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泽朝聂更阑招手:“聂哥哥, 这里有好多从北海带过来的蛳鱼兽, 你也过来看看呀,很漂亮的。”
聂更阑目光直勾勾盯着蹲在湖边的少年,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
捧着鱼食的忘忧泽眨着冰蓝双瞳,居高临下的聂更阑盯得心里直发虚,忍不住结结巴巴开口:“聂哥哥, 是、是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北溟朔也冲了过来护在忘忧泽面前, 忧心忡忡看着眼神吓人的青年,“聂更阑,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聂更阑一挥手,散发出的灵力强行把北溟朔推到一旁。
后者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 气急败坏地捋起衣袖, 可恶,曾经连引气入体都极为艰难的少年, 如今居然连他都打不过了。想当年聂更阑初到宗门,他北溟朔也是化神期啊!现在这家伙居然都已经化神期大圆满了。
变态啊, 实在变态!
北溟朔一咬牙, 还想再扑过来,这回直接被聂更阑落下的结界阻隔在外。
他“哐哐”用拳头砸着结界,不停大喊, “聂更阑,你要对忘忧泽做什么,别冲动!”
北溟朔越喊越急,这小子平日都没看过忘忧泽几眼,怎么这会儿忽然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就好像忘忧泽偷了他道侣似的。
自从他哥白头后,这些日子他算是知道了聂更阑爱他哥爱得有多深,除了授课以外便是寸步不离陪着他哥,连他和忘忧泽要去多看望一眼都没什么机会。
北溟朔越想越觉得此子变态,再这样下去忘忧泽估计要被吓哭,于是一拔脚就要去搬救兵,现在也只有他哥能压制住这家伙了。
但他刚要走,只见聂更阑以灵力托着忘忧泽慢慢站了起来。
银发蓝瞳的少年慌里慌张,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什么,手里的鱼食也全都掉进湖中引来一大群金色的蛳鱼兽抢食,可怜兮兮仰头望着目光阴沉的聂更阑。
北溟朔见状:“喂喂!你到底要干嘛,再不放开我就要和我哥告状了啊!”
见聂更阑并未动手,只是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北溟朔忍不住将脸贴在结界上,企图偷听到一点动静。
结界中,聂更阑声音沉沉开口问:“我记得在金元秘境中,你能掌控植物的生死?”
忘忧泽等了半天还以为聂哥哥要找他拼命,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问题,愣了几息,而后点点头,“是呀。”
聂更阑凝眉不语,须臾,又问:“那么,归墟仙草呢?”
这下,忘忧泽终于目瞪口呆了,“啊?”
聂更阑沉声道:“当年你照顾过归墟仙草。”
忘忧泽愣愣点头:“是呀。”
聂更阑一瞬不瞬盯着他的蓝瞳,“所以,你能同样操控归墟仙草的枯萎败落。”
忘忧泽被他直白的沉郁眼神盯得脊背发凉,这会儿脑子飞速转动,终于明白他过来寻他的目的了。
“聂哥哥,你的意思是让我毁掉归墟仙草,这样剑尊哥哥就能得救了?”
聂更阑点头。
忘忧泽不禁露出为难之色,“可是,那可是上古神器归墟仙草啊,我在凡界时操纵的都是一些普通植物,没有难度的。”
说着,他掌心微微一扬,结界外湖边的幽谷兰在他妖力使然下慢慢弯曲了枝桠和花朵,最后褪色衰败,花朵曲折一个骨碌滚落到地面。
“看,寻常的灵植我也能操纵,”忘忧泽说道,“可是归墟仙草我真的没把握,我只是一只普通的狸吾妖而已。”
聂更阑:“不试试怎么知道?”
忘忧泽嘀咕着,“这倒也是,不过,归墟仙草可是在剑尊哥哥的体内,我要如何才能碰到那仙草呀?”
聂更阑沉默半晌,最后终于出声,“归墟仙草其实在师尊的识海内。”
不说不打紧,一说,忘忧泽差点没跳起来。
“识、识海?聂哥哥,你是认真的吗,识海对于一个修士而言可是最私密的领地,如果轻易让旁人进去可是会危险重重,不要说陌生人了,就是亲密无间的道侣进去都要万分小心,否则只会给那个人带来无可避免的损伤,最坏的结果,或许当场陨落也不无可能。”
聂更阑何尝不明白其中的艰难险阻。
只是事关师尊的生死存亡,他便忍不住产生了这般念头。
忘忧泽好奇地盯着聂更阑看,“聂哥哥,你该不会还没告诉剑尊哥哥这件事就偷偷跑来找我了吧?”
聂更阑垂下眼眸,“嗯。”
他在藏书阁看到提示后,心急如焚便直奔玉髓峰来找忘忧泽,连师尊都不知道。
毕竟师尊连归墟仙草藏在识海一事都瞒了下来,他不好惊动他。
忘忧泽感到意外,“这样可不好,毕竟是剑尊哥哥的识海,关乎着他的性命安危,你还是回去和剑尊哥哥商量好再说吧?”
聂更阑:“……”
忘忧泽说到点子上了。
结界撤掉后,北溟朔冲上前拉着忘忧泽上下打量,“怎么样,没事吧?聂更阑对你说了什么,神秘兮兮的。”
忘忧泽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两人看着聂更阑大步往花园外走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聂更阑越走越快,心跳如擂鼓。他生怕师尊看出什么,因此只是不疾不徐走回了清风殿。
一进殿内,便瞥见一道纯白的身影倚靠在窗棂边的玉榻间。白袍曳地堆叠,白发耀眼夺目,仿佛此时天上地下间眼里只容得下这一种颜色。
尽管殿内角落四处都绽开着颜色浓郁的碧落兰。
聂更阑定了定神,抬脚来到玉榻前,低声唤道:“师尊。”
清鸿剑尊翻动书页,眸色淡淡看了过来,“回来了。”
聂更阑应了一声,过去拿了把玉梳有一下没一下替师尊梳理如瀑的发。
白发虽夺目耀美,可他越看越心情沉重,连带着的,还有莫名奇妙的无边无际的心虚感。
方才询问忘忧泽时,他心中已经渐渐生一个想法,这想法犹如坚硬盘虬的藤蔓,此时已经深深扎入脑海里。
聂更阑此时又开始掂量起这个计策的可行性,没察觉自己手里的动作凝滞,连带着扯起了师尊的发丝和头皮,玉梳的梳齿也刮到了自己的掌心,但他毫无察觉。
就连清鸿剑尊也觉出了他心绪的不平。与此同时,借着道侣契感应,他从青年身上觉出一阵浓重的心虚感。
“发生了何事,”清鸿剑尊又翻动一页书,忽然淡淡出声,“怎的这般心虚?”
梳齿刮擦掌心的动作蓦地停下。
聂更阑神思游离许久,终于猛地回过神,吃惊地出声。
“师尊?”
清鸿剑尊头未抬,身未动,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道侣契。”
聂更阑身形一僵,缓缓抬头望向师尊锋利流畅的轮廓。
这时,只听清鸿剑尊又传来声音:“你瞒着我做了什么?”
聂更阑手里的玉梳继续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表情一时间精彩纷呈。所幸男人并未回头,若是回头,定能看见徒弟眼里沉沉的颜色。
聂更阑差点就要在心里骂这个道侣契。
然后一想,这道侣契当初是他威逼师尊结下,如今倒是反噬到自己身上,让他束手束脚起来。
清鸿剑尊指尖抚过书脊,修长的手指顿了顿。
他感应到了青年强烈的情绪波动,似乎……正在骂着什么事物。
道侣契若非情绪过于强烈,身为道侣的另一人是不能感应到的。
聂更阑这才回来不过一刻钟,清鸿剑尊已经感受到了两种不同情绪的切换变化。
清鸿剑尊终于放开书册。
下一刻,聂更阑手里的玉梳被拿走,人也被拉过去坐在清鸿剑尊的腿间,腰部旋即被一双手掐着,维持他稳坐不倒的姿势。
“师尊?”聂更阑低沉出声,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目光没再继续飘忽,而是沉稳地和师尊对上视线。
清鸿剑尊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聂更阑不允许自己露出端倪,于是先下手为强,直勾勾撞入师尊漆黑的瞳眸,反过来沉声问:“师尊可是有事瞒着我?”
才问出口,聂更阑就感到掐在腰间的手力道加重一层。
清鸿剑尊神色没有变化,云淡风轻望着徒弟,眼神不能再坚定,“没有。”
聂更阑淡色的瞳孔稍稍圆睁了一一点,他竟从不知道,师尊睁眼说瞎话时是这副模样,漆眸情深,从容不迫,肃穆雅正。
若不是他在药峰无意听到那段谈话,怕是压根不不相信师尊能如此面不改色向他隐瞒了这件事。
聂更阑打量着那双毫无波澜的漆眸,而后忽然擒住师尊的手腕,阴恻恻问:“真的没有?”
“没有。”
聂更阑气得频频磨牙,竟是笑了,“师尊若是骗我,以后双修便都要换成我在上面。”
“师尊,你敢答应么?”
空气中有一瞬的沉默。
即便向来冷冽如泉沉稳的清鸿剑尊, 也有这般被堵得一时间无法接话的时候。
聂更阑方才还心虚不已,此时情境瞬间倒转过来,嘴角弧度不由慢慢上扬。
然而心神才松了几息, 便见眼前的男人薄唇幅度微小地一张一合动了动。
“可以。”
聂更阑志在必得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清鸿剑尊容色笃定,再次淡声重复:“可以。”
聂更阑沉丽的眉目透出一丝愕然, 似是正在摇晃尾巴的小狗忽然停止了动作,圆溜溜漂亮的双目染上疑惑。
师尊面容为何这般气定神闲, 莫非瞒着自己的那件事另有隐情?
清鸿剑尊看着如同一只懵懂灵兽坐在腿间的人, 只觉得眉眼少一些阴沉的青年更为明朗鲜活。
他微微勾唇,“咄咄逼人审问半日就为了问这个?现在满意了?”
聂更阑怔然片刻,脸倏地烧红半边,一时间捉摸不定事实究竟如何,倒是因为师尊带着点“控诉”的反问令他心里嵌满了负罪感。
他视线转移到师尊纯白如瀑的发丝上, 又看向那满是黑红纹路的脖颈, 忽然间生出了一丝心软。师尊已经承受了很多,他这般质疑逼问属实有些悖逆。
心神动摇之际, 聂更阑紧绷的脊背肌肉也慢慢放松,如灵兽般漂亮的眼睫垂落下来。
清鸿剑尊抓起他的手, 握在宽大的掌心, 缓缓开口:“既然无事,便念书与我听。”
这些日子, 聂更阑没少在他面前念书,说是眼睛看累了。于是除了舞剑、垂钓和相伴静坐之外, 师徒二人做得最多的, 便是缩小身形躺在湖面的莲叶中,聂更阑念书,师尊听。往往听到碧霞漫天暮色四垂才作罢。
对于师尊的要求, 聂更阑从不舍得拒绝,他正要出声,这时腰间却传来隐隐跳动的频率。
于是清鸿剑尊眼睁睁看着已经准备答应的青年忽然挣开他的手从他腿间下去,握住师尊的手,神色间还有些歉疚,“师尊,徒儿记起有事尚未处理,须得迟一些才能念书给你听。”
说罢,他匆匆转身大步离开出了内殿。
清鸿剑尊看着青年的手从自己掌心滑脱,热度还残留着,人已经走远出了殿门,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些日子聂更阑不舍得和师尊分开哪怕一息,此时突然毫不犹豫离开,倒是叫人有些费解。
清鸿剑尊垂眸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唇勾起。
徒弟果真长大了,他甚是欣慰。
聂更阑出清风殿后施了一个小小的传送阵,瞬息间已经来到南边所住的洞府。
而后,他才从储物袋拿出那枚之前丘宿鱼送给他的联络戒指。
戒指镶嵌的绿宝石正散发着白芒,一闪一闪,表示另一只戒指的主人正在试图联系他。
聂更阑手一挥,空旷的洞府旋即出现一面水镜。
“事情办得如何了?”
随着他询问的声音落下,水镜里出现了一道白色身影。
“涂山容季不肯离开。”白衣人道。
聂更阑静默一瞬,心中隐约泛起一股烦躁。
但紧跟着,师尊清姿玉容的脸浮现在眼前,明明灭灭,似乎正在静静注视。
聂更阑焦躁的心瞬时跟着宁静不少。
是他思虑不周了。
起初他只考虑到要把涂山容季接到灵音宗,却没想到她还有一整个狐族的族人需要守护。也许,族人里还有她心爱之人……
聂更阑沉默片刻,终于道:“那就把她的族人都接过来。对你来说,应当不难。”
白衣人声音平静,“嗯,已经全都了芥子屋,我正在赶往灵音宗的路上。”
聂更阑一时间卡了壳,想斥他为什么不早说,想想也没有必要开口,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终于出声:“事成后我会付报酬,你要多少灵石都可以。”
白衣人目光灼灼注视水镜里的青年,“灵石,我有很多,不需要。”
聂更阑似是能感应到什么,不耐地警告对面,“当时我已经和你谈妥,如今事到临头你想反悔不成。”
“是。”白衣人答得干脆利落。
聂更阑神色渐渐沉冷,目光仿佛淬着寒冰。为了遵守和师尊的约定,也为了让师尊放心,这才没擅自离开灵音宗和杳鹤城,否则也不会请求白衣人帮忙。
白衣人却道:“放心,我不会强求你做不愿意的事。”
聂更阑唇边泛起冷笑。
他毁约在先,即便是强求,他难道像是会乖乖听话照做的性子?
和白衣人联系结束后,聂更阑离开洞府往停剑坪方向而去。
途经清风殿和凌海殿方向时,他扫了一眼两座宫殿之间那座荒芜已久的宫殿。
他初到玉髓峰时那宫殿便一直空无一人,似乎是荒废了许久,里面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聂更阑只粗略看了几眼,随即离开了玉髓峰。
他御剑径直下了山往杳鹤城而去,来到城里,四周依旧人山人海,店铺林立,楼房鳞次栉比,就连街边摊贩也比过去多了三倍不止。
而街头,屋顶,亦或是四周的山峰山洞,随处都可见盘腿而坐在吸收灵气修炼的修士。
杳鹤城街头也随处可见时不时巡逻经过的灵音宗弟子。
聂更阑步行穿过摩肩接踵的街道,终于来到仙乐楼。
兰烟、洛儿在得知聂更阑过来时都十分惊讶,“聂道友,你吩咐的事我们打听好了,正准备回宗门办妥呢,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聂更阑道:“为保证安全,直到事成之前你们都需要待在灵音宗,今日便随我回去吧。”
“去灵音宗?”洛儿有些惊疑不定,“我们可是合欢宗弟子,哪个宗门见了合欢宗弟子不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躲着,你确定我们不会被揍成肉饼扔出来吗?”
聂更阑:“不会。”
兰烟用扇子掩着嘴笑成了一朵花,“洛儿师弟,聂道友可是清鸿剑尊的道侣,他在宗门还当上了授课长老,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咱们操心这个做什么?只管跟着他走便是了。”
洛儿一想也是,于是乎看向聂更阑的眼神越发充满了崇拜仰慕,继而又恨恨咬着手帕一角。
这样一个极品男人为什么不能是他的道侣啊,老天不公!
兰烟一拍他脑袋:“还在那痴心妄想呢,快去收拾东西,灵音宗的灵气更为浓郁,咱们能进去已经算是走大运了!”
洛儿吐吐舌头,立即回自己房里收拾东西去了。
聂更阑对兰烟道:“稍后我会来接你们。”
兰烟笑眯眯朝他挥挥手:“那我们就等着你啦,聂道友。”
聂更阑出了仙乐楼,正要往城门而去,却见一道白影已经掠空而来,紧跟着便在仙乐楼气派的台阶落地快步朝他走来。
青年和白衣人皆气质斐然,人来人往的修士们自然立即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看了过来。
聂更阑却一挥手落下一层结界,四周来往的人群便立时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了。
这是聂更阑和清鸿剑尊结道侣契后首次露面,当即引起了轰动。
仙乐楼对面的店主忍不住和大伙八卦起来:“这不是那日在仙乐楼出现的白衣人吗,而且清鸿剑尊也来了。”
“是啊,难不成清鸿剑尊今日没有到场,而是换成分神和道侣幽会?”
“我看八九不离十,他本尊不方便出现,所以才……”
台阶上,聂更阑和白衣人对四周的议论充耳不闻。
“人呢?”聂更阑问。
白衣人拿出一只高阶储物袋递了过去,“里面有十几座芥子屋,涂山氏族人和涂山容季都在。”
芥子屋乃是高阶法宝,一座芥子屋就要五十万灵石以上,寻常修士一辈子也拿不出一座。而白衣人一出手便是十几座,可见起财力之丰厚。
聂更阑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沉眉盯着那只储物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是猜出聂更阑心中所虑,白衣人补充道:“月影狐族皆是自愿前来,并非强迫。”
聂更阑注视他几息,没说什么,接过了那只储物袋,同时从腰间解下另一只储物袋要交给对方。
白衣人见状目光微沉,后退一步避开了,“我说过,不需要灵石。”
聂更阑面无表情看着他。
白衣人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已经与他结了道侣契。”
聂更阑:“嗯。”
此事整个修真界人尽皆知,没什么可隐瞒的。
白衣人眼中却迸发出一丝不为所觉的亮意,很快,他将这点情绪很好地掩饰住,略略点头,“感谢的事日后再说,不会让你为难。”说罢不再多言,走出结界径自飞身离开。
众人瞧见白衣人独自从结界里出来,随后,聂更阑更是神情莫测也跟着出来,忍不住又开始八卦两人光天化日躲在结界究竟做了什么,难道又是一种新的情趣?
聂更阑回到仙乐楼,兰烟和洛儿已经收拾好东西,于是他便让他们也进入芥子屋,随后,带着人顺利回到灵音宗。
白衣人要他做什么他并不在乎,回馈的方式,并不只有一种。
聂更阑回了灵音宗。御剑经过山门时,他看到了周炎。
那日周炎在剑法课上还未来得及当众向他磕头求饶,玉髓峰的影幽魔气已经爆发冲天而起。
这时见到此人,聂更阑目光满含冰冷。
而周炎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已经化神期大圆满的聂更阑面前毫无胜算,况且四周亦无人相助,只能忍气吞声避开聂更阑阴冷的视线,待他飞了过去才继续下山。
聂更阑回来后直接去了药峰。
他先是到许临风的院子探望了一遭。
因为女魃妖力以及青炎真君所配药力的缘故,只苏醒了两天的许临风又沉睡了过去。
聂更阑进屋时,许田田正在榻上打坐陪着许临风。
他走到床前,默默看着许临风。她总算是维持在了人的形态,只是指甲尖利、嘴唇厚且颜色深,依旧还残留着女魃的些许特征。
“希望你能早起痊愈。”聂更阑默默坐了一阵,随后,离开了许临风的小院。
再次来到炼丹房时,青炎、寒梧两位真君已经没在炼丹房,而是在院子里晒制刚熬煮好的药草,寒梧真君则在一旁递给他甘露饮,还时不时给他扇风。
“我不渴。”
“我不热。”
青炎真君一连冷脸两次后寒梧真君才悠悠打住,给他传音:“怕路过的弟子看到?我在药峰住了多日,他们怕不是早已习惯,你羞什——”
话还没说完,聂更阑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门外。
寒梧真君咳了几声,匆匆拍掉衣袍粘着的药草屑站起身,一边嘀咕了一句:“还真有弟子进来了。”
在看清来人是谁后,他讶异地扬起眉毛,“聂道友已经是灵音宗的授课长老,可不是弟子了。”
青炎真君冷冷扫他一眼,放下药草走上前。
聂更阑微微朝二人颔首,“青炎真君,寒梧真君。”
青炎真君:“你不是才看过临风,怎么,是找本君有事?”
聂更阑点点头,“弟子确实有事相求,此事事关我师尊,还望二位真君能助我师尊一臂之力。”
寒梧真君:“哈哈,你客气了,都已经当上长老还自称弟子,谦逊得简直不像剑尊的弟子反倒像是青炎的徒弟。”
青炎真君睨他一眼,重新看向聂更阑,“究竟是何事,不妨直说。”
半晌后,聂更阑大致说明来意,寒梧真君脸立即拉长了脸,“让两个人暂住在药峰暂住,还是合欢宗弟子?!”
莫说寒梧真君,就连青炎真君脸色也变幻莫测,像是听到了什么惊悚秘境异闻似的,旋即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合、欢、宗弟子?”
聂更阑朝二人拱拱手:“倘若真君能通融一二,我与师尊必定感激不尽。”
青炎真君脸黑了又黑,“若要制药我大可以代劳,不必非得要旁人动手。”
寒梧真君:“你这个老古板不懂了吧。”他附耳过去,在青炎耳边嘀咕几句。
只是说完后,青炎真君的脸更黑了,看着聂更阑的目光活像是他触犯了什么天条一般。
寒梧真君倒是没什么,先替青炎真君发话了:“既然是帮剑尊的忙,剑尊又为整个灵音宗牺牲了这么多,我看就让人留下吧。合欢宗弟子普遍修为低,你若是不放心在她们身上设下禁制,谅她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青炎真君额头太阳穴抽动了数次,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毕竟事关清鸿剑尊,此事马虎不得。
寒梧真君见他一连变换了好几种脸色,知道他算是默认答应了,于是对聂更阑扬手:“好了,你把他们带过来吧。”
聂更阑闻言,从储物袋中放出其中一座芥子屋。
霎时间,只有蹴鞠般大小的屋子走出来两个人,甫一跨过屋门,两个人影不断拉长,最终恢复了正常大小人形。
兰烟、洛儿好奇地打量四周,神情颇为兴奋,“我们已经到灵音宗了?”
洛儿秀气的鼻子不停耸动:“没错,此处灵气充沛,山峦延绵巍峨,就连两位真君都是气宇轩昂,是灵音宗没错了!”
兰烟洛儿没见过这般气势非凡的峰头和庭院,都说灵音宗是四大宗门之首,如今看来传言确实不假。
师姐弟两人不禁手拉着手围绕青炎和寒梧转圈,“灵气充裕,男人们的修为也很高,看来这趟是来对了!”
青炎真君脸更黑了。
寒梧真君还以为合欢宗来的都是女子,没想到居然还夹杂着一个长得极妖媚的少年,吓了一跳,赶紧往青炎真君身后一藏,“罪过,我可不知道这里头有男子,这些日子我绝不会靠近他们一丈以内,你到时可别乱吃醋啊。”
青炎真君听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恨不得把他的嘴给缝上。
这些合欢宗的妖姬本就让看得心烦,身边还有个成日不省心的,他只觉得气血一个劲往上涌,只差没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这时,聂更阑把正在手舞足蹈庆贺的师姐弟二人叫停,“这段时日你们暂且在药峰住下,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和青炎真君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