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by步帘衣

作者:步帘衣  录入:01-24

但除紫光冲天之外,暂时还没有其他异象出现。
阿不都和赵桥追着灵风把这些牛羊救下,拢在一起送到安全处才又赶回。
他们回来时,帕夏汗法士已经用之前儒门阴谋中龙尾扫下的落石垒起一个简单的瞭哨,挡住了灵风,但不会挡住视野,而且跟不周山还是保持了一段可以机动的距离,以免情况不妙。
帕夏汗招手让他们赶紧隐蔽。
赵桥一矮身蹲在落石后,吹捧道:“我就佩服队长姐姐,这小哨垒的,多地道。”
阿不都忙着放出水镜卷轴:“你,废话多,来帮忙!”
赵桥过去帮他,但嘴是闲不住:“嘟嘟,你喊我,我怎么会不帮忙呢,你不喊我,我怎么知道你要帮忙呢。”
阿不都汉话不太好,总是被总领法士派着和碎嘴子赵桥一起出任务,回回被他烦得不行,但被赵桥磨练到现在,汉话确实进步不少。
“我不叫嘟嘟,”阿不都威胁道,“你再叫我嘟嘟,我就叫你小桥。”
赵桥脸皮厚似城墙,甚至挽了个兰花指一口应道:“哎~嘟嘟哥,我是你小桥妹妹。”
阿不都不理他了。
赵桥劲儿劲儿地挨过去:“别不理我啊,我错了,不逗你了。”
阿不都狐疑地看他一眼,不太信。
赵桥一本正经:“真的真的,不逗你了,其实吧,我是看着这大山,想家了。”
看他真一副惆怅的模样,阿不都发了善心:“你家,长白山?”
赵桥惆怅点头:“也是一样一样,白色儿的,冬天的时候,雪老厚了,人都出不去,只能待屋子里,炖锅子吃,什么时候带你去玩儿啊,可好吃了,你不吃啥咱就不放,什么都能炖,锅子炖起来,香啊。”
看赵桥捂了脸,阿不都怕他难过,拍拍他肩膀:“有机会。一定去。”
赵桥捂着脸,语气依然惆怅:“这可是你答应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阿不都一诺千金:“嗯。”
赵桥捂着心口:“那我就放心了,我跟你说,那锅子炖起来啊,那叫一个嘟嘟嘟嘟嘟……”
阿不都气得直接给他拎起来,抗肩上厉声教训:“给你扔下去!”
“我错了,我错了哥!”整个悬空的赵桥吓得赶紧求饶,“阿不都大英雄、大好汉!别真扔我啊哥!”
阿胡拉马兹达在上,帕夏汗不愿口出不善之言,但每次跟这俩货出任务她都觉得自己老了三十岁。
却在此时,漫天紫光一耀,仿佛华彩铺开。
一声叮铃,乐音飘渺愈演愈近——
仙宫之乐从天上来,琴鼓丝弦摄人心魄。
伴随仙乐,天幕忽地一倾,万千灵云滚滚流下,混在青天灵云之中的竟还有黑夜星辰!

天瀑云流,银河飞堕。
天瀑落到不周山顶,飞溅起无数灵云星尘,瀑流在流下山体的过程中,逐渐融入山脉内部,还没流下山脚就已消失不见。
此景奇幻非常,已非人所能理解,黑夜星辰怎么会与青天灵云混在一起,还像瀑布一样从天上流淌下来?灵云和星尘又为什么会像水花一样飞溅?说到星尘,星尘究竟是何物,为什么他们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眼前所见的是星尘,明明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
……无数问号让三位警惕性极高的法士都心神昏昏,险些要被这奇幻异景夺去新生,幸而天疏阁自有应对机制,提前布下的醒神咒让他们三个先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运转修为稳定心神。
众神人影都还没见,光是排场奏乐就让人难以抵挡,到底是传说中的人物。
赵桥手心捏了把汗,正经起来低声请示:“这么大排场,必有大事,队长,我看,还是得传信给总领法士,像上次那样,防一手,把各天疏阁改进的天幕投映都打开,让天下人看看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帕夏汗寻思了片刻,点头拍了板。
阿不都迅速将提议消息传往西域柱州天疏阁,严阵以待的西域柱州天疏阁立刻回了消息,三人心下稍安。
就在这时,漫天紫气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万道金光。
依然往不周山顶洒落灵云银河天瀑的那一片天空,突然出现的万道金光耀得人睁不开眼,但金光大闪过后收敛了一二,就在那个位置,显现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仙宫之景!
是天庭!
只见重重金殿、座座仙宫,珍奇异宝尽作砖石,琉璃翡翠不过妆瓦,金碧辉煌巧夺天工。雕梁画栋间,玉兔共丹鹤嬉戏,仙花瑶树盼,金乌与天马竞逐,处处玉阙银鸾,步步仙光紫耀。
如许仙宫,最显眼的是正中的天门,遍饰琳琅的天门之下,天庭众神皆按官阶依序站立,一个个威风凛凛,金章紫绶,官气不凡。
顶上的高官因为金光太闪看不清楚,最打头的是一排金甲天兵,他们一个个身穿金甲,手执金戟,腰配玉剑,气宇宣扬,鼻孔朝天。
奈何三个法士都不是中原儒释道三教中人,对天庭众神本就不太熟悉,更不要说这里头还有不知传了多少代换了多少人的,比如福禄寿神,大多数人都只记得第一个,哪里记得住后来接班的那许多。
赵桥勉强认了认,没瞧见几个熟悉的,只观察出这天庭众神里面大多都是人神官员,没有一个山河神,没有一个神兽,更没有耳熟能详的那些上古大神,也没有民间传说里的八仙等等。
阿不都就更认不出来,他被金光闪得忍不住直眨眼,眼泪都被晃了出来,最后不得不低下头歇歇眼睛,疑惑低语:“他们眼睛不疼吗?每天对着,穿的,住的,都金灿灿的。”
赵桥听得直乐。
帕夏汗忽然皱眉,打了个手势,示意让他们看向天柱缺口。
赵桥与阿不都遮眉望去,都是一愣。
“这里怎么会有虎崽?”
赵桥意欲上前救助,被阿不都拉住,提醒他看仔细:“它有翅膀。”
什么老虎崽会有翅膀?
不等三人讨论明白,飘渺仙乐猛地一扬!
乐音再飘渺,如此巨响到底是显得气势汹汹,仿佛已形成人眼可见的强力音环,以不周山为中心层层回荡于空旷原野,强迫此地的每一个生灵必须听闻。
三位法士都是神色一凛,将视线转回天门之下认真侦察,在仙乐的覆盖下他们听不到上面的话音,只能凭行动推测:
最顶上的高官似是发布了什么命令,那些金甲天兵单膝跪地行礼,应是领了命令,随后金甲天兵们跟着领头的按序转身,整齐分为两列,看样子是要下凡来了!
阁主还没赶到,这可如何是好?
帕夏汗像是知道他二人所想,严厉地打了手势:阁主有令,不许接触!
赵桥和阿不都只得点头,手心捏着一把汗。
三位法士紧盯着金甲天兵们的动作,他们大张着口喊话,不知是报数还是喊了什么号子,做完这些,他们又再次对着众神一礼。
随后,两边领兵的舞了个花俏招式,收招时脚一踏遍乘云而起,其他金甲天兵落后一拍,但也耍了一样招式踏云上了天。
两列天兵都整整齐齐踏云飞起来,两边领兵的一挥金戟,看上去似乎是大喝了一声,极有气势地率兵往下飞来。
三位法士与通过水镜观看的法士们精神都高度紧绷,眼睁睁见证众神回归九州这一历史时刻。
他们看着金甲天兵乘云而下,然后眼看着
——打头的金甲天兵似乎在空中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像撞墙一样直直拍了上去,后面不知情的一个个撞上来,把打头的金甲天兵脸都挤扁了。
气势汹汹的金甲天兵下凡队列,就在眨眼间摔成了一团。
“噗。”赵桥没忍住。
金甲天兵恼羞成怒,尤其是两边领兵的,他们挥舞着金戟乱砍,像是想把阻挡他们的无形屏障砍出来。
很快就有职位较高的天神冲下来查探情况,但他们也通不过这个屏障,换了职位更高的天神来,还是通不过。再换,不行,再换,都不行,原本按序站在天门之下摆谱的众神破了功,就算听不见声音,也能看出他们吵吵嚷嚷,已是乱成了一团。
通过青铜生水道符框见证这一幕的法士和阁员,以及通过天疏阁天幕投映见证这一幕的百姓,他们心底不免都产生了一个猜测。难道?
忽闻爆裂连响,众神之中不知哪位对着无形屏障发出一道粗若灵蛟的紫电天雷!
法士们眉头紧皱,若是那无形屏障拦截失效,这天雷打下来,不周山可就……
但紫电天雷也被拦截了,看上去威力巨大的紫电天雷,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无形的屏障,在此刻终于现形。
“啊!”阿不都没忍住。
天空中,那盈着星野流光的巨网,纮覆天下。
这一刻有许多人,包括他身边的帕夏汗和阿不都,都和赵桥一样激动:“是阁主的法网!”
所谓的天庭众神,无法通过阁主的法网。
这证明了什么?
帕夏汗对提议使用天幕投映的赵桥比了个大拇指,阿不都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桥略有骄傲,正要自吹两句,忽然帕夏汗皱眉指向天空,却不是指着那些被法网拦截在外束手无策的众神,而是另一个方向,一个身影正向不周山飞来。
赵桥与阿不都运起修为细看,来者是个中年男子,长相姣好,他们并不认识,但见他头上一对墨玉般的犄角,赵桥判断:“是灵蛟,不知是四海里的哪一位?”
帕夏汗示意还是按照阁主命令,静待发展,按兵不动。
那灵蛟迅速飞近,看也不看天顶法网,直接飞落到了天柱缺口中。
他是来找那带翅膀的老虎崽的?三位法士面面相觑。
不等他们得出结论,不周山山脚草地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地道口,一行人逃命似的疾奔出来。
三位法士立刻警戒,定睛一看,却是惊呼出声。
那被黑无常用拘魂索锁着的,不是他们阁主是谁?
“阁主!”

棺材里没什么光。
墓修得再豪华,里面的棺材也不会有多宽敞,顾青尝试往边上挪一挪,不知碰着了什么随葬珍宝的尖角,没忍住一声痛呼,幸亏追兵已经不知走了多久。
一直被他压着的墓主人很是体谅,不仅揭开了夜明珠查看,还抱歉道:“碰着了?实在对不住,我也无处可挪。”
顾青赶忙回歉:“您不计较我私自进墓,已是救命大恩,何来对不住之说。”
墓主人依然体谅,仍然抱歉道:“若不是你进了墓,我也醒不来,倒是连累你也中了蛊毒。这棺材机关我也不懂,就算出去,这蛊毒无药可解……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
这话倒也不假。
顾青的本体是万年梧桐木制成的一张古琴,据说那梧桐木取自凤凰林中受了火精的梧桐树王,所以古琴不朽不坏传世千年,他的本体琴名天下皆知,但化人行走江湖时取了“顾青”谐音为代名,用惯了就一直没改。
顾青爱听各族乐曲,为此走遍了大江南北,记录了许多濒临失传的民间小调,加入江南天疏阁后,仍时不时借着任务外出采风。
这次他到南海访友,也是想顺便记录海角城一带的渔村小调,不料一来就遇到倭贼行凶,他冲动上前救友,结果非但不敌,还受倭贼追捕无法脱身,慌忙之下跑进了南海龙宫外的墓园。
这墓园虽不在龙宫里面,但离龙宫这么近,葬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物,但情急之下顾青哪里管得了虚礼,一头钻进了看上去最新的黑蛟墓,结果一路碰了机关误打误撞跌进了棺材里。
好消息是,虽然棺材机关锁紧了出不去,但至少倭贼也进不来。
坏消息那就多了。
先是掉进棺材没多久他就不知为何昏了过去,已经昏迷了不知多少日。
然后是被“诈尸”的墓主人摇醒,虽然古琴不会被吓死,但还是险些吓出原形。
最后,墓主人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无意中救了墓主人一命,墓主人其实没有死,是中了活死人蛊毒,本来蛊毒就要跟着墓主人一起饿死,不想他掉了下来,立马跑了一半到他体内,墓主人才醒了过来。
而坏消息就是他也中了活死人蛊毒,这毒不仅无药可解,过不了多久,他还会和墓主人一起进入活死人状态,只能一动不动地清醒感受着自己慢慢虚弱而亡。
震惊过后是五味杂陈,作为一个天疏阁法士,顾青劝解自己看开,唯一的担忧是不知朋友究竟脱身没有。
因此对于墓主人的道歉,顾青反而劝解道:“顾某当真殒命于此,也比落在倭贼手里强上万分。生死有命,事已至此,敖兄就别太介怀了。”
顾青伸出手去,又用方巾把陪葬的夜明珠盖住。
毕竟他们两个叠着挤在一个棺材里,没光惊悚又空虚,有光逼仄又尴尬。因此最初介绍认识后,在万分尴尬中,顾青在棺里摸到一块方巾,用方巾把夜明珠给盖了,只透出微微暗光,什么都不够看清楚。
“顾兄当真磊落。”墓主人笑了笑,随后叹道,“有机会,还真想看看你说的天疏阁。我与星归道长虽曾见面、却无私交,与他那两位高徒更是无缘面见,甚是遗憾。”
听墓主人提到星归道长,联想到儒门之主,顾青讪讪一笑,只道假如有机会一定引荐。
顾青这反应,只因墓主人黑蛟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大名鼎鼎。
黑蛟敖冼与东海白蛟敖碧霞以及儒门之主姬肃卿三人间的狗血纠葛,在民间情爱话本中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尽管各版本故事展开了不同的想象,但大部分百姓对其中配角黑蛟的印象都是:帽子绿,是个老实蛟。
顾青作为一张见证了千年红尘的古琴,早就对凡人这些情情爱爱厌烦了,他宁可听船工唱一百遍号子,也懒得再听一曲痴恋,但厌烦归厌烦,落到具体的生灵上,他还是有基本的同情心。
在这桩外人谁也说不清的风流公案里,黑蛟是铁板钉钉的对东海少主如视己出,光是这一点,就能说明他人不错。
何况顾青误打误撞闯了黑蛟墓,黑蛟却一直温和相待,加上灵蛟都长得远超凡人,相貌是风流英挺气宇轩昂,人还很宽宏大量,自然更容易搏得好感。
就在顾青出神时,黑蛟却顺着方才话头问道:“不知天疏阁与儒门可有来往?顾兄可知,那儒门之主近况如何?”
顾青一愣。
黑蛟怎么会问起那位?
但他转念一想,黑蛟这情况,想知道情敌近况也很正常。
“敖兄这可问错人了,儒门与我们天疏阁不大对付,阁主退隐后,儒门更是变本加厉。”
顾青分神想念了一把阁主,才继续斟酌着回答:“虽不知在下昏迷了多久,但我进来之前,儒门还是那么官气风光,想必不会这些日子就出什么大事。”
黑蛟道了声原来如此,半晌才缓缓道:“那我就放心了。”
顾青惊讶之下脱口而出:“你担心他?”
黑蛟似乎没察觉顾青的惊讶,坦然承认道:“醒来后回想,过去许多事对他不住……知道他还过得不错,我也少愧疚半分。担心倒也说不上,他不必我担心。”
这番话里百转千回的丰富情感,把顾青听得直发懵。
虽说他是张古琴,不是很懂人心,但也旁观了足足千年的世间红尘,这黑蛟对姬肃卿怎么会是这么奇怪的反应?
反正眼下除了等死也没别的事做,顾青好奇问:“情敌相见,不该分外眼红么。世人都以为你与儒门之主是不死不休,但听你话音,似乎全不是如此?”
黑蛟听这话竟笑出了声:“不死不休?他厌烦极了我,怎会与我不死不休?世人竟是这般认为么?”
这话把顾青听得更是糊涂。
“既如此,就借顾兄双耳一用,劳烦顾兄听我忆忆往事。”
黑蛟出神低叹:“你我死后,世上也再无人知晓了。”
听他话音里已是充满回忆之情,顾青不知为何打心底感到些许诡异,但想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古语,想到黑蛟不知独自在棺材里当了多久的活死人,又觉就算报救命之恩也该听黑蛟说完他想说的话。
顾青应承道:“愿闻其详。”
黑蛟道了声多谢,悠悠说起:“四海龙宫的立储章程是一样的。龙王都会广扩后宫,生出许多小灵蛟,这些王子王女都必须住在龙宫里,直到龙王在活下来的王子王女中里选出一个储君,幸存灵蛟才许另择住处。”
“等等,”顾青怀疑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活下来的?”
黑蛟低声笑了:“顾兄不曾留心过凡人朝廷王储夺嫡的故事?都一样的。”
顾青立刻明白了,心底暗叹权术害人。
黑蛟自顾自纠正道:“倒也不完全一样。灵蛟毕竟与人不同,凡人短寿无灵,他们那一套用不到我们身上。”
顾青微微皱眉,却没说话。
黑蛟继续说起:“我母妃是东海鲛族,她本不愿嫁给我父王,一直想回东海居住,但因这套立储章程,我与我那亲生兄弟都是在南海龙宫长大,直到父王定下储君,才随母妃搬到东海常住,那时我已快成成蛟了。”
“我排行第二,我那亲生兄弟排行第五,被立为储君最终登上龙王之位的是我九弟。我们还有二十六个兄弟姐妹,到九弟登基时只活下来四个。”
短短一句话,死了两位数王子王女,黑蛟说得平常,顾青听得心惊。
“我们在龙宫里一起长大,从幼年到成蛟,每天都在兄弟姐妹的明枪暗箭中度过,下毒设陷、权政斗谋,无所不用其极,愚蠢无法存活,但聪明的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
黑蛟不仅语带怀念,语气甚至有些迷蒙:“久而久之,我被迫学会了欣赏他们的狡猾与邪恶,这不应该,但你要知道,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很漂亮。历代龙王娶的都是四海最美的海族,王族灵蛟的容貌只在龙族之下,而天下早就没有了龙。”
“我从来不想要那个位置,我只想活着,为此我做过一些事,有些事我迫不得已,有些事我随波逐流,还有些事我乐在其中——有时候为了活着,你得用上一切。何况,这世上其他族类并没有那么多美人,这海底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事可做。”
“爱他们,被他们爱。骗他们,被他们骗。害他们,被他们害。杀他们,被他们杀。”
“我的兄弟姐妹,他们都很漂亮,也都很坏。我爱他们。”
顾青听出他暗示之意,后背生寒。
这些灵蛟竟然!
顾青后悔了,但此时与黑蛟被困在棺材之中又说不出不想继续听的拒绝。
几乎在同时,顾青鲜明意识到自己正趴在黑蛟身上,心底顿时发毛,却不敢动也无处可动。
顾青忽然想到:“那南海龙王也?”
“九弟?他倒从来看不上这些事,”提到当今南海龙王,黑蛟的语气温柔起来,“最早时九弟还小,后来被他撞见,他以为我是被逼的,倒是替我杀了几个兄弟姐妹。九弟一直这样,傻傻的,没想到是他杀到了最后。”
他语气越温柔,顾青越是生冷汗。
完全被黑蛟的年少故事打懵了,顾青只觉头昏,一时想哪有什么老实蛟,天大的误会,一时想不知龙族替灵蛟背了多少锅,什么龙性本Y,根本是蛟性本Y,幸好龙族已随众神离开,世上没有龙了,这些污语流言传不到龙的耳朵里。

“九弟登位后,我陪母妃搬到东海常住,在那里,我遇到了霞妹。”
说到白蛟,黑蛟明显狂热起来:“即使是在王族灵蛟中,她也是最漂亮最特别的那一个,弄权专断,冷酷无情,她最爱看狂风暴雨淹没生灵,每到风季,她都会追逐风暴游动,去见证海浪掀翻渔船、打没渔村的巨力。她生平所愿,就是天地尽覆波涛。”
以凡人性命为乐的描述,让顾青的不适到达了顶点。
顾青也不是人族,作为一张辗转尘世的古琴,他曾见识人性的自私丑陋,但也见证过人性的坚毅美好,不论是在多么腐朽荒唐的高门大院,还是在多么愚昧无知的山乡野里,他都曾看到让人族这种短寿种族不断强盛繁衍至今的人性之光。
尤其是在接触天疏阁后,他内心最后那一点傲慢,都被真正互相尊重平等的理想代替。
作为一个天疏阁法士,顾青无法认同黑蛟口中的残酷之美,只听出那白蛟极其的蛇蝎心肠。
黑蛟却毫不顾惜听众,依然陷在回忆中狂热忘我:“顾兄,你可明白什么是天生坏种?世上每一种生灵里都有那么几个,他们生来就是坏的,精巧的皮囊裹着最恶毒不过的无魂之灵。她和姬肃卿都是这样。他们作恶,没有什么迫不得已,没有什么特立独行,只是单纯的天生坏种。”
“我当然爱上了她。”
“可让我存活下来的生存之道在这一刻成为了我的阻碍,我不是南海之主,拿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给她,她只要最好的贡品,自然不会在乎没有价值的我。”
顾青真是忍无可忍,却还是控制了脾气,礼貌问道:“我倒能理解对美人的追求,天下没有一个种族是不爱美的,可你为什么专喜欢坏人?”
“为什么不?”黑蛟理所当然地反问,“他们这样坏,除了我,还有谁会真正爱他们?”
诡异理论震住了顾青。
黑蛟甚至能做出说明:“你想一想,他们其实是很可怜的,普通作恶的生灵,大多要扯一个大旗说服自己和他人,可他们不需要,因为他们生来就是坏的,没有一句真话,没有一分真心,他们真算得上是生灵?”
“他们像是上天专门造出来扰乱凡间的空心人偶,里面装满了污泥,实质上什么都不是。谁会喜欢什么都不是的东西?”
这、这是个什么玩意!
这一番话,看似荒唐情深,却又如此极端的自命不凡,如此极端的居高临下,这黑蛟脑子分明不正常!
哪怕白蛟真有那么品性恶毒,黑蛟这种怜悯又看不起的“爱”,又哪里称得上什么爱。
顾青浑身汗毛倒数,恨不得立刻破棺冲出去,离这脑子有病的黑蛟越远越好。
等等,爱他们?他们是谁?不是在说白蛟吗?
顾青匪夷所思,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他们?难道除了白蛟,还有……?”
黑蛟反问:“还会有谁?”
顾青再往回一想,瞪大了眼:“姬肃卿?!”
黑蛟没否认。
许是在棺材里待久了,又或许是黑蛟的话跟过年爆竹似的炸裂,顾青的脑袋就跟烧了两天似的哐哐发昏,浑身难受得像要冒火星子,思绪也被黑蛟带到了他那诡异的理论里去。
作为一张千古名琴,顾青还未化形时辗转于权贵世家,曾被还是青年儒修的姬肃卿收藏过,不过很快就被姬肃卿送给了贵客。
推书 20234-01-23 : 医仙被神级Boss缠》:[网游竞技] 《医仙被神级Boss缠上了[全息]》作者:塬【完结】晋江VIP2025.01.18完结总书评数:2170 当前被收藏数:18242 营养液数:3249 文章积分:249,708,864  文案:  封徵(zhǐ)雪,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里,最年轻清俊的主任医师,穿入一款名叫《侠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