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更阑从妙音殿出来后,直接去了竹林。
此时已是春分过后,万物勃发,生机盎然,算得上是“暖日晴风初破冻”了。
竹林弥散着阵阵竹香,不少弟子在林间打坐修炼,四处一片寂静。和他闭关之前一样,努力修炼的人只多不少。
聂更阑在竹林里漫步。
每次从仙音台出来,他都会经过这片竹林,有时是他一个人,有时是和丘宿鱼。
聂更阑垂眸,慢慢往前走去。
仙音台还是一处隐蔽地,因为宗门明令禁止不许弟子靠近这片地界,因此一年多了也没人踏足。
这里飞瀑依旧潺潺流动,气势如虹。
聂更阑曾经站在上面挥剑的巨石静静伫立在群石之中。
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很快,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丘宿鱼在此处替他戴上那枚龙形戒指,丘宿鱼他夸其实很好看,丘宿鱼他调侃说“你有的我也有,你害羞个什么劲”,还有,丘宿鱼打横将自己抱起……
聂更阑拼命摇晃脑袋,强制自己中断回忆,不要再想。
可丘宿鱼看到自己疤痕祛除后那道惊艳的目光还是清清楚楚浮现在脑海中。
“师弟,师兄这么贴心,感动吗?”
“师弟啊,师兄能打得过他,只是要给你做个教学展示罢了,不骗你,师兄从无敌手,你信不信?”
“师弟,你太瘦弱,须得锻炼这副身体。”
“师弟,这个留影石送你了。”
“师弟,梵音铃便赠与你了。”
一道又一道声音绕梁不绝,拉长调子在空间里回荡。
聂更阑在泪意涌现时,咬牙果断转身离开仙音台。走着走着,目光渐渐又暗沉几分,“师兄,我要参加考校外出历练,你说过没有实战经验的修士算徒有一身修为,你会支持我的,对么?”
聂更阑低喃着,出了仙音台绕回竹林打算去一趟妙音阁。脚下踩着满地新旧不一的竹叶,“咔咔”作响的叶子声音清晰。
聂更阑沿路走过去,似乎还看到几个脸熟的,张琥珀和魏禧在竹林另一头修炼。
他没有任何表情,继续往前,很快,就要经过往日住的拓音阁。
就在这时,从枝头上哗啦飞来一只体型颇为肥胖的鸟。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鸟骂骂咧咧就要往聂更阑头上砸树枝,嘴里还呸呸呸吐着泥:“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从早到晚修炼也比不过内门弟子修炼三个时辰还管用,哼!这么努力做什么!干脆都去药峰种灵田算了!”
还是熟悉的刻薄毒嘴。
聂更阑抬眼瞥向那抹紫色的尾羽:“树枝砸到我了。”
灌灌听到有人搭理自己顿时来劲了,忙不迭飞下来准备与这人周旋一二。
竟敢怪它乱扔东西,这是在忤逆它!
“大胆!”
灌灌尖利的喙直冲聂更阑而来,“你这无名小卒,连本鸟也敢嘲讽,看我不把你脑袋啄出个血窟窿!”
灌灌俯冲速度极快,转瞬就到了少年面前。
聂更阑早已不是一年多前的那个少年,轻松一闪几个跳跃便躲到了拓音阁院门的另一侧。
“你小子还挺灵活!”
灌灌一双豆豆眼转了转,鸟喙一摇,“臭小子,你似乎不是外门弟子,是不是已经筑基了?我就说么,外门弟子何时混进来一个身手这么好的,你不在璇玑峰待着到这儿来作甚?”
聂更阑:“……”
聂更阑盯着这咋咋呼呼的灌鸟,有些不确定地问:“我没记错的话,妙音峰只有一只灌灌?”
“嗯?怎么?”灌灌瞪圆了豆豆眼,腮帮子的羽毛抖了抖,“妙音峰还敢有第二只灌灌?本鸟非把它啄瞎不可!”
聂更阑:“……你不认得我了?”他没记错的话,灌灌形如一头猪,羽毛为绛紫色,说话风格也如今日这般阴损刻薄。
确实就是眼前这只没错。
灌灌瞪着圆乎乎的眼睛,神色高傲地上下打量这少年,不一会儿严肃地得出一个结论:“你想同本鸟攀关系?”
“……”
“你真不认得我了?”
聂更阑惊异之外,心中不免闪过无数个猜测,可无论怎么猜,都得不出合理的结论。
难道说,一年多以前发生过什么?
思及此,聂更阑对灌鸟道:“你是不是喜欢吃肉包子?牛肉,鹿肉,羊肉等等?”
“唔……”灌灌闻言悄悄吞了吞口水,豆豆眼转溜一圈,又恢复自傲神色,“哼!你居然偷偷打听我的喜好!还不老实交代,你这黄毛小儿有何目的!”
聂更阑忍不住感到头疼。
“你且等等,我去给你带些吃的过来。”
说罢,他御剑去往膳堂,片刻后果真带了肉包子和一个油纸包着的两个羊肉腿。
“看看,喜不喜欢?”聂更阑把吃的推到灌灌面前。
灌灌昂着脑袋小跑过来,低下脑袋嗅了嗅,错不了,这香气它可是馋了很久了,但已经很久没人给他送吃的,它只能每日吃那些索然无味的灵谷饲料,寡淡得很。
嗯?为何它会生出“许久没人送过它吃的”这个念头?
难道之前有人送过么?
灌灌的小脑袋容不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不去想了,迫不及待啄了一口香喷喷的肉包子。
啄了三两下后,它忽然抬起脑袋,就看到聂更阑正专注地看着它吃东西。
灌灌警铃大作,“哗啦”将油纸包和肉包子叼起,扑腾着飞到一棵更高的枝头上。
“臭小子,别以为讨好本鸟,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谁知道你藏着什么祸心呐!”
灌灌放完狠话,再次叼起食物飞远,接着消失在竹林里,不见了。
聂更阑慢慢站起身。
“真傻,不够我还可以再买,跑什么?”
聂更阑失笑过后,依旧在思索灌鸟为何会失忆这件事,也不曾注意拓音阁已经有不少弟子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哎,这不是那个谁吗?天境峰那个杂役弟子,聂更阑!”
“今日度雷劫的就是他吧!听说已经升到筑基中期,成为内门弟子了!”
“不是吧,我是不是眼花了?他怎么生得比从前还好看了?这体质,不愧是小倌出身,出落得越发……”
兴许是注意到聂更阑忽然扫过来的阴沉眼神,那些议论的弟子都害怕地低下头飞快走了。
如今聂更阑已经筑基中期,不是他们这些连炼气都还没入门的弟子可以比拟的。
拓音阁院门前聚集的弟子很快散了,又重新来了几个。
聂更阑叫住一个女弟子,那女弟子吓了一跳,然后慢吞吞走过来,“道友,你、你找我有事?”
“道友,可否问你一事。”聂更阑行了一礼。
女弟子哦了一声,回答得倒是干脆:“可以的,你问吧。”
聂更阑:“敢问过去一年多,妙音峰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
“大事?”女弟子做回忆状,然后摇摇头,“并没有呀。”
“那道友可知,那只灌鸟为何无故突然失忆?”
“灌灌,珍珠鸡?”女弟子沉吟,“这我倒是不曾注意过,它不是每日都骂骂咧咧的么,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对了,道友说的失忆是怎么回事,你又是如何发现它失忆的?”
聂更阑默然。
看来这位道友并不清楚。
灌灌一向嘴巴坏,能与弟子深交也不太可能。
这时,女弟子的一个同伴拎着食盒回来了,她连忙朝同伴招手:“之蝶,你过来。”
叫之蝶的弟子好奇地打量同伴身边的少年,“咦,他不是那个四灵根的……今日忽然筑基了的那位么?!”
“是是是,之蝶,这位道友想问你,你知不知道那只灌鸟是否失忆过?”女弟子问。
之蝶惊奇地眨眨眼,放下食盒,道:“失忆?我还真记起一件事,那还要从去年说起……”
原来在去年,有一次之蝶无意间踩到一只掉落的灵果,随后她就发现那是灌鸟掉在地上的,遂被它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绕着拓音阁追了好几圈。
“丑丫头,还戴个梅花钿,再戴你也成为不了美人!”
灌鸟记仇,之蝶从那日起每次碰到它都会被嘲笑脸上的梅花钿。
之蝶气不过每次都同它吵上半日。
但是一年后,之蝶却发现灌鸟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我那日心情不好,害怕它又骂我,心想躲远点呢,结果它问我为什么跑,是不是觉得它长得丑。我与它对话几句后才发现,不知为何它已经不记得我了。”
之蝶若有所思:“这灌鸟到处得罪人,兴许是被谁报复了,或者撞到脑袋才失忆了吧。我还以为灌鸟失忆是我胡乱猜测,没想到你也发现了。”
聂更阑默默听完整个故事:“原来如此,多谢两位道友。”
之蝶点点头,拾起食盒和同伴进了拓音阁,忽然,之蝶回头叫住聂更阑,“道友,你长得真好看……还有,你能在一年中突破筑基也很厉害,恭喜你了!”
“多谢。”
聂更阑朝她们点头致意,转身离开往主峰的妙音阁御剑而去。
一年多以前,丘宿鱼见到灌鸟时说是认得它。可灌灌对丘宿鱼并无印象。
聂更阑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巧合。
可如今他暂时寻不到任何头绪。
只得先将这件事放下。
聂更阑走出外门弟子宿阁地界,正要御剑前往妙音阁,一道身影鬼鬼祟祟不知从何处闪身出来,“聂师弟。”
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叫的人不高兴。
聂更阑听到熟悉的嗓音,皱眉看向来人。
他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北溟朔,亦不知他去了何处。本以为永不会再见,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居然又冒了出来。
“聂师弟?”
一年多不见,北溟朔没什么变化,看到聂更阑后依旧走不动道。尤其是聂更阑去掉疤痕,再加之脸已经长开,皎月般的容颜更是引人注目。
北溟朔见少年不出声,像做错事的孩子挤挤挨挨蹭了过来,想拉他衣角又不敢,只能惶然地放下手,“师弟,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聂更阑蹙眉:“我现在没心情同你闲聊。”
北溟朔委屈地撇嘴:“师弟,你还不肯原谅师兄吗?那日不是我不想帮你,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嗯,知道,你与我说过,”聂更阑听到“师兄”二字,眉间有郁色划过,“没事的话先告辞了。”
北溟朔却拦在他身前,急不可耐地解释:“不,你不知道!那日我是没办法出山门,否则就直接下山替你传话了!”
“师弟,你就原谅师兄吧,我就近寻人替你传话,没想到时间竟这样过了,后来我强行撞上山门结界还受伤晕了过去,醒来时早已是三更半夜……”北溟朔看着少年,仿佛一只做错事的小兽,可怜巴巴等着主人审判。
聂更阑却忽然问:“你为何不能出山门?”
北溟朔瞬间卡壳了,心虚地低下头,他只急着想让美人师弟原谅自己,没顾着其他的竟说漏了嘴,“我,对不起,这个我不能说。”
聂更阑扯了扯唇角,淡漠打量北溟朔一眼,转身离去。
北溟朔被少年眼里的冷意吓得不敢跟上去。
一年多过去,师弟越发清水出芙蓉,也长高了,身体还壮实了不少。只是眼神比过去阴郁了几分。
丘宿鱼那家伙,居然真的把他修为升到了筑基。
北溟朔痴迷地盯着那道背影,想了想,遂不远不近缀在后面跟着少年去往妙音阁。
妙音阁。
守卫弟子都认得聂更阑,再加上他刚从零突破至筑基中期,都以为他是独孤真君看重的弟子,于是没说什么把人放了进去。
聂更阑重新登上塔楼八十八层,凭记忆找到了那扇壁阁。
熄灭的命灯静静立在中间的一处阁子。
丘宿鱼的名字也还在。
一年多前,他还试图砸坏命灯,企图欺骗自己丘宿鱼没有陨落。只要看不到熄灭的命灯,他就还能麻痹自己,师兄还会回来。
安静地注视命灯许久,聂更阑动了动。他踮起脚尖缓缓伸手,试图够那盏命灯。
然而在碰到命灯前,他身体忽然一歪,眼睁睁看着命灯从他手中飞向身后。
聂更阑扶住壁阁站稳身形,看清来人后,眼底郁色又涌了上来,“真君,您这是何意?”
独孤苍眠哂笑:“就凭你也想拿到这命灯?”
聂更阑咬紧后槽牙,不甘心地盯着他手里的命灯,眼神仿若一头豺狼,似乎想扑过去硬抢。
“一个筑基,还不能从我手里抢到东□□孤苍眠冷声道,“即便是外门弟子,也不可妄动陨落弟子的命灯。”
“不过——你若真想拿去,也不是不行。”
独孤苍眠语气忽然转了个弯。
聂更阑一惊,瞬间收敛了神色问:“真君愿意把命灯给弟子?”
“只不过有一个条件。”独孤苍眠淡声睨着他。
聂更阑咬牙:“真君请讲。”
独孤苍眠:“只要你结束历练回来后拜我为师,我就把这盏命灯给你。”
聂更阑愕住,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
独孤苍眠想收自己为徒?理由是什么?
可无论如何,聂更阑是打从心底里排斥这件事,内心一万个不愿意。
独孤苍眠只当他在考虑,耐心等待着。片刻后,听到少年阴沉沉开口:“把它给我。”
独孤苍眠眸子划过一丝阴戾:“不愿意?那么,这盏命灯将在你面前摔碎——”
聂更阑耳边闪过许多片段,北溟朔的叮嘱,和丘宿鱼之间的对话,包括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都在昭示独孤苍眠是个疯狂到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独孤苍眠面目似乎变得狰狞,阴恻恻笑着将手里的命灯高高扬起。
聂更阑顿时脊背发凉,急声阻止:“等等。”
独孤苍眠动作停滞下来。
“我答应你。”聂更阑喘了口气,眼神直直盯着那盏命灯,“把灯给我,我现在就能拜你为师。”
独孤苍眠将命灯收进储物袋,阴森神情不复存在,似乎依旧是之前冷面严肃的独孤真君,“还是先活着回来再说吧。”
接着,聂更阑听到此人嘴部一张一合,说了句令他胆寒的话。
“你若是在外陨落,我同样会摔碎这盏灯。”
独孤苍眠冷笑一声扫了眼神色阴沉的少年,大步往外走了。
聂更阑眼底渐渐暗芒积聚,无声看着对方背影消失在塔楼中。
独孤苍眠出了妙音阁,才走出不久,猝然停下脚步喝道:“出来吧。”
一直躲在暗处的北溟朔幽幽现身,目光喷火忿忿不已,恨不得将其生吞了。
独孤苍眠颇为意外:“是你。”
北溟朔愠怒得吼道:“把命灯交给我!”
独孤苍眠:“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北溟朔被他恬不知耻的嘴脸气得冷笑,“你恶不恶心!你有什么资格拿他的命灯!”
独孤苍眠:“不关你的事,闪开。”
北溟朔:“该滚开的是你!交出命灯!”
大吼的一瞬间,他飞身朝独孤苍眠扑了过去。
只在化神初期的北溟朔根本不是独孤的对手,身形还未靠近已经被炼虚期的独孤一道灵力狠狠扫在地上。
独孤苍眠瞬间将威压释放铺满十丈的范围,北溟朔立即被压得爬不起来,脸贴在地面灰扑扑,同时被威压震荡得心神呕了一口血出来。
“再啰嗦,我不介意再抽一次你的龙筋。”
北溟朔心神一凛,被这森冷的语气吓得浑身颤了颤,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趴在地面。
他相信这个疯批能第二次干得出这种事。
不知多久后,威压终于撤去。
北溟朔当即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独孤苍眠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老不死的东西,你敢抽我的筋,我哥就能将你神魂剥成八瓣去喂狗!”
北溟朔骂着骂着,忽然看到从远处阴沉沉走过来的聂更阑。
他赶紧擦了把脸上的血渍匆匆跑到聂更阑面前。
少年视而不见,确切来说,是将他视为空气,眼神空洞地绕开他走过去了。
北溟朔怔了怔,赶忙又奔到他面前,“师弟,丘宿鱼陨落你是不是很难过?别难过了,以后有我陪着你,你还有我这个师兄呢。”
他方才在妙音阁里看到聂更阑神情阴沉地和独孤对峙要拿到命灯,隐隐觉得少年心里悲痛难以自抑。
该死的独孤,那双脏手怎么敢碰丘宿鱼的命灯的!
北溟朔怒气冲天地想着,回过神不期然撞上聂更阑冷寂的一双眸子。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别伤心?”
北溟朔一愣。
只见少年不知何时眼尾已经泛红,咬牙开口时,声音隐约染上一丝哭腔。
“少来烦我。”
“滚!”
北溟朔被喝得灰头土脸不敢做声, 悻悻低下头。
“师弟,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尽管骂, 不,你来打我吧, 师兄收起灵力随你怎么打,你别生气, 是我说错话了……”
北溟朔低声下气说完一大堆, 许久没听到动静。
一抬头,聂更阑不知何时已经走了,面前哪还有什么人影。
北溟朔明白少年在气头上,横竖不敢追过去,只能垂头丧气地回了玉髓峰。
一到寒池旁, 他化作原形将长长的龙尾扫在池水里, 愤怒地把一汪池水搅动地哗啦啦作响。
“气煞我也!”
寒池中,男人上半身衣袍被池水打湿很快与肌肤相贴, 若隐若现出一身宽阔坚实的肌肉。
男人淡声开口:“发什么疯?”
龙气一声咆哮将他长发吹得飘起,“我能不气吗!就因为独孤苍眠那个王八蛋, 聂师弟冲我发脾气了!”
清鸿剑尊:“。”
龙:“我不仅被师弟骂, 还被独孤恶心,我今天是倒了什么大霉, 一出去就碰到那个恶心玩意儿!”
“还有啊,哥你知不知道, 你分神的命灯被那老不死的抢走了!”
龙絮絮叨叨一堆, 最后一句成功让清鸿剑尊撩起眼帘。
“你是不是很生气?”龙把尾巴在池水里拍得哗啦作响,“我打不过他,否则就将命灯给你抢回来了!”
“发生了何事?”清鸿剑尊终于不悦地蹙起眉。
龙忿忿地将事情起因说了:“……师弟要拿那盏命灯, 独孤那个老不死仗着自己是炼虚期就是不还给师弟,还要他历练回来拜他为师才把命灯给他。”
清鸿剑尊眉心依旧不展:“聂……那名弟子为何拿丘宿鱼的命灯。”
“因为伤心呗,或许想留着做个纪念?”龙吭哧吭哧喷出鼻息,把清鸿湿透的衣袍在水里吹得掀起一角,“丘宿鱼教了他这么多,还成功让他筑基,应当是万分感激把他视为感情很好的师兄了。”
“我都听说了,丘宿鱼为保护他把他送进传送阵,自己被魔族围剿落了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清鸿剑尊一年前已经从宗主口中听说过这件事。
如今再从龙的嘴里听到,他并未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过是丘宿鱼性子张扬喜好逗人,才与那个少年产生了羁绊联系。
待那缕分神回到他体内,他还要消化他与少年相处的点滴细节与情感。
该心烦的是他才对。
龙依旧哭丧着脸在絮叨:“师弟伤心过度,对我发火在情理之中,都怪独孤,师弟本来就还没原谅我,如今对我印象更是不好了。”
说到这,他不由叫了声:“哥。”
“丘宿鱼的命灯,就这么让独孤拿在手里吗?这也太憋屈了!”
清鸿掀起眼帘扫向龙,“我暂时不能出玉髓峰。”
龙哼了声:“你不是能幻化分神吗?直接派个分神出去把灯抢回来——”
他说到一半也意识到不对劲,龙尾狠狠甩在魂玉柱上,“不对,你要是去了,独孤岂不是得爽翻了天,这死变态就等着你去找他呢!换成是我,我也不去,纯粹是恶心人!”
清鸿剑尊:“。”
还不算笨。
龙懊丧着一张龙脸,“如此一来,只剩一个办法了……”
聂更阑回到天境峰,当即开始收拾东西着手搬去璇玑峰。
他原本打算把丘宿鱼的命灯带在身边。没想到独孤苍眠半路杀出,硬生生将命灯掳走。
分明只差那么一丝距离,他就能碰到那盏灯。
聂更阑神色阴沉沉,动手将小院内属于自己的东西收进储物袋。
不由自主的,他来到后院的廊下。
院子过去是他露天泡药浴的地方,每次药浴结束,丘宿鱼因为不放心都会在廊下打坐一整晚,守着他的房门。
他记得,有好几次丘宿鱼嗅到危险气息,那枚独孤的弟子传唤戒指便会准时亮起,那是独孤苍眠召唤他前往秋悦居。
可丘宿鱼每次都坚持不准他过去。
聂更阑起初还忧心忡忡:“真君待我不薄,如今有事传唤,我怎么能不过去?”
丘宿鱼当时只淡淡道:“你听我的,试试这次不去会有什么后果?”
“你的药浴不能断,好好待着哪都不许去。”
聂更阑果真没有去秋悦居。
而独孤苍眠也神奇地没有出面斥责他亦或是给出任何惩罚。
收起回忆,聂更阑盯着廊下丘宿鱼坐过的蒲团发了会儿呆,便起身前往慕容证雪住的盈肃居。
到了地方,里面却并无人回应。
院子的门上挂着一块牌子,写道:“闭关中,有事出关再议。”
原来慕容证雪也在闭关修炼。
聂更阑只得回到无名小院,想了想,他将丘宿鱼坐过的蒲团也塞进了储物袋。
如今他是筑基中期,能使用更高容量的储物袋,并且也能让其认主了。
聂更阑确认没有东西落在院子里,正要离开,弟子玉牌忽然亮了起来。
他拿出玉牌进入通灵世界,发现原来是许盼娣在找自己。
“聂道友,你是不是要搬来璇玑峰?我会在停剑坪迎你,欢迎你来!”
聂更阑诧异许盼娣消息还真灵通,于是出了无名小院直接御剑离开了天境峰。
在他走后,独孤苍眠身影从无名小院上方降落,神情森森走过院子。
这里干干净净,一丝杂物也不曾留下。
不光院子,就连屋内的布置也同聂更阑住进来之前无异,不曾动过分毫。床上、屏风、书桌无一处不洁净,未曾留下一件物件。
独孤苍眠目光陡然一寒,一掌朝房中的床榻劈下,石床骤然四分五裂化为齑粉!
怎么可能一件东西都没留下。
他分明在这里度过不少时日!
聂更阑御剑到了璇玑峰,一下停剑坪就看到许盼娣朝他小跑过来。
“聂更阑!”许盼娣:“许田田他们都在闭关,抱歉啦,只能我一个人出来迎接你了。”
聂更阑边跟着许盼娣往里走边问:“他们闭关多久了?”
“唔,起码有大半年了吧,”许盼娣回想着日子,“许田田的话,约莫有七八个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