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更阑仰头冲他一笑,“师尊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清鸿剑尊发出一声叹息。
他的徒弟真的长大了,知道卖乖扮可怜勾得他不忍心苛责训斥。
他要把人拉起来坐着,聂更阑却不肯,只是眸子沉沉倔强地望着他。
清鸿剑尊无法,于是道:“此前训斥,只是忧惧你会遭遇不测,鬼召的离开并不能全然苛责于你。”
聂更阑沉沉的眼眸骤然出现一丝亮光,“我就知道,师尊——”
但他话未尽,清风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哥,独孤苍眠那老匹夫在外头闹,说是不放他进来,他就要擅闯了!”
聂更阑和清鸿剑尊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从清风殿飞身而出,随着北溟朔忘忧泽一同去往停剑坪。
到了地方,果然看到独孤苍眠正准备以灵力击破玉髓峰上空的结界。
聂更阑冷脸厉喝出声:“住手。”
独孤苍眠看到两道身影比肩而立出现,姿态亲昵不可言喻,充血的目光顿时划过一丝晦暗。
“师弟,你与谁结为道侣也不该找这个小子,他配不上你。”
清鸿剑尊面若寒霜,像是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
他直接捉起身侧青年的手,当着独孤苍眠的面,握紧了。
独孤苍眠双目遍布血丝,目光充斥森意,死死盯着那双十指紧扣、如坚韧藤蔓缠绕在一起的手。
聂更阑侧头望向师尊,心头一暖。
北溟朔脸黑,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真不要脸,管天管地还管别人结道侣,你和我哥早就已经不是师兄弟的关系,要点脸吗?动不动就往前凑,你当你是我哥的谁?!”
独孤苍眠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冷笑一声,死死盯着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道:“师弟,他的性命如同一只蚂蚁,轻而易举就会被碾碎,尤其是魔头处处派人盯着他,倘若他出事,你也会跟着受牵连。”
“师弟不在乎,可你身上肩负着整个灵音宗的希望和使命,你不能出事。”
“我希望师弟能认清脚下的路,解除道侣契解。你的性命比谁都重要,不可随意将性命和一个低贱的凡人绑定在一起。”
独孤苍眠从头至尾只看着清鸿剑尊,嘶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清晰。
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心。
聂更阑眸色微沉,被清鸿剑尊紧握的手动了动似要挣脱。
却被清鸿剑尊更为牢固地箍紧了。
聂更阑喉结滚动:“师尊……”
在清风殿时他态度一直很强势坚定,直到此时,他居然被独孤苍眠的三言两语说得动摇了。
他的性命确实同师尊绑在了一起。
同生共死,福祸相依。
可倘若自己真的出事,师尊也就……
聂更阑心神动荡之际,忽然察觉师尊身形一动。
一股金芒裹挟着强悍无匹的灵力轰然朝独孤苍眠所在方向落下。
后者身形如同断线木偶被往后一扯急速往后冲撞退去。
又是一道刚烈似能击穿苍穹的灵力落在独孤苍眠身上。
他的身形越来越远,全身上下十几处骨头传来咔嚓断裂声。
玉髓峰的结界同时落下三层,固若金汤笼罩着整座峰头。
浩渺无边的寒冷嗓音一道又一道由近及远传了出去,声量宏大遥远,就连一百里外的宗门弟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便是答案。”
“若再出言不逊,杀。”
冷若冰霜的嗓音层层叠叠堆叠,在灵音宗成千上万座峰头之间扩散传播,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回响。
最后一个“杀”字落下,整个宗门的人都感受到后背爬满了森冷的寒意,哆嗦着颤抖了一下身体。
北溟朔和忘忧泽已经惊呆了。
正在赶往玉髓峰途中的青炎、寒梧二位真君身形一个停顿,惊疑不定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发生了何事,竟能使得清鸿剑尊如此大发雷霆?”寒梧真君惊异地问。
青炎真君:“据我所知,能激得剑尊怒意磅礴的,也就只有独孤苍眠了。”
说罢,他和寒梧真君继续飞行。不过片刻,已经来到玉髓峰前。
恰逢聂更阑和清鸿剑尊正在交谈低语,而前者正抓着剑尊的手,虽看似面沉如水,实则心中涌动着惊涛骇浪。
寒梧真君上前咳了一声,“清鸿剑尊,我与青炎真君奉元宗主之命前来替剑尊诊断,以防止影幽魔气侵染愈加深重。”
相贴极近的两道身影终于慢慢分开。
清鸿剑尊微微颔首,解除禁止,让二人进入了玉髓峰。
北溟朔看着这几人往清风殿而去,不由和忘忧泽面面相觑。
“别说聂更阑了,我要不是我哥的弟弟,我也得喜欢上我哥。”
忘忧泽对他的口不择言已经习以为常:“北溟哥哥,你还是别让剑尊哥哥听到,否则应该会扒掉一层皮吧。”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也往清风殿走去。
进入殿内时,青炎和寒梧两人已经断脉结束。
青炎真君沉吟道:“剑尊皮肤表层的黑红之色依旧未褪,这影幽魔气着实诡异,竟能让渡劫期大能也束手无策。”
聂更阑忽然道:“玄鳞魔珠,倘若再寻来一颗玄鳞魔珠,是否就能压制师尊体内的魔气?”
寒梧真君;“你与剑尊的情况大不相同,剑尊体内魔气依附于归墟仙草中,而归墟仙草又盘亘在丹田灵根,紧紧缠绕,再加上最近剑尊服下的另外半颗魔丹,魔气深重已经如跗骨之蛆,怕是难以根除。”
聂更阑眉头皱得死紧,声若寒冰,“难以……根除?”
“对,一般的灵丹妙法根本起不了作用,”寒梧真君道,“除非有法子能将这如虬枝盘绕在灵根上的归墟仙草和魔气一并剔除,否则很难根治。”
青炎真君:“剔除归墟仙草和影幽魔气的办法暂时无解,不过,剔除之后却又是一道门槛,须得有混沌仙鼎将这两样东西炼化洗淬,流月大陆的危机方可解除。”
寒梧真君:“不错。剑尊,聂小友,既然已经得到结论,我和青炎便先回去查询典籍寻求剔除剑尊体内归墟仙草和魔气的办法,告辞。”
说罢,两人干脆利落离开了玉髓峰。
一出禁制,寒梧真君回头看了眼玉髓峰,忍不住发出感叹:“当年清鸿剑尊冷傲脾性火爆,这几百年性子已经变得清冷沉稳,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不像是有人能够走近他心里的样子,他那生人勿近的气势,被他看一眼都要吓得立……”
寒梧真君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自觉地把嘴闭上。
青炎真君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化作流光迅速消失在玉髓峰前。
“等等我!”寒梧真君扬声叫道,似是也觉得方才的言论匪夷所思,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也化为流光追青炎去了。
清风殿内,忘忧泽眼看着气氛不对,叫上北溟朔赶紧走了。
清鸿剑尊眸色淡淡逡巡在聂更阑脸上,问:“在想什么?”
聂更阑确实出神了,闻言瞬间收回思绪,手指扶过师尊的脖颈,掠过一寸寸依旧被黑红纹路镶嵌的肌肤。
清鸿剑尊眉心微微一拢,擒住他手腕出声制止,“既被魔气侵染,怕是难看了些。”
聂更阑眼睫眨了眨,几息后才反应过来师尊说了什么,心中再次掀起波澜,“不丑。”
“徒儿不嫌弃。”
影幽魔气爆发、聂更阑与清鸿剑尊结为道侣,这两惊天动地的大事在流月大陆广为传播,掩盖了灵音宗当日又有十几名弟子渡劫的奇诡之象。
而混在这当中灵音宗多名外门弟子记忆倒退之事更是被掩盖在了这些盛况之下,仿佛平静水面下湍急涌动的漩涡,不为人注目但又能引起一茬又一茬的连锁反应。
众多视线被灵音宗吸引,一片混乱之际,黑林山的囚仙狱也就是在这时出现纰漏,聂云斟被魔族劫走了。
四大宗门手忙脚乱,立即派人前去追捕,不在话下。
在聂云斟被劫走不久,灵音宗璇玑峰内门弟子所住的宿阁,周炎收到了一张伪装成家书的传音符篆。
他拿着符篆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落下结界后将符篆打开了。
这几日,聂更阑每天都坚持要和师尊同榻而眠。
清鸿剑尊目光淡扫他一眼:“抓紧修炼才是正道,怎可把时间浪费在本不需要的睡眠上。”
聂更阑目光沉沉,如同小狗委屈地摇晃尾巴:“双修也是修炼,师尊难道不肯与我双修么?”
清鸿剑尊垂眸,望着爬满手背的黑红纹路的皮肤,陷入了沉默。
聂更阑趁师尊分神,已经把人往摁着后退压在屏风前,动作熟稔以指尖勾掉师尊的衣襟,再慢慢解开腰带。
清鸿剑尊纵然双眸有疾,但也能预估到那些嵌了满身的纹路有多丑陋可怖。
他伸手按在了要解自己腰带的手腕上,目光沉沉无声,示意青年别闹。
聂更阑眸子顿时暗了,身后无形的尾巴再次晃动不停。
可他身后分明没有尾巴,却能紧紧吸引着清鸿剑尊的视线,胸膛起伏感受着青年的胸膛起伏,一时没能言语。
“徒儿已经等了几日,师尊是不敢还是不想?”
“师尊,睡觉,好不好?”
青年每说一句,清鸿剑尊仿佛都能看到那无形的尾巴在他身后晃动一下。
极其可怜。
清鸿剑尊活了一千三百年,自觉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失神的时刻。
等到他回神时,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同徒弟滚在了玉榻上。
这几日他越是不为所动,聂更阑就越是撩拨勾引。
越是如老僧入定般心若磐石,聂更阑就越是强硬地要将那一层岩石击碎撬开。
滚烫炙热的两具躯.体贴.紧时,聂更阑在清鸿剑尊耳边低语,“师尊好生威武,比从前更厉害——”
“唔!”
聂更阑长睫被汗水浸湿时,大脑迷迷蒙蒙一片空白,浑身上下每一处血液经络舒.爽无比。
坚硬的岩石的确撬开了。
可他似乎也同时释放出了一头沉寂的猛兽。
直到三天三夜之后,他终于忍着羞耻咬牙认输了:“师尊,停、停一停……”
清鸿剑尊薄唇轻轻擦过他眼尾晶莹的泪珠,声音清冽如泉:“想停下?”
聂更阑微微偏过头,事到临头又不肯承认了,平日沉郁的眸子在此时盛满晶莹,落入清鸿剑尊眼里便是可爱,仿佛看到一只被压扁了绒毛的小狗尾巴无力摇晃的情景。
就是这静谧的几息,聂更阑惊异抬头,对上师尊一双漆黑的眼瞳。
无他,师尊的变化着实过于明显,烫得惊人。
聂更阑:“……”
被月影狐族上古禁制缠身的是他,怎么此刻师尊反倒像是也中了禁制,比他发.情期时还要疯狂。
“继续修炼。”
冰冷的嗓音落下,聂更阑感到眼尾的泪痕被一点点舔掉,之后又进入新一轮的狂风暴雨飘摇的小舟求生探险中。
七天七夜。
整整六天六夜,一个化神期大圆满在渡劫期的疯狂投喂下,再饥饿也撑得终究是难以为继了。
聂更阑眼皮黏在一起没能睁开,直接昏睡了过去。
即便不省人事,手也依旧握着师尊遍布黑红纹路的手臂,紧紧贴在唇边。
清鸿剑尊默然,把人拢入锦被中,与之躺在了在一起。
翌日,聂更阑艰难地跳动着眼皮,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睁开一道眼缝。
他浑身清爽舒适,想来师尊已经替他清理干净了。
聂更阑侧过头,发现师尊也躺在身边,心中顿时稍安。
可这一瞥也彻底让他目光凝滞了,仿佛流动的水被阻隔在密闭天地,失去了活力。
只见清鸿剑尊一头青丝铺散于身上和玉榻间,那向来漆黑光亮的发丝,此时已经全然褪成了白色。
清鸿剑尊侧身躺着, 衣袍拖曳于玉榻间,一只手虚虚搭在聂更阑腰间,眸子阖着。
殿外有天光投射进来, 光晕覆于他挺立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轮廓间,犹如一个落于凡尘的神祇, 满身华光笼罩,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但更让人挪不开眼的, 是他一头耀目的白发, 几乎铺散了整个玉榻。
白发柔软而有光泽,在屋内光线下也浮泛着白色光晕。
如果不是聂更阑清楚这奇景乃是归墟仙草和影幽魔气引起,此情此景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一幅妙笔绝伦的仙人画卷。
聂更阑瞳孔一缩,唰地坐起身,双手捧起一撮师尊纯白的发丝, 瞳眸有细碎的哀怜波光漾起。
“师尊……”
清鸿剑尊阖着的眸子终于掀开, 正好撞入青年痛楚暗沉的视线里。
他慢慢坐起身,目光移到青年捧着的那缕白发上, 面无波澜,平静得仿佛无风拂过的湖面, 没有任何涟漪, “醒了?”
聂更阑心痛得胸腔跟着不断起伏,垂眸凝视掌心的白发, “师尊……是受影幽魔气影响而一夜白头?”
清鸿剑尊脸上并无讶色,“今晨醒来时便已是这般光景。”
看见徒弟目光晦暗, 情绪也低落, 不由出声安慰他,“好了,不必沉痛。归墟仙草乃是上古神器, 没有副作用倒是反常了。”
聂更阑心脏似是被一只无形的钩子嵌入,被抓得鲜血淋漓,疼痛渗入四肢百骸。他目光从师尊的一头白发缓缓移到他裸露出的布满黑红纹路的皮肤。
归墟仙草和影幽魔气互相依附,互相滋养,魔气在清鸿剑尊体内积聚了五百多年,现在事态终于爆发,接二连三出现异象,怎么能不叫人心惊神伤。
除了满头白发和充斥黑红纹路的皮肤,也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怎样奇诡异景。
聂更阑深呼吸一口气,撩开师尊的袖袍,捉起他手腕寸寸抚过那黑红的皮肤,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清鸿剑尊一只手按在他手背上:“合宜之象,不必过于感伤。好了,既醒了便去洗漱,前往万音峰授课吧。”
聂更阑眼眶渐渐充斥血红,他无声摇摇头,依伏在师尊腿间,像一只不肯离开主人的灵兽,身体蜷缩成一团。
清鸿剑尊勾起唇,即便没有道侣的心灵感应,他也能读出徒弟依恋不舍的情绪。
他不愿离开他。
清鸿剑尊坚定地把人从腿间捞起来扶正坐好,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先去授课。”
顿了顿,又道:“回来后,随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聂更阑萎靡的模样瞬时为之一振,双目划过亮意,沉声问:“真的?”
“嗯,骗你做甚。”清鸿剑尊忍不住摸了摸聂更阑的后脑的头发,居然从他身上觉出了一丝可爱,像一只摇晃尾巴的灵兽。
倒真有一丝当年他养灌鸟时的景象了。
聂更阑被师尊抚摸得心情渐渐舒畅不少,沉郁的心情也乌云转晴,于是恋恋不舍地起身了。
接下来的日子,聂更阑除去授课以外,所有时间都黏在清风殿陪伴师尊。
师尊看书,他便将弟子玉牌挂在师尊腰间,他钻入练武空间修炼,这样一来他便能一直陪在师尊身侧。
日光充沛时,他还会同师尊去往清风殿后的灵植花园,在奇花异草遍布的水榭中,他们或临湖垂钓,或翻看闲书,或是就这么静静依偎相伴而坐,晓看天色暮看云,纵然任凭时光消磨,也觉得万分弥足珍贵。
直到清鸿剑尊觉得他过于黏着自己,劝他不该总是待在清风殿,他的人生长河中除了道侣,还应有属于朋友的那一部分。
在他的劝诫下,聂更阑终于舍得离开玉髓峰,去了药峰探望许临风。
一到药峰的停剑坪,许田田、君杳然和慕容证雪已经快步迎了过来。
聂更阑居然还看到了清醒的许临风,不由讶异地上下打量她,“你痊愈了?”
许田田:“只能暂时维持人形而已,这丫头估计是听到我们念叨你与清鸿剑尊结道侣契之事,愣是从沉睡中醒过来了。不过这也证明师尊和寒梧真君配的药起了效果,否则她不可能说醒就醒。”
许临风似乎还不能说话,只是脸色苍白微微笑着注视聂更阑。
许田田看到她笑了,这才捶了一拳聂更阑的后背,“好你个小子,居然真的同剑尊结成了道侣!恭喜恭喜啊!”
君杳然、慕容证雪亦是连声道贺。
慕容证雪心中忍不住感慨,看来聂更阑已经放下对丘师兄的执念大步向前看了。
聂更阑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怕是会忍俊不禁,他道:“这里风大,进去说话。”
于是一行人都去了许临风的小院。
这些天聂更阑除了授课便是待在玉髓峰,许田田他们就一五一十告诉他宗门近日都发生了什么事。
外门弟子记忆倒退的人数逐渐增多,不过无论是内门或是外门弟子,近日渡劫的人数也明显增加不少。
说完这些,许田田还提到了聂云斟被人从黑林山囚仙狱劫走一事。
君杳然道:“他们都说是魔头劫的人,应当错不了。”
慕容证雪:“看来聂云斟是决意要与魔头为伍了,也不知对方给他灌下什么迷魂汤,我猜应当是魔族终将要一统修真界之类的狂妄之词。”
许田田哼了一声,“他屡次陷害聂更阑,视人命为草芥,和魔头有什么区别?物以类聚,他总算是走上不归路了。”
说着,他看向聂更阑,犹豫几息,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对了,那日玉髓峰爆发出大量魔气,清鸿剑尊没事吧?”
他们这些日子有通过弟子玉牌询问聂更阑以示对剑尊的关心,但他从未回应过。于是几人私下纷纷猜测,剑尊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否则聂更阑不会连一点消息都不给他们。
许田田问完,许临风等人都默默看向聂更阑。
君杳然:“若是不方便……”
聂更阑摇摇头,虽略有踟蹰,还是把师尊的粗略情况一一道出。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许田田喃喃着:“怪不得你这些天除了授课根本看不到人影,原来是陪着剑尊。”
慕容证雪叹息一声:“归墟仙草加上影幽魔气,威力浩渺莫测,竟连渡劫期的剑尊也扛不住……”
许田田道:“难怪我师尊那日又去了一趟玉髓峰,原来是因为剑尊忽然间白了头。这一系列的反应委实过于严重。不过你也太不讲义气了,我们都担心你担心得要死,你居然连消息也不回复,一天天也不见人影,真是把我们急死了。”
聂更阑稍稍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他要说,自己黏着师尊不舍得离开哪怕一刻?他生怕师尊出现意外而自己没在第一时间得知,所以只能日日缠着师尊。
足足好些日子,确定师尊暂时无碍,这才放心地来了药峰。
许田田看到聂更阑又在发呆,狐疑地问:“你又在想什么?有事尽量别憋着,或许我们也能替你出出主意呢。”
聂更阑摇摇头,站起身,“你们坐着,我想找青炎真君询问有关医治师尊的事宜。”
许田田连忙放下茶盅,“师尊此时在炼丹房,估计还需要一刻钟才能出来,他不喜旁人打搅自己炼丹,你还是等他结束再去吧。”
聂更阑:“无妨,我在炼丹房外面候着,现在走过去时间正好。”
许田田闻言没再说什么。
聂更阑出了许临风住的院子,一路上经过好几个晒场和灵田以及灵植园,接着来到青炎真君的炼丹房。
他记着许田田的叮嘱,还未靠近已经远远落下结界阻隔自己的脚步声和一切动静,最后停在炼丹房院子里的碧落花树下。
等着等着,他便听到了隐约的说话声从炼丹房里传出。
“把那几捆灵草拿出去铺开晒干。”
“这些灵霄花碾磨成粉混合天星草熬制丹药。”
这是青炎真君的声音。
另一道声音无论他说什么都一一照做,丝毫没有怨言,指哪打哪格外地配合。
炼丹房的门开了又关,寒梧真君进出晒草药数次,因着聂更阑在死角位置,又有结界笼着,他压根没发现院子里有人。
于是炼丹房的门也没关严实,留了一条缝。
聂更阑垂首候着,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接着,一段他意想不到的对话断断续续落入了耳里。
“……清鸿剑尊为何要瞒着聂小友……”
“归墟仙草依附在灵根处,和缠绕在识海的灵识中,危害不是一样的么?”
“若要剔除归墟仙草灵根须得数以万计的苦楚,恐怕聂更阑舍不得剑尊受苦。”
“可若他知道归墟仙草依存在剑尊的识海里,他们是道侣,识海能自由出入……”
“呵呵,原来剑尊也担心他这个宝贝道侣,这两人真是……”
“青炎,没想到你看似平日不苟言笑,心思竟如此细腻。”
聂更阑听到后面已经忘了来此的目的,失神一般挥手隐匿了身形,慢慢出了这座院子。
他本想请教青炎真君如何调理医治师尊的疾症,如今看来,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后续或许还会继续生出异象。
而解决这一切的办法原来不是将缠绕在师尊灵根的归墟仙草剔除,而是进入他的识海,把缠绕他灵识的仙草拔除即可。
聂更阑眸子沉沉,回到许临风院子和他们打过招呼随后离开了药峰,直接去往妙音峰的藏书阁。
青炎和寒梧真君的对话一直萦绕在耳边。
原来,师尊这般担心他将归墟仙草以及魔气置入自己识海内的玄鳞魔珠。师尊不允许也不忍心他受苦,却选择自己扛下这一切。
聂更阑眸子越发暗沉,加快速度飞往妙音峰,一头扎入浩瀚如烟的书海中。
归墟仙草……
凭着授课长老的特权,大半日下来,他几乎是用神识寻遍了整个藏书阁,就连禁书区的典籍也都翻遍,也未能找到有关归墟仙草的任何记载。
归墟仙草据说是上古神器,流传至今却一直没有被载入史册中,这几乎不太可能。
聂更阑不死心,索性开始查询有关灵植仙草的书籍,翻了一本又一本,直到在书架旁摞起半人高的书籍,才终于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和归墟仙草无关。
他手中的这本书册写道,“若是要移除奇异灵植仙草,或许可以寻求能掌控灵植之人的帮助。”
聂更阑“啪”地一声合上了书册,目光沉沉扫向窗外的晴空。
眼下,他身边正有这么一个人符合书中描述的条件。
片刻后,聂更阑步履匆忙离开藏书阁,离开了妙音峰,径直飞往玉髓峰。
第145章
一回到玉髓峰, 聂更阑立即去往凌海殿,果不其然,忘忧泽正和北溟朔在小花园的湖里看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看到聂更阑过来, 两人都很惊讶。
北溟朔放下鱼食拍了拍手,大感意外, “你这几日不是都陪着我哥么,怎么居然舍得到凌海殿看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