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神书by麦客

作者:麦客  录入:01-19

“江宜,你是哪里人?”李初问。
“草民河中府清河县人氏,五岁就出家跟随师父修行,迄今已快十六个年头。”
“你是道士?修什么道?”
“世人修行无非为长生与飞仙。”
“你也是?”
“草民也是。”
谒室外,寒风中,商恪抬头看向星空河汉。
李初感慨:“人间多少年没有过飞升成仙的高士了。愿先生果真能得到圆满。”
狄静轩与布警语在一旁絮絮低语,说过话,到得商恪身边:
“寸刃兄,不必担心,陛下是以礼相请,不会亏待江先生。”
商恪默然,手上却一刻不停地把玩着无形之风。狄静轩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安然若素的气度,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放在眼里。狄静轩固知道商恪也与江宜一样,身负道法术数之能,却还摸不清他的底细。
他究竟是个浪客?一个武修道士?还是别的什么?
“我也是刚听布大人说,他与陛下商量过此事。寸刃兄弟,听说过制举么?”
商恪:“愿闻其详。”
“天下有日蚀、地震、山崩、川竭诸自然灾异时,朝廷举明晓阴阳五行之士,赠以官职,称为‘有道’,以其阴阳五行之术,为国家驱殃辟邪。陛下听闻江先生的事情后,早有礼贤下士之心。我想,多半是为了这事,要授一个官给江先生。”
商恪若有所思:“原来如此,这是好事。”
狄静轩:“对啊,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商恪没有应声。
“二位,里面请,陛下的事谈完了。”布警语过来,三人进入谒室,立即就听见狄飞白嘻嘻哈哈的声音——
“我还当是陛下不想不认我,侄儿哪敢自报家门呢?”
狄静轩:“…………”
他几时听见过狄飞白用这么乖巧的语气说话?但凡两人见面,狄飞白次次都没好气。一个舅舅,一个叔叔,差别就这么大?狄静轩忍不住心酸。
李初为示爱才之心,将坐席与江宜并在一处,狄飞白又真真像个小辈一样,盘腿坐在李初膝前,那场面其乐融融,好似寻常人家谈心。
“你小子鬼精鬼精的,自小就如此。你不是不敢自报家门,是在探朕的口风罢。”李初一指低飞白。
“可没有,”狄飞白正色道,“侄儿现在只是一个行游江湖的侠客,到名都来也不为别的,到处转一转、看一看罢了。若不是陛下要召见我师父,我可不会来烦扰陛下。”
布警语一声冷哼。
三人回头看来。江宜脸色十分放松,带着微微的笑容,商恪见了才算放下心来。
李初道:“国公,你来得正好,朕方才正说到,太常寺就缺江先生这样的人才,请他到阴阳寮去任职。”
“这话倒不错。”布警语颔首。
李初笑道:“可是江宜拒绝了。他还在苦行修道,不愿意一直停留在名都。”
君臣二人交换个眼色,显然并不意外。
“江先生可以再想想,”布警语道,“此事对你也有好处。拒绝也不急于一时。”
江宜含糊应了,心想却想,封官受禄对一个出世修行的人而言能有什么好处?
李初越过此话不提,笑说:“朕还得找个地方安置你们一行人,可千万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江先生与朕投机,还有好些话没说完。你也不许走——”李初又点点狄飞白:“我们叔侄俩也多少年没见了。”
“我不会走的,”狄飞白道,“侄儿还有一事没办完,正要求陛下。”
“……”
“侄儿此次入名都,其实是为了讨回随身佩剑,”狄飞白愤愤不平道,“我听说,现在我的剑在重华殿下那里。这剑自打我学武第一天起就陪着我,虽不见得是名剑,也是我心头爱物,侄儿一心想把佩剑要回来……”
“你的剑,怎么会到重华手中?”李初问。
狄飞白不言语,看了狄静轩一眼。李初于是也看向狄静轩。
狄静轩手心直冒冷汗。
“你们舅甥之间的恩怨,朕管不了那么多。飞白,你是想让朕帮你,从重华那里把佩剑要回来?”李初问。
“并非如此,”狄飞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怎敢劳烦陛下。只是我知道重华殿下素来也是爱剑之人,侄儿担心去要剑,殿下不肯给,我的脾气一向也很急,恐怕难免起争执。是以事先请陛下谅解,届时您可千万别插手。”
布警语惊讶,没见过人用这种半胁迫式的言语与陛下讲话。狄飞白那话里的意思不就是:马上我要去抢你女儿的东西,她要闹起来你可不准管闲事。国公爷顿时有些不满。
李初却不以为忤,心平气和道:“这是你们小孩子之间的事,自己去解决。”
从谒室离开,依旧是狄静轩领路,待三人去梅园休憩落脚。其地理位置距离皇宫东门很近,又远离国都大道,无闲杂人等来往,环境十分幽静,乃是接待贵客的庭院。
一时也不知是沾了江宜还是狄飞白的光,得到皇帝如此礼遇。

第131章 第131章 天弓
送到后,狄静轩仍不放心,嘱咐道:“这几天你们就在梅园休息,可不能偷偷溜走,若是陛下召见,找不着人,那好事也变坏事了。”
梅园之中花香四溢,平日里由两名园丁料理花草树木,傍池造景,半烟半雨溪桥畔,一座一茶廊荫前。江宜将从郭恒手中抢来的马牵进梅园的马厩安置妥当,转身出来,商恪与狄飞白在雨中夜话,将就梅园备好的茶水,一边喝茶一边看雨。
“我虽有千里之目,但也不能窥视皇宫,那层结界应是高人所设,说不定正是天上的哪一位。”商恪说。
狄飞白若有所思:“我以前来过一次,什么都没感觉到。照你这么说,大内那些人,其实对天上人间的存在都心知肚明?”他挠挠鼻子道:“未遇到江宜前,我以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原来,有一部分人早就知道,只是心照不宣。”
商恪道:“这种结界凡人无法感知,他们也未必真的清楚。”
窗格外,江宜站住脚,他忽然想起李裕说过的话——皇帝绝地天通,将天人沟通的权能垄断在自己手中。这真的只是李裕的臆测么?
“江宜?”商恪看见他。
狄飞白纳罕地道:“你真应该答应他,去做那个官儿,说不定还真能得到些什么。”
次日慈光院外,皇帝果然有请。
再次来到谢白乾看守的那堵红墙前,江宜才醒悟过来,为何此处闲人免入——这堵红墙,岂不与建元宫的宫墙是一样的建制?慈光院原来与建元宫暗中连通,圈了一块禁地出来。
有了皇帝的旨意,谢白乾没有再阻拦江宜,自个儿捡了苕帚,去角落里扫昨夜雨水打落的枯叶。他的神情依旧麻木,对神道上渐行渐远的两个人毫不感兴趣。
李初带着江宜一路走到神道尽头,那里有座三层的塔楼。
高大的台基下,四角各有镇守的石像,分别是两人两兽。一人带着镣铐、神情畏惧又痛苦,一人俯首帖耳、眼神却看向别的地方,另外有一只肚如鼙鼓的鸟,一只张牙舞爪的海兽。
李初道:“江先生,昨日朕请你出山就任,被你拒绝了。今日只好先拿出些诚意。此地名为太上大慈光有物楼,慈光院就是为了这座楼而建,寻常人等可是无福参观。朕听说,你在各地游历,为的是拜访神曜皇帝的遗迹。慈氏楼乃是先帝的衣冠陵,这个诚意够不够?”
天底下最庄重的地方……江宜立即明白了。
“皇亲国戚,与有功之臣,方可在特定的日子,入楼祭拜。”李初说。两人绕着塔基漫步。慈氏楼看着不大,绕塔一周却要走上六十步。六十为一甲子数,这是建塔之初就规划好的。
李初闲聊说到:“朕最初听说你的事,就很有兴趣。八百年来追随先帝的信徒不少,到了如今却已十分罕见,时间可以淡忘一切。你是为何朝圣?又在这一路上得到了什么?”
这些问题江宜自己也在思索,李初指着四角的石像问:“你知道,这四座镇守,分别是什么吗?”
江宜答道:“草民不知道,不过可以猜测一二。这座大肚鸟,应是且兰府古垫江族人信奉的雷神。这只海兽……神曜陛下一生之中,唯与海有关的,就是在东郡任太守。海兽也许隐喻被先帝征服的海寇?至于这两个人……确实看不出来。”
李初眼神中带着欣赏,由衷道:“看来,你的确已有过许多了解。不过有些事情,在这世上早已不留痕迹,若无知情人透露,只怕任你皓首穷经,也无法窥探。怎么样,江先生,若你愿意成为朝廷的官员,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想不到皇帝这么执着,江宜自认也不是什么茂才贤士,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你们修道之人,讲究顺其自然,”李初说,“上下交感,云行雨降,连天地万物,都有其运行的轨迹,运气相互流通,方能存活。其实朝廷之事也是如此,罢黜无能之辈,擢选有才之士,江山才能稳固。以江先生之才能,且兰府谢总管、东郡徐总督,甚至狄将军,都向朕举荐过。若你坚决辞不就任,岂非是阻碍了人才的流通,坏我朝廷气数?”
江宜:“……”
“草民不敢,”江宜忙说,“草民足感陛下之诚意,盛情难却,只是我一介布衣,没有正经学过经世济民之术,怕当不好差事。”
李初道:“这便当你同意了。你只需做擅长的事,朕选任你,也不是为了教你去算数种田、领兵打仗。”
“是,草民……”
李初投以目光。
江宜于是改口:“臣……”他说完又觉得别扭,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忍不住好笑。李初也笑起来。
“臣谢陛下深恩。”
李初到得那满面畏惧的人像面前:“这个人,你觉得像什么?”
江宜观察那人手脚上的镣铐与钉枷:“像个罪人。”
李初道:“神曜皇帝发迹以前,在沙州白河驿出生长大。秦王发动战争,征召壮丁入伍,白河驿的官员以老母相逼,出卖了先帝,让他顶替自己的儿子参战。先帝历经九死一生,战后回家,才知道母亲早已经病故,连尸首都遍寻不见。”
江宜:“……”
这与他所知的事实完全不一样,江宜吃了一惊。
“这座石像就是白河驿众人的替罪人身,数百年来就在此楼下,日晒雨淋向先帝忏悔。”
李初又到得那座俯首的人像前:“这个人呢,你觉得像什么?”
“像……”江宜不再肯定了,“像一个臣子。”
李初缓缓点头:“这个人的名字,你一定也听过。这是冯仲的造像。”
冯仲号称古今第一谋士,助李桓岭打天下,不少战役中都留下了他的身影。然而他最不为人所知,亦是最惊才绝艳的,是算计了天意,设下王者不死之局。只可惜后来死得太早,未能功成身退,于新朝中也不入名臣传,始终只是一个草茅之臣。
“冯仲是怎么死的?”李初问。
江宜答道:“书上说,他是乱军之中,被误杀的。”
“冯仲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给自己留余地?”李初道,“他没有死在战场上,至少没有死得那么年轻。他究竟活了多久,恐怕只有本人才知道。书上写的,只是他金蝉脱壳之计。此人心机深沉,即使对主君也有所保留。他知道得太多,又不能安分守己,害怕引火烧身,因此创业未半,自己先跑了。”
江宜再次吃惊。
这些事他从未有闻。难怪李初定要他答应出仕,才肯说出石像的秘辛。
李初见他神情困惑,笑道:“你不知道,也属正常。当年相关的记载,都被暗中销毁,一切只以口耳相传,在少数几个人之间分享。”
“陛下为何要告诉我?”
李初走上台阶,示意江宜跟上。慈氏楼以莲花方砖垒砌而成,外表青黑森冷,入口为一石门。为方便出入祭祀,石门装有滑轨,李初拉动墙上风灯,大门应声开启。
明亮的光线从楼上照射而下,地面与旋梯纤尘不染。
“你们这些读书人很有趣,你让朕想起一个人。康夫,你知道他么?”李初说,“他与你一样,执迷于神曜皇帝的身前事。经过长期浸淫与考察,将所得编撰成册,出了部名为‘皇帝传’的野史。胡编乱造倒也罢了,有些内容居然还确有其事。此事落到朕的耳朵里,当真不得了,赶紧将此书销毁,找到撰者……”
江宜一紧张:“把他关起来了?”
“哈哈哈,朕把他送进太常寺了。他在天文历算方面颇有才干,给他些别的差事做,免得他整天往不得了的事上钻营。不过现在他致仕了,又干起老本行。也许你们能聊到一起去。”
江宜汗颜,心想原来是遇到棘手的人,就送去太常寺当差。春风化雨,把可能的矛盾消弭于萌芽之初。
看来他还不得不答应皇帝的要求。他这样的人不入朝为官,流落在外,难免成为一桩隐患。李初对他坦诚相待,既是给了甜头,也是暗示敲打。也许他不该再追究当年的往事,有时候太深入,也许就触碰到了禁区。
二人上到顶楼,又有一扇小门。
既然是先帝的衣冠陵,必然存在先帝遗物。江宜已见过裹身布、定海枪与圣迹图,究竟名都的遗物,会是什么?他心中忽然一阵紧张,忍不住说:“难道是……难道是传说中,先帝登位后集天下百兵锻造的那把剑?”
李初大笑:“教你失望了,这里放的是先帝的战铠。”
慈氏楼外天高云清,风里似乎有人在轻笑。
江宜知道商恪一直跟着他,顿时十分羞恼。
“鲛仙护心铠,”李初不无骄傲地说,“此铠为当年先帝所有,以鲛人之皮炼成的护心铠,穿上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助战无往不利,得此铠者为战神……”
他两手放在画碧涂朱的门扇上,推开——
明堂内一副空荡荡的兵阑,上面什么都没有。
江宜:“???”
李初:“…………”

第132章 第132章 天弓
帝陵护心铠被盗,皇帝震怒,下令禁军立即搜查慈光院。院内住持与谢白乾等人,俱伏堂前请罪。狄静轩得到命令,率兵赶来,正看见江宜一脸无辜立在阶前:“……”
李初怒而摔杯至谢白乾脚下:“你身为园丞,肩负看守园陵之职,供物被盗,是你失职在先,罪莫大焉!”
住持骇得面无人色,萎顿在地。谢白乾面色肃然,竟隐隐有几分在军镇当千户时的凌厉杀气:“臣日夜不怠,守卫慈氏楼,不可能有人潜入其中偷取宝物!”
第二只砚台砸来,墨水糊了谢白乾满面。谢白乾纹丝不动。
狄静轩连忙上前:“已将慈光院围住,不予进出,正在搜查各处住屋、观庙大殿。请陛下示下,丢失的供物长的什么样子?”
李初心中焦急,但慈氏楼只得皇亲与重臣入内祭拜,寻常人便连红墙后是什么都不知道,遑论楼中供奉之物。
“罢了,先将慈光院一干人等逐一审问,若有谁含糊其辞、语焉不详,不可放过!只怕有人监守自盗……”
谢白乾脸色惨白。
狄静轩领命去办事,江宜因是无关人士,也告退离开。庭前遇见狄静轩,一脸烦恼地抓头发。
“江先生,”狄静轩敬畏的语气说,“我算看出来了,哪里出事哪里就有你。不知道是事跟着你走,还是你到处找事。”
江宜被他说得有点心虚,心道,果真如此吗?
“此事与我无关呀?我倒是好奇,狄大人打算怎么找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狄静轩道:“这你不用管,山人自有妙计。”
江宜回了梅园,将至午时,名都云色洁白,空中漂浮着细雪。
暖阁的南窗高高支起,窗前设几摆放膳食,旁边堆着取暖的火盆,狄飞白与商恪各坐一边,临窗看雪,吃着蜜炙鹿肉。
见江宜回来,二人停下交谈,俱是询问的表情。想是商恪已将慈光院发生的事情,告诉狄飞白了。
“刚才回来,看见街上有不少缇骑在戒备。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丢了?”狄飞白问。
江宜在几案前坐下,商恪将炭盆挪远了,以免将他烧着。
江宜道:“素书中记载,东郡海岛曾有一位地仙号鲛公者,隐居修行。因东海水匪横行,鲛公不堪其扰,乃以自身遗蜕炼就铠甲,赠予东郡太守,助其战无不胜,平定寇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所谓的鲛公甲确有此物,且就在名都慈光院。不过,好像是失窃了。”
“东海鲛人,至今几近绝迹了,”商恪道,“唯余东郡道院,与慈光院,还有遗蜕存世。此物入药可以为人修复容颜,也可炼制为金刚不坏的铠甲,十分有用。”
“哦,你知道?”江宜说罢,又想起,商恪就是从那年代过来的,知道也不稀奇。
“奇怪,怎会失窃?”商恪心中疑惑,直犯嘀咕。
三人对视一眼。
出了此等大事,李初没空再召见江宜,狄静轩也不管他们。三人走也不是,便在梅园消磨时光。
园中藏书不少,且都是珍藏的古卷典籍,江宜虽通读天书道藏,人间的书却是看不过来,一时自得其乐,没事便在园中随意找个地方窝着看书。
商恪亦有爱待的地方,不是在树桠里,就是在屋顶上喝酒。
有时江宜从书里抬头,就看见一截衣袖垂落屋檐,酒香飘然而至,好一派清闲自在。
“我真好奇,”商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江宜身后,“你已经看过那么多书,怎么还爱看书呢?书有这么好看?”
江宜冷不防被他咬耳朵,将书页掐出道指甲印。
“闲来无事,不然还能做什么?”他若无其事将书翻过一页。
商恪很无聊,撺掇他道:“我带你出去玩儿?名都你还没有好好逛过罢?”
江宜笑看他道:“去哪里玩?南风馆看戏么?”
“……”
商恪吃了瘪,蹲在地上,将插瓶里的梅枝拔得只剩个光头。末了,他用促狭的目光盯着江宜,盯得他看不进去书,忍不住也笑起来。两人笑得前仰后合,狄飞白练剑打窗前经过,看来一眼:“?”
“莫名其妙。”少侠不屑地走开。
商恪在江宜的短榻前席地而坐,摘下的梅花铺满地。
“你……”江宜忽然好奇,“这八百年,你都陪伴过多少人呢?”
“为什么这么问?”商恪道,“你想了解我?如果我说,遇见过很多人,你会不高兴么?”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不会的,你说说吧。”
商恪于是认真想了想:“没有很多,不过也没有数过。也许五六十个是有的。”
江宜:“……”
他想象商恪在别人的屋顶上躺着喝酒,与别人谈天说地、道古论今,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就油然而生。天人寿数何其漫长,对商恪来说,他江宜的人生也不过是一场路过顺便看一眼的戏码,演完谢幕,看官又去寻找下一场了,哪里有什么留恋?
“你就是不高兴了。”商恪很肯定地说。
江宜不说话。
秽字又冒出来,爬来爬去。商恪眼明手快,捉住江宜下巴,抹去张牙舞爪的小字:“你有多久没用无根水了?”
江宜忽然起身:“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里?”商恪跟着他。
“无聊,出去玩儿,”江宜面无表情地说,“不带你,别跟着我。”
狄飞白在院里,见江宜匆匆走过,商恪一脸无辜,站在门边遥望。
“他怎么了?”狄飞白问。
“不高兴了吧。”商恪伤感答道。
狄飞白怀疑的目光打量商恪。
国都大道上巡防的士兵较平时翻了一番,百姓虽不明就里,也知有大事发生,个个屏气敛息,街上气氛一时紧张难言。
江宜还记得那日同狄飞白骑马穿越大半个名都时,看见过太常寺的门楣,梅园所在离得不远。他依着记忆找过去,官衙门前看守拦住他:“清净之地,闲人免进。”
江宜才想起,皇帝虽授予他官衔,但因失窃之事发生得突然,还没来得及给他封官文书。
“劳驾,在下是新来阴阳寮赴任的,小兄弟前去通报一声就知。”
“文书呢?”
“……”
“走开走开。”看门懒得同他废话。
江宜无计可施,只好说:“那我来找一个人,贵署的康夫康大人在吗?”
看门:“不在!”
江宜将信将疑,这时院里出来两个熟人。盲童一见是他,诧异道:“咦?是你!”
狄静轩正将盲童夹在胳肢窝下,怕他跑路似的,见了江宜也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来找人。”江宜说。
“找谁?进去找啊!”
江宜解释:“我还没有封官文书呢,进不去。”
狄静轩笑起来,对看门道:“这位是阴阳寮新上任的博士,江大人。你认认人,以后可不要无礼。”
看门诚惶诚恐。
盲童顶着呆滞的眼神,看着江宜:“好久不见了,你果然也进了太常寺。你来找谁?”
江宜想起盲童是司天博士的徒弟,混迹于太常寺,说不定知道康夫其人,遂问他。
狄静轩露出揶揄表情,盲童呆呆答道:“康夫?你找我师父?”
江宜吃了一惊。康夫其人乃是江宜读的那本皇帝传的撰者,有传言说他是著作局的官员,因此能接触到许多史料。不过,那日得皇帝亲口承认,当年乃是招揽康夫入了太常寺。只是没想到,此人正是盲童的师父,司天博士。江宜禁不住肃然起敬。
“我师父快不干啦,”盲童说,“现在都不来官衙点卯。你在这里是找不到他的,他平时都待在著作局的小院子,没事看看书写点笔记。要我带你去找他么?”
狄静轩胳膊夹着他不放:“你还有时间带路?小师父,咱们有正经事做。江大人,恕不奉陪,我给你指个路,沿着这条街走下去,有著作局牌匾的就是。回见了。”
说罢他半夹半拖地挟着盲童走远,行进的方向正是城北,似乎是前去慈光院。江宜忽然明白过来,原来狄静轩的妙计说的就是盲童。
盲童在凤台侍奉国宝谷璧,练就了识破谎言的本事,如果是他出马,狄静轩审问起来必然事半功倍。难怪那日他信心满满。
皇城之中,能人异士如此之多。江宜不由感慨。
话又说回来,狄静轩带着盲童去岳州,是为了试探李裕话中的真伪。可是那时李裕中了洞玄子的圈套,神志疯癫,完全不能问话,这未免也太巧了……
著作局门前看管不比太常寺严格,名都的士人举子也常来此交流学习。江宜径自进去,拉住人询问,康夫在此地乃是个名人,一问就有人知道,领着江宜到藏书院去。
推书 20234-01-19 : 我又没让他喜欢我》:[玄幻灵异] 《我又没让他喜欢我[星际]》作者:寒菽【完结】晋江VIP2025-01-13完结总书评数:10794 当前被收藏数:8203 营养液数:18915 文章积分:518,091,168【段评已开,无限制要求,大家随意自由友好留言,鞠躬~感谢~】在跟近战师士炽树(alpha)搭档的第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