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跑,星归道长已箭步追去,师徒两个在竹林中追逃一番,终究是星归道长技高一筹,揪住了少年解春风的后领子,把他拉回院中,好气又好笑道:“你站那,打太极拳,快去!明日开始,你每日练剑之前,都得先打一遍太极拳,好好收收你那傲气,记着!”
师父真下了命令,少年解春风虽不高兴,倒也不恼,依依不舍地把剑挂在竹梢,然后站在星归道长指定的地点,沉声呼吸,随即双手下垂,做出太极拳的起手式来。
星归道长与孔雀佛子一时都没再继续谈天,而是望着那少年轻灵的拳脚,星归道长忍不住露出自豪神色,显然是对这个徒弟满意至极,他转过头,似乎是想跟老友显摆一二,却见孔雀佛子面露轻愁。
白眉老道微微皱眉,又拿出和缓面容来,诚心劝解道:“你又愁什么呢?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这静修,不如不修,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与其独自愁闷,不如摊开来与大家商量?虽说灵兽与人岁数不同,你毕竟也是千岁老鸟了,你我都不再是热血年少,不说服不服老,你看看江湖上的年轻后生,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说到这,星归道长又望向徒弟,那眼神慈爱中藏着无限期许,半是劝解好友半是自语道:“修真求长生,人心却易老,该放下时就退一步,否则就像他们儒家骂的老而不死是为贼,多少贤王明君晚年贪权昏聩?我这例子不恰当,但意思是那个意思,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情,有难题遗憾无法完成,也只能挣出机会,交给下一代去拼搏。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你莫把难题都往自己身上揽。”
孔雀佛子垂眸不语。
一时间,清风徐来,竹梢摇曳,花树草木沙沙轻响。
众离魂中有年长者,不禁感慨道:“星归道长虽不知情,此话说得实在有理,两位前辈真是高山流水,可惜遭小人设计,阴谋误会天人两隔,唉!”
也有年轻者说:“晚辈年纪不大,尚不能体会星归道长这番慈爱心境,但听他一席话,思及门中师父长辈,也是感触颇多。反观那儒门之主与白蛟的自私言行,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倒也不强求他们做些好事,可怎的连亲生儿女都视如仇寇?”
不少人点头称是,连百姓精怪都忍不住两相对比,正在众口纷纭之时,眼前的孔雀佛子忽然一掌拍墙,借力后移数丈,站定后,对星归道长伸出一只手来,竟是邀战之意。
众离魂一愣,星归道长却开怀一笑,跃跃欲试道:“我就用太极拳,你用什么接招?”
孔雀佛子双掌一合,身旁现出三个金字:金刚掌。
好武的修士都是眼前一亮,这两套功夫正是凡间佛道武学巅峰,金刚掌乃是少林绝学,太极拳则是武当绝技,两位佛道巅峰的修士要以此过招,必然是玄妙无比,他们今日竟有幸得见,就算此刻体悟不出妙意,单是感受高修过招氛围,都是一大增益!
打着太极拳的少年解春风显然是不专心,顺风听到师父的话,立刻停了手,和此刻的好武修士一样,炯炯有神地等着看。
“好!”
星归道长朗然一笑,孔雀佛子掌风已至,佛意罡风如高山大河一般汹涌而来,星归道长不慌不忙,以静打动,双手成圆,用意不用力,连消带打,将那掌风尽数化去,随后依然是拳拳太极圆转,招不变力却变,一下下道力柔劲如连绵海浪,滔滔不绝,层层推递。
转眼间,两□□脚已对过数十招,只见孔雀佛子又出一掌,此掌虚实相济,星归道长一拳打出,只觉气力如泥牛入海,消影无踪,险些失去身势,但他却不急,立时双手一围如抱太极,稳住身形后,随即巧劲还力推出,这下反让孔雀佛子险些失去身势,不得不收招稳住。
星归道长还有闲心打趣道:“你看看,我早说了,你出招跟你这人似的,不是金刚怒目全劲全力,就是菩萨低眉万劲皆空,极端得很,要不你借鉴借鉴我们道家之理,看看什么叫上善若水、和光同尘?”
孔雀佛子冷哼一声,拳脚不停,身旁现出十六个金字:善也是水,恶也是水,你就是尘,同什么尘
星归道长看了这四竖行金字,边架着回招,边哈哈大笑:“唉哟,你这不是悟透了么?”
孔雀佛子一掌击出,身旁换了两个金字:啰嗦!
“好,你我今日,拳脚说话,”星归道长说着,眉宇间忽现锋芒,“正好看看,贫道拳风能不能扫破了你这心魔!”
众离魂只见星归道长屈膝折步,拳风疏而不漏,孔雀佛子闪避不得,一咬牙正要硬接,星归道长却又变招,捺收易手,将孔雀佛子掌力推开,劲力似松似展,意连劲断,再一变招,双手圆转,接下来连连数招,行云流水,万分潇洒。
孔雀佛子只能随他拳招而动,简直不像是对招,反似教导太极时的推手对练。随拳招递进,众人仿佛看见海阔天空的道意乾坤,高山巍巍,江河飞渡,豪气顿生,一襟朗照。
别说众离魂与少年解春风看得如痴如醉,连纸人们都看得激动不已,两两结对,仿照场景中的对招学习起来。
到孔雀佛子抽身停手时,大家都意犹未尽,恨不得他们继续练下去。
孔雀佛子愁容已解,身旁却现出两个金字:送客。
星归道长半点不恼,磨着让他点头答应了改日去玄真观看看,然后按头少年解春风好生行礼道别。
师徒临走时,孔雀佛子才现出一行金字:我将修闭口禅
星归道长登时皱眉,担忧道:“你静修还嫌不够,又修什么闭口禅?”
空中一些佛力散成金粉,孔雀佛子最终现出的金字是:佛门之事
既是佛门之事,星归道长是个道士,佛道虽谈不上两立,毕竟是两分,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最终只能担忧道:“那我倒不好说话,你多珍重。”
想了想,他又嘴上没个忌讳地打趣起来:“你不比我跟肃卿,正值壮年,可不要把自己闷死了,到时候我们白发人送绿发人、唉哟!”
孔雀佛子给了他一下狠的。
“春风,走了走了,咱不讨人嫌,”星归道长笑嘻嘻地告辞,还在絮絮叮嘱,“记得来观里做客啊!在青城后山,不是前山,别走错了。”
他师徒二人乘云而去,孔雀佛子在竹林里站到日落,又回到早已修好的佛堂大殿中,对着佛像无声念了一夜经。
直到黎明时分,他才忽然一动,三眼齐睁。
众离魂心道:终于来了!
孔雀佛子再次以飘云缓势升入半空趺坐,浑身被佛光包裹,显露孔雀明王法相,白缯轻衣,耳珰臂钏,坐洁白莲花座。
他低声念诵起孔雀明王咒,在场佛修也再次盘坐,随他一起念诵。
随着经文念诵,孔雀佛子额前第三眼中佛光大盛,佛光中,那个承载着一线生机的,闪烁着金光的世界,再次出现在众离魂眼前。
金光中的那行梵文金字,已经只剩两位,仍在不停变幻,迅速从两位走到一位,最终归零,停在上。
随后,金光亮极一闪,梵文和金光都消影无踪,那个世界终于呈现在众离魂眼前,却是无比奇异。
立刻有百姓修士惊道:“这是何方?!”
裴牧云望着画面中熟悉的高楼大厦,无意识答道:“是我家乡。”
此时才将十六年与星归道长的第二个徒弟联系起来,众离魂恍然惊悟。
这是现代城市中的某个普通街角。
此时华灯初上,玻璃幕墙反映着街灯车灯,大屏幕上播放着附近电影院的影片预告,不远处的地铁口有大量人流来来往往,人行道旁有电动车飞驰而过。
离众离魂最近的是一家便利店。此刻有三五顾客从里面走出,一位提着便利晚餐匆匆赶向地铁口的白领女性,一个背着书包的近视高中生,一个对着手机打游戏的青年男子,还有和闺蜜互换饮品的两个年轻姑娘。
已经在修真世界生活了两百多年,突然再看到这样熟悉的日常场景,即使认不出这究竟是哪个城市,裴牧云都被勾起了浓重的乡愁。
对裴牧云来说,眼前场景日常到不具有特殊性,但对众离魂来说,光是参天高楼、比皇宫大道还要宽敞数倍的街道,就已令他们震惊无比,而来往车流、会动会响的大屏幕、奇装异服的人群尤其是短裙嬉笑的年轻女子,更令他们无所适从。
此地莫非仙境?但仙境为何如此古怪离奇?这就是天疏阁主的家乡?
有儒修忍不住问:“天疏阁主,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些人为何,为何都如此奇装异服、衣不蔽体?!”
这一问,裴牧云倒不知该怎么答,毕竟是时代思想差异,他想了想,只能道:“惭愧,九州各地都有这样的城市一角,我也认不出这究竟是哪个城市。你们眼前这些都是普通百姓,这么穿……因为天热?更方便日常工作?审美变化?”
这答案比眼前奇装异服还让众离魂吃惊,有百姓失口惊呼:“这样的参天高楼、宽大街道,你说,九州各地都有?!眼前这些人,还都是普通百姓?!可这些机械快车、各种奇幻灵器,也是普通百姓能住能用的?”
秦无霜与姒晴和在场其他修鬼精怪都紧盯着裴牧云,等他回答。
裴牧云不愿卖弄也不愿藏私,尽量客观解释道:“是九州各地都有,不过,并不是每个城市都这般繁华,也有乡镇村里,也有穷人富人之分,这是目前甚至还有很长时间都不能消除的差距。眼前这两种,两轮小车就比四轮大车便宜,也就更普及,但极为贫穷的地方,或许也还不是人人能买得起。
“每个人手中的那个,并不是灵器,你们应当感觉到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也就没有修真,我们靠科技进步发展,可以理解为,是从不依赖灵力的蒸汽机械,一步步发展到这个网络时代。这叫手机,是百姓中非常普及的联络娱乐工具,靠它可与九州各地的熟人联系,还可以进行游戏等娱乐。
“抱歉,我并非专工,没法解释得简单明白。或许能用你们接触过的术法来解释,那边那两个姑娘,她们正用手机跟远方朋友视频通话,我用的水镜术,其实就是受此启发造出,用灵力和水脉中灵气的感应关系,替换了基站和移动网络。”
裴牧云已尽量解释,但在众离魂听来,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真是天方夜谭,一时间都思绪万千,有些百姓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现代生活,有些精于术数的修士若有所思,有些好奇的修士想去看那两个姑娘的手机屏幕,但是又顾忌她们穿着清凉,不愿唐突佳人,只能隔着半米跟在她们身后运起修为观望,场面颇为好笑。
而东莱城天疏阁的总领法士当机立断,立刻让其他法士也都拿出水镜卷轴,从各个角度将眼前场景仔细记录,想等出去之后,交到云之南的众多机术师手中,想必对他们大有启发。
秦无霜扫了一眼年轻女子的短裙,忍不住问:“这些女子,也是普通百姓?”
裴牧云先以那位即将走进地铁站的白领女士为例,解释道:“当然是。那位女士应该是在附近高楼工作,此时下班赶着回家。那两位姑娘是上大学或高中的年纪,大概是晚上没课,约着出来玩。学生和工作者,是百姓最普遍的身份。”
“上学,工作,”姒晴若有所思,“你说的,竟都是真的?”
裴牧云想了想,诚实道:“规定上是男女应有平等的入学工作机会,不过,歧视现象依然存在,大部分女孩不会没有上学的机会,但在择业婚姻上,还是会受传统糟粕的制约。就和贫富一样,即使有了进步,现有阶段并不能完全解决差距。
“我想,没有任何问题是能够轻易解决的,仅是让大部分人意识到问题存在,都需要时间,即使取得了进步,也可能受阻甚至倒退。但回顾历史,人类文明总是在往前走的。我相信我的信仰是正确的道路,只要不偏离人民的道路,那么一半的人民——女性的诉求是绝不可被忽视或抵赖的。”
姒晴沉思,秦无霜正要说什么,一直紧盯着影院大屏幕的白牡丹再也忍不住,指着大屏幕,跃跃欲试问:“恩公,那是何妖?我愿与其一战!”
大屏幕上播放的是一部经典大片的高清重制预告,一辆酷炫可爱的黄色超跑,在高速行驶过程中突然变化成一个酷炫可爱的大机器人。
“那不是妖,是幻想出的机器人,”裴牧云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解释电影,“就像是会动的传奇画本?那上面播放的是创作出的故事,不是真实,目前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智能机器人存在。”
白牡丹目露遗憾,她抚摸自己的机械臂,望着画面上精妙流畅的机械动作、强大迅猛的火力压制,竟是移不开眼睛。
众离魂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目前得到的答案已经够让他们沉思,一时无人说话。
裴牧云才松了口气,忽又忐忑,抬头去看一直没出声的师兄。
解春风带着孩童般的好奇神色,正运着修为仔细研究着附近的银行大楼,透过外墙去看内部构造,他身前竟是用灵力线条画出的建筑透视图,正在旁边标注出各种建筑材料猜测。
不愧是师兄。
而纸人们已经如脱缰哈士奇一般满大街撒欢,有跳到路人头上去看手机的,有跑到车底去爬轮子的,还有钻进便利店门口的自动售卖机当迷宫玩的,若不是它们无法离开望乡台范围,裴牧云真不知该怎么回收。
说实话,自从现代街景出现在他眼前,裴牧云就深陷在似真似幻的魔幻感中。
与仙侠世界的修鬼精怪百姓一起看现代城市街景……确实,他是和众离魂一起眼睁睁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到这,可他此刻体会到的不真实感,竟比刚穿书时更严重,网文也没这么写的吧?但是或许……
裴牧云将目光寻找纸人那收回,重新看向师兄,发现师兄已经把灵力画的建筑构造图拍在了空白卷轴上收好,然而师兄依然运着修为,深金眼眸紧盯着银行大楼,似乎是要画新画。
师兄又看到了什么?裴牧云不禁好奇,只见师兄一笔画出轮廓,是一个长杆形状,然后补充细节。
随着师兄认真地补充上细节,裴牧云眼神越来越愣。
他师兄在画枪。
他的剑修白龙师兄,正在用修为透视银行大楼外的运钞车,用灵力线条画出□□的构造透视图。
“师兄。”裴牧云无意识地喊。
解春风高兴应道:“哎,牧云,正想问你,这是什么?”
裴牧云张了张口,还没回答,忽然大屏幕上传来一阵激烈的枪战扫射声,解春风循声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般武器。”
……不愧是师兄。
看到解春风的行动,其他修士也受到启发,纷纷运起修为,记录下一些构造透视图,尤其是法士们。
众离魂看到的眼前种种,等他们出去后,若能记得,或许能够改变一些东西,或许能改变很多东西。
裴牧云望着争分夺秒学习、绘图的修鬼精怪,第无数次从骨子里感到亲切。
场景中呆望着现代街景的孔雀佛子,有了动作。
他法力轮转,佛光大盛,一道血线从他心口抽出,没入佛光之中,佛光中现代街景瞬间远去,引起众离魂一阵惊呼。
孔雀佛子在无限升空,而现代街景在无限缩小,直到一个熟悉的地图轮廓出现在众离魂眼前。
众离魂七嘴八舌道:“这不就是九州?”“怎与我华夏地图相似?”“这图上数个金点是何意?”“或许是那一线生机?”“那这何止一线生机?至少十八线生机。”
裴牧云并不奇怪地图一致,但他也疑惑这些金点代表着什么。
却见面白如纸的孔雀佛子面露踟躇,对着地图上的十几个金点思忖片刻,指尖选择一个金点,刚一触碰,场景又一次瞬间改变。
嘀、嘀、嘀……
有修士望着白色为主的房间,皱着鼻子问:“这是何地?”
裴牧云回过神来解释:“这是病房。医馆,给重症病人住的房间。”
病床上的人,是一个瘦削的青年男子,从床头挂着的病历卡可以看出,这是位癌症晚期病人。
和裴牧云没有半点关系。
裴牧云忽然明白过来,那十几个金点,是一线生机可选择的人选。
那为什么没有选择这位病人?
突然鸣起的警报声,打断了裴牧云的思绪。
众离魂也都被吓了一跳,只见床边那个方才一直滴滴着的奇怪机械变了声音,急促响亮,重复数秒,一阵匆匆脚步冲进房间,是一些白衣男女。
这些白衣男女步速极快,不少离魂来不及闪避,被他们一穿而过,纷纷惊呼。
有修士跳到墙边还心有余悸,转眼看见这些白衣男女推来更奇怪机械,还连接到了那个青年喉部的管子上,惊问:“天疏阁主,他们这是做什么?!”
裴牧云仔细看了监护仪屏幕上的警报英文,才答道:“从仪器上看,大概是病人太过虚弱,不能够自行呼吸,所以仪器发出了抢救警报,医护人员在给他上呼吸机,帮他呼吸。”
有百姓啧啧称奇:“气都透不过来了,还能活?这么些大夫伺候着,家里必定是泼天富贵吧?”
“这倒不一定。”裴牧云本想解释,但那监护仪警报又变,屏幕上的数据也急剧变化,心中难过,无意识道,“他活不成了……”
竟要见证一条生命逝去,众离魂也在心底不住唏嘘。
却在此时,眼前场景完全凝滞,不放弃抢救的医护人员僵在原地,监护仪上的数据也停在归零之前。而孔雀佛子额前的明王眼佛光大盛,从他心口抽出的血线,绕上将死男青年的手腕。
血线一绕,孔雀佛子伸手凭空一引,场景忽然变幻。
众离魂一愣。
佛光中的异世病房场景,瞬间就换成了他们熟悉的九州修真界。
而刚才那个将死的男青年,已没了病容,正奔跑在山林间。
男青年跑到河边,以水为镜,摸索着自己恢复健康的身体,欣喜若狂地大哭大叫:“操!操他妈的!老子穿越了!哈哈哈哈老子没死!”
他言语粗鄙,令不少修士眉头微皱,但念及此人年轻轻轻又是死里逃生,想来也是人之常情,也无人忍心开口苛责。
倒是有道修难舍老本行,观望其气,掐指一算,惊道:“不妙!此子气运之强,贫道这辈子都没见过,连天道法网都叫他的气运压过了!若他有心为善还好,若有心为恶,岂不是九州遭殃?”
闻言,在场修鬼精怪立刻各显神通,都去看男青年的气运,这一观之下,发现道修所言竟是真的,男青年身上的气运天下无敌,连天道法网都要退一射之地,令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不少修士联想到天疏阁主,心痒想看他气运,但却不敢。
有佛修心疼面白如纸的孔雀佛子,试图反驳道:“此人是异世而来的一线生机,气运再强,又有何奇怪?既然明王眼以金点指示,就是说他能救白龙、救百姓,怎还凭空臆测他会作恶了?”
也有佛修想和个稀泥,正好佛光中的世界又开始快速轮转,忙呼吁:“佛子自有选择,咱都仔细看着吧。”
众离魂仔细看去,片刻就看明白了,佛光中快速轮转出的景象,就是这个青年来到修真界后的未来。景象正中央一直有不停变化的金色梵文数字,是从一开始数到三十一亿五千三百六十万秒,正是一百年。
但众离魂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男青年穿到修真界的这前一百年,他仗着强大气运,先是拜入修真大派,短短三十年就修到筑基,博得一个天才的名号,然后下山闯荡,不知是不是病怕了,他一下山就用变形术改头换面,用假身份四处搜罗天材地宝。
可天材地宝哪会没有守护者?这男青年并不是有紧要救命的用处,也不是爱好灵植投贴拜访,而是贸然上门抢夺,那自然会遭到了护宝者的劝阻。
这男青年遇到劝阻他的人修,眼看打得过,他必定重伤对方夺宝,不顾对方死活,而且无法全部抢走的灵植,他连根都拔掉,竟是绝不留下半点给后人,眼看打不过,他才会假装是误会,美言粉饰,趁机逃走。
遇到劝阻他的本地精妖,这男青年二话不说就赶尽杀绝,甚至还对濒死女妖肆意轻薄。
就这种货色,竟仗着压过天道法网的气运,在一百年内修成了结丹修士!
有妖修气道:“为一己之私,霸占毁坏那么多救命灵植,真是个畜生!”
也有道修气道:“这种邪门歪道的渣滓能修成结丹,咱不如都堕魔去!”
还有修士疑惑:“此人对苍生毫无怜悯,心术不正,若不是有气运加身,哪能跨入修真门槛?早被天雷劈死了!这种人,怎么会救白龙和百姓?”
就在此时,佛光中,场景中央那一行停在三十一亿五千三百六十万秒的金色梵文数字忽然消散,场景也随之改变,原本显示金色梵文数字的地方换成了四个金字:七月初三。
今日?为什么直接跳到了今日?为什么不是儒门之谋发生的前日?众离魂疑惑又生,但佛光中出现的场景,把他们气得把疑惑都忘了。
那男青年竟已是元婴修为,他打着为白龙复仇的旗号,正在儒门大杀特杀。众离魂惊见儒门流血漂橹,连做杂活的女侍、杂工都横尸道中。
男青年气运在身,他与儒门之主对招,他的杀招必打中儒门之主,儒门之主的杀招却时不时迷失准头,最终,儒门之主的保命底牌护心铠被这青年打破,死在青年刀下。
杀完人,他还搜检尸体捡宝,众离魂随他翻遍儒门,才惊觉他屠了儒门满门!
众离魂惊愕不已,有法士忍不住道:“儒门之主阴谋逼死星归道长,其罪大矣,待天疏阁理清案情,自会将他送上天道法网审判,但怎么能滥用私刑?此人既是与阁主同个家乡,怎么道德败坏至此,动辄出手打杀,还做出屠灭儒门的恶事?”
闻言,就有修士摇头道:“这位法士小哥还是太年轻,你家阁主创立天疏阁之前,修士纠纷常无人管,私刑难道还少么?只是咱们修士都受天道法网的约束,有心作恶的必然堕魔,真正作恶满盈的也必有天雷劈他,能闹起来的纠纷,无心之失和阴差阳错多少要占一个,因此,即使那时也有私刑报复,也不会这般狠戾。”
也有修士赞同道:“是了,有天道法网在,本不该如此。就是咱现下瞧不起的儒门之主,他至今可都还拿捏着大义,逼死人毕竟不是杀人,没到天打雷劈的地步,未来他若真搅得天下大乱,才必遭五雷轰顶。这个异世青年,坏就坏在有气运护体,不然,早被天雷劈死了!”
裴牧云已震惊到失语,这个男青年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无数修真网文中杀人夺宝、称霸天下的幻想,这种幻想甚至已是最俗套的套路,但裴牧云万万没想到,现代法治社会的同胞,竟会在穿越异世后真的那样去做,甚至连屠杀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