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爱夸人的性子,也是会夸人的,如今口才见长,对着两爹一顿猛夸。
“我还说今天来不及了,早上出去,下午要陪陪孩子,晚上大峰回家,可能吃不上汤。鱼放不了多久,明天非得收拾了,那我就要起早。还好有你们帮我,我这就松快了,能让大峰吃上汤,下午能陪孩子,明早能支摊子。要是没有你们,我可怎么办啊!”
他从前在家也爱说这些话,一开口,就会让家里热闹些。出嫁后,回家不方便,这些话听得少了。
突然被他这样一顿夸,陆二保跟王丰年都乐呵呵的,说下次还来。
陆柳不好把黎峰一直拖着,这样太累。
现在有四个长辈,大家可以轮着来,留人帮他看孩子,再带两个人跟他出去支摊子。
挣钱多与少无所谓,能有个菜钱就够了。这样忙起来,生活充实,他们有个奔头,都会高兴。
等饭后,各人都回家歇午觉,陆柳让他们把糖葫芦带上,回去甜甜嘴,然后跟娘说了他的计划。
陈桂枝说:“让你当家,你决定就好。”
陆柳眼巴巴的。
陈桂枝只好笑道:“等你跟大峰明天支摊子看看,要是方便,我们就跟着你干。有点事是做是要好一些,闷在家里,人要闷出毛病。”
尤其是大家都在忙的时候,想想每日花销,心都煎熬。
陈桂枝还夸陆柳:“你是个贴心孩子,考虑得仔细,我还说怕他们憋坏了,琢磨着干点什么,你就想出来了。”
这一下把陆柳给美得,喜滋滋去歇午觉了。
下午,太阳落山的时辰,巷子里再次热闹起来。
谢岩回家早,急忙忙到灶屋里。
他今天炖了红枣乌鸡汤,放在炉子上小火慢炖。早上炖下,晚上正好喝。刚进巷子,他就闻见了香味,进屋里,鲜香扑鼻。是好汤。
赵佩兰给他打水洗脸洗手,谢岩笑呵呵说:“我先给岳父送一碗过去,等净之回来,我们一起喝汤。”
赵佩兰应下了。
赶巧,陆柳今天也炖汤了。
他先给两爹送一碗过去,再等着陆杨回家,给哥哥也送一碗。
陆杨跟黎家兄弟一起回来,进巷子时,还在琢磨着给小洪管事送个什么礼好。
黎峰提议:“可以送护心镜。码头最近事多,给他送个护心镜,他肯定喜欢。”
陆杨就没想到,他眼睛一亮,赞道:“你挺有想法,这个不错,明天就置办。”
黎峰没接后头的话,而是得意道:“这不是我的想法,是小柳的想法。他给我送了两面护心镜,你知道他为什么给我送吗?”
陆杨:“……”
还让他装到了,难怪状元郎看他不顺眼。
到家喝汤。
陆杨刚洗完手,端起谢岩炖了一天的乌鸡汤,陆柳就端了汤盆过来,给他送蹄花肚片汤喝。
陆杨眼皮子跳了跳,在战火刚露出小苗头的时候,狠狠掐灭。
他立刻朝陆柳招手:“送什么好吃的来?快给我尝尝,我今天饿坏了,要狠吃两大碗!”
陆柳笑眯眯过来,下巴都抬起来了。
几步路的功夫,陆杨在谢岩委屈的小眼神下,咕噜噜灌了一碗鸡汤,就着碗,盛两勺蹄花肚片汤的汤水,又咕噜噜灌了半碗。
谢岩跟陆柳看着满意,移开视线,互相看一眼,哼一声,鼻孔朝天。
送完汤,陆柳回家。
巷口,陆二保跟王丰年在门口探头,见陆柳笑眯眯出了陆杨的家门,才松口气,关门喝汤去。
他们看陆柳跟谢岩前后脚送汤来,就大感不妙。
还好还好,杨哥儿厉害,没让他们吵起来。
两碗汤,他们喝什么好呢?
真是让人幸福又烦恼的问题啊。
弟弟要去支摊子卖鱼汤, 陆杨得去捧个场。
这是来府城后踏出的第一步,这一步顺当了,就会融入府城的生活, 不会局限在三家的小院子里转悠。
陆杨早上起来, 从枕头下拿出两条肚兜,抖开以后,谢岩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还是困,睁大一瞬,眼睛就刺刺的疼, 眼泪直流。都这样了,还要坐起来, 眯着眼睛,把枕头拿开, 见没有肚兜了,才问陆杨:“哪里来的?怎么在枕头下面?我怎么没发现?”
陆杨一件一件在身上比划,让谢岩挑,说:“你喜欢哪件, 我就穿哪件。”
又道:“几天前就有了,柳哥儿送来的,我随手塞枕头下, 忘了收拾。”
谢岩是守规矩的人,除了爱拆书,别的东西都归置板正, 不会乱碰, 所以才没发现。
他仔细瞧几眼,目光在水鸭子上顿了顿,选了绣有连理枝和“喜”字的肚兜。
陆杨把里衣脱了, 速速穿上肚兜,再把衣裳穿回来。他的白皮肤就在谢岩眼前晃了一下,就有两层衣裳加身,裹得严严实实。
谢岩懵懵地:“你不是穿给我看的吗?”
陆杨说:“给你点盼头,晚上穿这个跟你玩。”
他早上哄弟弟,晚上哄男人,忙得很。
说着话,陆杨下炕,到桌边拿梳子梳头束发,回头看一眼,谢岩笑得傻兮兮的。
陆杨摇摇头,今早不在家吃饭,先走一步。
早饭生意要赶早,陆杨洗漱出门,正好看见黎峰推车出来。
陆柳还跟着说要自己来,“我以后都要自己去的。”
黎峰说:“以后再说。”
做生意是推着板车,上面放了两个大汤盆,再有一竹篮饼子。另有酱料一碗,咸鸭蛋丁一碗,配有碗碟和筷子勺子。
陆柳打扮利索,穿一身裋褐,裤腿和袖子都绑起来了,扎个道髻,用布块包着,瞧着很精神。
陆杨见了他就“呀”一声,“你这样打扮,一看就很靠谱,我是客人,我也来买你的鱼汤吃。”
陆柳害羞,当他是打趣,说:“我觉着这样方便些。”
陆杨是认真夸的,追着又夸一句:“食客也要挑选的嘛,你这看着就是干活的样子,手上活不会差,反正都要买,肯定买你的啊。”
他的夸赞让陆柳很高兴,走在路上很雀跃。
今天顺哥儿也来了,说好了,他跟黎峰一起当托儿。
陆杨是当不了托儿的,他跟陆柳长得太像,站一起就是亲兄弟,夸一句都是自卖自夸,只好帮着吆喝吆喝。
黎峰选的地方是靠近鹿鸣书院的巷子口,来往经过的人大多是书生和书生家属,再有些教书先生和路过行人。
差不多到地方,黎峰跟顺哥儿就走开,在不远处等个时机出来。
陆杨离得近,他在旁看着。陆柳做这些活在行,手脚麻利,忙而不乱。
车子停下,陆柳就从板车里拿出一块木板架在板车上。陆杨这才看见板车两壁上切出了凹槽,正好卡住木板,让它稳当。
陆柳先摆出一碗菌子肉丁酱和一碗咸鸭蛋丁,再把装饼子的竹篮拿到板子上,鱼汤和碗不动。这便开始吆喝了。
路上有人经过,他就会喊“要不要喝鱼汤吃饼子”,用词还不错,会说是酱肉饼子和纯鱼汤,没有刺的鱼汤。
“没有刺”很吸引人,有几个书生回头看了,步伐没停。
陆柳还迎着他们的目光笑了笑,结果他们走了。他们走了……
陆柳回头看陆杨,委屈唧唧的:“哥哥……”
陆杨笑话他:“叫我做什么?我把他们抓回来买鱼汤喝?”
陆柳不是这个意思,他说:“他们刚才不是看过来了吗?怎么不买啊?”
陆杨说:“你去街上,看什么买什么?”
陆柳想想,也是。
他又笑起来,“那我再吆喝吆喝。”
陆杨来教他怎么吆喝,跟他一块儿站在板车后面。兄弟俩长得像,路过的人见了他们兄弟,都侧目瞧瞧。
陆杨跟他说:“其实吆喝的词句长短不重要,你有多的话说,就多说两句,没多的话说,就重复喊。重要的是语气语调,你得欢快点、热情点,让人一听就注意到。做到这点,能吸引一些客人的注意。
“最好再加个特殊的词句,这样会有特点,听见了吆喝,有三分意动的客人也会留步,愿意过来尝尝。等你摊子前聚起人,你就要注意了,买的人多,你就话少一点,多的话别说,少喷些口水,做书生的生意,要讲究点。
“话少怎么吆喝?你唱出来。什么叫唱出来?比方说有客人买了酱肉饼子,你就大声吆喝‘一个酱肉饼子,收您五文钱,吃得好再来’,这样既能当面点清钱货,又能随口吆喝一句,让路过的人知道你在卖什么,是什么价。”
陆杨看陆柳听得认真,再跟他说:“摊子前聚起人,但买的人少,你就要话多一些。说说你这东西是怎么做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吃过的人都怎么说,看看周围都是什么人。读书人喜欢脑子聪明,你就说吃完了一天有精神,学什么都快,背什么都熟,耳清目明脑子明白。干活的人喜欢有力气,你就得说一天都有力气,做什么都有使不完的劲儿,干什么都爽快。遇见媳妇夫郎,你挑着夸,有些人一看就是劳碌命,就按照有力气来说,有些人一看就是享福的,你就说喝了你的鱼汤,美颜养身补气,脸蛋白里透红漂亮迷人。”
陆柳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哥哥你真厉害,我怎么就不会这个?”
陆杨笑道:“别急着夸,我问你,你这个饼子和你的鱼汤,有什么特殊的词句能夸?”
陆柳笑容僵在脸上,这咋夸……这不就是家里常做着吃的东西吗?他记得黎峰推荐他去县里买饼子吃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外皮怎样酥脆,刷了酱汁以后又是怎样的咸香,肉馅又是怎样的又多又好吃,一口下去,把人香迷糊了。十文钱一个的饼子,都老惦记着想吃。
陆柳现在做的酱肉饼子,是陆杨教他的,酱肉是炒制的馅料,不是炖煮的,没有汤汁,照着酱肉包子的配方来做的。
他做的小一些,收价便宜点。府城卖这些东西的人太多了,价格太突出,他怕不好卖。
这样算起来,他把种类、价钱说明白,再加几句怎么怎么好吃就行了。
他这样说,陆杨点头,“差不多就这样,但吆喝的时候,每一句都要短一点,能快点定下一句,让人听完整。”
鹿鸣书院只是一所书院而已,再说说话,人都走完了。
陆杨带他一起吆喝,喊着“卖饼子啦!又香又好吃的酱肉饼子!五文钱一个!外酥里嫩的酱肉饼子!咸香好吃,五文钱一个!”
有书生从另一头走来,陆杨就会给陆柳使眼色。
陆柳还没琢磨出别的句子,幸好记性不错,平时也会夸人,老远看着人,就热情洋溢,冲人挥手:“才子!大才子!要喝鱼汤吗?没有刺的鱼汤!五文钱一碗!喝了这碗鱼汤,你一天都有精神,做什么都有劲儿!干什么都有使不完的力气!要来一碗吗!”
陆杨听到前面,还笑眯眯的。
听到后面,就露出了迷惑眼神。
读书人要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
陆柳丝毫没察觉他把吆喝方式记混了,好在被他点名招手的书生并未介意,走到摊子前,左右看看,见他这摊位如此简陋,碗筷却干干净净的,汤盆还盖着盖子,便说来一碗鱼汤。
陆柳喜滋滋盛汤,记得哥哥教他的,他递了汤,收了钱,就把“鱼汤一碗,收您五文钱”的话大声说出来。
摊子前开了张,需要有人续上。顺哥儿立马从转角处走出来,似模似样往这边看一眼,见那书生是喝鱼汤,他就要了饼子吃。
这孩子第一次当托儿,太实诚。五文钱拿一张饼子,啥话也没有了。
陆杨给他使眼色,往书生那边挤眉弄眼。
顺哥儿领悟了意思,又没完全领悟,他走到书生旁边,那人站着喝鱼汤,他就站着吃饼子,还十分贴心,掰了一半递过去,问:“你要不要吃饼子?”
那个书生好震惊。
他目光看向顺哥儿的眉心,瞅见那颗小小的孕痣,余下的鱼汤都来不及细细品尝,咕噜噜一口灌下,匆匆放下碗跑了。
陆柳:“……”
我的客人……
顺哥儿呆住。
陆杨拍拍手:“别慌,柳哥儿,你继续吆喝。顺哥儿,你继续吃,细嚼慢咽,吃香一点。”
顺哥儿点点头,站那儿吃得可香。
陆杨再冲远处招招手,把黎峰叫过来。
黎峰是来当托儿的,陆柳正常招呼他,老远就叫他“好汉”,问他要不要吃饼子,肉多皮薄的酱肉饼子,五文钱一个!
黎峰体型高大,照理说,在书院附近摆摊,谢岩来当托儿最合适了。无奈谢岩要赶早去上课,没法子来。
黎峰拿了饼子,卷了咸蛋黄,再刷了菌子酱,还拿了一碗鱼汤吃。
他们之前耽搁了时间,余下的客人都要紧着叫来吃。
陆杨也拿个饼子,端碗汤,站旁边凑数。
三个人都在吃,陆柳再吆喝得热情一些,一声声大才子喊着,一声声秀才相公叫着,再聚两个客,把人气拢住,拐入巷子的书生都朝这儿投来视线。
摊子前聚了客人,黎家兄弟先离开,拐到街上转转。
陆杨还留下帮忙,有人看他们俩长得像,还搭着聊了两句。
陆柳第一次摆摊,带出来的东西不多,鱼汤统共有二十二碗,饼子是三十个。因顺哥儿是个失败的托儿,陆柳拿饼子时,都会问人要不要刷酱,要不要咸鸭蛋,自己主动提。两碗配料各用了一半。
饼子做得小了些,书生要买,都是两个、三个的买。客人就十来个,正好在书院上课的时辰收摊。
陆柳摇摇他的钱篓子,笑得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陆杨搭把手,跟他一块儿收摊。
书院上课,黎峰跟顺哥儿也绕路回来,车子是黎峰推。
陆杨走在后面,一左一右的被挽着。
左边是弟弟,弟弟问他:“哥哥,我刚才表现好不好?这样吆喝行不?”
右边是顺哥儿,顺哥儿问他:“杨哥哥,我刚才是不是搞砸生意了,那我明天还能来不?”
两个人都黏黏糊糊的,说话都夹着嗓子。
陆杨先看弟弟:“好,很好,非常好,以后就这么办。”
他没说陆柳记混吆喝词的事,刚摆摊第一天,人紧张,时间又赶,有疏漏正常。多来几次,不用他提醒,陆柳就会喊对。
他再看向顺哥儿:“不算大错,想来就来吧。”
生意需要人气,在这条街做生意,就是做的回头客。陆柳准备不了太多食材,照着今天的数量办,有了人气,就不需要托儿了,顺哥儿再来,就是帮忙的。
两人听得满意,小鸟依人般,挂在陆杨的胳膊上。
陆杨:“……”
他可真是强壮又可靠。
早上的生意做完,他们回家数数铜板算算账。
算账在陆柳家,他把铜板倒出来数一数。
就那么点铜板,让陆柳一个人数。他顺手拿麻绳,串成串。统共有两百七十五文钱,有两串多。
再算成本。鱼有八条,特地挑的大点的鱼,十文钱一条,合计八十文钱。咸鸭蛋用了五个,要二十文钱。
饼子的成本不好算,陆杨让他按照一半的利润算,“我那儿做包子差不多就这个数。”
府城的面粉和肉都是常价,没有熟人给他们便宜。但相对的,调料便宜很多。两头的差价可以相抵。
要是哪天做多了,就按照总数的四成来算利润,成本就是六成。
饼子三十个,卖出去二十七个,有一百三十五文钱。还有四十文钱是加酱料和咸鸭蛋挣来的。
卖的酱肉饼子,不好再刷酱,吃过的人都说咸了。
咸鸭蛋也咸,单独加还好,和酱料一起加,也说咸了。
陆柳反思了下,是他不够严谨。
前天在家吃的是猪油渣葱花饼,卷酱料和咸鸭蛋没关系。跟酱肉饼子就不怎么配了。
还好只有十来个客人,鱼汤的口碑还不错,喝过的人都说好,这些人下次来喝鱼汤,他能努力留客。
顺哥儿端了一盆绿豆汤过来,都盛一碗吃吃,还拿来糖罐子,每人碗里都挖了一勺糖。
陆杨吃两口绿豆汤,陈桂枝跟赵佩兰一人抱着个孩子出来瞧热闹。
陆杨立马放下勺子,朝着两个宝宝拍手笑笑。
“哎呀,哎呀,这是谁家宝宝呀,怎么长得这么可爱!快过来让我抱抱!”
陆杨跟陆柳在一起的时候,两个小宝就分不清哪个是爹,被他俩抱着的时候,都不咋闹腾,乐呵呵笑眯眯的。
陆杨又看向赵佩兰:“娘,吃绿豆汤吗?”
赵佩兰吃过了,她过来玩,人刚坐下,就被塞了一碗绿豆汤。
陆杨又问:“我爹没来玩啊?”
赵佩兰摇头,说:“他俩在家印书,说等饭点再来转转。”
陆杨笑道:“他俩就这点,好在办事认真,愁也是办事认真。我下午过去坐坐。”
陆杨今天不去码头了,黎峰还要过去,买个护心镜,送给小洪管事。他喝完绿豆汤,逗逗孩子,等陆柳说话。
陆柳算半天,他也是个认真的性子,那些不好计算的杂余开支,让他很在意,挣钱的喜悦都要没了,急得额头冒汗。
陆杨跟他说:“待会儿裁纸做个账本,杂项开支先不计算,按月算花销。比如单独开一坛子酱,等着月尾看用完没有,用完就算钱扣除。今天的盈余约莫是一百零七文钱,你非要算明白,那就把杂项开支算十文钱,能挣九十七文钱。”
“九十七文钱!”陆柳眼睛亮亮的,“三天的菜钱有了!”
黎峰说:“你摆摊辛苦,给开个工钱出来,攒着做私房钱。”
他们家一向是这么干的,都在干活,大开支从家里出,各人手里都留点私房钱,花销自由。这是陈桂枝带孩子的时候定下的,日子再难,一文文的给着,让孩子们手上有几个铜板,少了些,但这些铜板是他们的,可以自己决定怎么花的。
黎峰攒钱干过一些事,早前是买了箭头,同龄人里头一份。别家孩子都是偷父亲的箭矢出来显摆,他是自己买的新的。
陆柳想了想,说:“那我拿十文钱吧,也没干什么。”
黎峰给他三十文。早上这一会儿的生意,操持起来,一两个时辰都没了。
鱼要料理,鱼汤要熬。鱼多了,鱼骨都榨得久,才能去腥。做饼子的酱料也要炒。买鱼买肉还要跑到集市上去。推车出门要走一刻钟,往返就是半个时辰,还要在外吆喝赔笑。这都不容易。
陆柳说:“才挣九十多文钱,我就拿三十文?”
黎峰给他把工钱数出来,“你又不会一直挣这点,我家小柳以后是要挣大钱的。”
陆柳被捧着高兴,把铜板收下了。
挣六十七文钱,也挺多了,两天的菜钱有了。
这件事定下,黎峰就去码头了。
今天陆杨不去,顺哥儿就留在家里。
陆杨抱着小麦,握着他的小手,捏着嗓子学黎峰说话:“我家小柳以后是要挣大钱的!”
陆柳哭笑不得:“哥哥!你不能这样教小麦!”
陆杨说:“哦,那这样。小麦,快看,这就是你爹爹,大厨小柳,第一回支摊子做生意,就挣到了三天的菜钱。快让他给你买好吃的!”
两个小宝可以吃点米糊糊了,家里条件好,黎峰都去买的好米,六文钱一斤,得空就锤一些出来。还特地买的小石臼,锤得细细的。
陆柳闻着香,搭着吃过一碗。确实香。
他说他挣钱了,买些好米回来蒸米糕吃,给他的好哥哥吃,把陆杨哄得眉开眼笑。
他们坐堂屋里聊一会儿,差不多到饭点,陆杨就不留了,跟娘回去做饭吃。
陆杨在家,就会给谢岩送饭。中午太阳大,他拎着食盒,戴着草帽出门。陆柳过来送菜,刚好撞见,回家就抓紧编大草帽。
市面上卖的草帽太小了,哥哥那么瘦,都遮不住肩膀,晒着难受。
夏季要吃点开胃菜,陆杨昨天回家才知道弟弟要支摊子,来不及买菜,就做了酸辣藕丁、拍黄瓜,再炒了个时蔬,另有肉末蒸蛋和清蒸丸子。荤素都有。清淡的补补荤,开胃的下饭。
他没煮绿豆汤,看陆柳那儿炖得比较多,也装了些带上。
到府学外面,陆杨看太阳实在大,就把食盒递给门童,不用喊谢岩出来拿。
结果门童送进去,拎着空食盒出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个谢岩。
陆杨都无奈了,“不是说了,不用出来吗?”
谢岩挨着他站在荫凉地。正午的太阳大,荫地犹有高温炙烤,没有感到凉快。谢岩手上拿着大蒲扇,给陆杨扇风,说:“你都来了,我怎么可能不出来?”
他还说:“这时就觉着私塾好了,我在私塾读书,你来送饭,我能带你进去坐坐。”
陆杨说他孩子气。
谢岩不高兴,“想你也是孩子气?”
陆杨故作不知:“早上才见过的,这才几个时辰?”
谢岩故作震惊:“这还不久?”
他震惊完,真情实感的酸溜溜:“有了弟弟,就忘了夫君。”
陆杨很少叫他夫君,文绉绉的,不顺口。
他说:“没关系,我记得我男人就好了。”
谢岩就被他哄笑了。
午休时间不多,吃过饭,散步消食,抓紧午睡,下午才有精神上课。陆杨催他回去。
谢岩答应了,跟他说:“你晚上不来了,我自己回去。”
陆杨点头应下,“好,给你做好吃的,允许你点个菜。”
谢岩说:“你现在还吃不得太辣的菜,中午就有两道,我们晚上吃清淡点。我给你做菌子炒蛋吃。”
陆杨拍拍他手臂:“去吧,我也回了。”
夫夫俩不犹豫,说走就走。
走一段,陆杨从石狮子后探头,正好把扒着大门探头的谢岩抓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笑,这回是真走了。
陆杨回家才吃饭,他数次伸筷子,凡是夹到酸辣藕丁和拍黄瓜,他脑子里就有谢岩的声音,最后是就着清蒸丸子和蔬菜吃了半碗饭。
天热,狗子不舒服。
陆杨都给它备一盆水在院子里,它热了就进去洗洗,洗完就趴在旁边的席子上眯着。天热起来,狗都懒洋洋的。
他还会刷刷马,让马也凉快凉快。
饭后,赵佩兰收拾灶屋,陆杨给威猛喂饭,再给它换一盆水,去刷刷马。两头妥当了,他们回屋歇午觉。
下午,他跟陆柳抱着孩子,去两爹那儿玩会儿,换两个婆婆歇歇。顺哥儿得空,不去打搅他们一家小聚,拿起好久没碰的绣箩,做起了鞋子。
他得了一双漂亮鞋子,答应了大嫂,要给大哥做双趁脚的鞋子穿穿。他要做三双,大嫂和娘也有。下半年有得忙了。
另一边,陆二保跟王丰年也歇了会儿午觉,两人睡不踏实。
往年这个季节,他们都在忙碌。陆二保一个人干不完活,中午顶着大太阳,稍歇一会儿,又要继续干。王丰年要做饭,要料理家务,空出手就会去送水。家里没大水壶,他送水都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