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小舟般在通道里上下跌宕,撞得眼花缭乱,终于,通道消失,他被甩入一个陌生的地方。
满大街都在搞基建,瘦弱矮小的人类扛着原木和砖块,叮叮咣咣,乌烟瘴气。
偶有戴着水母帽檐的丰满人类走过,都会嫌弃地掩住鼻子,尽量远离工地。
这个地方似乎以白色为主色调,地面是白的,城墙是白的,人们的衣服也是白的。
湛平川突然回想起阿提娅说的话,这地方不会是上帝城吧?!
所以他还是瞬移到了上帝城,而且是无损降落!
湛平川振奋之余,忙想捏锚点给兰斯传递消息,然而他一伸手,才发现自己没有手,不仅没有手,他连身体都没有,他仿佛只是一段意识,被滞留在了这个时空。
“卧槽?”
他不会死了吧,现在只是亡灵?
紧接着,他就听到那些辛苦劳作的人类抱怨着:“这古神殿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啊,我已经连续一周没有休息过了。”
“唉,要不你找地方避避太阳,我替你干,别让佣兵军团发现。”
“不了,别连累了你。”
话刚说完,那个虚弱的人类就倒了下去,一根横木压在他身上,他发出痛苦的低吟。
周围人忙停下手头的工作,七手八脚的将他扶到阴凉处:“有人中暑了!有没有医生啊,这里有尤托皮亚人中暑了!”
尤托皮亚人?
古神殿!
湛平川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可是古神殿不是早就造好了吗?
“都别围着!赶紧干活,必须在三个月内建好古神殿!”佣兵军团一过来,就用棍子打散了围聚的尤托皮亚人。
“你!”佣兵军团眼尖,看到一名围裙里插着上色笔的女人也在这里,他一把将女人薅起来,“让你去侧殿上色,你怎么在这儿?”
女人双眼潮湿,合起双手,嗫嚅着祈求:“他是我儿子,求求,求求你让我照顾他。”
“他妈的你儿子重要还是蜡像重要?给我滚回去!”说罢,他就将女人甩在地上,狠狠踢了一脚。
女人哀叫一声,颤巍巍地爬起来,流着眼泪亦步亦趋地往回走。
湛平川愤怒至极,但没有身体没有异能,他什么都做不了,对方甚至都看不见他。
不过他终于确定,自己是回到了古神殿刚建立的时候,也就是十多年前。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中了自己的【时间穿越】,只不过意识穿过来了,身体却没回来。
他暂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不过也不着急,他随着那女人飘了过去,想看看古神殿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那女人走了六七分钟,才终于来到侧殿,可以看出来,她的脚是有些跛的,一层晒得黑红的皮贴在她精瘦的骨头上,她抹去眼泪,从身前的围裙里取出一只勾线笔,然后趴在座台前,沾上色彩,小心翼翼地调试,随后才向那具浇筑的蜡像上涂去。
湛平川早就看到这里供奉着一具蜡像,因为没上色,五官还不鲜明,所以分辨不出长相,不过从身材能看出这是一位女性,还穿着繁复华丽的裙子。
这就奇怪了,古神殿里为什么要供奉一位女性呢?
难道古神觉得自己拟人形态是个女人?
不对,神明应该供奉在正殿,而不是侧殿。
难不成是NO.749?NO.749心里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女人?他早就想变性?
湛平川赶紧把这个念头挥出大脑,太炸裂了。
没得出结论,他只好飘在侧殿看着。
他看到尤托皮亚女人一笔一笔描摹出蜡像的眉眼轮廓,小心翼翼地更换画笔,调整染料。
搁在沙漠城,明明是几天的工作量,而女人一天不吃不喝就干完了。
停笔的那一刻,她跌下座台,神情恍惚,疲惫至极。
而湛平川看向她完成的这幅艺术品,却像是被洪钟聒耳,雷鸣击身,僵在了原地。
这个女人,长得和兰斯非常像,一样红棕色的头发,一样琥珀色的眼睛,只不过眼神要更执拗和坚定。
能和兰斯如此相像,湛平川瞬间就想到一个人,迦妮塔。
他不理解,迦妮塔作为平叛之战中八百多个受害者之一,到底有什么特别,可以被放置在侧殿?
本着来都来了的良好心态,湛平川又去主殿逛了一圈,看到了正在上色的神明。
挺丑的,像大蛾子,但果然宇宙为祂关上一扇门就能为祂打开一扇窗,别看蛾子长得丑,但审美好啊,不然也创造不出沧龙那哥们儿。
古神殿还在赶工,湛平川于是又飘去了城主府。
在城主府中,湛平川第一次见到了年轻时的罗布四人,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发出感叹:“这么抽象?”
这时的罗布四人并不像一滩烂肉,他们的身体虽然黏在一起,但看得出来,那层皮囊下的肌肉含量并不低,他们的行动应该十分灵便。
此刻罗布四人站在客厅中央,而正前方的主座上却坐着一个青年。
看到那个青年的第一眼,湛平川觉得自己的意识都后背发凉。
这个人穿着一袭长袍,将身体绝大部分都遮住,原本有帽檐可以盖住他大半张脸,但他此刻却将帽子掀开,露出了五官。
平心而论,青年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天庭饱满,眉宇锋利,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淡红色的薄唇。
那张唇在他脸上,足以将一切英挺正气都打破,让他看起来冷情又狠厉。
或许是S级的机敏,湛平川对他产生了极大的排斥,甚至觉得他的目光都能让人精神污染。
“元老,古神殿就快竣工了,您想要的供应链也会尽快搭建起来。”罗布汉道。
NO.749!
湛平川精神一震,原来他就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青年点点头,脸上不喜不怒,只是问:“侧殿建好了?”
罗布亚毕恭毕敬:“哦,已经收尾了,里面的家具还没添置,您下次来上帝城,就可以住在里面了。”
住在里面?!
湛平川瞳孔地震。
“你大概是误会什么了。”青年一抖袖子,挺身靠在椅背上,“我不会住进古神殿,更不会住在她身边,我只需要她看着,看着发生的一切。”
湛平川:“......”
大哥你还有点表演型人格?
“过来。”青年对罗布们说道。
罗布们赶紧迈着几只腿,走向青年。
湛平川好奇,不由向前飘去,生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元老,您想说什么?”罗布其问。
然而青年没有搭理罗布其,反而突然掀起眼皮,冷冷地朝湛平川的方向看来。
那一瞬间,湛平川仿佛被极炽的阳光辐射着,皮肤都火辣刺痛起来。
他感觉NO.749看到他了。
神祇系觉醒者果然有跨越异能禁制的能力。
然而NO.749只是盯了他几秒,就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不再理睬。
“我要给予你神迹,让你在上帝城屹立不倒。”
NO.749说罢,一撩袍袖,将一只关节扭曲的手伸了出来。
那本应是一只漂亮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然而他的关节仿佛被重物砸碎过,又重新生长愈合起来,才导致了如今的畸形和疤痕。
只见他的左边侧脸直至脖颈突然浮起一片黑色的图腾,他的双眸骤然变成如黑洞一般死寂阴冷的黑团,瞳孔消失,白眼仁消失,只有无穷无尽的黑。
罗布们跪了下去,而NO.749抬起手,将指尖浓郁的黑滴入罗布们的身体,一连四滴。
罗布们激动颤抖:“谢谢元老,我永远忠于您和神明。”
半晌,黑色图腾才从NO.749身上消散,他又重新将手收进袖子里。
做完这一切,NO.749站起了身,将袍帽罩在头顶,遮住了大半张脸。
罗布们还跪在地上感恩,而NO.749已经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城主府。
湛平川看了罗布们一眼,想了想,还是追着NO.749飘了出去。
既然这人发现了自己也没动手,要么是不屑于和一段意识计较,要么是无法杀死穿越过来的意识。
但无论哪个,都意味着湛平川现在是安全的。
NO.749并没有张扬的逛大街,毕竟他的身份还不宜引起人注意。
他在城主府门前上了车,直奔机场的方向。
湛平川随着他飘到机场,发现那里停着一架私人飞机,飞机打造得极其奢华,红毯从楼梯一直铺到VIP登机口。
几名身穿白袍的信使站在飞机门边等候着,湛平川一眼看见了还没变成肠粉的年轻本怖。
这蠢货果然年轻时也不机灵。
NO.749上了飞机,湛平川也蹭了他的飞机。
上去一看,简直被闪瞎了眼。
按理说他是鬼眼公会的大少爷,从小也算生活质量极佳,但就连他都没见过这种档次的私人飞机。
果然联邦的统治者,还是比顶级公会要富有得多。
NO.749上机后,飞机很快起飞,信使们为NO.749铺上桌垫,端来一碟碟精致又新鲜的菜肴。
NO.749似乎没有什么口舌之欲,他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点点头,算了领了信使们虔诚的心意。
接下来,是本怖向他汇报信使的招揽工作,以及世界各地古神殿的选址。
别的地方都好说,唯有塔斯曼海盗国棘手。
因为塔斯曼只有桃花源村一块海中陆地,且已经被搭建得满满登登,这里的百姓生活富足,衣食无忧,对桑德罗国王满怀感恩,根本不会再信奉什么神明。
贸然侵略也不行,因为联邦没有足够的海洋生物形态觉醒者,无法对塔斯曼造成重创。
“要想腐蚀塔斯曼,必须取代桑德罗,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等等吧。”NO.749凉声道。
湛平川:“哦?”
原来NO.749这时候就已经打算找人取代桑德罗了,只不过他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也对,塞拉尔这时候可能还没闪亮登场呢。
“您费心了,要不要喝点酒睡一会儿?”本怖小心翼翼问道。
“不用。”桌上的菜肴NO.749还一口未动,他的脸始终被帽檐遮着,让人看不清表情,无法揣度。
湛平川靠在机窗边,假装自己托着下巴,忍不住感叹:“哎,我大概理解你为什么这么颠了,现在的日子跟以前确实不能同日而语啊。”
他只是自己感叹给自己听,顺便猜测一下NO.749的心路历程。
却没想恰在他话音结束时,NO.749胸腔微震,发出一声沉笑。
这笑声让人捉摸不透,但湛平川立刻闭嘴了。
能感知到旁人的意识存在就够吓人了,如果还能听到意识的心声,那真有点让人毛骨悚然了。
毕竟他现在连声带都没有,根本无法发声。
但本怖听到NO.749的笑声明显很开心,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以为自己表现的很好。
湛平川一路警惕,直到飞机降落在首都城,NO.749进了禁区,他才反应过来。
他跟着大boss跑干什么啊,他得回去找老婆啊!
那么问题来了。
他要怎么回去呢?
湛平川站在首都城大街上,拔剑四顾心茫然。
湛平川没琢磨明白,毕竟他现在连信息素都没有了。
在数次尝试失败后,他突然灵光一现,既然没法回去找长大的老婆,他可以找现在还是宝宝的老婆啊!
幸好老婆带着他回过娘家,湛平川很轻易地蹭上了直飞港谭的飞机,一路来到高塔公会。
他仰头望向高塔大厦最顶层,然后沿着落地玻璃窗飘了上去。
刚飘到窗边,他就见鹅黄色的卧室门里跑出来一个咖色头发的女孩。
女孩像个小炮仗一样冲到客厅,找到鹅黄色手机壳的手机,慌张拨了一个电话号码,那边一接通,就听她喊道:“爸,我给他吃饼干泡奶了,他哭得厉害,咽不下去怎么办?”
不用猜湛平川也知道是谁。
湛平川搓搓手,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卧室门,一进门就看到鹅黄色的床单上躺着一个小朋友。
他穿着鹅黄色的连体小睡衣,胸前系着一块方形的围兜,一双水灵灵的琥珀色大眼睛半睁着,红棕色软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他虚弱地呜咽着,嗓音很嫩很细,像奄奄一息的小猫,泪水顺着眼角滚下去,止不住似的。
兰斯看起来最多四岁,刚褪去婴儿的模样,但又没有完全长开,眼睛圆溜溜的,完全看不出来长大后狐狸眼的样子。
湛平川心疼坏了,可他现在没有身体没有手,根本没法把小兰斯抱起来哄。
小兰斯委屈的鼻子都皱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喊:“姐姐,我怕。”
他一边喊一边伸手向门口的方向抓去。
湛平川猛然想到,兰斯那被外神折磨得稀碎的童年。
他记得他妈曾经告诉他——
“......如果没有人能从精神层面挽救他,他应该活不久了。”
除非另有际遇。
另有际遇。
湛平川看向小兰斯痛苦又无法纾解的模样,心中一动。
这时,兰绮已经撂下电话跑了进来,她跪坐在床上,将兰斯抱在怀里,轻拍后背,哄道:“姐在呢......”
小兰斯攥着小手,用力搂住兰绮的脖子,将脸埋在姐姐的肩膀,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兰绮一边哄一边问:“你能不能告诉姐姐,你到底怕什么东西?”
“黑,全部都是黑,我会掉下去,一遍遍掉,还有怪物,在脑袋里我和说话,鲨鱼要吃掉我,我在海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小兰斯断断续续,声音极其轻微。
他不愧继承了迦妮塔的智商,这时候的语言表达能力已经很强了,这和他长大后跟湛平川形容的大差不差。
可惜兰绮完全不能理解外神的存在,她只能当小兰斯是做了噩梦,而且这噩梦是反复的,无止境的,连医生也治不好的。
“那都是梦,都是假的,你不要怕他们,姐姐和爸爸都会保护你的。”兰绮小声说。
小兰斯却扁了扁嘴,绝望了。
没人懂他遭遇了多么可怕的东西,没人可以帮助他理解他,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是这样。
没过多久,兰闻道也从外面冲进来了。
他还穿着西服打着领带,显然刚刚一直在忙公会的事情,进到屋里,他赶忙将兰绮和兰斯一起抱住:“爸爸回来晚了,哎哟,心肝怎么哭成这样,别怕别怕。”
兰闻道哄着兰斯,然后偷眼看了看兰绮,兰绮轻轻摇头。
兰闻道无声叹息,眼圈红了。
兰绮试探着问小兰斯:“我们再睡一会儿好不好,你已经快一天没有睡觉了。”
一听这话,原本奄奄一息的小兰斯突然睁开泪水涔涔的眼睛,坚决摇头,无论如何都不肯睡。
因为不敢睡觉,他只能强迫自己醒着,进而影响全身的健康,就连饭都吃不下去。
兰闻道和兰绮已经无计可施,一想到楚浮对这孩子的诊断,兰闻道心里沉得像压了块巨石。
其实从平叛之战的废墟里将这孩子抱回来,兰闻道对他的身世已经有了大致猜测,可是兰闻道被桑德罗【凝固】前,还是第一代神祇系觉醒者的时候,那帮人都已经是成年人,也听不懂神明的话,所以完全没受影响。
【凝固】解除后,兰闻道才发现神祇系觉醒者的后代会出现这种问题,他没经验,没病历,没精神类异能,他不知道怎么能减轻兰斯的痛苦。
“我怕......”小兰斯无力地呼救着,哪怕他知道没人能够帮他。
三个人在卧室里急得焦头烂额,终于还是兰绮绷不住了,她哇一声哭了出来:“爸,我弟他不吃饭不会饿死吧?这是我唯一的弟!”
兰闻道这下更晕了,脑门的汗蹭蹭往出冒,他一边哄兰斯一边安抚兰绮:“不会啊闺女,你别瞎想,爸爸已经全球招募精神类异能觉醒者了。”
看这一家三口马上就要上演生离死别了,湛平川只能飘在兰斯眼前,对着小狐狸圆嘟嘟奶白色的小脸,轻声道:“宝宝,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我知道那个声音,你别怕,我想办法进去陪你。”
既然NO.749能察觉到他意识的存在,甚至听到他的心声,那没理由同为神祇系觉醒者的兰斯听不到。
果然,小兰斯突然止住了眼泪,抬起卷翘的睫毛,好奇地看着眼前波动的能量体。
他不确定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的,但他确实听到了空气里的声音,只不过这个声音不可怕,反而很有安全感。
他抬起小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能量体,就像碰到了紊乱的气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小兰斯失望地垂下眼睛,泪水又蓄了起来。
湛平川感觉自己的脸被小手戳了个坑,他反而开心的不行,鼓励道:“宝宝真棒,果然能看见我。”
小兰斯刷的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能量体:“ah!”
“我弟不哭了?”兰绮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扶着小兰斯的胳膊,捧住他哭花的小脸。
“真的!”兰闻道也不由精神振奋。
小兰斯指着湛平川,软软道:“姐姐空气里有人说话。”
兰闻道和兰绮的心墩一声又沉了下去。
坏了,这是又出幻觉了。
“宝宝,他们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见我,因为你是小神仙。”湛平川瞧着可爱又可怜的小狐狸,嗓音都快化成夹子了。
兰斯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了,忍不住又伸手去够他。
湛平川主动飘到小狐狸手里,被他用柔软的指肚戳来戳去。
“嗯。”小兰斯又哼出细细的一声,将软蛋糕一样的脸蛋贴向湛平川。
意识触碰到宝宝的小脸,湛平川心都暖成温泉了:“苍天,我真是好命啊。”
任谁知道他穿到老婆小时候,被老婆贴脸揉,都会感叹一句算他命好!
“帮......我。”小兰斯不断用脸颊蹭着湛平川的意识,把濡湿的软发都蹭乱了,仿佛是想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兰绮见状瘫坐在床,脸色苍白:“坏了,我弟精神分裂了。”
正巧这时,小兰斯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一直吃不下去东西,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湛平川哄道:“宝贝儿,你吃点东西,我保证,一定会去黑暗中找你。”
他知道那个地方其实是兰斯的灵境系统,和其他觉醒者不同,神祇系觉醒者在出生时就已经拥有完整的灵境系统。
只不过神明只会选择那个最强的通道降临,所以绝大部分婴幼儿没机会听到神明的声音,原本兰斯也不用受这个罪的,可惜外神的通道只剩下他一个了。
那垃圾审美的东西,居然在他老婆身上搞揠苗助长,一点都不懂科学育儿的重要性。
这么脆弱可怜的小宝宝,就应该宠着哄着才行。
湛平川敢这么跟兰斯保证也是有原因的。
他猜兰斯的灵境系统不会拒绝他,因为他们匹配度百分之百,而且他拥有神迹,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会被判定为自己人。
更何况......兰斯提到过那个背后的声音。
小兰斯眨眨潮湿的眼睛,将信将疑,不过还是乖巧地听了湛平川的话。
努力吃饭的时候,小兰斯的眼睛一直盯着湛平川,转都不转,生怕他跑了。
其实兰斯半个小时只吃了半碗饼干糊一样的东西,里面有打碎的坚果,有水果干,有牛奶,还有碳水,营养绝对足够丰富,还甜甜的。
湛平川托腮,欣赏兰斯用圆圆的卡通小勺子吃饭,他觉得这个画面实在是生动且奇妙。
他出现在兰斯最脆弱的时刻,他成为了那个另有际遇。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没人比他更合适。
他愿做他无坚不摧的战矛,也愿做他牢不可破的铠甲。
吃完饭,小兰斯已经筋疲力尽,他再也撑不起眼皮,被鹅黄色连体睡衣裹着,沉沉睡了过去。
湛平川飘到他腺体旁,闭上眼睛,想象着曾经进入兰斯灵境系统的感觉,然后将自己的意识完全交付出去。
稚嫩的星玉兰香萦绕在身边,他的身体变得更加轻盈,仿佛化作丝丝缕缕的流烟,被牵引向前。
他像是偶然闯入时间的漏洞,又像是始终跟随命运的指引。
湛平川猛然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浓郁的黑,混沌仿佛要将一切生命吞噬。
他是那个人,他果然是那个人。
湛平川的心脏如火焰般跳动起来,在灵境系统中,想象的都可以成真,他不再只是一段意识。
小兰斯此刻正耷拉着脑袋,抱着膝盖,失望地蜷缩起来。
他以为能量体不会出现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了他,干燥的手指拂去他的眼泪,沉稳而坚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怕。”
得知小傻逼的意识并没有死亡,而是走丢了,兰斯的心就彻底放下了。
他相信湛平川,虽然此前并没有先例,但湛平川的意识一定会找到回来的路。
不过兰斯知道塔那托有很多朋友因此牺牲了,所以他没跟塔那托提这件事,而是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塔那托有些诧异兰斯顺利地接受了朋友回不来,这不符合她对朋友的认知,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她没兴趣探究。
塔那托抬起左臂,勾了两下手指,只见尤托皮亚人中挤出来一个怀着孩子的瘦弱女人。
Oliver一眼认出:“你?”
这正是在古神殿门口被他用植物遮蔽的女人。
女人满怀感激和善意地朝他点了点头。
塔那托解释道:“地下层的混血尤托皮亚人有很多是我们的眼线,这也是反坦布组织每次都能从佣兵军团的围剿中全身而退的原因,你们在骆驼市场杀死佣兵军团时我就收到了消息。”
兰斯听罢,觉得意料之中。
的确,上帝城中无数不起眼又卑微的尤托皮亚人,是最好的监控网络,因为他们无处不在,而狭窄拥挤几乎无坦布人光顾的地下层,又成了最好的消息流通网络。
现在看来,坦布人为了方便自己建立这个地下层根本就是错误的,因为他们完全是为尤托皮亚人提供了一个极佳的发育场所。
塔那托:“每名佣兵军团的制服上都印有他们的名字,由于他们行动时戴着面具,所以姓名是他们最好的标志,你们换了制服出来,就被我的人盯上了。”
兰斯眯眼:“那你当时怎么没想过和我们交流一下。”
塔那托坦言道:“我没有办法确定你们的身份,而且我也想知道你们来上帝城的目的。”
兰斯点头,这也对,换作他是首领,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塔那托一指那个怀孕的女人,语气依然冷硬,但眼神却明显柔软下来:“直到你们帮了她。”
女人用手抚住肚子,腼腆一笑。
“在坦布人眼里,我们尤托皮亚人是最下贱的种族,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死活,包括来这里消费的塔斯曼人,联邦人,哈奇摩人,以及太平洋孤岛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