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
容瑾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在记忆中原主觉得自己孤僻,旁人都是用异样的目光看他,没有朋友、没有关心。
心中松快了一点,是残留在身体中的执念消失了吗
其实你是有朋友的。
与纪言明道别后,马车继续行驶,空气中已经没了刚才的暧昧因子,忙了一个白天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渐渐的只有车轱辘撵着地面的声音在碌碌地响。
靠着引枕的黎未打起了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没过多久身体就软软的往旁边靠,兀自看着外面的容瑾忽然觉得腿上多了个柔软的身体,他看到黎未眼下的青黑,准备拍醒黎未的手悬在半空后收了回去。
等到了黎家,侧门和内院二门的门坎卸了,马车直接行驶到了黎未的院子前。
春夏从车上跳了下来,准备接少爷下车,却发现容瑾抱着睡熟的少爷弯腰走了出来。
容瑾的下巴朝着马车底下点了点。
看到这一幕的春夏愣了愣,忙去接过脚踏放在了马车旁。他看着郎君瘦削的身板,真怕郎君一不留神连自己带横抱在怀里的少爷一起滚下马车。
春夏像老母鸡护着小崽子一样在旁边张开了手臂,容瑾看到这一幕直气得差点笑出声,对他也太不信任了,虽说自己身体瘦、身子骨弱,但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力量他还是有的,黎未又不重,纤瘦苗条,合该多吃点养养肉。
春夏一路在旁边胆战心惊地护送,院子里的下人看到自己的小主人被郎君抱着送进来,亦是反应惊讶,纷纷轻手轻脚地行动了起来,掌灯的掌灯、开门的开门、铺床的铺床……秩序井然。
容瑾轻轻地放到床上,小声地说:“你们照顾好少爷,我回去了。”
春夏忙跟着出去,“郎君,冬子留在店里,你身边没个人照顾不行,我找个人去伺候你。”
“不用不用。”容瑾摆摆手,他一个人挺自由自在的,不要别人来照顾。
挥手的时候微微呲牙,胳臂真酸,搁现代的自己抱着黎未参加马拉松都行,现在才走几步路啊,就两条胳臂脱力了。
注意到了郎君的表情,春夏忍笑,“郎君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莫要客气,您是主子,我们伺候您是应当应分的。”
容瑾再度摆手,他改变不了世界,但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剥削他人照顾自己啊。不知道别人穿越后会怎么干,他是没办法做到的。
回到了自己那处院子,容瑾简单洗漱后倒头就睡,睡时脑子里在想身体必须强健起来,不然黎未都抱不动了。
府里面随着主人的回来渐渐恢复了安静,得味楼这儿,冬子依旧在厨房里守着,他捅了捅炉膛,把里面堆积的草木灰清理出来,用簸箕接着放好,都是柴草烧成的灰,干干净净的,收集起来可以清理一些下水、也可以用来洗碗洗锅,猪胰子皂厨房里也有,但那玩意儿可比草木灰贵多了。
郎君说了,该省省该花花,能省的咱不能够浪费不是。
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冬子看过去,看到刘老虎抱着一床湿哒哒的被子狼狈地站在门边。
“又欺负你了”
“嗯。”刘子的脸藏在暗影里,看不真切表情。
冬子拍拍自己身边,“夜里凉,灶膛边还是暖和的,过来坐坐。”
被子湿透,自己身上挨了拳脚,更甚至,言语的辱骂不及被孤立无视的万分之一。抱着被子站在后厨门口的刘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码放整齐的菜刀,清冷月色下它们泛着诱人的寒光,刘子寻常的态度和关切的话一下子把他从黑暗里捞了出来。
“等等,我把被子挂起来。”
“明天白天晒晒就干了,我被子够大,郎君怕我冷给我备的厚被子,两个人盖也可以。”
刘子把被子挂到晾衣绳上后转身进了厨房,坐在灶膛边和冬子安静地待着,他不想说话,那冬子就陪着好了,
直到月上三竿,冬子的脑袋猛地点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揉着眼睛向外看,最靠外放着卤汤的灶边有个黑漆漆的身影,他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身边没人。
第二十九章 (加一点) 皮蛋瘦肉粥……
没了冬子照顾,容瑾没觉得哪里不方便,他以前一个人生活惯了的,自理能力很强。习惯了古代的生活后,容瑾渐渐如鱼得水起来,早晨起来院子里伺候的人听到动静就给他准备好了热水,他们知道他不喜外人进屋子,只会把暖壶放在门外,容瑾打开房门就能够看到。
他起得很早,外面刚有天光,大约六点多。
有晨起的鸟儿扑腾着翅膀从屋脊上飞落到树上,树叶婆娑。
小风微寒,院外隐隐传来扫地碌碌声,很惬意。
容瑾提起了暖壶,笑着和守在门边的人说了声谢谢。
大家已经习惯了郎君的客气,头一次听“谢谢”的时候真是受宠若惊,听多了依旧觉得心里面暖暖的,下人们不会表达,就是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好像得到了认可。
“和刘妈妈说一声,淘米煮上一锅粥,准备一些青菜、皮蛋和瘦肉,我要做皮蛋瘦肉粥。”
“好的,郎君。”
转身走进屋内,容瑾打开暖壶盖子倒水。
这暖壶和现代的没太大区别,就是保温效果没有现代的好,屋内的放一夜到早晨喝就凉了。不知道内胆有没有涂层,整体应该是陶瓷做的,外面缠上了一圈藤绳,粗看粗糙,细看非常考究。
洗漱完之后容瑾就穿戴整齐出门,他没有立刻去后厨,而是先在院子里散步,这身子骨需要养、需要练,原主是个书生,读书为重,疏于锻炼,后来又郁结于心、忧思过重,本就清瘦的身体更是清减,现在这身体是容瑾的了,自然要好好对待,循序渐进地锻炼。
“郎君。”
扫地的健妇喊着。
容瑾笑着点点头,“早。”
往各处院子送热水的丫头喊着,“郎君。”
容瑾照样回复,“早。”
十二三的小姑娘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容瑾,被旁边的大丫头拽走了。
待她们走出一段距离后容瑾断断续续的能够听到一些对话。
“姐姐,郎君看起来好和气呀。”
“看看就好,莫要有别的心思。”
“姐姐说什么呢,我还小!”
“不小了,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脑子里拎拎清楚,我们不是黎家的家生子,做出出格的事情来没老子娘给你求情。”
估计是小姑娘臊着脸扑腾了几下,容瑾听到一串低低的笑声。他绕过种在墙角的茶花,手指弹了一下含苞待放的花朵,嘴角喊着一抹古怪的笑意走进了后厨,他啊,是不是以后要和府里面的丫头小哥儿保持距离
后厨里,刘妈妈得知容瑾要做皮蛋瘦肉粥,当下就做好了准备,等容瑾来到厨房面对的就是青菜碎、皮蛋碎和瘦肉末,刘妈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帮厨。
“郎君啊。”
容瑾疑惑地“嗯”
“昨儿个你做的三鲜小馄饨太太多吃了两口。”
容瑾笑着说:“太太喜欢就好,她身体好些了吗”
待会儿皮蛋瘦肉粥多做点。
“好多了,能够撑着坐起来了。”刘妈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当家太太一直病着,府里面上下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生怕恼了病中的女主人。
皮蛋瘦肉粥简单,粥底做好了把青菜、皮蛋和肉末放进去就好,出锅时按照个人喜好点些香油、胡椒粉、香菜碎等,不用怕吃不饱,等黎未走进厨房时就闻到了属于咸粥的香味。吃着大包子的容瑾抬起手,笑着招手,“我做了皮蛋瘦肉粥,不用怕吃不饱,刘妈妈包了三丁包子,香。”
黎未脸微红,他收着下巴矜持地点点头。
早晨他从春夏那儿听说了,自己是被容瑾抱回屋的。
刘妈妈做的三丁包放了酱肉、笋丁、香菇丁,容瑾敞开了肚子连着吃了两个手掌大的包子又喝了一大碗粥,身边有个吃饭超级香的人不知不觉自己也会被带动起来,等黎未掩唇打了个嗝才反应过来自己吃多了。
“不准笑。”
黎未打了个嗝。
“我没笑啊。”容瑾翘着嘴角。
黎未哼了一声往外走,边走边打嗝,旁边递过来水囊他推走,又递过来又推走。
再一次推过来,黎未站定了说,“嗝,不喝水,嗝,吃不下去了。”
容瑾担忧上了,“要不要弄点山楂丸吃吃”
“不行,也吃不下了。”
黎未鼓了鼓脸颊,下次绝对绝对不跟着容瑾吃这么多了。
走到二门上了马车,即将面对门外的世界,黎未隐隐地又开始有点担忧,“你说,今天生意会好吗”
“得味楼口碑在这儿,我想,就算是差也不会太差的。”
“行吧,没有得到太多安慰。”黎未叹了口气,他以手支颐看着外面,出来的早,只有一些赶早的村人挑着担子沿街市货,水灵的蔬菜和沾着泥巴的根茎,看着都很新鲜。
容瑾觉得穿来的每一天都很新奇,每天出门都觉得世界又有不同,其实黎未一样,他是家中独子,但身为哥儿不可能到处走动,像现在这般每天出门那更是不可能的。车轮滚动,很快就把二人带到了得味楼,马车没有直接开进去,黎未和容瑾在后门外就下了车,下车后他们没有着急进得味楼而是沿着路沿走着。
昨晚巡吏的话尚在耳边,他们得味楼可经不住磋磨,一些安全上的事情必须抓紧。
观察观察地形,看看能不能规划下。
三猴子路两侧种着樟树,树木高大,两侧树冠相接已经成荫,黎未听爹爹说过前前前…任府令是个雅致人,上任之后花了五年改造建设了东洲府,清挖了下水的沟渠,种下了成行的树木,这些施政方案后来一直沿袭。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待到现在,东洲府越发整洁漂亮。
整个东洲府有三纵三横的大河及许多小河,沟渠与之联通,下雨蓄水后直排河流。容瑾听黎未细细讲着,脑袋里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便内化成了自己的知识。他看着沟渠里随水而动的青青水草,以及水草内时隐时现的乌龟,乌龟能够吃水草,起到了清理沟渠的作用。
搁现代,这样一条街就能够成为带动一整个城市的旅游景点,各平台推荐,无数人前来打卡。
而现在,这只是东洲府稀松平常的一条街。
黎未懊恼地抿下唇,“我和你说这些干嘛,本就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
黎未声音清越,言辞雅俗结合,娓娓道来非常好听。
容瑾说,“我很喜欢。”
反而弄得黎未脸红红了起来。
二人在树下慢行,走过了拴马石,走过了正在摆着桌椅、支起棚顶的茶摊,茶摊是一对老夫妻开的,丈夫娴熟地摆放着桌椅,那么重的八仙桌他嘿哟一声就抬了起来;荆钗布裙的妻子在煮茶,用的肯定不是上好的茶叶,就是几文一斤的碎茶,里面混有茶梗,任谁都能够喝得起,想要喝好茶她这儿也有,浓浓的酽茶一盏喝不惯人能翻白眼。
“黎掌柜,今儿个你们还出摊吗”
这家的男主人沉默寡言,眼巴巴瞅着黎未和容瑾从旁边走过,嘴唇嚅动几下都没有吭声。女主人与他相反,是个外向人,笑着问。
黎未受宠若惊,他下意识看向容瑾,得到容瑾安抚的目光后,他客气地说:“嬢嬢,今天出摊的。”
东洲府喊年长的妇人会喊嬢嬢。
妇人欣喜,“那就好那就好,昨儿个东家你们店里出摊连带着我们这儿生意也好了许多许多,我们原打算到店里来谢谢你们的。”
但高门大户的,他们早晨提着东西在门口徘徊了会儿也没敢靠近。
黎未惊讶,“我还担忧你们会觉得烦乱。”
“哪能啊,有钱挣,再乱点我们也高兴。”
妇人忙把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又擦,她提着一个篮子从茶摊后面走了出来,一把将篮子送到容瑾的跟前。
“家里自己做的熏鱼,黎掌柜你们可一定要收下。”
黎未慌乱地推拒,“别别别。”
“别客气别客气。”妇人大咧咧地揪住容瑾的手把篮子塞了进去,“好吃的,我家做的腊鱼用茶叶熏过,与旁人家的不同,味道很好的,一定要尝尝。”
见黎未还要推辞,妇人直接撒手没,退回了自家茶摊。
黎未只能够作揖感谢。
二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又遇到了昨儿个在小吃摊旁边卖烧饼的男人,他今天还把自家的浑家带来了,浑家手上提着两尾鲜鱼,二话不说地塞给了他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道观,小道观没什么名字,墙上挂着三只活灵活现的木雕猴子,在门口扫地的小道士看到二人,扔掉扫把往里面跑,边跑边喊着,“阿爷,阿爷啊,得味楼黎家的带着他的郎君来了。”
黎未疑惑。
容瑾耸肩,“别看我,我不认识啊。”
他额头上有着细汗,左手提了三个篮子,里面分别是自家做的熏鱼、晒的菜干、捡的鲜笋,右手提了两条黑鱼、一只缩头缩脚王八、用草编的小提篓里是扭来扭去的黄鳝,他肩膀还挂着两条长形的小南瓜,用草绳捆着,压着肩头。
黎未手上,是一小兜鸡蛋,他有些尴尬地用脚蹭了蹭地面,“我来拿。”
“不用,我当锻炼身体了。”
道观里小道士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道士,道士留着络腮胡子,看起来粗犷又野性,和身上仙风道骨的蓝袍又奇怪地很搭,像是持刀入世能砍人的狂道爷。
道爷先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容瑾,随后看向黎未,高深莫测地说:“有需要随时派人来道观说一声,我必来。”
容瑾和黎未脑袋上同时冒出问号。
道爷勾起嘴角,讳莫如深地说:“人也鬼也,皆在人心。”
道爷在那儿装深沉,小道士唧唧咋咋地问:“黎掌柜,你家什么时候再卖臭豆腐啊,我家阿爷可喜……唔唔唔……”
道爷捂住了小道士的嘴巴,脸上高深的表情有点皲裂。
小道士眨巴眨巴眼睛,很可爱。
容瑾莞尔,笑着说,“道长喜欢,和店里面小二说一声,我们为你单独做。”
他眼中藏着隐忧,难不成晚上他们不在的时候店里出了什么事情
很显然,黎未也想到了这个。
两个人不再有闲情逸致,和一大一小两个道士告别之后就往店里去。
黎未反而安慰着容瑾说:“肯定没有大事,要是出了大事袁叔会立刻派人去府里面说的,绝不会由我们出来闲逛。”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亲眼见过、亲耳听了,始终不放心。
和之前不同,回去的时候二人脚步匆匆,等回到得味楼具气喘吁吁,站在院内,便看到窝在袁叔怀里面的冬子,和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厮。
袁叔扭头看了过来,脸上表情又古怪又带着一丝害怕,“冬子见鬼了。”
容瑾看着袁叔,总觉得他的表情中隐隐的还有兴奋
“卤汤又坏了。”
袁叔说。
第三十章 豆腐丸子
容瑾和黎未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袁叔跟前那锅卤汤上,黑色的陶翁、没有盖盖子。
容瑾挡在黎未跟前,“别看。”
黎未抿了抿唇,“我看到了,我不怕。”
背后之人大抵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扔咸鱼反而让容瑾调制出臭卤水、做了臭豆腐,这回来了一把狠的,扔了一条超大只的啮齿动物进去。
事情昨晚就发生了,袁叔得知后披了衣衫就赶到了店里,将事情先料理了之后他没让人去府里面通报,而是等第二天黎未来了再说。
“袁叔,究竟发生了什么”
袁叔安抚地拍拍冬子,冬子抬起了小脸,容瑾嘶了一声,这才发现一个晚上不见,活泼开朗、精神头十足的冬子竟然变得憔悴瑟缩。
注意到容瑾的目光,冬子当下瘪瘪嘴,眼眶红了起来,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滚动。
袁叔先遣散了那群抱团站在一块儿的小子,那群人一开始犹犹豫豫不敢走,被袁叔瞪了一眼才散去干活。
等人走干净了,袁叔才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他抬起手按着冬子的肩膀上,勾着嘴角淡淡地笑了笑,“冬子昨晚见鬼了。”
容瑾心中一动,这不就和小道观的道爷说的应上了。
“冬子,你来说自己见到了什么。”
冬子嘴唇抖动,期期艾艾不敢说。
“怕什么,大早晨的,朗朗乾坤,我们又都在这里,不用怕,大胆地说出来,说出来就不害怕了。”
袁叔身上有种走江湖的匪气,做了多年得味楼的掌柜迎来送往的整天笑呵呵,他都快忘了年轻时候跟着老东家芦苇荡里当水匪的日子。
有他在一旁看着,冬子又看了看郎君和少爷,看到每个人的目光都是鼓励和温暖的。
冬子深吸一口气,就说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时间倒回昨晚。
窝在灶膛口陪着刘老虎的冬子迷迷糊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他抬头看到靠外的灶台边有个黑漆漆的身影,那身影不高,背佝偻得厉害,月色朦胧中似把什么扔进了卤汤里,噗通,很轻微的声音,那人扔的很小心,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
但冬子知道,那人在破坏卤汤。
他当即要去抓贼,却被身后之人捂住了嘴巴。
刘老虎在他耳边发出轻微的嘘,让他别吭声。
两个人紧贴着,冬子能够感受到刘子在打摆子,他很害怕。
一个贼有什么怕的!
但很快冬子就嘴巴硬不了了,因为那个身影嗖地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容瑾正站在灶边,原先这儿放着卤汤锅的。
他手比划了一下,做了个嗖的消失不见的动作。
冬子重重点头,“对啊,一下子就消失了。刘子比我先醒,他看到的更多,他说那个人是嗖的一下子出现。郎君,我们待在厨房里窗门都是紧闭的,这里也没天窗,会是得味楼闹鬼了吗”
他立刻捂住嘴巴,摇着头声音模模糊糊地说,“不会的,不会的,老东家保佑,他老人家现在也是鬼了,不会让其它小鬼来得味楼作乱的。哎呦。”
冬子眼睛水汪汪地捂着脑袋。
“瞎说,让少爷听见了,要难过的。”
冬子忙点头,“我以后不说了。”
容瑾蹲下来在灶边查看,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在他们来之前,这边已经人来人往走过很多次了,真有什么线索留下来也被破坏了现场。
算不算“密室投毒案”
“那真相只有一个了。”
冬子瞪大了眼睛,“郎君,你发现了什么”
容瑾失笑,“没有。”
他只是想到了万年小学生的经典台词而已。
几步走到床边,容瑾推开窗户查看,可惜了没有点亮破案天赋,他就只是个厨子。但托几百集柯南的福,他大概猜测是有人在外面操作了什么类似于皮影的东西在装神弄鬼,应该会有鱼线留下的痕迹在窗框或者房梁上。
窗框上没有发现,容瑾撸了撸袖子说:“刘子帮我,你扶着凳子,我爬上去看看。”
“郎君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我就看看。”容瑾踩着凳子爬了上去,厨房的层高很高,房梁他是够不着的,但能够勉强看到上面窗框,“好像看到了什么,刘子你抱着我的腿,我调整下角度。”
容瑾的动作太危险,冬子有点后悔答应郎君让他踩高踩低了,他用力地吧抱着郎君的两条腿,用身体的重量当秤砣。
“在这里。”
“问到了,是人为。”黎未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额头上有种细汗,气息微喘,看到容缙上半身扒着窗框,脚上踩着的凳子有两条腿几乎离地。他立刻屏息,不敢吭声惊扰容瑾。
容瑾低头,笑着说,“肯定是人为,我找到证据了。”
“你先下来,下来再说。”
“没事的。”容瑾晃悠。
黎未脸色都变了,“春夏,拿梯子过来。”
容瑾一跃而下,跳到黎未的跟前,“哈哈哈,骗你的,我真没事,这才多高。”
“你……”黎未不高兴地嘟囔,“幼稚。”
多大人了,竟然这样吓自己。
“对不起嘛。”
容瑾哄着。
“谁跟你道歉来道歉去,说正事,难怪刚才去道观燕巳道长他神神叨叨地说那些话,原来他昨晚睡不着出来闲逛看到有人打开了后院的门进去,他偷偷跟在身后看到了那人做了一套把戏。”
“我在上面窗框上看到了细绳拉扯木头的痕迹。”
两下对照下,的确是有人闹事,而非鬼怪作乱。
“袁叔知道”想到袁叔脸上的笑,容瑾心中一动问。
“嗯,袁叔年轻的时候和爹爹走江湖,一眼就识破了这套把戏,他让刘子去告官了,待会儿说不定有差役过来查看。”
人证物证具在,扔咸鱼和扔老鼠的性质完全不同,后者传扬出去轻则说得味楼饮食不卫生,重则就是有毒了,坊间传闻最爱离谱阴私的,传来传去会更加不象话,还不如报官,比秘而不宣让背后之人作祟强。
“赞成。”容瑾说,“这边就空出来等差役过来看看,我先做卤汤,中午要用的,今儿个,还做点别的。”
黎未好奇,他忙着料理“人影”的事情,对外还宣称说卤汤家里有备份,让春夏去拿,报官和障眼法一起做,忙乱中差点忽视了中午出摊的事情,幸好有容瑾在厨房坐镇。
“豆腐丸子。”
黎未了然地说,“你家卖豆腐的,你还真喜欢做各种豆腐。”
炸臭豆腐,铁板豆腐,现在又来了个豆腐丸子,还有最开始容瑾漏了一手的水晶酿豆腐,都和豆腐有着不解的渊源。
反倒是容瑾愣了下,原身的哥哥久未登门,他都忘了这号人的存在了。
想做豆腐丸子,是因为刚才旁人给了两条南瓜,他就想在外面支起油锅炸素丸子、豆腐丸子,也给白塘找点事情做,让他炸麻叶。
人间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老早起来就要把提前泡好的豆子磨起来,和现代不同,机器嗡嗡嗡一打,豆浆是豆浆,豆渣都豆渣了,容瑾的记忆里容家爹妈推着那台老石磨,在小小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磨好的浆子要用纱布过滤,过滤出来的生豆浆要煮,煮好了要点,鲜嫩的豆花一勺勺舀出来放到模子上压出水。
嫩豆腐经不住放,有人定做了才会专门去做,容家一般做老豆腐,提的是甜井水,做出来的豆腐豆腥味小、韧而不老,远近闻名,拉扯大了两个儿子,大儿子顺利成家生子,小儿子成了秀才。
容瑾吐出心中一口浊气,原主深陷在浓浓的自责和自我厌弃中可以理解。
旁边锅里面已经倒上了油,炸东西要宽油,出来的炸物才好吃,菜籽油杂质没有去除干净、烟点大,颜色发乌,远看浓浓一锅黑水,可炸出来的东西金黄油亮,自带香气。容瑾把豆腐捏碎,里面放了猪油后剩下的油梭子,切碎的油梭子、胡萝卜、青萝卜碎和粉条碎,就是这个豆腐丸子里面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