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那些老东西不是爱打舆论战,爱抹黑人吗?”
雷栗冷笑道,“那来比比,看谁打得过谁呗。我们长宁侯府的瓜是他们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他们的可不是。”
《京都早八小报》。
出版的全是花边新闻,上到皇亲贵族下到富商蓄贾,什么五花八门的事情都写,好事坏事趣事奇事乌龙事,甚至寻人寻物启示小广告都有。
跟现代娱乐圈那样,主打的就是“舅舅党”爆料,真真假假,八成八都是难登大雅之堂又不好问责的东西。
譬如,某言官上大号时喜欢嗑瓜子,某将军爱穿红裤衩,某检讨喜欢吃隔夜的饭菜,某公子喜欢扮成乞丐当街乞讨,看谁给他的钱最多然后清高地说,“我不要你的臭钱。”。
因为用的都是代号或者某加官职,不是直呼大名,还弄了个“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来免责,你要是去查,去抓,这不就是对号入座了吗?
抓了一个《京都早八小报》,还会冒出什么午八晚八中报大报。
某些惯会投契取巧、又不怕被抓的老百姓一看这么赚钱,只要几张纸,再编些权贵的小段子,就能大赚一笔,这不干白不干嘛!
“这哪儿抓得完?”
雷栗颇为得意,又不屑一笑道,“那些被戳中痛点的人气得跳脚,想搞我们早八小报,但某些人却也偷偷摸摸地用小报纸抹黑对家。”
“这要是动真格的,真抓了,顺藤摸瓜摸到某个大人物身上去……啧啧,那可就有趣了。”
“这不刚好给你当素材?”
周毅笑着,摇了摇头,随手翻开一本小报看。
他见雷栗的《早八小报》办得如火如荼,就找了几本来,但一瞅内容,果然是他熟悉的震惊体和标题党。
比如,【震惊!某大家闺秀竟深夜私会某有夫之妇?!】,结果是某个戏班子要出演某部戏折子的小广告。
还有,【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丈夫的无能?某夫人竟为爱大打出手……】,结果只是某位夫人和某个妾室争夺一只很喜爱的簪子,期间不小心推到了小妾。
周毅:“……”
看得他一头黑线。
偏偏对于娱乐较少见识不多的老百姓来说,这些唬人的题目,反倒让他们觉得特别有意思,有时用了谐音梗或典故,还会被夸起题目的人心思灵巧。
“你这什么表情?”
雷栗哼了哼,一双桃花眼斜睨了他一眼,“这可是京都的高门贵女贵哥儿们,还有贵妇人贵夫郎们,最喜欢的读物,卖得可赚了。”
京都的哥儿女子不像西岭那般可以随意出门,尤其是权贵之家,养哥女都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荣。
为了排遣无聊,高门贵女等就很爱买些话本书籍看,像《早八小报》这么有趣的,更爱看多看,自然看不得《早八小报》停更停载。
也是有这些贵人护着,有人被戳中心窝子破防了,想抓《早八小报》当典型出气,都三思而不行了。
作为幕后大老板的雷栗也暗暗给《早八小报》撑腰,谁想对《早八小报》动手,他就猛爆谁的料,让对方修复人际关系忙得团团转,腾不出空来收拾小报。
《京都早八小报》几经风雨,最后水灵灵地立住了,还在京都人流量最大最热闹的街上,开了一家店,就叫“京都小报”。
周毅自然知道那家店,说,“我还是喜欢你店里的《大佑周刊》,里头的策论题目出的也好。”
小报店里花样繁多,有《小报》这种娱乐八卦,还有话本、条漫、小人书,连各地官方的邸报都有,还将之整理成了《大佑周刊》。
一个花边娱乐小报,竟出了正经新闻的子报《大佑周刊》,并且每七天就出一期,让人颇觉搞笑。
由此还拉动了周刊的售卖,因为看惯娱乐报的老百姓,都想看看这周刊正不正经,有没有意思。
结果一看,都是地方政事不说,还借着政事出了特别正经的策论题,并且欢迎广大读者来信解答。
《大佑周刊》会把精彩的回复放在下一期的周刊中,而很多学子文人为了看这些策论和解答,就会不间断地购买周刊。
周刊是雷惊笙的主意,她喜欢整理东西,就干脆精选邸报,装订成一本。
而《大佑周刊》的名字是周毅起的,他见雷栗对赚钱兴致勃勃的,又提出了万恶的VIP制度,就是贵宾制。
只要购买月卡就能成为《大佑周刊》的贵宾,购买季卡就是超级贵宾,购买年卡就能成为顶级贵宾。
不仅可以用优惠的价格购买店内其他书籍,新一期的周刊还提前一天送货上门,刊物用的质量也更好。
雷栗当时就大赞周毅奸商,然后就去忽悠认识的文人,尤其是翰林院的文官们,去给周刊写策论题,还让他们预测未来文科举的走向。
给周刊出题或答题的文人,还能借着周刊出一次名,要是写得好、答得妙,受到其他文人学子追捧,那就是大出风头声名鹊起了。
很多文人清高不爱钱权,但是不慕名声的很少很少,甚至为了“名声”二字苛求自己,乃至苛责家人的。
因此,就有文人私下跟雷栗求情,也想上《大佑周刊》出题答题的。
这可把雷栗爽到了,这些文人里有不少是曾经对他嗤之以鼻的言官文豪呢,现在一个两个都来求他办事,靠他出名,能不爽吗?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长宁侯府还陷在“哥儿女子是否能参加文武科举”的风波里。
“真给我猜准了。”
雷栗哼哼道,“反对咱们的那些古板老勋贵里,就有人想用早八小报抹黑我们长宁侯府。”
主要是针对雷栗和雷周周。
因为他俩是哥儿却“离经叛道”,一个平地起高楼从平民成了侯爷,一个走后门当了御前侍卫,让人不得不猜测是不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事。
其次是雷惊笙和雷生姜,雷惊笙身为女子却不嫁人相夫教子,而是娶哥儿为妻,雷生姜则是整日沉溺小情小爱,还受枕边风让女儿随夫郎姓。
周毅也挨批斗了。
因为他堂堂九尺汉子,却自甘堕落入赘吃软饭,整日洗衣服做饭,围着长宁侯和转,两个孩子都随长宁侯姓了,实在是“汉子之耻”。
雷栗:“……”
周毅:“……?”
雷家其他人:“……?”
简直毫无杀伤力,甚至感觉被夸了,有点想笑。
周毅确实洗衣服了,但他洗的是自己和雷栗的亵衣亵裤,还有床单,脏皱成一团了,不好意思让下人洗。
很好笑的是,对家抹黑长宁侯府众人用的就是《京都早八小报》。
相当于给了雷栗一大笔钱,夸了他全家一顿,还变相地给《早八小报》做了一通宣传,吸引别人也来登报,让雷栗赚更多的钱。
而《早八小报》是纯商业娱乐报,谁给钱都可以登刊,所以那些勋贵今天刚抹黑完长宁侯府,明儿就发现小报在洗白长宁侯府,转过头来爆他们的瓜。
一份《京都早八小报》就巴掌大,加上封面十页纸,才五文钱,里头的内容五花八门,可读性非常强。
手里有点闲钱的老百姓都会买上一份看,一看今天的东西在跟昨天的打架,就是俗称的“反转”“撕脸大战”,他们就更上头更喜欢买了。
雷栗手里的瓜数不胜数,随便透几条都能让老百姓津津乐道,而且他登刊,又不用花钱买版面。
于是京都里每天都热闹非凡。
老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讨论,不过他们讨论的重点已经从“哥儿女子该不该去参加文武科举”,变成了“京都哪家又有了新瓜”。
“对这些老百姓来说,其实哥儿女子能不能参加文武科举并没有什么区别。”
雷栗道,“因为绝大多数百姓不会花银钱供养哥儿和女子,有钱,也会优先培养家里的汉子,盼望儿子孙子有出息,出人头地。”
“确实。”
周毅点点头,赞同道,“就算是富裕的人家,宁愿给哥儿女儿准备更多的嫁妆,也不愿意对他们倾斜这方面的资源,培养他们去当官,而很多哥儿女子也更倾向于嫁人生子。”
“传统思想和制度压迫了群众的思维,这不仅体现在资源倾斜上,还有思想上的根本轻视。”
“父母和世俗觉得哥儿女子‘不能’有出息,哥儿女子自身也觉得自己‘不能’,这是‘不合礼数’的不能,而不是‘能力不足’的不能。”
“所以要上行下效。”
雷栗慢慢喝了口茶,道,“圣上不近色不兴后宫,家里的哥儿女儿进不了宫,就吹不了枕边风给他们争权夺利,如今只有我们周周在宫里当差,是第一个哥儿御前侍卫。”
“京都这群老东西现在反对得厉害,跟撅了他们祖坟一样,等察觉哥儿女子能给他们争更多的权利……”
他冷笑一声,“我看他们是继续放屁,还是为那一亩三分地争个你死我活。”
“别想太多。”
周毅让雷栗靠在自己身上,边揉他的太阳穴,“我们是给皇帝办事,事办成了就好,后面如何都有命数。”
狗皇帝。
雷栗心里骂了一句,锅都让他背,果子都是皇帝摘。
狗皇帝早就和皇后领养了宗亲里一个小哥儿,让哥儿女子参加科举,只不过是狗皇帝为了立小哥儿为太子,做的铺垫罢了。
【哥儿女子能否参与科举】
这事儿表面上看,是新新派雷栗和守旧派贵族在较劲,实际上是皇帝暗箱操作,不论过程如何结果必定会通过推行。
经过一年的拉锯战和对民众的潜移默化,最后新新派雷栗胜出,通过了三性均可参与文武科举并均能入仕参军的方案,还写在了大佑朝的条例之中。
上行下效。
最先开始推行三性参加科举的,就是京都,由文科举先开始,鼓励京都的哥儿女子参与科举,如汉子一般成为童生秀才等等。
作为支持党、新新派的领头人物,长宁侯雷栗自然要做出表率,让长宁侯府人去参加县试。
而府里最合适的就是苗玉蕤。
“我去县试?”
苗玉蕤听到先愣了愣,略微纠结,“这倒是不难,只是……我若真考到殿试有了名次,要入朝为官么?”
这不是他自负。
苗玉蕤在三里河村学时,学得就比许多同龄人快,村学毕业后,还当了好几年夫子,才识自然不差。
他和雷生姜一块长大,雷生姜上私塾、上县学、府学,还有接受蒙尧和清米县新知县的一对一辅导时,学到的东西都会和他讲,和他一起讨论做题写诗文。
比起灵韵才气,苗玉蕤还要更胜雷生姜一筹,诗文清新脱俗,自成一格。
在雷生姜春闱之前,苗玉蕤扮作汉子和雷生姜一起去茶楼参加诗会文会,他得到的称赞比雷生姜还多,受到不少学子敬佩。
甚至在春闱榜出来之后,有人瞧见榜上没有他,还特地去问雷生姜他是不是不小心落榜了,安慰他云云。
所以苗玉蕤去考县试府试,简直是大学生跟小学生比口算,纯虐菜,便是闯到殿试也有可能。
“没事儿。”
雷栗笑嘻嘻道,“等你考上了,我就把你要到运流部来,爹爹可是运流部一把手,给你安排个闲职挂名简简单单。”
“就是有点可惜。”
“生姜不是常拿公文回来?玉蕤帮生姜做的公文那么好,写的策论诗文也不错,前两天我还听见你跟生姜论一道题,不当正经官多可惜啊。”
旁边的周毅正剥橘子撕橘络,闻言轻飘飘地瞟他一眼道,“你就是想让玉蕤给你打白工,你好偷懒。”
说着,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补了一句,“甜的,籽儿也少。”
“自家人说什么打不打工的。”
雷栗张口吃了那橘子,确实甜滋滋的,一点不酸,“现今玉珠大了,跟小伙伴去上学堂去玩儿,生姜和咱俩又去上班,玉蕤自己在府里待着多无聊。”
“爹……”
苗玉蕤嘴张了张,又闭上。
其实他不无聊,有时还挺忙的,他要管理整个侯府,看库房和家里生意的账本,生意原本是雷栗管的,自从他成了长宁侯被皇帝外派,雷惊笙不爱管账,就变成他管了。
雷惊笙是个惯会玩儿的,她和青栀出府时都会问苗玉蕤一声,问他去不去。有时他也和其他家夫人去赏花、去庙里上香游玩。
庙里大都是在郊外的山上,爬爬山,看看路上风景,和几家夫人夫郎们聊天,说诗文、景致、胭脂水粉、家长里短,都挺有趣的。
而且都是官员家眷,有时说着,就会聊到各家官场上的事情和一些官员的秘辛八卦。
那些夫人都是大家闺秀出身,在京都浸淫多年,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被他们剥丝抽茧,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苗玉蕤从中学到不少,听到的信息有时还能帮到雷栗。
苗玉蕤也喜欢陪小玉珠,这小姑娘是个叽叽喳喳的小话痨,学堂放学后,苗玉蕤去接她,小玉珠不用人捧哏就能说好些话,绘声绘色的特别有意思。
苗玉蕤骨子里喜静。
他不爱出风头,不爱争辩,也不爱去人多的地方,所以让他去考童生秀才,去当官,成为第一个入仕的哥儿,是有点为难他。
不过府里需要他挺身而出,他自然不会推脱。
“不开玩笑了。”
雷栗正色起来,对苗玉蕤道,“我知道你不爱出风头,但这次……是上头要我们府里出头,狠狠打那些自以为是的老贵族的脸。”
“你若是不想去就不去,我让惊笙去也是一样的,不用多想。”
“我知道爹爹有难处,为人子女,自然是尽心尽力。”
苗玉蕤有点犹豫,轻声道,“只是……天下英才这般多,我怕给爹爹阿爹丢脸,辱没了咱们长宁侯府。”
“这有什么辱没不辱没的。”
雷栗乐不可支,吃笑道,“你也知道京都那些勋贵怎么瞧咱们的,咱们本来就不正统。”
“别说玉蕤考到了春闱,便只是考了个秀才拿了个举人,都能惊掉他们下巴、打他们的脸了。”
“京都之中,有的世家子弟自小名师大家围着,却连策论都不会写,一个草根出身、已经嫁人多年的哥儿比他们胜上许多,还不知道反省,却破防大骂,他们祖坟真应该冒烟了。”
“死祖宗被气冒烟。”
雷栗这话并不是看不起苗玉蕤,毕竟他更草根,阉猪、杀猪都干过,连字都是周毅教的,玉蕤好歹上过学堂当过夫子,算得上少年英才。
可京都里某些老勋贵就是这么想的,看重出身门第,鄙视哥儿女子,尤其是已嫁了人的。
【妇人之见】
【妇人之仁】
【头发长见识短】
这些词都是贬低哥儿女子,尤其是妇人和夫郎的,在根本上就觉得哥儿女子不如汉子。
因此要是一个在他们传统里,已经成婚数年相夫教子,囿于高墙和厨房的夫郎或妇人,却在他们那些古板迂腐的勋贵,或者说封建大男子主义的汉子,最引以为傲的才学上胜出,不亚于在他们脸上狠狠扇一巴掌。
而对于哥儿女子,就是起到一个带头作用。
人合群而从众。
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他可能不敢去做,若是一群人,即便是有错的、是离经叛道的,他也敢跟着去做。
要是有人批判这不合礼数、不合规矩,是“离经叛道”,那些哥儿姑娘们就能反驳说:
“这是律法里写的哪里不合规矩?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都去了,哪里不合礼数?你比律法、比侯爷府还大吗?”
“爹爹又讲这种话,让旁人听见了,又要参爹爹了。”
苗玉蕤被逗笑了,心里也轻快许多,以他的才学,怎么都能拿个秀才,给普天下的哥儿女子带个不错的头。
“你说话怎么跟周毅一样一样的。”
雷栗佯装生气,朝苗玉蕤抛了个小橘子,被他稳稳接住了反而笑起来,“我被参又不是一年两年了,我怕什么?反正我有圣上撑腰。”
“玉蕤你就放心大胆地考,爹爹相信你,就算有人想暗箱操作偷换你的卷子,爹爹也能暗回来。”
暗箱操作这事儿,谁能比皇帝更熟练?这不是想考第几名就第几名?
当然了。
苗玉蕤几斤几两,雷栗再清楚不过了,压根不用暗箱,比诗文策论,就算是肃国公府出身的林重都不如,玉蕤可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毕竟雷生姜有部分的公文,都是雷栗不想干推给他的,雷生姜自己干不完,只能苗玉蕤帮他做了,这怎么不算雷栗一手带出来的呢?
“如此我就安心了。”
苗玉蕤不担心名次的事情了,那自然点头应下。
他去参加县试,没有事先宣扬,而是在县试结果出来之后才广而告之,将整个京都都惊了一惊。
县试结果前脚刚出来,后脚就登在了《京都早八小报》上,十页纸里有八页都在讲这件事
【震惊!哥儿首次参加文科举,竟取得这样的名次……】
【惊天大新闻!竟不止一个哥儿女子参加了文科举,他们分别是……】
【长宁侯府惊天秘密!世子夫人竟公然做出这等事!】
【文状元,武状元,今天竟出了一个哥儿状元?!】
【这究竟是汉子的懦弱无能,还是社会的压迫败坏?哥儿与女子的才能竟不输于汉子!】
数个篇章标题都令人浮想联翩,内容更是让人大吃一惊,霎时间,这个话题沸沸扬扬。
县试第一。
这并不是雷栗和皇帝的暗箱操作,而是苗玉蕤自己的真才实学,但不管这是真是假,京都里的守旧老贵族们纷纷跳出来质疑。
还想发动舆论,阴谋论这次县试,但《京都早八小报》不但不被收买,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了回应。
【科举舞弊还是身正清白?京都官府做出回应!】
考卷是盲改的。
改卷官并不知卷子主人是谁,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个考生,一张卷子起码三个人改过,一个人就改了上千张,差点累死把眼睛看瞎。
他们还是临时被拉过来改卷的。
有多临时呢?
京都的县试是今天下午考完的,改卷官是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的,就被关进小黑屋改卷子了。
改卷官足有数十个,一半是翰林院里的文豪大家,一半是以清高正直出名的言官。
其中就有最爱和长宁侯雷栗呛声的那一个言官。
当他知道最喜爱的那张卷子、最中意的那个考生,竟然出自长宁侯府,当即急火攻心气晕了。
其他改卷官也气得要死。
但不是因为考生里有哥儿和女子,也不是因为长宁侯府,而是有人怀疑这次县试成绩作假。
天杀的!
这不就是说他们徇私舞弊、朋比为奸、上下其手吗?!
考官也是怒发冲冠。
成绩作假要么是改卷官包庇,要么就是考场中有人作弊,而考官没发现,这跟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眼瞎,说他们玩忽职守有什么区别?!
这可是重则掉脑袋的大罪!
当了大半辈子清白官,身板直了几十年,监了一次考、改了一次卷子屎盆子就扣头上了,这搁谁能受得了?!
“老子要是徇私舞弊,老子脑袋就割下来给他们当球踢!我老宋家就断子绝孙、再无仕出!”
脾气最大的老御史气得拍案大骂,要不是家里人拦着,差点穿了官服,直冲宫里朝皇帝哭诉调兵屎盆子都扣到头上了,不抓起来打几十大板难消心头之恨!
言官清官那是出了名的要名不要命,谁敢泼他一勺脏水,他敢撞死在那人门口,死前还要大叫一声:
“请苍天!辨忠奸!”
考官和改卷官们反应如此刚烈,刚起了个舞弊罪头的勋贵们也不敢造次了,京都百姓也都信服了,并且对这次“舞弊事件”百说不厌津津乐道。
最常被提起的除了第一名的苗玉蕤,还有其他几位“浑水摸鱼”,也乔装打扮了去考试的哥儿和女子。
这几个跟长宁侯府也关系颇深。
“书哥儿?”
雷周周是休沐回府后,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很是惊讶,“除了阿嫂,书哥儿和沈七七、公羊他们都去了?”
“是啊。”
雷栗笑眯眯地点头,捏捏周周的脸蛋道,“书哥儿他们是给我们周周撑腰呢,跟我们家呛声的那几家,明面上私底下没少传周周的坏话。”
“作为好友,他们肯定气不过,怕没人去考县试,就自发去考了,都考了个好名次给我们周周出气。”
“你阿嫂是县试第一,书哥儿第九,沈七七四十八,公羊是八十八,其他人名次也不错,都在前二百里。”
这三人都是雷周周在京都的好友,除了书哥儿是哥儿,其他两人都是女子。
书哥儿还跟那位骂声最厉害的老御史有点亲戚关系,性格颇有些激进清高,也格外护短,撺掇了文采出众的沈七七和公羊诗给雷周周出气,还鼓动其他好友一同县试。
县试和府试合为童生试,类似于初赛和决赛,过了这两关才是拿到了文科举的入门砖,成为童生。
而童生试是不限制年龄的,上到八岁下到八十岁都可以考。
京都府的百姓相对其他府城,对孩子的教育更加重视,尤其是大佑朝推行万家学堂,对底层群众进行低价启蒙后,大多数百姓都会送孩子上万家学堂。
这就导致很多百姓对自己的孩子迷之自信,总想让孩子去考一考,看能不能过、有没有念书的天赋。
因此,京都府的县试,即童生试初赛是十个府城中人数最多的。
京都府下辖数十个县,但京都本身是府城不是县城,就像现代的市级和县级,xx市有xx县,但xx县不在xx市区,xx县和xx市区同时进行初赛。
童生试第一试也是在京都府考,只是名字依然叫“县试”,统计的考生也是仅有京都府城户籍的人口。
京都府境内,通过县试的学子再聚集到京都府参加府试,即通过初赛的选手去市区进行决赛,决赛通过后才是真正的“童生”。
苗玉蕤和书哥儿等人自然也要参加府试。
苗玉蕤是京都府城的县试第一。
但不一定能拿到府试第一,保不齐京都下辖县就有什么惊才绝艳之人,跟他争夺第一名的桂冠。
“京都那群老东西肯定会再打什么歪主意。”
雷栗桃花眼中冷光一闪,语气里却没有太在意,反而带了点轻佻的笑意,边说,边低头抿了口今年的雨前龙井。
“眼见京都内没有汉子比得过我们玉蕤,失了脸面,就去下辖县、其他府城找所谓万中无一的天才来比,好把场子找回来,却不知道这样反而落了我们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