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上来的人不多,也没有人有功夫来。雪那么厚,虚幻世界那么吸引人,哪里还有人有功夫关注两个年轻小夫妻的生活呢?
狄安娜打造了一口厚重的黑棺材,把她的母亲,她母亲的母亲,她母亲的丈夫和儿子一同塞到了同一个棺材里。她母亲生前就这样藏着他们,死后依旧可以将他们带在身边。
她叠罗汉般一个个撂进去,最后盖上棺材,找了跟粗麻绳把棺材牢牢地绑住,留出两端好拖拽。她扯着一头,她的新婚丈夫扯着另一头。
“走吧,我们得到教堂去了。”
丹尼尔这样说道。
他们便淹没在厚重的雪地里,拖拽着沉重的棺材,朝着教堂出发了。未干的血迹从棺材里渗透出来,沿路留下一道长长的,长长的印记。
“晚安,母亲。”狄安娜在胸前划着十字,“我爱您,愿上帝保佑您。”
新婚夫妻两个做完祈祷,便躺在了床上。本应该是两个人亲热甜蜜的时刻,此时却因为外头的冰雪和寒冷而变得死寂。两个年轻人就这么瞪大了双眼,如同尸体般直勾勾地躺着。而在他们中间的黑棺材里,却有几双手悄然探出来,嘎吱嘎吱地挪动着棺材板,活跃得像是在开什么庆祝的舞会。
只剩下巨大的空虚和寂寞包裹着两个年轻人。
终于狄安娜先受不了这种寂寞了,嘴巴张张合合,神情依旧呆滞,“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丹尼尔如实说道,“床头还有入梦的药,不如我们吃了看看别人都在做什么吧。”
狄安娜同意了。他们两个爬起来找到药服了下去,才安心地重新躺了回去。
不多时,他们的意识就开始涣散,先是成团,然后成片,最后成线,又缩回到一个小圆点上。周围也把不在是原先昏暗的房间,反而越来越亮,越来越多的色彩随着耳旁呼呼的风一下子扑面而来。
他们周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他们尝试去碰触身边的色彩,那些大团的色彩砰地一声分散成无数的圆点。一个个圆点都兴奋的舞蹈跳跃。一个圆点碰触到狄安娜,狄安娜立刻融进了那个圆点中去。
于是她就顺利地进入到这个圆点的思想世界去了。
“欢迎欢迎——” 可爱的孩子的声音从圆点里响起来。紧接着就是无数的或者清脆的或者温柔的或者低沉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来。这些声音快速地在她的耳边掠过,然后一个快乐的、崭新的世界就这么展现在她的眼前了。
“这里是初春的顿河,你们知道顿河吗?罗斯托夫那里的顿河!那附近还有契诃夫的故居在。我的父母之前带我去过,现在我把我收藏的记忆展示给你们看。”
狄安娜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美丽的景色。碧蓝的湖水就像是丹尼尔深情的眼睛,湖风直扑面而来吹散她的发丝,一扫她心头所有的阴翳,她的心也跟随者这样广阔的蓝色打开了。
真美啊....她不由得赞叹道。要是丹尼尔也在就好了,这样漂亮的景色,她也想一起和丹尼尔一起,去湖边散散步,去吹吹那里的风。
“等雪化了吧,等雪化了我们就一起去。”
丹尼尔的声音从身边传过来,看来丹尼尔也进入了这个圆圈里。虽然她不知道丹尼尔到底是哪个圆点,但是这种被惦记着的感觉却让她感觉到踏实。
她毫不犹豫地又撞向了迎面的另一个圆点。这个圆点没有任何抗拒地接纳了她。
这次她看到的是无数的经文。枯燥的重复的旋律就这么充斥了她整个脑袋,她最讨厌这种叨叨的声音,于是她又快速地从这个圆点中飞了出来,随机又闯到另外的圆圈里。
渐渐地,她在圆圈里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朋友和亲密的人。他们的思想相近,见识相仿,于是他们整日快乐的交谈,连同床共枕的丹尼尔也全然被她忘记到脑后了。即便她偶尔想起了丹尼尔,百忙之中苏醒看了一眼丈夫,发现她的丈夫也躺在床上陷入甜美的梦境。于是她一边惋惜,一边又心安理得地沉浸到自己的梦境中去了。
随着他们的交谈次数和时长的增多,狄安娜有了属于自己圈点的颜色和形状。他们所有人都是红色的三角形。不论是在多少纷杂的颜色和图形里,只要看到红色三角,他们便如同磁铁一边紧紧地吸引和号召着同伴。他们是如此的强大和可怕,如同蝗虫过境般,凡是他们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群群红色的三角,而这些三角又会快速地传染给其他的圆点。终于。他们这些三角们成了圆点里最亮眼的色彩了!
只是其他的色彩也在肉眼可见的快速增加着。比如一群蓝色的正方形。
这群蓝色的正方形对于三角来说是极为可怕又可恨的存在。他们宣传的思想是如此的可怕,他们吞并的速度又是如此的快,等三角们回头望时,这些正方形已经占据了半边天!
三角们感受到了危机。他们越来越多的发生争执和战争。从最初的梦境里吵架互相谩骂,发展到有天夜晚,一个红色三角成员被正方形掐死在了床上。
于是双方的战争就这么打响了。
狄安娜也参与了这场战争。她是三角的核心成员。她在组织里有着极高的话语权。这是她一个日常在小镇里默默无闻的女孩所不能想象到的权力。
最初她还能用平和的心态说两句话,可很快,越来越多激动得声音掩盖过了她的谨慎。
这只是梦境啊,要成为头领,必须要顺利成员的心意,顺应她们的声音,代表她们的声音!
第68章 第七夜
她被拥蹙者们高高举起,无数的红色三角匍匐、跪倒在她的脚下,一个接一个,一块接一块,一堆接一堆,跪倒追捧的红——她就这么在无数的言论中被推向了人群的中央,被高高举起到人塔的最顶峰。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不远处即将被她开拓的蓝色版图,又看到自己脚下高高耸立深不见底的红,作为塔尖的她已经没有退路。
她只有一个选择也仅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参与到这场战争并赢得战争的胜利。
一种辉煌又沉重地使命感从深渊底部涌出,从她心底里渗入,并且迅速充盈着她的整颗心,把她的心膨大膨大、让她不自觉地把腰杆挺得笔直。这种厚重又激荡的使命感早就让她心神激荡难以自抑,仿佛站在骇浪滔天的悬崖断壁处,只差一个缺口,一个契机的缺口,她心中的那股气那股劲儿就要吐出去,爆发出去!
底下无数的三角们叫嚣的声音化作一道更高作一道的海浪,轰然地向她前仆后继拍来,滔天的气势将她也卷入其中——
“啊——”
她发泄般地怒吼出声,自己心中残存的那点理智和动摇轰然倒塌,取而代之地则是喷薄而出的愤怒、干劲、激动。她现在是三角们的冲锋者!
随着她嘶吼的指令下达,无数的红三角们四散开来,快速地敏捷地向着四周扩展开去。他们不断的胀大自己的身体,以自我为中心,像是蔓延的病毒般,见缝插针地出现在每一个圆点的世界里。他们致力于扔出自己的想法,用自己的精神想法入侵每一个圆点的世界,至于他们的想法合不合适,正不正确,那是上帝该考虑到事——就是上帝来了,也得变成他们红三角的一员。因为他们早已经发现最纯粹,最真挚颠扑不破的真理!
虽然这个过程中会遇到点挫折,但是哪个伟大的事业能是一帆风顺的呢?那些圆点或者方形们只是不理解他们的标准,无所谓,当他们把所有度量的工具换成他们统一且独有的,哪里还会有反对的声音存在?
实在有些反骨头,他们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对付方法,思想说服不了的,他们大可以用身体搏斗,人是社会性质的人,哪有不与其他人联系的人?只要他们有进入到这个世界——那他们必得留下他们的社会痕迹。这些七竖八横的痕迹虽然透明入蛛丝,可却逃脱不开他们三角的追踪。他们总有方法揪出这些反对的声音,让他们心服口服自愿认输。
现在战争已经进入到了胶着状况。他们三角已经侵占了一切能侵占的地方,而对面的蓝色正方形们固若金汤,他们有着比他们多的一个锋利的棱角,他们的结构是那么的稳定,四个正方形贴合成正方体,还成功地破解了他们的离间计。
这让狄安娜坐立难安。她饭也吃不进去,家务也不做,连她的丈夫都不再去看一眼。她总是处于战斗警惕的状态,不管是她浆洗衣服还是与她的丈夫床上做爱,只要她感觉到她的三角们需要自己,她就会立刻义无反顾地服下药奔向她的战场。
蓝色的方块们太难搞了!她又一次午夜中愤怒惊坐起。连带着身旁的丹尼尔都被她频繁地起夜打扰,他每每关切地询问着她的妻子出了什么问题,总被沉默所回应。渐渐地,夫妻两个一个不再询问,另一个懒得应付,两个人总是这样各怀心事地枯坐了一宿又一宿。
雪化净了,镇上依旧没人出来。他们早在梦里找到了自己终身奋斗的事业所在。哪怕是为了不得不维持生命而清醒地去进食、去运动,他们也总是形单影只行色匆匆。他们都期盼着白日的劳动快快过去,好让他们在自己应有的精神世界里徜徉。
只有在梦里他们才能毫无顾忌地展现他们自己,只有在梦里他们才能融入到各自志同道合的家庭中去。当然,也有很多人因为梦中家族的荣誉,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在镇上的最后一只乌鸦的飞走,狄安娜的肚子越隆越高了。这本来是天大的喜讯。可是夫妻俩没有一个人把心思放到这件事上。他们自己心里都揣着事。
“好了,晚安吧。”
“你也是。”
两个夫妻照例快速地机械地进行了晚安吻,然后快速地各自服下药奔赴到自己的梦里。有时候在战争中忙碌的狄安娜也会想起到她的丈夫,只有一瞬,她很想知道她的丈夫此刻又在进行着什么,但她太忙碌了,念头一闪而过后她的梦境中又挤满了无数其他的事情。
战争也要到尾声了。越来越多的三角们倒在了同正方形们抗争的路上。她想回头,却发现身后有无数地三角们跟着她,推搡着她,现在的她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一旦回头,她不仅会被自己的敌人射杀,也会被自己的家人们推倒踩死。
狄安娜只能拖着越发沉重地身体躺上床。从最开始的兴奋、斗志昂扬到现在的负担沉重,她的心已经累了。她想要从这个漩涡中走开,想要向她的枕边人寻求帮助,可是她不能。
最早从她站在三角们堆出来的灯塔上的那刻起,她就不再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她抚摸着肚子里的新生命,看了一眼连晚安吻也已经忘记、早已吞药进入梦乡的丈夫,也费力地伸手够到自己今晚应该服用的药。
正方形们已经渗透到了三角的世界里。他们是如此的强悍和可怕,幸运女神好像都站到了他们那边,逻辑的天平渐渐倒向他们那头——一旦他们出现在辩论的场合上,那些蓝色的角就会锋利地划破他们的三角的理念,让他们的理论显得如此得苍白又无力。
哪怕是狄安娜这样的百战百胜的人,也感受到局面的无力。苍凉和无助感笼罩在她的心头,身边的三角们的还在不断地推挤着她。在各种声音里,她还是来到了对方的阵营,要同对方中那个能言善辩的将领进行最后的决战。
第69章 第七夜
她被拥蹙者们高高举起,无数的红色三角匍匐、跪倒在她的脚下,一个接一个,一块接一块,一堆接一堆,跪倒追捧的红——她就这么在无数的言论中被推向了人群的中央,被高高举起到人塔的最顶峰。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不远处即将被她开拓的蓝色版图,又看到自己脚下高高耸立深不见底的红,作为塔尖的她已经没有退路。
她只有一个选择也仅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参与到这场战争并赢得战争的胜利。
一种辉煌又沉重地使命感从深渊底部涌出,从她心底里渗入,并且迅速充盈着她的整颗心,把她的心膨大膨大、让她不自觉地把腰杆挺得笔直。这种厚重又激荡的使命感早就让她心神激荡难以自抑,仿佛站在骇浪滔天的悬崖断壁处,只差一个缺口,一个契机的缺口,她心中的那股气那股劲儿就要吐出去,爆发出去!
底下无数的三角们叫嚣的声音化作一道更高作一道的海浪,轰然地向她前仆后继拍来,滔天的气势将她也卷入其中——
“啊——”
她发泄般地怒吼出声,自己心中残存的那点理智和动摇轰然倒塌,取而代之地则是喷薄而出的愤怒、干劲、激动。她现在是三角们的冲锋者!
随着她嘶吼的指令下达,无数的红三角们四散开来,快速地敏捷地向着四周扩展开去。他们不断的胀大自己的身体,以自我为中心,像是蔓延的病毒般,见缝插针地出现在每一个圆点的世界里。他们致力于扔出自己的想法,用自己的精神想法入侵每一个圆点的世界,至于他们的想法合不合适,正不正确,那是上帝该考虑到事——就是上帝来了,也得变成他们红三角的一员。因为他们早已经发现最纯粹,最真挚颠扑不破的真理!
虽然这个过程中会遇到点挫折,但是哪个伟大的事业能是一帆风顺的呢?那些圆点或者方形们只是不理解他们的标准,无所谓,当他们把所有度量的工具换成他们统一且独有的,哪里还会有反对的声音存在?
实在有些反骨头,他们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对付方法,思想说服不了的,他们大可以用身体搏斗,人是社会性质的人,哪有不与其他人联系的人?只要他们有进入到这个世界——那他们必得留下他们的社会痕迹。这些七竖八横的痕迹虽然透明入蛛丝,可却逃脱不开他们三角的追踪。他们总有方法揪出这些反对的声音,让他们心服口服自愿认输。
现在战争已经进入到了胶着状况。他们三角已经侵占了一切能侵占的地方,而对面的蓝色正方形们固若金汤,他们有着比他们多的一个锋利的棱角,他们的结构是那么的稳定,四个正方形贴合成正方体,还成功地破解了他们的离间计。
这让狄安娜坐立难安。她饭也吃不进去,家务也不做,连她的丈夫都不再去看一眼。她总是处于战斗警惕的状态,不管是她浆洗衣服还是与她的丈夫床上做爱,只要她感觉到她的三角们需要自己,她就会立刻义无反顾地服下药奔向她的战场。
蓝色的方块们太难搞了!她又一次午夜中愤怒惊坐起。连带着身旁的丹尼尔都被她频繁地起夜打扰,他每每关切地询问着她的妻子出了什么问题,总被沉默所回应。渐渐地,夫妻两个一个不再询问,另一个懒得应付,两个人总是这样各怀心事地枯坐了一宿又一宿。
雪化净了,镇上依旧没人出来。他们早在梦里找到了自己终身奋斗的事业所在。哪怕是为了不得不维持生命而清醒地去进食、去运动,他们也总是形单影只行色匆匆。他们都期盼着白日的劳动快快过去,好让他们在自己应有的精神世界里徜徉。
只有在梦里他们才能毫无顾忌地展现他们自己,只有在梦里他们才能融入到各自志同道合的家庭中去。当然,也有很多人因为梦中家族的荣誉,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在镇上的最后一只乌鸦的飞走,狄安娜的肚子越隆越高了。这本来是天大的喜讯。可是夫妻俩没有一个人把心思放到这件事上。他们自己心里都揣着事。
“好了,晚安吧。”
“你也是。”
两个夫妻照例快速地机械地进行了晚安吻,然后快速地各自服下药奔赴到自己的梦里。有时候在战争中忙碌的狄安娜也会想起到她的丈夫,只有一瞬,她很想知道她的丈夫此刻又在进行着什么,但她太忙碌了,念头一闪而过后她的梦境中又挤满了无数其他的事情。
战争也要到尾声了。越来越多的三角们倒在了同正方形们抗争的路上。她想回头,却发现身后有无数地三角们跟着她,推搡着她,现在的她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一旦回头,她不仅会被自己的敌人射杀,也会被自己的家人们推倒踩死。
狄安娜只能拖着越发沉重地身体躺上床。从最开始的兴奋、斗志昂扬到现在的负担沉重,她的心已经累了。她想要从这个漩涡中走开,想要向她的枕边人寻求帮助,可是她不能。
最早从她站在三角们堆出来的灯塔上的那刻起,她就不再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她抚摸着肚子里的新生命,看了一眼连晚安吻也已经忘记、早已吞药进入梦乡的丈夫,也费力地伸手够到自己今晚应该服用的药。
正方形们已经渗透到了三角的世界里。他们是如此的强悍和可怕,幸运女神好像都站到了他们那边,逻辑的天平渐渐倒向他们那头——一旦他们出现在辩论的场合上,那些蓝色的角就会锋利地划破他们的三角的理念,让他们的理论显得如此得苍白又无力。
哪怕是狄安娜这样的百战百胜的人,也感受到局面的无力。苍凉和无助感笼罩在她的心头,身边的三角们的还在不断地推挤着她。在各种声音里,她还是来到了对方的阵营,要同对方中那个能言善辩的将领进行最后的决战。
第70章 第七夜
狄安娜总是怀着一种美好的幻想,她在脑海中无数次设想过这次谈判会有多么重要多么成功。只要她能谈判成功,哪里还有什么战争呢?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再没有死亡的事情发生多好啊!她作为三角大军们的中心人物,她带着崇高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发起了这场谈判。
只要成功,她就会成为两方新的救世主和最大的英雄人物。
这个念头把她高高托起,每朝前迈出一步,她都能感受到最初被三角们高高拥簇起来时迎面吹来的风。那种尊敬和崇拜不是假的,那种握着权力能改变别人命运的感觉不是假的。
在所有三角的注视下,她毅然进入了方块的阵营。这还是她第一个怀着妥协的态度来直视这些方块们。方块们每个角都锋利得如同闪着寒光的铡刀,整个结构冰冷又残酷,低阶级的方块永远站在方块阵营的最外层,高阶级的方块则可以肆无忌惮地踩在他们脑袋上,洋洋得意地躺在他们脑门上享受着战争的乐趣。
从狄安娜挪动着三角身体进去到层层散去的蓝色开始,不论是什么样的正方,都对她露出了锋利的角。他们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眼睛里喷射出的精光暴露着他们各自的想法,仿佛只差一个契机,就有无数的方块会涌上来把她捅成马蜂窝。
她一颗心狂跳个不停。她想停下来脚步了。
可那股迎面吹来的风此刻却逆转了风向,都不用她动,那股巨大的风就推着她往前走到了方块阵营的最深处。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自己来时的方向,又很快消失在所有三角眺望的视线里了。
她设想了无数次交谈的场面和内容,她有着深深的自信。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样的刁难问题,她作为三角的核心人物都能游刃有余的应对,并且凭借她的人格魅力征服在场的所有人。只要一想到这些,狄安娜的心里就多了底气和对即将到到来的挑战隐隐的期待。
“方块先生,”狄安娜行礼道,迫不及待地开始了陈述,“请允许我用这个代号称呼您,这个世界毕竟是个虚拟世界,我们都不应该扯到现实的小镇居民的身上去。现在死亡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已经陷入到了一种对战争的狂热之中,这种狂热显然会让整个小镇陷入到灾难,我们得制止它——”
她突然停住了。在说话间隙,她看向她的谈判者。一个方块。那个方块是如此地与众不同——它的外貌和其他的方块无异,一般的冷酷和绝情,又能有什么不同呢?大家都是虚拟的,都是在梦中,哪里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她的眼睛不由得渐渐瞪大,想要仔细辨别出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可还不等她看出来不同,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紧接着胸口一阵巨痛,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整个身体已经被正方形插入,那尖锐的角早已经把她戳了个对穿,还没有等她再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经直勾勾地倒下去了。一瞬间天旋地转,狄安娜只能听见自己有力的心跳声,听见巨大的风声,那些曾经将她推到权力高位的风,那些又推着她来到这里谈判的风,现在再次逆转了方向,从自己的胸口里呼啸而过,在从她的耳边快速穿过。
“啊!”
在倒地的瞬间,她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想要从被洞穿的恐惧中平复下来,可随着,一股热流从她的大腿里缓缓淌出。
“啊——”她费力地支撑着身体,望着高高的肚子再次恐慌地尖叫出声。
她要生产了。她意识到这件事后拼命地想要唤醒睡梦中的丹尼尔,“丹尼尔!丹尼尔!”
但是丹尼尔却如同死了一般沉睡在她的身旁。
她哀嚎出声。
“丹尼尔!丹尼尔!”
依旧没有人能回复她。
疼痛和求生欲使她的脖子抻得很长很长,哪怕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呼救哀嚎,她也得不到一点回应,豆大的汗珠早就打湿了她的头发,额头上青筋几乎要撑破薄嫩的皮肤冲出来,只能靠着拼命抓取能抓到的一切来试图转移自己的疼痛。整个小镇的夜里静悄悄。
没有人能回应她的痛苦。她只能扭曲着笨重的身体脱下睡裤,支撑着自己慢慢地坐起来,她算是明白了,现在谁都是靠不上的。她可不能在这里等死,她不能等死——她强大的求生欲驱使她找尖刀给自己接生。
她惨叫着站了起来,扶着墙壁拉亮了灯。在光亮里,她脸色苍白无一丁点血色,身下却血流不止,这些血随着她的移动从床上蔓延到地下,整张床都被鲜血浸透了。她的丈夫和她棺材里的家人们就这么安静地漂浮在血床上。
她拉扯出来一个苦笑。多么安宁的夜晚,多么美好的夜晚,如果没有她突如起来的生产。她的丈夫她的家人以及小镇上的其他居民都不可能被唤醒的。他们现在服用了药沉浸在今晚的梦里。
在虚幻的梦境里,那里又该发生着怎样的一场战争?她真是太蠢了,太蠢了,竟然心软到相信能够靠着谈话赢得两方的和平——她竟然蠢到丢掉了自己的枪,自己往枪口上撞!
现在、现在她失败了,最后她三角们的结局显而易见,她似乎已经听到无数的三角们现实中的哀嚎,这些全都是因为她害了他们!
想到这里,她的悲痛被无限地放大。现在这样在生产里孤立无援的局面,全都是她应得的!全都是她心太软应得的!她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像是一坨湿泥巴一般缓慢地缓慢地从墙上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