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那白蛟真是天造地设好一双贱人。你做什么春秋大梦,竟以为我会愿意靠你活命?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如死了干净。”
黑蛟面色急变,姬肃卿看他的眼神越发轻蔑:“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从不自欺欺人,你们两个玩弄些下三滥的手段纵欲欺人,撞到你们手里,算我恶有恶报。可你们别以为做了那档子事就与我有什么干系,你们也配?”
那青年儒生靠着山壁,浑身血痕,发冠凌乱,病白脸色越发凸显侧脸与额头上的剑痕赤红,撑在身侧的手臂不住发抖,若无山壁倚靠怕是早已倒下,根本没有自保之力,狼狈到这步田地,却依然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傲慢神气,一张嘴只会说气人的话。
被姬肃卿劈头盖脸如此贬损,黑蛟定了定神才勉强压下怒火,却压不住烧在下腹的邪火,哑声道:“何以说这些气话,过去确实是我们不对,不论你有多少怨怼,都不能等养好了伤再慢慢分说?如今儿女都大了,还说什么没干系的气话。”
果如黑蛟所料,听到儿女二字,姬肃卿急怒攻心,苍白的脸上都多出一分血色。
这欺凌之色烧进黑蛟眼底,不免令他回想起眼前人每一次被迫在床笫之间的风情,黑蛟声线越发的发沉发柔:“霞妹与我纵有千般不好,这世上也只有我们两个关心你,即使得知你是穷奇凶兽,我们也不曾有丝毫动摇。”
姬肃卿却毫不留情,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同时点旺了怒火和邪火,黑蛟咬紧牙关,试图诛心道:“难道你还指望你那两个好友?那两位道貌岸然的佛道高修,假若知晓你是穷奇凶兽,会怎么对你?你不敢告诉他们,不就是因为你自己也清楚,他们绝不会像我和霞妹那样待你如初,只会以大义将你的底细曝露天下,为天下苍生斩你祭旗。”
“那又如何?”姬肃卿彻底被激怒,却只是抬起眼皮,如视污物一般,不屑地扫过黑蛟。“敖冼,死在他们手里和落在你们手中,让我选一万次,我都会选死在他们手里。”
听了这话,黑蛟再装不住,神色扭曲,目露凶光,发出警告嘶吼时分明可见尖利的蛟齿。
面对黑蛟的兽态,姬肃卿更轻蔑地嘲弄道:“你们不过是两只未曾开化的下贱禽兽,裤腰带都管不住的下流胚子!”
黑蛟又是一声嘶吼,姬肃卿更与他针锋相对,甚至咬牙切齿:“下流畜生,你敢在我面前谈什么儿女!我此生唯一失策,就是将那个小畜生养在儒门,没及时要了它的命!”
终于不可承受的黑蛟反唇相讥:“此生唯一失策?我看不止,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不是我赶来,你连化形都化不了!你那两个所谓好友呢,他们怎么会任你孤身沦落到此?”
见姬肃卿神色一沉,试探出要害的黑蛟不禁轻笑:“所以他们当真知道了你的凶兽底细。姬肃卿,我们在你眼里是下贱畜生,你在他们眼里不也是下贱畜生?相交千年,不过如此。”
姬肃卿闭着眼掩去眼底神色,黑蛟步步紧逼:“不,说不定你在他们眼里还不如我们,你可是受了众神神罚的凶兽,天性厌善亲恶、无可救药的凶兽穷奇!正邪不两立,像你这种东西,想必星归道长孔雀佛子是要大义灭亲,难道就是他们将你打出了原型?”
黑蛟越说越不忿,他不知星归道长和孔雀佛子都已经为这天柱缺口牺牲,见姬肃卿显然因为提及好友越发激怒,更是存心挑拨。
黑蛟沉痛道:“我和霞妹对你千依百顺,毫不介怀你是凶兽,你却不为所动。你对那两位好友那般看重,他们一发现你是凶兽,还不是把你弃若敝履。你孤身落到这步田地,证明他们根本看不起你。姬肃卿,难道你天生是个贱骨头?”
不等姬肃卿开口,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我劝你不要随意扯我师父的名讳信口雌黄。我师父绝不会因为他是凶兽就看不起他。”
黑蛟一惊,慌忙向后看去。
姬肃卿浑身巨震,却未看向来人。
另一个声音冷冷接口:“我师父看不起他,只是因为他算计我师父的徒弟。”
“快查你阴力如何!”
黑无常这一厉喊,把四修都吓一跳,但他们身无阴力,这话显然是喊给白无常听的。
白无常闻言查探,竟发觉体内阴力正在溃散,所剩不多,下意识惊愕停步:“兄长?”
领头的忽然停步,不知是秦无霜还是姒晴险些撞着白无常,黑无常听到女子惊呼,心底怒骂,更是没好气:“不许停!快走!阴力散尽我们都得埋里头!”
白无常内心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既然不慈兄长命令他快走,他也就听命快走,浑浑噩噩往前冲。
四修都不是笨人,听懂是黑白无常的阴力出了问题,也都加快了脚步跟上。
一行人越走越快,裴牧云与解春风耳力灵敏,捕捉到道旁轻响,似有土块掉落,互相捏了手,提醒小心变数。
“嗵、嗵、嗵”
不多时,越来越多的土块滑落,从他们身后的地道深处还不断传来崩塌之声。
黑无常暗道不好:“出口就在前方,都跑起来,要塌了!”
众人换走为跑,都是修真强者,个个疾步如飞。
能看见出口亮光时,那崩塌声已到了身后!
一行人疾奔而出,姒晴秦无霜前脚刚踏出地道口,后脚重重黄土倾崩压下,拘魂路完全崩毁,地道口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秦无霜只觉恍惚,她还惊魂未定,拘魂路就消失了,只见不周山下绿草连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阁主!”忽见阁主,小队三位法士都惊喜迎来。
黑白无常原本只是怔怔地望着消失的地道口,被这一声惊醒,忽然都发疯似扑到地道口消失之处,毫不顾惜地用五指挖地,像是要把拘魂路徒手挖出来似的。
三位法士都被他俩吓了一跳,裴牧云和解春风收回望天视线,去拉黑白无常起来。
但只拉离一点,他们就跟疯了似的嘶吼抗拒,全力挣扎都要扑回去继续挖,就像两头受伤的困兽。
黑白无常的嘶吼声令人心悸,充满悲伤。
就连不认识他们的三位法士听了都莫名鼻酸。
风云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在黑白无常后颈轻轻一砍,竟将他们打昏了过去。
“阁主,这是?”帕夏汗法士代表提问。
裴牧云示意三位法士稍安勿躁,手在提着的白无常颈侧一探,看向师兄:“阴力全无。”
解春风同样探了探,点头示意结果相同,猜测道:“拘魂路并非真实存在,是靠阴力维持,他们体内阴力在地道中就已溃散,拘魂路自然随之崩塌。他们显然并不知情,我猜,是坎壹婆婆做了什么。”
“她不愿意他们再待在地府,是为他们着想,”裴牧云想起坎壹婆婆的托孤之词,依然不忍,“可何必这般急切。”
没有阴力,黑白无常本身并未死亡,身为活兽,地府大门对它们永远关闭了。
解春风怀疑坎壹婆婆是预感到了什么,才急忙把黑白无常推出地府,但这也只是猜测,毕竟没有活人了解阎王这个最高地神职位究竟有多大能耐。
他只能宽慰师弟:“事已至此,我们尽力照顾就是了。眼上还有要事。”
故意说错字的解春风指指天上异象。
同样早已发觉天空异象的裴牧云微一点头,将提着的白无常交给赵桥法士,对三位法士道:“你们不要留在此地,带他们一起回天疏阁,这两位是坎壹婆婆托付给我们的,醒了也别让他们离开,就说我马上回来。有劳。”
赵桥法士嘿嘿一笑,说阁主客气什么,交给我您放心就是,一矮身将白无常背在了背上。
解春风将提着的黑无常交给阿不都法士,也道了声有劳。
阿不都法士好奇阁主的白龙师兄,又有些遗憾不能留在这看现场,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沉稳的说了声剑侠客气,伸手接过黑无常背在背上。
帕夏汗法士眼见无法留下,对阁主一拱手,快速禀报道:
“众神无法穿过阁主的法网,愈来愈气急败坏。一只灰色飞翼老虎与一个灵蛟,不知在天柱缺口干什么。海角城天疏阁传来消息说顾青法士与那黑蛟都安全救出,但下南海救援的法士们只传回一道救援成功的简讯,不知为何都还没回来。请阁主千万小心。”
裴牧云立刻怀疑缺口里的灵蛟就是黑蛟,听坎壹婆婆语气,只怕他和姬肃卿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恩怨牵扯,此地不宜法士久留,他点了点头,对三个法士催道:“查探得很清楚,我明白了,都回去吧。”
知道阁主不会让他们留下,帕夏汗法士深深低头一礼,妙指一翻,掌心跃动出一朵火焰,她以火焰在裴牧云身前画出简符,口中念诵:“造物主与光明神阿胡拉在上,圣火见证,阁主的善思、善言、善行必得庇佑。”
阿不都同样以他的信仰诵出保佑。
赵桥感觉受到了排挤。
他一只九尾狐狸,虽然乡亲们叫他狐仙,实际上他没啥厉害法力,乡亲们提着鸡拜他求的事他都得撸袖子自己干。
但为融入集体,赵桥清了清嗓子,对阁主来了句:“啊,狐仙保佑。”
知他们好意,裴牧云温和了神色诚恳道谢。
看呆了的三位法士愣了愣才齐齐一礼,转身跑走了。
解春风看向姒晴和秦无霜,建议道:“此地凶险,二位何不跟随三位法士先回天疏阁?”
其实听法士报告天柱缺口里有只灰色飞翼老虎,风云二人就知道秦无霜绝不肯离开,不过问还是得问。
姒晴看向秦无霜,显然是看她意思。
秦无霜莞尔一笑,主动承诺道:“他毕竟是无霜生父,我只想跟在二位身后听听情况,除非阁主点名,我绝不现身坏事。姬肃卿于二位如有杀父之仇。这点分寸,无霜还是有的。”
解春风见裴牧云点头同意,也没说话。
天柱缺口是星归道长与孔雀佛子葬身之处,比起东莱城那个衣冠冢,这里更像师父的墓,所以得知姬肃卿胆敢躲在这里,解春风心情已是极差。
裴牧云也一样。
但他除了师父,还触景生情想起师兄的小白龙化身是如何被儒门围攻得浑身血痕,不知姬肃卿这一次又玩什么花招,他冷面一寒已是持剑在手。
解春风按捺情绪,尽量温和了声音问师弟:“先解决上面还是?”
裴牧云方才抬头一望就已知晓端的,此刻摇头坚定道:“他们下不来,除非想出别的法子,先解决姬肃卿。”
解春风又问:“可带水镜卷轴?”
裴牧云只答:“案已审明,昭榜已出。天地可鉴,何用水镜?”
解春风剑已在手,闻言道了声好。
风云师兄弟心念一动,身形就到了天柱缺口外侧。
姒晴与秦无霜等了等才踏云而起,隔了一段距离落地。
山风将缺口里正发生的对话随风传出:
“我别无所求,连能给的眠龙草全都给了你,如今霞妹已死,这世上只有你和我了,就算你再生我气,也先养好伤再说……”
“你和那白蛟真是天造地设好一双贱人。你做什么春秋大梦,竟以为我会愿意靠你活命?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如死了干净。”
四修目瞪口呆。
裴牧云听着第一句还心冒怒火,原来眠龙草竟是黑蛟献给姬肃卿的,可来不及思索这帮凶该不该问罪,转耳就听了一连串隐秘阴私,僵立原地,忍不住思考众神惩罚穷奇亲恶厌善不仅不合理还贻害无穷初衷究竟为何。
解春风也听得直发愣,万万没想到这俩竟是这么个关系,但听到后来,也不得不为亲恶厌善的所谓神罚而皱眉。
最动摇的还是秦无霜,灭儒门那日,姬肃卿所言竟全是真话?他真被那两条灵蛟强、强行……她不满姬肃卿待她不娇不宠,从小到大不知对白蛟投射了多少幻想,有时她恨生母弃她不顾,却忍不住幻想至少生母会爱她如命。
乍听如此不堪真相,她几欲作呕,全然无法面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恍惚得站都站不住,瘫坐在地。
最置身事外的是姒晴,毕竟这里头爱恨情仇都与她毫无关联,见秦无霜瘫倒,忙去相扶,被秦无霜一把抓住,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不肯松手。
天柱缺口里黑蛟越说越离谱,风云师兄弟越听眉头越皱。
听黑蛟再三拿他们师父说嘴来打压穷奇,二人实在是忍无可忍,无需对视默契步入,现身于黑蛟穷奇眼前。
解春风面寒如水,严声警告:“我劝你不要随意扯我师父的名讳信口雌黄。我师父绝不会因为他是凶兽就看不起他。”
裴牧云冷冷接口:“我师父看不起他,只是因为他算计我师父的徒弟。”
黑蛟一惊,慌忙向后看去,只见两个神仙也似的人物,而且修为远超黑蛟生平所见的任何修士,他意识到这两个大概就是顾青法士崇拜的天疏阁主,及其师兄春风剑侠。
意识到来人身份,黑蛟又惊奇地发现其中一位带有龙气。
竟然有龙重现九州!
完全没注意姬肃卿的失态,黑蛟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神龙身上。
他仔细观望,见对方神色愤怒却并不傲慢,虽不知神龙是风云师兄弟中的师兄还是师弟,但想来,对下位灵蛟都不端神龙架子的龙,应该是很好说话。
又想到顾青法士一再说过阁主人好,黑蛟想去,这对风云师兄弟就算有半仙修为,论资排辈也还是两个年轻后生,在自己这个前辈面前,越是好人,越会老老实实低头。
“想必二位就是天疏阁主和春风剑侠,在下南海龙宫敖冼,龙王敖凌是我九弟。”
黑蛟拱了拱手,摆出龙王二哥的腔调,语气一转先礼后兵:“我与儒门之主谈些私事,无论偷听还是打搅,似乎都不是君子所为。难道现在的年轻后生,都不讲究礼节了?”
裴牧云和解春风从来都尊重他人,但从来不吃论资排辈的摆谱,何况这黑蛟还是个下三滥。
裴牧云无视黑蛟,直视姬肃卿:“风闻隐私,是我们不对。但依天疏阁流程,我既然闻知,就不得不问,敖碧霞与敖冼对你多次强迫是否属实,你是否愿向天疏阁报案?”
依偎姒晴坐在天柱缺口外的秦无霜听得完全傻住,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面对虎落平阳的杀父仇人,天疏阁主不落井下石也就罢了,怎么会问出这种话?难道姬肃卿说愿意,天疏阁还真要帮他讨这个公道?
第137章 龙王灶王阎王
姬肃卿根本不可能把裴牧云此问当作好意,只感到极度的耻辱,怒火烧心,暴声怒斥:“少来假惺惺!”
受害者不肯报案,裴牧云才看向黑蛟问道:“你与白蛟敖碧霞欺辱姬肃卿,你的眠龙草又被姬肃卿用来谋害白龙,你可愿自陈案情,向天疏阁自首?”
姬肃卿谋害白龙?!黑蛟眼眸一沉。他刚出墓就来寻找姬肃卿,没料到还有这种意外。
作为灵蛟,谋害白龙的罪名他是绝不能认,下位灵族谋害上位神兽可不是那么简单,放上古时期功德散尽都是轻的。至于他与姬肃卿之间算不清楚的情帐,外人凭什么管?他以后待姬肃卿好就是了。
黑蛟不知天疏阁究竟算是什么东西,只从顾青法士那里听了一大堆护民公正的溢美之词,从过往见闻推测,大抵也就相当于凡间那种专供文人互相吹捧的书画学舍,换成了修士版本,想来大差不差,都是故作清高为求官沽名钓誉罢了。
这么想着,黑蛟苏醒了宫斗本能,张口就把裴牧云打成势利小人:
“天疏阁主好大的官威,不知朝中哪位高人撑腰?眠龙草是我送他的定情信物,爱怎么用全凭他心意。至于我和他之间的纠葛,更不须外人横加干涉,他骂你假惺惺,你还非要插手我们私事,莫不是有甚么怪癖?官府都管不着,天疏阁凭什么管?难道阁下习惯了这般仗势欺人?”
缺口内一派沉默。
虽然知道黑蛟刚从墓里爬出来,但风云二人着实没料到它言行品性竟真是如此的古墓派。
连姬肃卿都没说话,只极不屑的嗤之以鼻。
黑蛟脑子里唯有那套诡异之极的情缠色爱,还以为姬肃卿这一嗤是在赞同他、不屑天疏阁,当即腹下一暖,禁不住上前两步,还想着哄一哄。
裴牧云却没给他再次恶心人的机会。
天疏阁主挥指一道剑气,黑蛟急急后退还是没撑住仰倒在地,活像只翻倒王八。
剑气入体化为禁制,黑蛟如遭天雷轰顶,登时惨叫出声。
裴牧云勾动法网,青衣上隐隐流动法网星辉,对案情做出裁论:“被害不愿报案,恶犯不肯自首,案发久远,无证无凭。”
“天疏阁规定,空口不可定罪,然,天理仍需昭昭。”
“敖冼,我在你体内打下禁制,你此生不可再见姬肃卿。靠近他半里,自招天雷击体。碰他,心爆立死。”
黑蛟哪肯接受,浑身都被天雷电得发抖,却还把一个不字喊得如癫似狂,解春风丢出一张纸符封了他的嘴。
裴牧云继续道:“至于姬肃卿用眠龙草谋害白龙一案,你是否知情帮凶,尚未查清。待我处理完众神,再提审查明。你是南海灵蛟,若南海龙王愿亲自讲这些案情审明处理,只要有凭有据、合理合规,天疏阁也愿意接受。”
他边说边凭空凝出一张白纸,以灵力简单写明情况,扬手一抛,那白纸就化为一只青鸟,一展翅就化为流光飞入天际,向南海飞去。
“师兄,”裴牧云看向解春风,“不如就试试将他抛回南海。”
姬肃卿本是怒而噤声,只当眼前三个都不存在,听了裴牧云这一句话却是猛然抬头,眉心紧皱,这两祸害好不晓事,众神当前,他们竟要把灵力浪费在驱逐黑蛟这种玩意上?
但姬肃卿毕竟是姬肃卿,他一想就明白了,解春风和裴牧云既然能调动天地灵气诛杀魔尊,自然也能调动天地灵气做别的。
这两个怪物都是半步剑仙,如今还能不消耗自身灵力、直接用天地灵气使出各种大招,他们完全可以用天地灵气轰遍天下!
当初女娲特意在九州留下这么一支玄真派,如今再看,当真是一步心机好棋。姬肃卿不由冷哼。
风云二人不知姬肃卿所想,确实,今日诛杀魔尊时是他们第一次试验用天地灵气直接出大招,此时此刻此种境况,上有众神虎视眈眈,下有害师仇人亟待处理,有个试验机会摆在面前,同时还能摆脱这个不三不四的黑蛟,这简直是苦中作乐。
解春风乐得为师弟效劳,更乐得试验,裴牧云话音未落,他就已单掌化圆汇集灵气,平平往外一推,灵气悉数化作龙卷灵风,凭空而起卷向黑蛟,卷起他后冲出天柱缺口,愈卷愈快,直向南海呼啸而去。
远在南海的乌老猿只觉今日十分倒霉,听顾青法士将黑蛟那些自白转述南海龙王,但凡顾青肯给提前给个提示,让他们知道那黑蛟有多奇葩,乌老猿肯定带着其他法士提前躲出十海里,等顾青说完了再回来。
乌老猿这样想着,没忍住斜瞟了一眼顾青,顾青回了个濒临崩溃的眼神,显然是抱着既然自己被迫听黑蛟那堆污七八糟的事那干脆谁的耳朵都不要好过的心态,乌老猿好气又好笑,不由在心底骂了句贼木头。
只见那南海龙王越听脸越黑,听完时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哪里还是龙王爷,画下来简直是灶王爷,乌老猿趁机拎回顾青法士,正要领着大伙儿告辞,又见一道青鸟传书术飞来,南海龙王展开看完,面色比民间画的阎王爷还要怒沉三分。
乌老猿心道不好,也不管礼数,对着鱼岩扉拱手道了告辞,转身带着天疏阁众人就走,还没跨出两步,只听轰隆落水巨响,一个裹着灵风的未知黑影砸入海底,恰恰就落在众法士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带起的巨震乱流冲倒了众法士,还有许多龙宫水兵,大家爬起来之后都连忙提起兵器警戒,心情极坏的南海龙王一马当先冲向大坑,想看看是谁敢在南海造次,砸起的沙泥乱流被他用蛟力卷走,所有人定睛一看,坑底那符纸封口、灵力束缚的,不正是飞走不多时的黑蛟?
在场所有法士此时心底都是一个活该的该字。
谁把他丢回来的?正道之光啊。
乌老猿忽然回过味来,刚才那灵风分明是春风兄弟的气息,至于黑蛟身上流窜的天雷电流,必然是出自阁主之手。
舒服了。
不等乌老猿再次告辞,就听南海龙王就厉声疾喝:“送客!来人!押解敖冼入宫候审!”
顾青这时候反应快,一把拽住乌老猿就冲,嘴里一路叨叨:“别愣着,赶紧走啊!同道,你们海角城有温泉么?我不怕水,我要沐浴焚香,不洗干净我没有颜面回江南见人……”
用灵风将黑蛟丢回南海,风云的视线都锁定了姬肃卿。
他们这时才真正注意到姬肃卿竟是青年模样,伪装术他们并不陌生,他们也是靠伪装术来掩盖半仙异象,只是青年姬肃卿让他们回想起孔雀佛子在师父坟前展现的记忆中同样年轻的师父。
年少时,他们也曾问过师父,为何不像孔雀佛子那样以真容示人,而要伪装出老年容貌?那时师父哈哈一笑,对他们说江湖催人老,师父的心老了,哪怕容貌不老,也是个老人,老年容貌不是伪装,是身魂同调,是避免知觉被修为异化的必由之路。
那时他们太过年轻,似懂非懂,修成半步剑仙后才懂了一点。
他们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姬肃卿昂首直视二人,仿佛问心无愧。
解春风沉怒不发,龙气四溢。
裴牧云冷声问:“害了我师父,你可曾后悔?”
“我后悔?”姬肃卿仰天大笑,他伤痕累累衣衫落魄,却笑得仿佛坐拥天下,“我后悔!我后悔没早些杀了你们!”
“我不会阻止师兄。”
姬肃卿勾结前任阎王滥用神器、算计白龙、逼死星归道长,还有过往儒门种种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均是证据确凿。
姬肃卿还是四大凶兽之首的穷奇,为何穷奇能到凡间作乱,无论众神承不承认是他们下放凶兽扰乱九州,都得背一个失察之责。穷奇的存在就是罪证,无论它是死是活,就算它死了,还有明樑帝这只浑沌。
更何况穷奇凶兽曾陷害师兄的母亲,害那白龙重伤濒死,若不是另一条白龙也就是师兄的父亲恰好路过,救了白龙一命,结下缘分,才有后来的师兄。
无论是师仇还是母仇,解春风要出剑,裴牧云当然都不会阻止。
不过,裴牧云也并非毫无异议,指出:“但师兄,他仍不知悔改,就算你此时此刻杀了他,他依然沉浸在天下人负他的虚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