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今日比陆杨回家早,到家放下书包,洗脸洗手过后,到陆柳家门前的小竹床边蹲着逗孩子。
两个小宝抓着他的手指,拉来拉去。两人都要抢,一人一根都不行,非要往怀里抱,抢得可认真了。
顺哥儿进了巷子就喊娘喊大嫂,然后见到两个小宝在竹床上玩,又喊着小麦和壮壮。
黎峰不跟陆杨一处走,进巷子就大跨步,三两步就到门口,给两个小宝做鬼脸,再说谢岩:“勤快人,你今天不给你夫郎做饭吃了?”
谢岩回以“呵呵”。
陆柳听见动静,出门来迎。
他还没见着人,就笑眯眯一张脸,说:“你们回来啦!我今天买了个大西瓜,大峰,你去哥哥家拿,在井里,拿出来切切分了。”
他跨到门外,看陆杨慢悠悠走过来,朝他招手:“哥哥,快来,我蒸了米糕,软软香香的,可好吃了!”
顺哥儿蹲在竹床前,抬头委屈道:“大嫂,你怎么不叫我啊?”
陆柳听见声音,侧目看过来,见顺哥儿跟谢岩蹲一处,谢岩没开口,反而是顺哥儿吃醋,他一时无语,更是没话说。
顺哥儿要闹了!
陆柳赶忙说:“哎呀,你刚才蹲着了,我没注意,这不,我刚想说,怎么听见声音,没见着人,你就开口了!”
顺哥儿听着耳熟,说:“你说话怎么跟杨哥哥一样?”
陆杨拍拍顺哥儿的头,顺着摸过去,也摸摸他家状元郎的脑袋,笑道:“我弟弟,当然像我。”
陆柳嘿嘿嘿。
侧身让步,让黎峰进屋切西瓜。
晚饭之前,三家人都在巷子里小聚,吃吃西瓜,聊聊天。
陆柳还疑惑,怎么今天谢岩不跟他吵嘴,也不跟黎峰吵嘴。
他疑惑,他不问。
陆杨看出来了,陆杨帮他问。
陆杨喊谢岩:“状元郎,你今天不吃醋了?”
谢岩说:“反正他俩都得叫我哥夫。”
陆柳呸呸呸吐了好多西瓜子出来,大家都笑了。
吃了瓜,各自拿些米糕回家,到家里,关门点灯,做饭逗狗,晚间回房歇觉,一天结束了。
陆杨这几天不去码头, 抽空干了不少事。
见了以余老板为首的几个客商,又去丁家烧刀子酒馆坐了坐,酌情采买一番, 照顾照顾生意。还到乌家去见了乌平之。
乌家在府城有宅院, 内有管家和小厮,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足足的。就怕乌平之又钻牛角尖,学习起来不要命,把身子熬坏了。
陆杨过来一趟,给他带了两坛好酒。
乌平之有阵子没到谢家去, 原先说好了,他隔几天要去一趟, 来府城以后,他们统共才见过两面。这都一个半月了。
他们在茶室坐, 大门敞着,小厮摇着扇子,管家还让人端来了冰盆。再上茶上糕点。
陆杨看这做派,回想自家情况, 摇摇头,心里叹道: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陆杨说:“我家阿岩这两天还念叨你,说休沐要来看看, 我今天正好得空,就过来瞧瞧。没遇上什么事吧?”
乌平之喝茶喝得大口,都没细品, 咕噜噜先喝上两杯, 解渴了,才跟陆杨说:“我在府城认得些书生,快要乡试了, 连日有人登门拜访,问我几时出发,想跟我同行。又组了些局,我几番推辞无用,跟人应酬了一番。”
他家就在这里,藏也藏不住。备考期间,待在家里舒坦,各处都有人伺候着。他已经跟管家说好了,再来人,就推说他走了,不在家了。
也就是陆杨来,换个人,还见不着他。
“你别以为读书人脸皮薄,他们厚起脸皮,你想不到。前阵子,我家门外还有人守着,我不好出门。”乌平之说。
陆杨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问:“你认得多少人?怎么没完没了的?”
乌平之粗粗一想,都有几十个,细数更是说不清。
“还是谢岩舒坦,不用应酬。”
乡试在即,谁也说不好结果,往年几年都相安无事,眼看着要出结果了,哪能轻慢了?
考不上就算了。考上了,从前讨好,岂不白费?
乌平之怀着这种心情去赴约,赴约过后,又想着,这些人本来就瞧不起他,等考上以后,只会更加瞧不起他,还没当上官,就要把他家当钱袋子用,把他当小厮使唤,不结交也罢。便没再出门。
只是不好撕破脸,说了不在,他就不出去。
陆杨看他这样,难免想到谢岩。
乌平之都被人情关系逼到这份上了,谢岩可怎么办啊。
陆杨再问他身体和学业,乌平之都说好。
“忙几天,记东西反而快了。再是临近考期,反而看淡了。没抓那么紧,写的文章还算能看。”
陆杨看不懂这些文章,也没法跟他深聊,寒暄两句,他就不多留,让乌平之继续看书学习去。
从乌家离开,陆杨沿街走走,买了些凉粉回家。
凉粉是细条条的,每一根都是手指那么长,口感软糯。搅拌的料汁都加了辣子。陆杨拿小碗吃一点,尝个味儿。
黎峰办了件好事,买的竹床实用,一家人坐巷子里乘凉,宝宝也能抱出来玩,他俩见了人就不闹,能让大人省点力。
陆柳给陆杨打了一盆水,让他先洗洗脸,擦擦汗。陆杨说吃过再洗脸,陆柳就一直眼巴巴望着他,没法子,陆杨只好放下碗筷,先洗脸,再到屋里擦擦身上的汗,换身褂子,才出来继续吃。
家里的被单和脏衣服都换了,早上交给贺夫郎洗了,在院子里晒着。
这就换了一件褂子,陆柳随手搓了晒上。下午还有日头,天黑的时候能一起收了。
顺哥儿新学了《三字经》,坐凳子上摇头晃脑的念,念给两个宝宝听。
他俩出生后,陆柳天天给他们念,有空就固定个时辰,没空就晚上念,听了半年多,他俩听习惯了,呀呀学舌。
陆杨问两爹:“你们中午歇觉不?天热,白天长,要睡会儿午觉才有精神。”
他们都说睡过,陆杨说:“你们脸上手上都没凉席的印子,还说睡过。”
两爹尴尬。家里穷,做床盘炕都小小的,夫夫俩得侧身挤着睡,多年下来,早已习惯。夏天睡觉,脸上手上都能压出席子印。
被陆杨戳穿,他们连笑好几下,真是尴尬。再说话,还是老话。
快要麦收了,他们都习惯了,早上醒得特别早,迷迷糊糊出了门,看见门前的小巷,才发现他们已经不在村里了,不用担心麦子了。午觉则是躺不住。
陆杨给他们再盛一碗凉粉,让他们吃个饱。
听说这是豌豆淀粉做的,他在县城没吃过。在县里,他就买过红薯淀粉。
他都没吃过,两爹自然也没吃过。味道挺不错,他买得多,可以多吃点。
这里面还拌了黄瓜丝和花生米,数量不多。
陆杨吃一碗不吃了,到灶屋拿了花生出来剥,打算晚上接谢岩回家的时候,再买点凉粉,加些花生米和黄瓜丝,让人吃爽快点。
陆杨跟他们说:“该休息就休息,睡不着就躺着,躺着也算休息。你们还要帮柳哥儿熬鱼汤,可别累着了。”
陆柳抓紧接话:“就是,你们累着了,我就不让你们帮我煮鱼汤了。”
这哪里行?两爹听了都急了。
他们几个都为早饭摊子出力,忙得乐呵呵的,不能不要他俩。
王丰年说:“明天就睡午觉,今天都过时辰了,不睡了。”
陆杨应下。他是养过病的人,知道睡饱了也养人。
两爹是劳累过来的,肯定缺觉。要人催着他们,盯着他们,才好补回来。
这头说说话,贺夫郎又来玩了。
汤盆里还有凉粉,陆杨盛一碗给他,让他尝尝。
贺夫郎拘谨,看凉粉裹着红油,闻着香,想想也知道贵,婉拒数次,被陆杨塞到手里,才连声道谢。
他开口就是:“我还没吃过这种东西,我夫君也没买过。”
陆杨说:“我们也第一次吃,味道还不错。”
贺夫郎惊讶:“你们以前也没吃过?”
陆杨笑道:“我们都是乡下来的,哪能吃过?”
贺夫郎点点头,捧着碗,还不好意思吃,慢吞吞拿筷子,夹起来又放下的。
陆杨看他真是别扭,问他:“你不吃辣?”
贺夫郎就小口小口吃起来。看样子不常吃辣,眼泪都辣出来了,脸和嘴巴都发红。
陆杨对他小有了解。这种在家闷久了的人,平常也没谁搭理他,对他释放一点善意,随口问一句,他能吧啦吧啦说一箩筐。
贺夫郎的夫君在府学读书,跟谢岩是同窗。他们是宁县人,家里种了几亩地,门前有一片池塘,养了很多鸭。没来府学之前,生活还算不错,紧巴了些,不这么苦。来了府城以后,贺夫郎一天好日子都没有。
陆柳给他倒了一碗茶,让他喝了缓缓。
贺夫郎喝完茶,看看陆柳,又看看陆杨,说:“我分得清你们,哥哥的脸瘦一些,弟弟的脸圆一些。”
陆柳让陆杨好好听听,“哥哥,听见没有?你瘦一些,要多吃些,多养几斤肉,长胖点。”
陆杨笑笑应下了。
贺夫郎吃过东西,想把碗洗了,陆柳没让他动手,把碗筷收到灶屋,留他在外面坐。
陆杨问过,贺夫郎的夫君叫刘有理,今年不去参加乡试,所以还没赶往省城。
问他去年的科试考过没有,贺夫郎说不出所以然。
“我夫君不跟我说学业,他们考试的东西,我都听不懂。”贺夫郎说。
他每回过来,表现都差不多,开了话匣子,就会叨叨叨说很多,听起来都是苦水。
贺夫郎跟刘有理是在村里成亲的,那时候起,刘有理就不爱搭理他。来到了府城,更是一天都难得说两句话。
刘有理连饭都不在家里吃,若是手上有钱,一日三顿都要在外面吃。贺夫郎就要吃少点,做一顿饭,吃三顿,还省柴火。攒出铜板,供刘有理开支。
自从陆杨他们搬过来以后,刘有理出门的时辰更早,回家的时辰更晚。
贺夫郎说:“他肯定是学业繁重。”
陆杨看他是个傻的。
这明明是不想跟谢岩碰上。
陆柳都听明白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爹吃过凉粉,稍坐一会儿就回去了,陈桂枝说要找赵佩兰拿鞋样,两人结伴回屋。顺哥儿还在念《三字经》,很投入。
贺夫郎四下看看,后知后觉他打搅到一家说话,便说要走。
陆杨留他,“急什么?下午也没什么事干。”
贺夫郎说是,叹气道:“浆洗的活不多了,也就你照顾我。”
陆柳问他:“你不会别的东西吗?可以出门试试的。”
贺夫郎就会做些家务活,他提过几次要出去卖馒头,刘有理都不答应。说多了,还要打砸一番,他十分害怕,再也不敢说了。
陆柳听得皱眉:“又不要他做馒头,他急什么?你卖馒头,攒下铜板,还不是给他花?”
贺夫郎笑得苦涩,“他说我做饭做馒头都难吃,出去丢人现眼。”
陆杨剥着花生米,偏过头,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什么难吃,什么丢人现眼,是嫌贺夫郎给他丢人吧。
陆柳听得生气,“那他怎么不做饭蒸馒头!”
贺夫郎被他吓着了,“这怎么可以?”
陆柳气呼呼的,“怎么不可以?我哥夫也读书,还是廪生,能拿廪膳银米回家,还不是给我哥哥做饭吃!”
一条巷子住着,多的不了解,这种明显的事,贺夫郎稍听一耳朵,就都知道了。
他还是说不可以,他家男人不一样,不会这样的。
他摆摆手跑了,回家后,拿了一碗咸鸭蛋过来。
咸鸭蛋是自家做的。他们家的鸭子下蛋,再做成咸鸭蛋。
这东西刘有理不咋吃,贺夫郎拿来下饭,平常很少炒菜。他得闲会去集市上转转,捡些菜叶子回来,这时候就吃点菜。事情还要瞒着,不能告诉刘有理。
送了咸鸭蛋,他又叨咕两句。说他之前还想卖咸鸭蛋,刘有理说府城人不爱吃咸鸭蛋,说这是乡下人吃的玩意儿。
接碗的陆杨:“……”
他真是命苦,碰见的全是不会说话的人。
陆柳的早饭摊子上会卖咸鸭蛋,他张张口,没立即说。
等贺夫郎回家了,陆柳把凳子拖过来,挨着陆杨坐。
“哥哥,我要找他买咸鸭蛋吗?”
顺哥儿也放下了书本,跟个孩子似的,爬到竹床上面,一手捞个崽,把他们扶起来玩。心中好奇,也看向陆杨,搭着问了一句。
陆杨反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陆柳想了想,说:“可以买吧?我现在就是买蛋,自己做的少,不知客人们吃不吃得惯我做的咸鸭蛋。”
顺哥儿也说可以买:“他太可怜了,反正都是邻居,我们也要不了几个蛋。”
陆杨给他们颁发“大善人”“小善人”名号。
大善人是顺哥儿,陆杨说:“你真厉害,可怜就要买他的?”
小善人是陆柳,陆杨说:“你还不错,知道考虑客人口味。”
陆杨说:“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你们发善心,能做的事情很多,唯独不该拿生意做善事。把生意折了,就一起当可怜人去。”
巷子里不好说话,声音都要压低一些。
陆杨端起盘子,使个眼色,陆柳跟顺哥儿就一人抱个孩子,跟他回屋里说。
到屋里,陆杨跟他们讲选择一个客商,需要考虑的东西有多少。
这么小的摊子,一天就卖十来个咸鸭蛋。他们准备买多少?定价多少?
贺夫郎是可怜,但他明显是有麻烦缠身的人。如果刘有理过来闹,或者在家里跟他闹,搅得家宅不宁,同在一条巷子过日子,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应该怎样应对?
还有口味和供货问题。这咸鸭蛋才送过来,还没吃,就因同情心想买,这叫什么事儿?
他们想买,贺夫郎能供上货吗?贺夫郎是从宁县下的村子出来的,不是在府城养了鸭。这有多远的路?这么远的路,买几个鸭蛋,值不值?
陆柳跟顺哥儿听得满脸羞愧,低头挨训。
陆杨说:“想要拉他一把,你们把咸鸭蛋煮了,尝个味儿。这一碗有六个,明早能拿一半切开,请客人试吃,看客人怎么说。我们喜欢,客人也喜欢,那你们以后跟他聊天,就可以打听打听咸鸭蛋的事。有多少、怎么送来的、多久送一次、费不费事、出去卖是什么价,都要问一问。”
“你们肯定要问,为什么在府城里买的咸鸭蛋不用试吃?因为你们去买的东西,已经是客人们的嘴巴挑出来的。”陆杨补充道。
陆柳举手提问:“那要是不方便送货呢?这怎么办?”
这就要另想办法了。
货物有两个点,一是成品直售,二是原料加工。
陆杨说:“没办法供货,就看他做咸鸭蛋的手艺好不好了。请他帮你做。”
顺哥儿嘀咕道:“他呆呆的,很好套话,我看他也不怎么在乎咸鸭蛋,我夸他做的咸鸭蛋好吃,说想学,他肯定会教我。”
陆杨把他的书拿来,卷起来,打他手板。
“谁教你这么不老实?在商言商,挣钱的事可以干,坑人的事不能干。”
顺哥儿委屈道:“这个手艺,在山寨里都不值钱的,大家都互相教。”
陆杨又打他两下,“你怀着坑人的心做事,为着手艺去的,还要说他的手艺不值钱。这种做派,还顶嘴,我看你是好日子过久了,瞧不起人了。”
陆柳看看哥哥,又看看弟弟,忙过来劝和,他一面拦着陆杨,一面让顺哥儿快认错。
顺哥儿认错快,陆杨也没真要把他怎么样。
放下书,陆杨说:“你写一份反思,我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错了。碰到不会写的字,就让你大哥大嫂教你。”
顺哥儿哭了。
陆杨给他擦眼泪:“不用哭,鸭蛋还没吃着,这个事会不会干都不一定。但你要记得你的目标,以后你会接触到很多菜式,一个酒楼饭馆里,有大厨有好菜,才能留住客人。把咸鸭蛋换成这些菜式呢?你也这样干?”
陆杨抓着他的手,又抓过陆柳的手,三人的手掌交叠,陆杨说:“做生意的方式很多,以后你们走出去,自己当大掌柜、大老板,去跟别人打交道,还会从别人那里学来很多东西,这些经验各有优劣,适用在不同的情况。但你们选择一件事的处理方式时,要摸摸良心。人可以聪明,也能算计,但不能失了仁道。”
陆柳说他知道了,“哥哥,你别生气,顺哥儿还小,刚从寨子里出来,除了我们,也没见几个人,贺夫郎是邻居,他当邻居相处,想事情就跟从前一样,没转过弯儿,我说说他,他以后不会这样了。”
顺哥儿也跟着喊“杨哥哥”,一看又要掉眼泪。
陆杨没真的生气。只是这件事需要严肃一点,免得他俩不当回事,非得吃了亏,才长记性。
陆杨回头看看窗外天色,说:“行了,你俩照顾孩子,抽空尝尝咸鸭蛋,我得去接谢岩放学了。”
天色还早,他现在就走,跟生气了一样。
顺哥儿跺跺脚,抓着陆柳的胳膊不知所措。
“大嫂,怎么办啊!”
陆柳看他又要哭,赶紧把他带到桌前,给他拿纸研墨,说:“是不是很后悔?快,趁着心情还在,赶紧写,写完送去,他看见你真的知错了,就不气了。”
顺哥儿懵了下,陆柳又把毛笔塞他手上了。
顺哥儿:“……”
这件事发生得好快,他的脑子也懵了,怎么就要写反思了?
哦,咸鸭蛋。咸鸭蛋是什么味儿?
他问陆柳,陆柳愣了愣,说:“那你吃完再写?”
顺哥儿擦擦眼睛,“算了,我还是先写吧。”
他以后都不想吃咸鸭蛋了。
另一边,陆杨回家放下花生,戴上草帽,跟娘说一声,就出门去。
他先上街,又买了些凉粉回家,到家把花生米炸了,再切一根黄瓜,倒到汤盆里,跟凉粉一起翻拌。。
他要加配料,特地让摊主多放了两勺辣子,翻拌完,他尝尝味儿,很好!
他没要摊子上的花生米,那些是水煮花生晒干了,不如油炸花生米香脆。
这一锅拌完,陆杨单独盛两碗出来,其他都放到食盒里,再出门,就是去府学接谢岩了。经过贺夫郎家门口,陆杨敲门,给贺夫郎一碗凉粉。
六个咸鸭蛋,按照常价,能要二十四文钱。
这人苦水多,话也密,却是个实心眼。
陆杨不让他吃亏,再给他一碗凉粉。
贺夫郎不要,陆杨说:“你家夫君不吃,你就抓紧吃了,待会儿把碗送到我家就行。我娘在家。”
刘有理几乎不在家吃饭,贺夫郎自己吃都是应付。
他看着这碗凉粉,吞吞口水,把碗接了。
他问:“你去接夫君回家吗?”
陆杨点头,“对,他在府学有几个交好的同窗,我看这凉粉不错,给他同窗也带一碗尝尝。”
贺夫郎情绪低落,“我夫君不让我去接他,说我大字不识一个,过去丢脸。”
陆杨觉着他有一点挺好的。一般人日子过得不顺,都会嫉妒别人,贺夫郎倒好,全埋怨自己了。也不说酸话。
陆杨让他快回屋吃凉粉,“我要走了,再晚就迟了。”
贺夫郎说好,站门口看了好久。
陆杨熟门熟路,到府学外,看谢岩站在一辆马车前,脸上有些孺慕之情,跟见了亲爹似的。
他正疑惑,谢岩伸出手,被马车上的人打了两下手板。
陆杨:“……”
他抬脚,愣是忍住了没开口,站在不远处看着。
马车做得低调,木板上没有雕刻花纹。窗格都中规中矩,是四四方方的小格子,没做花边。
陆杨眼尖,瞅见窗格里有一层薄纱。谁家这么大气,在马车上用纱窗防虫?
陆杨一时不知道他该不该过去,正好谢岩看见他了,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净之!快来!崔伯伯在这儿等着你呢!”
陆杨拎着食盒过来了,他对“崔伯伯”早有耳闻,知道这位老先生对谢岩好,教谢岩很多。
陆杨态度很恭敬,脸上笑意也真诚,行了晚辈礼,甜甜喊“崔伯伯”,说:“早就听阿岩说过您,说您照顾他很多,这次来府学上课,他没见到您,回家常跟我念叨,心中总是记挂,四处打探一番,又不知您住哪里,想探望都找不着路。这回见面就好了,他能放心了!”
崔老先生听陆杨说这一串话,再看谢岩笑呵呵的傻样,笑道:“他怕是不会惦记我。”
谢岩说话实诚:“惦记了,惦记了好几次。”
问什么时候惦记的。
谢岩就说:“刚来的时候找不着,后来遇见难题就会想你。”
陆杨:“……”
为什么他家状元郎还是这样说话?到底是哪里没教好?
崔老先生听完就看向陆杨,见陆杨表情都僵住了,不由哈哈大笑:“行了,我见过你了,该走了。你们回吧。”
陆杨看看他的年纪,没把食盒递出去。
凉粉是辣的,老人家肠胃受不了。下次做些别的小吃带来。
谢岩看他要走,还拉着陆杨,追着马车走了好几步。
“你明天还会来府学吗?我明天去静室找你,你什么时辰来?太晚了不行,我要回家了。”
陆杨的天塌了。
崔老先生没答话,隔着窗格的薄纱,听着谢岩的问话,看着陆杨的脸色,又拍掌大笑。
谢岩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追几步不追了,停原地站一会儿,他回过头看陆杨,跟他说:“太好了,崔伯伯一定是很喜欢你!”
陆杨干巴巴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谢岩说:“他见了你就笑,笑那么大声,不是喜欢是什么?”
陆杨:“……”
因为我可笑。
陆杨把食盒递给他,“你送到学舍,给你舍友吧。”
谢岩接了食盒,让他等等,到府学里送凉粉去了。
陆杨坐到府学门口的台阶上,两手搭在膝上,看着门前开阔的大路。心想,算了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有些人,勾心斗角一生,就爱跟缺心眼打交道。况且他家状元郎也没有很缺心眼。
谢岩回来得快,一路都是跑的,还没到门口,就喊着“净之”,等他俩碰面,陆杨已经站起来,调整好了心情,笑眯眯的。
“回家吧,我给你留了一大碗凉粉。我们下午都吃过了,味道很好!”
谢岩“嗯嗯”点头,说:“是了,刚才拿出来,季明烛吃了两口,连声说好,还让我找你问问是哪里买的,说比他在外面买的好吃,尤其是那个花生米,又脆又香,跟凉粉一起咬着,别提多香了!”
陆杨听了笑意不止,跟他手拉手的走,还要抬头挺胸,作骄傲姿态,道:“我下午剥了花生米,装上食盒前刚炸好,油热都没散,酥脆着呢!去外面买,可买不到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