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by步帘衣

作者:步帘衣  录入:01-24

离贰法士并不在意,以修为传音,冷声讲述:“今日卯时,西域柱州法士,惊觉有白龙现身不周山,被儒门百余高修困于法阵之内围攻。此关系天下苍生之要事,我天疏阁遵天道法网,前来执法。
我阁数位法士赶到,亲眼见证儒门高修围攻白龙,白龙不曾还击。但于挣扎时,打破儒门法阵,龙尾击中天柱,引天柱缺口碎裂。我阁阁主赶到,制止儒门攻击。随后,重伤白龙忽化人形,竟是春风剑侠。阁主见师兄重伤浴血,将儒门众修以修为压制落地。这便是目前状况。以上简述,若有不实之处,请诸位指出。”
少数儒修觉得这法士根本是偏心天疏阁主,很想与之辩驳,但见主上摆出不屑自辩的傲态,他们便也一言不发,要那法士自取其辱。
意料之中的沉默,离贰法士却丝毫不觉尴尬,继续道:“那么,便无不实之处。依据以上实情,经我阁法士查证得出一些推论:
其一,经我阁中州法士查证,儒门在此布下的是上古锁龙大阵,布置此阵,需要众多珍稀材料,足以推论,无论儒门今日图谋为何,必定已是蓄谋已久。
其二,经我阁江南法士查证,儒门古籍记载,龙若不在海生,孵育于陆上,那出生时便为龙婴,岁满三百方可化龙。春风剑侠还差半岁。但他是儒门之主与玄真掌门在灭门营帐中发现的遗孤,玄真掌门是将捡到遗孤的腊月十二作为春风剑侠生辰,但春风剑侠当时应该已是半岁。
其三,玄真观师徒三人,包括春风剑侠自身,都不知其为白龙。
其四,经本人离贰法士监查,昨日,儒门高修秦无霜在荆楚天疏阁外接走春风剑侠,她原话是:主上正在儒门等候。
据以上推论可知,儒门之主早已备好上古锁龙大阵的材料,儒门之主早知世上有龙,而且,儒门之主早知那条龙就是春风剑侠!请问儒门之主,我阁推论,可有谬误之处?”
离贰法士这番话,除了早已知情的在场儒修,在玄真师徒和众法士听来,只是将心中怀疑条理清晰地推断了出来。
然而,九座天疏阁所在的九座城中,因对天空中忽然出现的巨幕投映感到好奇、渐渐聚集而来的百姓与修士们,他们仰头看着巨幕中浑身是血的春风剑侠,再听着这番话,都对揭露出来的儒门大为吃惊,儒门,竟是这样的么?
面对离贰法士的问话,儒门之主终于开口,竟威严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眼前要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补上白龙打裂的天柱!”
“你!颠倒是非,贼喊捉贼!”星归道长忍无可忍,“牧云,把修为撤了!”
星归道长话音刚落,裴牧云动都没动,众儒修忽觉身上一轻,已经能够动作。这时他们才发觉,天疏阁主瞬间压制所有儒修,竟连道印都不必结?
星归道长紧握着剑,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打!”
儒门之主却道:“我不跟你打。”
此时,孔雀佛子匆匆赶到,他见着裴牧云怀中重伤的解春风,目露悲戚。
星归道长看看两位曾经的生平至交,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竟突兀地笑起来,越笑越烈,不是他平日乐呵呵的笑容,而是惨得痛彻心扉:“哈哈哈哈姬肃卿、释迦陵,你们哈哈哈哈,姬肃卿,我问你,龙胎从何来?”
见他如此,孔雀佛子眸中悲色更甚,却修了闭口禅无法言语。
儒门之主终于松口:“西北掘出的仙人墓中,有一灵石龙胎。”
星归道长:“春风不是将门遗孤。”
儒门之主:“不是。”
星归道长:“你知道春风的生辰。”
儒门之主:“七月初二。”
七月初二,就是今日。
所谓的将门遗孤,不过是生性多疑的儒门之主的一场算计,星归道长他信得过,又不了解详情,且实力高强,能让龙婴平安长大,正是上佳之选。
这场算计的最终目的,就是在今日,牺牲这条龙去补天柱。
问到这里,星归道长脸上已是再无笑容,一字一句,越说越怒:“龙乃巨兽,灵石龙胎非凡兽能孵化。你又多疑,自然不会让等闲灵兽来孵化。放眼九州,只有一地四季如春,只有一禽巨如神兽!那地是云之南,那禽是佛孔雀!你们两个好啊!我望星归何德何能,生平仅两位至交,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合起来算计我,算计我徒弟!”
孔雀佛子有口难言,只得悲望星归道长。
却被星归道长怒骂:“你说话!你们计谋不是成了么!你修什么闭口禅!你修的是什么禅!”
儒门之主似是还想辩解,竟道:“你一直想养龙。”
这话让星归道长想到大徒弟浑身是血的重伤惨景,登时把星归道长气得发抖:“那我还得谢谢你?!我家孩子,昨日还好好的,你接了去,我再见他,他浑身是伤!浑身是血!!姬肃卿!你、你!”
话没说完,星归道长心绞悲咽,已是说不出话。
九座天疏阁外的水镜投映下,百姓们听到此处,即使不太明白前情,但听白眉老道的悲声怒喝,就是个心疼儿孙受伤的父辈,皆能感同身受,不少百姓听得都落了泪。
而修士们比起百姓更多一份心惊,他们都知道儒门之主是个枭雄,却没想到他为补天柱大计稳妥,竟将好友玄真掌门算计至此,甚至连孔雀佛子都掺合其中。越想越觉得这个布了三百年的局太不简单。
儒门之主闭目,再睁眼,已恢复枭雄之姿。
他取出一柄剑。这柄剑比寻常灵剑要大,剑身也略宽,呈深青色,剑柄深刻金色云龙纹,剑穗纯白,极具大气之美。
儒门之主将剑举起,威严道:“此乃玄真心剑!解春风不止是白龙,还已是半步剑仙!他已将天柱缺口打裂,今日,天柱必断无疑。九洲四海,就只有他解春风这一条白龙能补天柱,他不补,老夫问诸位,灵气一旦枯竭,这天下怎么办?万民怎、””
离贰法士离得近,只见阁主连眼都不抬,五指成爪,在空中一抓,儒门之主手中的剑瞬息间就已到他手中,儒门之主被剑忽然飞走的冲力带得向前扑去,倒是反应快,踉跄了几步就站稳了。
裴牧云将剑收入怀中,依然专心给师兄疗伤,只道:“你不配拿我师兄的剑。”

第13章 重披法网
据说,玄真派剑修的剑意到达一定境界,就能将亲手打造出的灵剑炼化成心剑。炼出心剑,就修成了半步剑仙。心剑与剑主神魂相契,随意而动。更据说,玄真派的半步剑仙,一念剑气万千,一人即成剑阵。
在场修士都好奇地望向天疏阁主夺回的那柄剑。
裴牧云怀中解春风的剑,竟散发着柔和的莹白灵光,与剑主解春风的修为灵力一致。难怪春风剑侠近年一直用绑布将剑缠得密不透风,说是师父不许他轻易出剑。
反观儒门之主,他被剑忽然飞走的冲力带得往前扑,踉跄几步才站稳。
再听裴牧云说他不配,儒门之主竟面无恼色,只紧抓着白龙打裂天柱来质问:“天疏阁主,这是一定要包庇打裂天柱的白龙了?”
天疏阁法士,无论身在此处的还是守在水镜旁的,听到对阁主这句扣锅谬问,即使被法网限制七情,都忍不住现出怒容。
裴牧云并不看他,仍专心将修为灵力灌给师兄,声色如冰刀雪刃般回复道:“儒门之主往年偶尔来我玄真观,皆是来去匆匆。原以为是百忙中还抽空前来访友,今日才明白,你是欺瞒我师父,假托遗孤,实则饲养白龙为补天柱的活牲。既是上门考察活牲,自然不会多留。”
“故而,你只知解春风是白龙,却对解春风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裴牧云见师兄眼角有干涸血迹,也许是小白龙被锁在要命阵法中肆意攻击时惊慌含泪,于是用指腹轻轻拭拂,继续道:“其实,若你对师兄实情相告,师兄这人,必会瞒着我和师父,自愿牺牲神魂去补天柱。你刚才有句话说对了一半。九洲四海,确实只有一个解春风。
“却不因为他是白龙,只因为他是解春风。”
他声色再寒三分:“若是那样,恐怕我与师父此刻,只能空对不周山悲悼。可你偏偏视解春风为饲养活牲,不给他半分选择,将他巧言骗去儒门,以锁龙大战杀他。如今我师兄重伤昏迷,儒门之主要我和师父眼睁睁看儒门杀了他补天柱,要我师兄死得不明不白,我办不到。
“今日,就算你们儒门自食其果,天柱真断了,也休想杀我师兄去补!”
星归道长方才急怒攻心,伤情太过,此刻听了小徒弟这番话有理有据,才觉浊气一舒,想到两个徒弟都是好孩子,实是不必为狼心狗肺伤神,振作出半分精神,大喝一声说得好。
九座天疏阁外的水镜投映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以及不断从各地赶来的各派修士。
百姓们听了这番话,才明白天幕上那位抱着血淋淋修士的好看小哥竟就是天疏阁主。天疏阁法士都是维护百姓的好人,天疏阁主更是百姓心中的清官神仙,没想到天疏阁主还被儒门欺负成这样,一时都对儒门万分不满。
听到天疏阁主这番话的修士们却是五味杂陈,平头百姓生活尚且不依赖灵气,修士们却要需要灵气才能修炼,他们也觉得儒门欺人太甚,竟把玄真师徒三人逼到这个地步,可假如今日天柱真断了,那……
裴牧云这番话掷地有声,儒门之主一时没有答复,却有一位儒门高修飞上半空,看样子是想要代主上与裴牧云辩驳。
看清飞身而出的那名同僚,秦无霜不禁皱眉。这位迟远道,是儒门高层中唯一一个顽固腐朽派,他看天疏阁不顺眼已久,尤其不忿裴牧云是天道法网选中之人这种说法。此时他跳出去,只怕说不出什么有理之言,反而授人以柄。但她两眼往远处那些法士身旁的奇异卷轴上一扫,沉眸垂首,只作不知。
迟远道飞上半空,竟是如在朝堂交锋一般,先掸了掸身上的十贤袍,直起身一声冷笑,才阴阳怪气地开始:“素闻天疏阁主眼高于顶、吝啬言辞!今日才知传闻谬误。阁主这一番话,连消带打,还动之以情,轻轻松松便将白龙打裂天柱的过错算在我儒门头上。将满腹私心说得如此堂皇,我看天疏阁主分明是巧舌如簧!为私情罔顾天下苍生,如此行事,可见立身不正!区区小修,才活两百余岁,恐怕圣人之言都没读明白,有何资格监察天下!自称是辞位退隐,说不定,是被天道法网厌弃!”
星归道长与在场法士听他如此混淆黑白地编排裴牧云,惧是一怒,将要反驳,却听裴牧云冷淡反问:“我是私情,你们围杀我师兄,却是一心为公?”
迟远道大言不惭道:“主上此计,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我们在场儒修,怎会不知白龙无辜,可为了全天下的修士百姓,也只能牺牲白龙,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若有报应劫数,我儒门也甘为百姓承担。倒是你们玄真一派,两个元婴修士,一个半步剑仙,就算灵气枯竭,也能逍遥千年,怪不得都站在岸上观船翻!你说主上不给白龙选择,你又何尝给天下修士百姓选择?不顾天下修士百姓之苦,反指责我儒门苦心,什么玄真掌门,什么天疏阁主,虚伪至极!真该让天道法网来看看,阻拦为民大计,该被雷劈!”
乖徒弟被此人如此恶意揣度,星归道长气急道:“你这酸儒!”
裴牧云却寒声应道:“好。”
好什么?什么好?众修迷惑不解,裴牧云却不急不缓地上前,将师兄小心往师父怀里放:“师父,照顾师兄。”
突然被乖徒弟塞了个大徒弟,白眉老道赶紧抱住,见怀里的大徒弟白衣染血,伤口治愈了一些还剩许多,又是悲从中来,心如刀绞。
抬头却见乖徒弟已飞入九霄之上,忽觉不妙,大喊:“牧云!”
裴牧云哪还听得见,他悬停于九霄云间,负手闭目一叹,却不迟疑,另一手双指并起,向天一划,一道玄真剑气就破空而去,斩向碧空。
若那儒修只往他身上泼脏水,裴牧云并不介意,但那儒修满肚子脏水还泼了他师父师兄,那自然是不成的。
那儒修说儒门此计是为天下百姓,那他就看看,这些儒修是不是真的苦心为民。
只是,又要惹师父担心了。
底下迷惑不解的修士们只见裴牧云忽然把师兄交给玄真掌门,就飞上云霄,随后负手挥出一道剑气,看得他们更加迷惑。
却在此时,异象突生!
裴牧云挥出的那道剑气,斩向碧空,竟然让云涛褪去,天野曝开!
不周山下的众修目瞪口呆。
只是眨眼一瞬,他们头顶就不再是白日青天,仿佛有世外神仙将云层揭开,露出了寰宇真容:
磅礴无垠的深青天幕,星垂四野,日月同天。
观看着水镜投映的百姓修士们,看看天幕中的异象,再看看头顶天幕之外依然正常的蓝天白云,极为愕然震惊,甚至有人吓得大喊大叫。
但还是不周山下的众修感受更为深刻,因为突然没有了云层遮住望眼,数亿星辉都太过清晰,就像是忽然置身于无边的星空或星海之中,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星辰,实则遥隔万万里。
他们的神魂感受到某种无端而来的恐惧。
忽然,就像应和众修心底的恐惧,天幕深处,竟然响起震慑心魂的兽吼声。
九只深青色的独角巨兽从星野深处奔出,好似青天化身。
等巨兽奔近,修士们便认出这是上古任法神兽獬豸,更为惊愕。观看着水镜投映的百姓虽大多认不出,但看到这些巨兽形似年画里的麒麟,纷纷跪下来求麒麟保佑。
那九只獬豸神兽奔向裴牧云,以裴牧云为中心围而停驻,同时向他屈腿跪倒,兽首低垂,竟是臣服之态!
修士们震惊到哑口无言。而求保佑的那些百姓干脆对裴牧云也拜了几下,跪都跪了。
裴牧云微一颔首,獬豸神兽们忽地身形逸散,散作星辉无数,形成一张盈着星野流光的巨网。
那巨网与深青天幕一样磅礴无垠,疏而不漏,纮覆天下。
这是法网!
震惊到无惊可震的修士们神魂一冷,忽然生出被巨眼凝望的错觉。
有百姓从天幕外原本正常的蓝天上隐约看到了星野流光的法网,正互相招呼着看奇景,忽然各地都有百姓惊呼:“快看!”
原来天幕深处又传来一声乐音,修士百姓听入耳内,只觉神魂舒畅,既似天鼓又似天钟,不可描述,不能辩明。
但乐音响起的同时,深青天幕与法网一霎时全向裴牧云涌去,仿佛受裴牧云的吸引,以裴牧云为中心收缩汇集。
被动接纳着深青天幕与法网涌入的裴牧云,像是深海中一片悬立的竹叶。
此情此景,恢弘仙幻到震彻心魂,无论修士还是百姓,都深深凝望不敢眨眼,不愿错过一瞬。
而对裴牧云来说,不断延展的神魂,一刹那响起万语千言,一瞬间感受数亿悲喜,意味着亿万冰针锥魂般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抹法网星辉也没入裴牧云体内,他的青色玄真道袍,竟隐约流动起纵横交错的星光。
“原来身承法网是这般奇景!”有儒修兴奋感叹。
白眉老道狠狠一眼扫过那儒修,咬牙抬头,凝望悬立于天幕星野中的乖徒弟。
裴牧云双目紧闭,徐徐飞落。
空中有星星点点的青色灵光随他飞落,触之令人神魂一清,如饮冰雪,整个人都轻松许多,于是有修士忍不住追逐那些灵光,但这些灵光似有意识一般,大多都飞向了玄真掌门与他怀里的春风剑侠。
此时,才有修士惊觉地上突然出现九只獬豸神兽的幻影,比天幕上的巨兽小上许多,却也有两人高,它们蹲坐在地,昂首望着飞落的裴牧云,似是迎接。
裴牧云落回玄真掌门身旁,悬立在空,忽地一睁眼。
他一睁眼,众修见他黑瞳竟变深青!若仔细看,就像是望入方才深青天幕的星野深处,令人心神悸惧。
在他睁眼同时,刚才九只獬豸神兽的幻影齐齐消失,原本所在之处,竟站着九座天疏阁总领法士。而这九位法士,除离贰法士,眨眼前都还各自在各州天疏阁中。
也在他睁眼的同时,不周山众修头顶的深青天幕,忽然恢复成了白日碧空。
众修不由恍惚,好像刚才所见的仙幻异象都是白日做梦。回过神来,心底皆是一惊。玄真派这对师兄弟,都是异数!
天疏阁九位法士却是丝毫不惊讶,他们感受到与法网的联系明显增强,即使神魂刺痛也按捺不住激动,齐齐单膝一跪:“恭迎阁主重披法网。”

第14章 法网问心
裴牧云重披法网,天疏阁法士们自然是一派振奋欢喜,对在场儒修来说,这感觉就像是放任蠢货搬石头结果砸了所有人的脚。
儒门高层中,迟远道那样的腐朽顽固其实也就一个,但大多数儒修高层对于天疏阁,确实都秉持着对立警惕的态度。
其他都暂且不谈,只说天疏阁创立以来,天疏阁法士们执法过程中,牵扯最多次的门派就是儒门。
倒不是说儒门有多坏,一是儒门乃九州第一大派,门生众多,人数一多就难免有害群之马;二是儒门与凡间朝堂牵连甚深,家族师徒姻亲同乡等等关系攀织网罗,久而久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盘根错节,哪还能轻易撕开。天疏阁护的是百姓,自然常跟权势打交道,说白了,其实就是因为儒门当官的太多。
儒修太过入世,修炼不易,最关键的就是民望功德。
迟远道为什么看天疏阁不顺眼?就是因为数十年前,他私心推举一位下凡历练的儒修任职地方官,没想到那儒修竟出了大差错,害一方百姓遭殃,那儒修被朝廷贬黜,他倒也没包庇。结果有百姓依然不满朝廷处置,哭到了天疏阁。天疏阁把这场人祸查了个透彻,还挖出了迟远道私心推举的内幕,把原本已经大事化小的案子捅破了天。最后,天疏阁照例将案件实情写出,贴了榜昭告天下,迟远道的私心推举自然也就被曝光了出去。这一下,迟远道不仅民望功德大跌,还因违反规定遭儒门处罚,他老家的乡亲们都险些把给他立了几百年的牌坊给扒了。他本是多朝名臣,素来受九州百姓敬仰,一朝狼狈至此,怎能不恨?
因此,尽管迟远道在儒门中也不得人心,对天疏阁的排斥,却是儒修的共同立场。
不周山下,九位天疏阁法士单膝跪地这么一迎接,大多数儒修回过神来,都露出警惕排斥的神色,氛围为之一肃。
裴牧云扫去一眼,法士们的功德修为一目了然,又因同承法网,对他们过于强烈的惊喜心绪也有察觉。
裴牧云移开视线,冷声道:“尔等自去履职。”
众儒修一下子都觉得天疏阁主太过无情,下属忠心前来跪迎,他竟只一眼扫过,连半句好话都没有,就赶人离开。难道说,这就是天道法网的影响?
九位法士却觉熨贴,离贰法士请命道:“阁主,儒门之谋,事关天下,我等本就联手关注着,请让我们留下吧。”
面对法士们的忠心,天疏阁主的回答也仅是一颔首,甚至还微微皱眉。
众儒修更觉天疏阁主无情得简直没了人气,冰冷得冒寒气。
观看着水镜投映的百姓修士们却依然沉浸在仙幻异象中,甚至不分修凡地与相邻的人兴致勃勃讨论天疏阁主道袍上的流光和那双绿眼睛。
而裴牧云皱眉,正是因为一些民望从天疏阁所在的九座城不断涌向自己,不知是因何而来。
但现在不是烦恼这个的时候。
裴牧云看了师父师兄一眼,确认他们没事,就踏云飞下,落在众儒修聚集站立之处。
众儒修忽然记起刚才迟远道污蔑裴牧云立身不正、被天道法网厌弃。
眼前重披法网的天疏阁主,简直就像老天爷亲自打迟远道的一巴掌。
如果说重披法网之前的裴牧云是高冷如冰,此时此刻的天疏阁主,简直是寒山上的万年积雪化作了人形。
尤其是那双深碧眼眸,一眼望来,像是能看透神魂,令人畏惧。
此刻,近距离面对天疏阁主,众儒修都觉神魂一寒。却不知主上在沉思什么,依然不开口。还是秦无霜站出来尊敬问道:“天疏阁主有何指教?”
天疏阁主并不回答。
伴随一声铮铮剑鸣,天疏阁主的负剑飞剑出鞘,凌空而起!
灵剑悬立于空,传出磅礴的玄真剑意,在这出鞘的刹那,就将每一个儒修都震慑在原地!
众儒修连反应都来不及,顿时内心大骇。
这是何等修为!玄真剑修在元婴后期竟如此了得!
观看着水镜投映的百姓修士们也都被这突然出剑吓了一跳。有修士注意到,这柄灵剑和春风剑侠的剑样式极像,剑身要窄一些,呈铁灰色,剑柄也深刻云龙纹,但纹路没着金色,剑穗深青,整体观之有朴拙之风。
迟远道本就心虚,此时被裴牧云剑意控住,立刻梗着脖子大声斥道:“天疏阁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想做什么!”
天疏阁主冷道:“儒门迟远道,方才争论时,你说该请天道法网一观。我认为有理。我学艺不精,空有修为功德,毕竟心剑未成,因有法网弥补,才创出剑阵。”
这番话若是换个语气,其实还颇为客气,可被天疏阁主用他那冰冷到漠然的语气说出来,就让人心底发寒,而且,剑阵?创有剑阵?!众儒修面面相觑,他们没听错吧?天疏阁主说的是剑阵?
一个元婴剑修,就算有天道法网帮助,毕竟不是半步剑仙,连剑气都没有,一个人怎么可能使得出剑阵!就算是玄真剑修也不行!
更不要说还什么自创剑阵,这不是无稽之谈?
迟远道虽不信元婴剑修能使出剑阵,却到底是怕玄真剑修动手,越发色厉内荏的大喝:“天疏阁主,你这是威胁要对主上和儒门众臣动武吗?!”
星归道长倒像是知道乖徒弟要做什么,把大徒弟拢了拢,轻蔑一哼,等着看好戏。
儒门之主似要开口,隔远远听到这一哼,往半空中看了一眼,又闭了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原本独自远远站着的孔雀佛子却在这个时候走到了儒门众修所站之处,只是捡了个离儒门之主最远的位置。
秦无霜面上看不出焦急,依然尊敬道:“天疏阁主,您仅因口舌之争就对我等剑意加身,他日流传出去,天疏阁还有何立场自称公正?”
听她诡辩,天疏阁主依然冷漠:“今日之事,诸位与我都自认问心无愧,那就让天道法网一观。”
刚说完,裴牧云依然站在原地,只是单手结了个道印,悬立半空的灵剑,就忽然一化万千,剑气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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