臻,秋颂的声音挺大的,而且每次提及靳桥的时候,说话的语调就如同山路十八弯似的婉转,他不确定秋臻听见了没。
“我怎么知道?最近我都在老家。”祖唤心虚地打断秋颂的话,然后问,“秋臻在我对面,你俩有要聊的吗?”
他急于将烫手山芋扔出去。
“我跟他有什么可聊的?”秋颂啧了一声,知道秋臻在祖唤对面,也没有因此收敛。
他就是依仗自己在国外,秋臻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祖唤哦了一声,就要挂断电话,秋臻却放下刀叉,向祖唤伸出手,“把手机给我,我跟他说两句。”
祖唤在心中默默为秋颂祈祷一秒。
“靳桥是谁?”秋臻拿过餐巾擦了擦嘴角。
“你管天管地还管我的社交圈啊?靳桥是我死对头,是我冤家,等我回来就要杀到他家去报仇的那种!”秋颂气不过地说,却也没敢挂掉秋臻的电话。
秋臻这个人睚眦必报,挂了他的电话,说不定他会立刻飞过来找他的茬儿。
秋臻微微蹙眉,“你好好说话。最近怎么样?”
“不错啊,神清气爽、精神倍儿棒!对了,前两天出去玩的时候我碰见一琴行,能定制小提琴,特好看,我给你定制了一把,过几天应该就能到。”
“不要。就这样,挂了。”每次聊起小提琴,秋臻就一脸抗拒,他不快地将手机还给了祖唤。
正巧祖唤点的餐送过来了,菠萝海鲜饭,扑鼻就是一股鲜甜味儿,他舀了一勺尝,还挺好吃。
“靳桥是谁?”秋臻冷不丁地又问了一遍。
他这人疑心很重。
祖唤突然觉得嘴里的饭没那么香了,他喝了口果汁,“靳桥是秋颂的大学同学,两个人之间有点过节。”
“有过节还打听他的消息?”秋臻一边切牛排,一边问。
“嗯,怕他过得太好了吧。”。
秋臻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祖唤的这个解释,终于没再继续问下去。
祖唤吃饭快,但也有可能是秋臻吃得太慢,后上餐的祖唤这会儿已经吃完了,刚刚他还喝了一大杯果汁,肚子有些发撑,他往后靠着椅背,看一眼对面的秋臻,又看看别的方向。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隔了好几号卡座的两个男人。
赵成,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个人有说有笑,关系看起来挺亲密的。说不定是朋友,祖唤正准备移开视线,却看到男人突然叉了一块儿牛排喂到赵成嘴边。
赵成尴尬地笑着摇了摇头,男人却不依不饶地又再次喂给他,赵成迟疑片刻,正要接受,却突然注意到了祖唤的目光,他神色很明显地慌了下。
赵成不是兰钦的男友吗?祖唤很难不往赵成脚踏两条船的方向发散。
赵成跟那个男人说了两句话,然后便匆匆走过来跟祖唤他们打招呼,看起来有些强颜欢笑:“嗨,你们也在这边吃饭啊。”
祖唤看了眼不远处在朝这边张望的男人,然后问:“那位是?”
“哦,他——是我生意上的伙伴。”赵成抓了两下头发,又找补了两句,“别误会,正常朋友,只是他有时候缺少一点边界感。”
祖唤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
赵成抿着嘴,笑得有些尴尬,“那,那你们继续吃,我过去了。”
他转身回去了,不过跟身边男人的相处明显收敛许多,偶尔还往祖唤这边瞄一眼,祖唤就会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他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秋臻,你觉得他俩是什么关系?”两个人从餐厅离开的时候,祖唤小声问。
秋臻回头看了眼赵成他们的方向,淡声说道:“不清楚。他不是同性恋吗?”
“是……所以呢?”祖唤疑惑。
“所以不排除他是个人渣,很多同性恋不都私生活混乱吗,虽说婚姻合法了,但又有多少人可以保证对伴侣的忠贞度?为了追求刺激跟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发生关系。”秋臻说得很重,在这方面他几乎不会给人留有什么脸面,“脏得很。”
祖唤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他扯着嘴角说:“也不都是这样吧。更何况异性恋里不也有对伴侣不忠贞的吗,这只跟人品有关系。”
“所以我独身。”秋臻走到车边,见祖唤的耳朵红得很,他疑惑地问,“怎么了?我没有说你。”
祖唤摸了下耳朵,拧着眉头:“晒的。”
他转身上了车,秋臻嘴角微扬,摇了摇头。
祖唤挺干净的,不管是气质还是人品,秋臻有时候对这方面的感知有天然的自信,因为祖唤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对于在餐厅发生的事儿,祖唤不知道该不该跟兰钦说,如果赵成没有撒谎,那他说了,不就让两个人有了嫌隙吗?
但如果赵成真的在外面有其他对象,那被蒙在鼓里的兰钦不是更可怜。
大概是一直想着这个事儿,祖唤遛狗的时候转到了兰钦家附近,正好碰见遛弯儿的兰钦,他身边还有个面容亲和的中年男人,两个人挽着胳膊,看着很亲密。
“嘿!祖唤!”兰钦隔着半条道冲祖唤打招呼。
祖唤回过神,咧嘴回应,牵着五七走过去。
“好久没见到五七了,他越来越好看了。”兰钦摸了摸狗头,然后冲身边的男人比划着手势。
祖唤看不懂。
“这是我爸,他耳朵听不见,我刚跟他介绍你呢。”兰钦笑着说。
兰寅看向祖唤,慢慢地比划手势,他的笑容质朴且温暖,尽管看不懂手语,但祖唤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友善。
“他说谢谢你,帮了我不少忙。”兰钦在旁充当翻译。?
“兰钦,我想跟你说个事儿。”祖唤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觉着不该瞒着。
兰钦点点头,跟他爸比划着解释了两句,紧接着兰寅温厚的手掌轻拍了下祖唤的肩头,一个人先走了。
“怎么了?是林律师那边还有新的问题?”兰钦有些担心。
“不是。”
祖唤不知道怎么开口。
兰钦额前的头发被汗打湿,一揪一揪地打着圈贴着,他专注地看着祖唤,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安静等着他的下文。
“赵成呢,他家也在这附近吗?”祖唤问。
两个人在路旁的长凳坐下,五七以绳为半径绕圈溜达,他们对面就是辽阔且平静的大海。
“他啊,不住这边。我们离得还挺远的,在——那个方向。”兰钦手指着西南的方向——那是县城位置,“怎么突然问这个?”
祖唤说:“没什么,就是昨天吃饭的时候碰到了赵成,他跟别人一块儿的。”
“你说昨天吗?阿成的确有一个饭局,那应该是他的合伙人吧。”兰钦冲祖唤笑了笑,然后看向对面的大海,清风撩起了他的碎发,他眯缝着眼睛,“他回来跟我说,那个合伙人对他有点意思,还想追他呢。”
祖唤噎住,看着兰钦,半天就啊了一下。
“不过他已经拒绝了那个人,还说你好像误会了,怕我多想,就跟我坦白了。”兰钦简单地解释,清风晃得他微眯着眼睛,看不清神色。
祖唤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点点头,“既然你知道,那我就放心了,应该是我误会赵成了,我没别的意思。”
“不管是不是误会,你愿意替我考虑,就说明把我当朋友了。只有真朋友才会说,一般人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兰钦起身锤了下大腿,然后看向海边,“这会儿人不多,要不要下去走走?”
他们顺着台阶往下,一直到走上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的。
兰钦说起他跟赵成的故事,不过当得知兰钦是被掰弯的那个,祖唤有些惊讶。
“我以为性向是天生的。”他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
兰钦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小时候我就不爱说话,高中那会儿更严重,不管跟谁说话,只要一开口就面红耳赤,搞得别人也很尴尬,所以大部分时间我就坐在班级最角落的位置,桌上堆满习题册,埋头做题。”
“阿成跟我是高中同学,但整个三年,其实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他是体委,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很喜欢他,我就是个小透明,很少有人注意到我。高三毕业,我跟阿成考上了同一个城市的大学,我们的联系渐渐变多,他丰富了我的整个大学生活。”
提起赵成的时候,兰钦一直是笑着的。在祖唤印象里,他好像一直都挺喜欢笑,就像第一次见那样,即便面对流氓的无礼,当辩驳的话被淹没,他也只是抱歉地冲他们笑笑。
“你们大学那会儿就在一起了?”祖唤问。
“大学毕业后才在一起。”兰钦表情有些迷糊,“我当时没这个概念,我就觉得……他是我非常好的朋友。直到有一次他问我的态度,我才后知后觉,哦,原来他一直在追我啊。”
祖唤被逗笑了,“然后呢?”
“我拒绝了,一开始。”兰钦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我没想过会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甚至没有想过未来会有另一半。”
大概是他把赵成想得太好,又将自己放得太低。
“祖唤,你有喜欢的人吗?”
祖唤被问得猝不及防,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兰钦没问别的,突然说:“祖唤,其实我不确定我能跟阿成走多远。”
“为什么?”祖唤疑惑。
“我听得见,能感觉到,也有所察觉。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兰钦耸了耸肩,他没有把话说开,“但我不会后悔当初答应阿成的决定,尝试了总比留有遗憾好,不是么?”
尝试了总比留有遗憾好……
真的是这样吗?
祖唤扯着嘴角不置可否,“那如果你已经知道结果是不好的了,还会选择开始吗?”
“会,至少有一个令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兰钦认真想了想,“至于结果是好是坏,这个又怎么是百分之百能确定的?”
祖唤沉默了。兰钦说得有道理,但道理他都懂,敢不敢做又是另一回事。
看起来失败才是板上钉钉的。
这一场交流,两个人都好像在不同的频道里说服自己。
不过跟兰钦说了赵成的事儿,祖唤心里轻松了许多,不管赵成提前和兰钦坦白是手段高明还是如何,至少兰钦已经知情。
感情这方面他是生手,他自己都搞不定。
祖唤突然想,如果没有出现周映雪这个人,或许他还有机会。但遗憾的是没有如果。
秋臻看着秋颂送给他的小提琴,站在窗边发呆,琴的确是好琴,空气中有新鲜的木质香味。这会儿夜深人静,即便他拉琴,也不会有人听见。
他犹豫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走过去拿起了小提琴。
秋臻四岁开始学小提琴,十岁就已经是让人赞不绝口的少年天才,他对小提琴有特殊的感情,琴音甚至比语言上的表达更精确。
左手摁弦,右手拉弓,流畅、低沉的乐声在他指尖跳跃,他闭着眼睛,但眉头却是拧紧了的,弦音如同月色般冷清,他尝试在其中倾注些情感,摁弦的指尖快得恍惚。
琴弓像是在血肉上拉锯,每一次扬手都带着渗出的血。
他胃里一阵恶心,翻涌着,叫嚣着,那些不友好的记忆涌来,直到指尖被割破,乐声猝然停止,他胸口不住起伏,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浸润着水光,他沉默地将小提琴收好,指尖上的血蹭得到处都是,他不在意地任由它冒着。
夜色里,他靠坐在窗边,连月光都眷顾他,倾斜地透过窗帘映进来,很轻地洒在他半边脸上。
今夜静悄悄,那没拉完的一曲只有月亮听见了……
兰钦刚从师父那儿学完陶艺回来,就看到孟竹君在大树下跟几个老太太在纳凉,他走过去打招呼。
“奶奶,你的腿好些了吗?”
孟竹君看到他很惊喜,然后梆梆锤了两下腿,笑着说:“好多了呀。阿钦,你下班了是吧?”
“嗯,我最近在跟一个师父学习陶艺,刚刚结束呢。”兰钦看到她脚边还放着两只拐,问道,“奶奶,你等会儿自己回去吗,我可以送你,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儿了。”
“不用不用,阿唤等一会儿要来接我,我都跟他讲好了。哎呦,你这孩子的心肠怎么这么好,怎么这么善良啊。”孟竹君眼里包不住笑,她向来不吝啬夸赞人。
兰钦也忍不住跟着笑,“奶奶,那要没别的事儿了,我就先回去了啊。”
“欸对了,孩子。”孟竹君拉过他的手,悄悄说道,“再过几天是阿唤的生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你到时候来玩好不好?奶奶让阿唤做好吃的给你吃……嗯,其实也不算特别好吃,但人多热闹嘛!”
孟竹君身上的能量以及可爱的特质格外能够感染人,父亲兰寅的爱含蓄,所以感觉到孟竹君温暖的亲近,兰钦心中一阵熨帖,他连连点头:“好啊奶奶,什么时候,我准备准备!”
“不用准备,到时候你人来就行,我翻翻日历……”她拿出手机,仔细地翻出日历,“周四,二十五号。”
“好,我记下了。”兰钦点点头。
离开时,他听见孟竹君在后面说他那天救起她的事情,绘声绘色,将他形容成了英雄,兰钦不自觉地抿嘴笑了笑。
他这样胆小又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最多就是做了一件无愧于心的好事,算不上英雄。
所以当他在路上再次遇到那天在巷子里差点打架的少年,他停下了脚步,站在离桥墩子的不远处。少年满身灰尘地靠坐在桥墩子边,两条腿踏空对着水面。
兰钦走近了些,少年左边颧骨有一块儿很明显的淤青,他紧闭着眼睛,眼皮不安分地眨着。
“你怎么了?”兰钦伸出手很轻地戳了戳少年的肩头,本意是想打个招呼,结果少年身体突然一斜,直接就躺在了地上。
兰钦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人,少年却突然睁开眼睛,看到兰钦先是愣了两秒,然后不耐烦地说道:“怎么哪儿都能碰到你,这次又想跟我老师联系吗?”
刚扶起他,他橡皮泥似的又要倒下去,兰钦只好把住了他的胳膊,不太正常的温度传进手心里时,他猜测他应该是发烧了。
“我不跟你老师联系,有你父母的号码吗?”兰钦吃力地掏出手机,少年几乎完全靠在了他胳膊上,死沉死沉的。
他眯缝着眼睛,勾起嘴角笑了笑,混不吝的,“没有父母。”
兰钦翻开通话界面的手一顿,他轻声说了声抱歉,少年意外地看着他,眉头拧得更紧。
“那我送你去医院,你身上很烫,要么中暑了,要么发烧了。”他起身。
“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儿?”少年一脸不耐,可是当兰钦伸出手递到他面前时,他沉默了,两秒后他拉上兰钦的手,“我不去医院,我要回家。”?
第22章 生日快乐
夏敛——就是兰钦半路捡到的少年,他家住在小镇的西边,是过去家属院的那种筒子楼,现在基本都租给在本地上学的高中生,租金便宜,但环境算不上好。
明明是大夏天,出租屋里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霉味儿,兰钦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完全推出去后才发现窗户还破了一块儿。
“你就住在这里?”想到夏敛说父母都不在了,兰钦微微皱眉。
“你可以回去了。”夏敛躺在单人床上,鞋也没脱就搭在床边,修长的胳膊挡着半边脸,嘴唇没什么血色。
兰钦沉默地离开了卧室,但他没走,反倒去了卫生间。屋内没有通燃气,用水还要自己烧,他找了半天才从厨房的储物柜里翻出一只老旧的烧水壶。
出租屋又破又旧,一点儿人气也没有,他甚至怀疑这地儿真的不是荒废了吗?
夏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睡得并不安稳,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不过迷迷糊糊的又感觉有块儿很暖和的东西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一面头昏脑胀,一面又不想醒过来,他实在太疲倦了,自从从家里出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最后他是饿醒的,准确来说应该是闻到了很香的饭菜,他被勾醒了。
夏敛从床上坐起来,额头上的毛巾掉在了一边,他拧着眉头拿起来看了一眼,饭菜香更浓郁,提醒他这不是做梦,伴随着外面碗碟碰撞的声音,他头重脚轻地走出卧室。
外面,兰钦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里端着刚盛好米饭,看到夏敛,他笑着抬了抬下巴:“正想去叫你呢,你自己就醒了。”
夏敛走过去,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两菜一汤,青椒炒肉,糖醋小排,还有一个蛋花汤,冒着腾腾的热气。
“别愣着了,坐下吃吧。”兰钦把碗筷放到他面前,因为房间里的温度高,他额头上全是汗。
夏敛缓缓坐下,古怪地看向兰钦,如同看怪胎一样。
兰钦以为是因为他在,所以夏敛才不动筷子,便指了指茶几上的药:“刚刚出去买菜的时候顺带买的一点儿感冒药和消暑含片,你等会儿对着症状吃就行。那我先走了。”
夏敛摸了下脸,颧骨的位置被贴上了创口贴。
“欸。”他叫住走到门口的兰钦。
兰钦回过头。
“你叫什么名字?”夏敛面无表情地问。
“兰钦,兰草的兰,钦佩的钦。”兰钦笑笑,“就算是一个人也照顾好自己,别打架了。”
他就要走。
“喂!”夏敛拧着眉,一脸别扭,“你总是这么爱多管闲事吗?”
他说话生硬又不好听,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儿。兰钦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说道:“其实你可以把这个问题换成谢谢。”
“……”夏敛沉默,就在兰钦以为他也不会回答并且也不打算为难他后,他突然说,“谢谢。”
兰钦会心地笑笑,“不客气。赶紧吃吧,吃完早点休息,我走了。”
他转身离开,夏敛似乎提了一口气想说什么,但他又没说,只是望着门口的光影愣神,因为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善意,他焦躁不安的心居然沉静了许多。
“外婆,一个生日而已,真的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听完孟竹君对于自己生日的安排后,祖唤扶额叹了口气。
孟竹君摸着趴她脚边的五七,说道:“不就是邀请了几个好朋友吗,这算什么阵仗?阿钦这孩子心善,该不该请?”
“该。”
“素素跟你相亲后一直还没什么进展,你是不是应该主动点请她来玩一玩?”
“不是,我跟吴素就是普通朋友……”外婆看着他嗯了一声,他无奈地点头,“您说得对,应该。”
孟竹君又继续:“小秋一个人来上官镇旅居,那你作为他为数不多认识的朋友,该不该请他?”
“小秋他——”祖唤突然意识到什么,抽水的动作一顿,在水井边直起身,“您还叫了秋臻?”
“当然了,秋臻是秋颂的叔叔,你跟小颂的关系那么要好,怎么能不请他叔叔?”
“是这样……”祖唤嘀咕着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面上却还表现得不情不愿的,“好吧,我就不扫您的兴了。”
他抬脚往外走,孟竹君问:“你去哪儿啊?”
“去菜市场买点儿菜,准备晚上的饭菜。”
“哪有让寿星下厨的道理,我让饭店送过来就行!”
祖唤语气轻快,“顺手的事,不耽搁。”
说完,他人已经消失在院门口。孟竹君看着五七摇了摇头,一脸的愁色:“主要是,不好吃啊。你说是不是,五七?”
最终祖唤也没有自己下厨,他走半道上遇到了秋臻。秋臻还带来了林阿姨,说是让她过来准备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