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跑的,跑了才有希望,才能报仇。
可这么多组织成员,很多明明还没死,却不得不被抛弃。
他们被抓后是什么下场,塔那托心知肚明,她怎么忍心留下他们,让他们的亲人再重复她对兀都做的事?
塔那托感到一丝绝望。
在带领反坦布组织的过程中,她曾无数次质疑自己,无数次绝望,可每次,都是兀都疏导她走出来,让她相信希望。
现在,就连兀都也不在了。
“把雨吹向佣兵军团,导电也不懂吗!”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跃上城墙,棕色巨翅在他身后展开,冷冽的身影犹如风暴中的灯塔,被绽开的闪电照亮面目。
塔那托闻言惊醒,她怒吼一声,拼尽全力召来巨大风暴,将雨水,高压电网齐齐向佣兵军团吹去。
“不好!电过来了!”
“大家快跑!往车里跑!”
佣兵军团顿时乱作一团,跑得慢的,被高压电击中,扑倒在地。
跑得快的,也被电击酥麻,浑身瘫软。
布里克脸色瞬变,也赶忙向后撤去,这才躲过一劫。
在他躲避高压电的时刻,尤托皮亚人已经迅速捡起昏迷的同伴,仓惶逃向城墙。
他怒火中烧,抬手吸起周围的钢筋铁板,猛然朝尤托皮亚人砸去,然而他忘记了,铁也是能导电的,一道电流从他掌心打进去,布里克半个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操!操!操!”布里克大骂道。
据他所知,尤托皮亚人知识匮乏,从未接触过数理化,根本不会知道导电原理。
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究竟从何而来,竟然轻而易举地破坏了他的计划。
据杰克说,黑衣人在古神殿也出现过,还并未遮脸。
布里克本可以迅速确定他的身份,可惜不知为何,全城的网络都瘫痪着,监控摄像根本毫无作用。
“团长,电网失效了,我们追吧?”
布里克:“追!”
塔那托咬着牙撕下一块衣布,缠在左臂狰狞的伤口上。
她踏着风掠到阿德里安身边,喘着粗气道:“多谢。”
她不知道阿德里安和卢卡斯为何没跟大部队走,但此刻确实帮了她的大忙,不然反坦布组织真要全军覆没了。
阴暗面对除卢卡斯以外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他毫不客气道:“身为指挥,居然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要是在鬼眼公会,早就被他开除了。
卢卡斯被拦腰抱着,不乐意地戳了戳哥哥坚硬的小腹:“喂,我也没想到导电。”
“你不算。”阿德里安面不改色,将双标展示地明明白白。
塔那托唇色苍白,苦笑道:“抱歉,我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这些知识。”
生活在垃圾城,她自小获得知识的渠道太匮乏了,坦布人会有意遏制他们的受教育程度,让他们永远无法与科技前沿武器精良的上帝城对抗。
阿德里安不再说话,他没有义务掺和尤托皮亚人的事,至于塔那托怎样解决这个困局,也和他无关。
其实阿德里安过来,是因为灵魂又开始刺痛,扰的他心烦意乱,正好这边开打,他就想来战场上杀几十个人,发泄一下。
没想刚一来就撞见高压电攻击,雨水铺天盖地,就连他也不敢贸然闯入。
无法,他只能压下杀人的心思,给塔那托提个醒。
尤托皮亚人们冲下城墙,朝根基山飞去,有人在前开路,有人殿后挡住佣兵军团。
塔那托在冲进密林的那刻转头道:“不过你骂得对,我今天才明白知识的重要性,差点误了大事,所以能不能请这位Omega小哥帮我送一些书来?”
卢卡斯指着自己的鼻子:“Omega小哥是我?”
塔那托点头:“我可以付钱。”
卢卡斯不免挺直了腰板,嘴角也得意地扬了起来。
刚刚阿德里安一句话就力挽狂澜,显得他真的很像个没用的挂件,卢卡斯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有点失落。
从小他就知道阿德里安优秀,异能优秀,学习优秀,外表优秀,特么的什么都优秀。
贵族学校里那些Omega讨好他都是为了从他这里套出他哥的喜好。
卢卡斯十分极度特别的不爽。
所以他才故意以他哥的名义向那个最有心机的白莲花Omega表白了,就是为了让那个Omega在他哥面前出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阴暗心思。
他倒也不嫉妒阿德里安,但就是乐意跟阿德里安比。
哪怕他不爱学习不弹钢琴不够精英,他也不想在阿德里安面前黯淡无光。
不过这么一看,哈哈,他也是很有用的嘛,至少阿德里安可搞不来千里之外的东西。
精英又怎么样,他可以运输知识,改变的可是尤托皮亚的未来啊!
阿德里安:“这个年代还要搬运书?电脑可以装下几个T的文献。”
塔那托:“尤托皮亚没有网络,不过我可以托人下载,这确实是个办法。”
她很快就接受了建议,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
作为反坦布组织的领袖,她的心胸极其宽广,任何对尤托皮亚人好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卢卡斯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
阿德里安注意到了,于是收起翅膀,降落密林深处,掰过卢卡斯的脸:“你怎么了?”
卢卡斯故意找茬,恶劣道:“收起来干嘛,我要揪你的羽毛,我还要摸你的尾羽,变出来给小爷玩玩。”
阿德里安凝着眸不说话。
塔那托在前领路没有听到,倒是断后的尤托皮亚人听到了这句,忙尴尬道:“小哥,你哥是不是没告诉你?我们飞禽形态觉醒者不会轻易给人露尾羽的。”
卢卡斯纳闷:“为什么?”
难不成阿德里安从小到大一次都不变给他看是有什么隐情?
尤托皮亚人挠挠头,脸都涨红了:“它很隐私啊,只有易感期或发情期我们才会给人看的,就是......你没有听说过交尾吗?”
卢卡斯瞬间老实了,再也不提要看阿德里安尾羽的事。
只不过越在密林间走他耳朵越红,就像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和阿德里安AO有别似的。
七拐八拐穿过那些看似没有路的原始雨林,他们终于来到一座被枝桠遮挡的铁门前。
铁门上雕刻着古怪的图案,图案上又挂满了青苔和蛛网。
卢卡斯惊愕:“地下城?”
塔那托取出一颗晶矿石,贴在铁门之上,回道:“不错,我们隐藏的基地就是这座地下城。人类将人类逼得避无可避,只好躲进异兽栖息的地下城,而异兽却给了他们喘息的空间,可笑吧。”
卢卡斯抿紧嘴巴。
塔那托这话听起来嘲弄,可她却并没有怨天尤人的意思,她始终相信,终有一天他们可以走出这里,重见天日。
铁门缓缓打开,落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踩着甬道里潮湿的积水,躲过蛰伏在角落的蜘蛛形态异兽,他们终于走到甬道的出口,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满眼都是紫色的丛林,树叶是紫的,花草是紫的,就连飘过的流水也带着淡淡的紫色。
看起来毒素就不轻。
塔那托一边走一边夹起两指在唇边吹起口哨。
两声嘹亮的哨音,立刻就有一小队尤托皮亚人从紫色树林里跑了出来,兰斯等人就跟在他们后面,见到卢卡斯和阿德里安也一起回来,兰斯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怀孕女人扶着肚子挤上前来,见到塔那托后惊喜道:“阿姐!”
塔那托点点头,问:“大家都平安吗?”
女人重重点头:“嗯,多亏阿姐你们拖延时间,我们在地下层布置的眼线,已经大部分安全撤离了。”
“那就好。”
“阿姐,你受伤了,我来给你治疗!”一名恢复系觉醒者关切道。
“不急。”塔那托单手摘枪,递给一旁的组织成员。
她的左臂此刻已经没了知觉,血凝在伤口处,火龙的咬痕深可见骨,可她愣是始终没有哭一声,没有喊一句疼。
“阿姐......兀都呢?”一位瘦弱佝偻的断腿女人拄着树枝从紫林里走出来,因为腿脚不便,她的速度慢了许多。
她看起来上了些年纪,盘起的黑发中掺着些灰白,她的手指又粗又硬,指甲发黄,显然经过了多年辛苦的劳作。
塔那托没有立刻回应她,而是深吸气,望向涌过来的所有人。
大家的模样都不体面,毕竟是逃回来的,脸上身上多多少少带着躲避时留下的刮伤。
塔那托垂下双臂,表情沉重,但目光中的坚毅和决绝却更胜往日。
“地下组成员莫花媞牺牲!地下组成员迪乐雅牺牲!地下组成员宋婷牺牲!战斗组成员库热罕牺牲!战斗组成员凌松牺牲!战斗组成员赫热牺牲!战斗组......”
塔那托一个个喊出他们的名字和职位,她记得每一个人,记得他们的付出,他们的英勇,还有他们的痛苦。
尤托皮亚人纷纷低下了头,眼眶通红,身体发颤,压抑着哭腔。
逝去的人里有他们的朋友,他们的亲人,他们昨日还一同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那个断腿的妇人眼前也浮上一层泪水,她仿佛猜到了什么,头上的发丝显得更枯白了。
“......机动组兀都牺牲。”塔那托说这句话时,声音突然放轻,眼神也些许柔软,这似乎是她能够表现出的全部温柔,最后一次,用来唤他的名字。
妇人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她干裂褶皱的唇开始颤抖,因痛苦而失声的嚎啕压在喉咙里,化成惊掠鸟雀的悲鸣。
一片树叶飘然落下,枕着流淌的溪水,一路远去,像是在送别英勇的灵魂。
塔那托单手捂着心脏,闭上了眼,此刻作为一起长大的朋友,作为相知相交的灵魂伴侣,她允许自己为未宣于口的爱恋悲伤片刻。
——塔那托,等我们解放了尤托皮亚,驱散了遮在顶上的黑暗,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相信那天一定会到来的。
——为此我准备了好久,我无比忐忑又赤诚地期待着那天。
......
兰斯看着塔那托,却不由想起了古神殿侧殿那具蜡像。
那个带领神祇系觉醒者争取权利,勇敢走出弗比斯湾的迦妮塔,也是塔那托这样坚强又不屈的女人。
她生于沼泽,却光辉圣洁,她死在首都城凄冷的黑夜,但始终没有向命运低头。
外神说迦妮塔是唯一的例外。
“我猜,她说她仍旧热爱人类。”
哪怕父亲死亡没有得到补偿款,母亲因此浑噩度日,不顾她的死活,但她爱将她从深渊拉起,送给她风车的老疯子。
哪怕被剥夺了上大学的资格,无法站在电视台的颁奖礼,但她爱老疯子走后,继续帮助她活下来的人。
她爱那些身为神祇系觉醒者的同胞,爱畏惧他们却愿意给予善意的普通人,她爱为他人不断奔走乃至献出生命的乌里尔,爱怀中弱小可爱的孩子。
那个夜晚,她见到了首都城的人间炼狱,数万人的生命淌成刺眼的红河,化作这座城市永恒的伤口。
所以她最终没有将自己完全献给外神,让地外神明在争斗中摧毁人类的家园。
兰斯知道外神听着,但外神将眼睛藏在混沌里,始终没有说话。
这或许是祂理解不了的情感和选择,就像人类无法理解一只蚂蚁的献身。
十四年前,同样一片混沌中。
小兰斯颤巍巍地迈出脚步,用印着史迪仔的鞋尖小心试探下面深不见底的蓝洞。
他此刻正踩在一枝树杈上,向上是令人绝望的悬崖,向下是凶险未知的巨洞,而崖壁上还布满了不可名状的触手,从无数个裂缝中钻出来,用触手尖那猩红的独眼凝视他,想要将他拖进裂缝。
小兰斯浑身都在颤抖,软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身后的那个人,晃了晃:“ah。”
他示意身后的人看这里有多恐怖,他就是因为这样才害怕的。
湛平川看着小狐狸婴儿肥都没消的小手,喜欢得恨不得直接把人拐到母婴摄影馆,盖个手印脚印私藏起来。
他大咧咧坐在瑶瑶欲坠的树枝上,狠狠瞪了一眼身旁蠢蠢欲动的触手,才夹着嗓子道:“宝宝别怕,咱们换个思路,你看旁边这些触手,像不像章鱼须?你知道加点孜然辣椒面再淋上烧烤酱有多好吃吗?”
触手:“......”
小兰斯:“?”
湛平川仗着自己和兰斯信息素匹配度百分百,在兰斯的灵境系统里尽情想象。
他凭空掏出一台卡式炉,架在树杈上,然后又回忆起沙漠城做辣牛肉的调料。
很快,家伙什全都凑齐了。
烧烤大师傅湛平川上阵,让小兰斯坐在他怀里,然后背过手去,毫不留情地薅住一只摆动的触手,一用力,狠狠扯了出来。
触手:“&¥%&¥#&!”
湛平川点上火,浇了油,用小刀将倒霉触手切成小段,然后滋啦一声扔上平底锅。
他也不担心兰斯吃了拉肚子,反正都是假的。
“看到没,这才是会做饭又勤俭持家的好Alpha,以后你在幼儿园遇到臭不要脸的小A,得学会鉴别。”
湛平川一边烤章鱼,一边不动声色地夹带私货。
小兰斯张着嘴巴,呆呆望着滋滋冒油的触手丁,总觉得事情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凶巴巴触手=食物?
看触手烤得差不多了,湛平川撒上孜然和丁点辣椒面,又淋上鲜香的酱料,扒拉个锅,越来越满意。
他塞了一个进嘴里,嚼了嚼,其实不怎么好吃,毕竟外神根本没见过章鱼。
不过好在他记忆中的酱料还是很给力的。
湛平川又夹起一颗小的,放在嘴边吹了吹,确定不烫了才喂给小兰斯:“宝贝儿尝尝?”
兰斯将信将疑地探着身子,将烤触手含在嘴里。
“咳,咳咳!”
辣,好辣。
小兰斯脸都红了,赶紧顶了顶舌头,把触手吐了出去。
湛平川纳闷:“欸,这种辣度你是能接受的呀。”
也可能现在太小了,刚戒掉奶瓶,还没来得及吃辣。
湛平川赶紧将锅和炉子一起踹开:“以后老......哥哥再给你做更好的。”
小兰斯单手抱着膝盖,又伸出手指了指底下的蓝洞:“ah。”
他其实更害怕这个。
“啧,宝宝怎么还叫ah,咱俩都这么熟了。”湛平川故意逗他。
小兰斯收起手指,蹙眉回想,乖乖喊:“老哥哥。”
“......”
湛平川:“大十四岁不算老哈,叫哥哥就行。”
小兰斯将下巴垫在膝盖上,手指在史迪仔的鞋子上按来按去,傻不拉几的史迪仔被他的小脚腕带动得一晃一晃。
姐姐说,幼儿园里让他喊哥哥的都是坏男人,要一脚踹飞。
但这个哥哥不是幼儿园里的,应该不坏。
“......哥哥。”
“真乖,这个洞也没什么可怕的,你猜打飞的去极地看这种档次的蓝洞要多少钱?咱们足不出户,丝滑环球游。”
小兰斯:“。”
极地旅游?
这地方上不上下不下,湛平川猜外神是想逼着兰斯跳下去,锻炼他的胆量,让他快点变强。
可恶的高压教育。
“一会儿我带着你跳下去,就像高空跳伞一样,放心,肯定没事,跳多了,这玩意儿就像吃烤章鱼一样稀松平常了。”
小兰斯想说吃那种烤章鱼对他来说也不平常,但他还是没有反驳。
毕竟这是唯一能够陪着他的人了。
他紧张地抓住了湛平川的胳膊,拼命蹭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就像练习起飞的雏鹰,面对人生中最重要的悬崖。
湛平川搂住他,贴在耳边柔声说:“准备好了,一,二,三!”
三字出口,两人离开半空中的树枝,像风筝一样坠向蓝洞。
小兰斯吓得闭紧了眼睛,屏住呼吸。
风在他脸颊呼啸而过,吹起他红色的发丝,他能感到寒风的凛冽,也能感到怀抱的温暖。
他们坠入了蓝洞,不断下行,仿佛要直抵地心深处,两旁的冰层越来越暗,由浅及深,直至化作彻底的漆黑。
他们仍在下坠,一切仿佛没有尽头,只不过风开始消失,温度开始消失,冰层也消失,重力也消失。
那是一片没有任何自然规律的虚无,黑暗与沉沦主宰着一切。
突然,一个红色的正四面体在湛平川眼前一闪而过。
湛平川骤然僵硬,瞳孔急速收缩。
紧接着,是绿色的正六面体,黄色的正八面体,再然后,是褐色的正十二面体......
最终,是深蓝的正二十面体。
无边的虚无中,只存在这些诡异的胞体,它们悬浮着,在确定湛平川看清它们后又缓缓消失。
那像是因恐惧而滋生的幻象,又像是真实存在的警醒。
这天晚上,兰斯突然做了梦。
他梦到儿时在灵境系统中受折磨的情景,梦到自己的无助和绝望,然后,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在他身后坚定低语:“去见你,千千万万遍。”
他猛然睁开眼睛,后背被汗水打湿。
他还是记不起这个人的长相和声音,甚至连这个人是否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都不确定。
按理来说,不可能有人会在他四岁的时候进入他的灵境系统,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
‘去见你’是什么意思呢?他就在那里,还要怎么见?又为什么要是千千万万遍呢?
事实上,那个声音一次都没来见过他。
兰斯心神不宁,已经睡意全无,他蹑手蹑脚地站起身,走出树枝稻草搭的简易棚屋,来到远离人群的位置。
地下城中的白天和黑夜是极其古怪的,有的地下城常年黑夜,有的地下城常年白天,有的则一半黑夜一半白天。
尤托皮亚人占领的这个F级地下城就始终都是白天,所以说是晚上,其实也只是地球时间罢了。
这些紫色的植物和溪流经过法塔的鉴定,确实含有一定量的毒素,但好在是F级,大家也都能承受,至于对身体有多大伤害,是否会造成后遗症,那就不是尤托皮亚人需要关心的了。
法塔倒是很开心,浸泡在全是毒的环境里有助于他提升异能。
塔那托在接受恢复系觉醒者治疗后就昏睡了过去,她实在太心力交瘁了,兰斯估摸着她得休息两天。
闲来无事,兰斯就打算去垃圾城看看,尤托皮亚人的境况总让他联想到神祇系觉醒者,就像塔那托会让他联想到迦妮塔一样。
他是想透过垃圾城来想象当年神祇系觉醒者的处境。
迦妮塔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NO.749过的是什么生活,他们为什么走上了截然相反的两条路。
兰斯刚打算进甬道,就听到身后的紫色树林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立刻回头,低声问:“谁!”
阿提娅扒着树,歪头露出脑袋,小声问:“兰斯,你是要去外面吗?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兰斯沉默了一会儿,冷静道:“外面不安全,你也不知道谁是上帝城的眼线。”
阿提娅:“现在是黑天,大家都睡了,而且我可以缩小,你带我去吧,我想再去我家那边看看。”
兰斯想着自己确实需要一个向导,而阿提娅又是个记路高手,便同意了。
两人取了一颗晶矿石,留好字条,便离开了地下城。
阿提娅果然不负众望,在黑夜里也能清楚辨别来时的方向,他们在林间七拐八拐走了半个小时,总算离开根基山,来到了尤托皮亚人聚居的垃圾城。
垃圾城里一片漆黑,那是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窒息程度远胜于山林。
由于上帝城在头顶上方悬着,所以他们连月光都照不到,每到夜晚,这里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几乎没有人走动。
好在尤托皮亚地处热带,黑夜的时间并不长。
阿提娅小声道:“兰斯,你知道吗?从天而降的垃圾是尤托皮亚人唯一能接触到的外界的东西,我们每个人都很珍惜,但这里上千个区域划分相当明确,我们轻易不会跑到别的区去翻东西。”
“不过拉斐尔不听这个,他为了找书和报纸,经常晚上偷偷跑到别的区翻,如果被人发现了,他就会被打一顿,但只要打不死,他就还会这么干。兰斯,如果他能生在你们那里,一定可以读大学,并成为很优秀的人吧?”
“会吧。”兰斯轻声道。
如果迦妮塔可以摆脱神祇系觉醒者的身份,生在联邦或是塔斯曼,也一定会有更光辉灿烂的人生吧。
可惜NO.758这个编号如鬼魅般如影随形,断送了她整个人生。
兰斯无法确定,如果自己带着NO.879这个编号生长在弗比斯湾,从来没有遇到老兰以及黑灯会的所有人,他会不会走上NO.749的这条路。
阿提娅继续喋喋不休:“像拉斐尔还有塔那托妈妈这样不守规矩的人,在我们这里叫做地虫,拉斐尔说要做狡猾的地虫,不做待宰的羔羊。”
“他说的对。”兰斯应道,抬手拧开了手电,仔细探查着。
空气里有股刺鼻的味道,是不同垃圾腐败后混合在一起那种。
兰斯的手电光扫向堆积成山的垃圾,从底看到顶,不免为之震撼。
这么庞大的生活垃圾,都在被尤托皮亚人一点点消耗着,垃圾堆到处是被翻找的痕迹,地面上深绿色的腥水几乎快要淌成小溪。
这哪是给人吃的东西。
要不是这个时代的尤托皮亚人都变成了觉醒者,他们的身体绝承受不住这样的摧残,恐怕用不了几年就会重病而亡。
听老疯子说,迦妮塔也捡过垃圾,讨要过食物,但弗比斯湾的环境还是要比这里强多了。
而且老疯子留下后,迦妮塔就再也没吃不饱饭,虽然老疯子的钱来得也不干净。
“......所以有时候坦布人也利用这个规则惩罚我们,比如哪个区里的人辱骂或得罪了坦布人,那么整个区都要受惩罚,本应从这个区掉下来的垃圾就会被发给别的区。”
兰斯停住脚步,冷笑道:“好恶毒的做法。”
坦布人这是在变相的鼓励尤托皮亚人底层互害,其实大家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但当矛盾转移到尤托皮亚内部,他们就没有精力再反抗坦布人了。
阿提娅:“所以后来反坦布组织就会给那些被牵连的区分发食物,保证他们在惩罚期活下来,而被多投垃圾的区必须交出一部分食物,这样等下次他们那里被惩罚,反坦布组织也会帮他们。”
兰斯轻挑眉,有些意外:“好聪明。”
虽然反坦布组织的人大多没读过什么书,但他们还是凭自己的头脑琢磨出了类似银行的运行模式。
当一方有难,反坦布组织可以‘贷款’食物帮他们渡过难关,而食物则是从垃圾多的区收上来的‘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