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更阑顿时记起,花灯节那晚在杳鹤城碰到许田田与身份显贵的人在一起的场景。
那夜发生的事太多,他现在才记起来,许田田似乎是凡界的四皇子。他不由看了一眼许盼娣。兴许他们还不知道此事,他也就不便提起。
聂更阑问道:“对了,你怎知我会搬到璇玑峰?”
“你的脾性还不好猜吗,”许盼娣道,“独孤真君当着众人的面差点刺中你的脸,你都筑基了,愿意住在天境峰才有鬼了。”
许盼娣说着,朝他拱手:“对了,我代他们几个向你道一声恭贺啦,恭喜你升到筑基了!”
“谢谢。”聂更阑跟着她往内门弟子的宿阁走去。
许盼娣忍不住偷偷瞥他几眼。
一年多前,聂更阑从无量山回来后就因为丘宿鱼的陨落伤心欲绝。
他们几个得知后心急如焚,后来知道聂更阑被独孤苍眠带着去洗髓,都担心他因为伤心撑不过这一关。
许盼娣很想问他心情如何了,但又怕引起他伤感,于是也不主动提起丘宿鱼。
“对啦,”许盼娣这时道,“内门弟子联络的通灵世界,宗门有规定不许向外泄露任何信息,之前是我们不告诉你,你别生气呀。”
聂更阑:“不会。”
两人交换着这一年多以来的信息后,聂更阑这才知道,下山的考校是半年前出的新规定,再譬如许田田把药峰的好几片药田毁了被青炎真君狠狠惩罚到药峰后山给灵兽捡了一个月粪便,再譬如,聂云斟的跟班周炎,这家伙参加了三次考校都没通关,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许盼娣正说完周炎的事,就听到前方响起一道充斥讥讽的声音。
“哟,看看谁来了?这不是升到筑基中期的那个小倌吗?”
聂更阑和许盼娣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谁,一抬头,果然看到周炎那张欠揍的脸出现在面前。
周炎冷笑一声,又道:“怎么,升到筑基就自以为了不起了?整个宗门筑基境界的弟子多如牛毛,你算老几!”
聂更阑如今根本不屑搭理这种挑衅和讥讽,是以并不做声。
许盼娣冷脸上下扫视周炎:“你哪只眼睛看到他自认为了不起了?”
周炎嗤笑:“你眼瞎?看不到他走路鼻孔朝天,就快把下巴戳到天上去了。”
许盼娣:“哟,看来西南世家公子还挺自卑,人家只不过随随便便筑基了而已,这也值得你冷嘲热讽,也不知道谁参加了三次考校还没通过呢?你没本事筑基,就只会说些嫉妒的酸话遮掩你那脆弱的自尊心罢了。”
“你!”
周炎先是气急败坏,随后又强忍着怒意开始转移嘲讽目标:“许盼娣,你名字是盼娣,怎么家里还不见生个弟弟出来?是老爹老娘老了不能生,还是他们死了根本生不出了?不然你干脆滚回家和你弟弟生几个带到灵音宗,这儿给杂灵根废物提供的床位多得很,宗门不缺钱!”
许盼娣脸色明显变了变。
聂更阑目光一凛,悄无声息从储物袋召唤出剑——
骂他无所谓,骂他的朋友就是找死。
可许盼娣忽然拽住他衣角,冲他摇了摇头。
聂更阑以为她要劝自己忍让,谁知下一刻许盼娣自己冲了上去,“接招吧,死嘴硬男!”
瞬间,两团白光缠斗在一起。
由于两人修为低于自己,因此聂更阑能看清楚他们对打的每一个动作。
聂更阑生怕许盼娣吃亏欲上前帮忙,却被几个围观的弟子叫住:“哎你别拦着他们,璇玑峰弟子随时随地都能打起来,一来二去我们对战经验也就丰富了。”
聂更阑没想到这层,闻言压下了想召唤剑的手,静立一旁观战。
很快他发现,一年多不见许盼娣力气似乎大了不少。
不,应当说大了起码二十多倍。
许盼娣竟能直接将旁边的镇院石头灵兽一举扛起砸向周炎。
聂更阑大为震惊。
周炎则骂骂咧咧:“死女人,怪物!空有蛮力了不起吗!你敢不敢凭真本事打一架?”
许盼娣飞身上了屋檐,以灵力操控屋檐的一片片砖瓦扔向周炎,“这不就是我的真本事?打不过我就趁早认输!”
说话间,数十片砖瓦刻意往周炎子孙根部位砸去。
周炎大怒祭出宝剑,操纵宝剑对付这些乱飞的瓦片。
聂更阑只看了一会儿发现,许盼娣的攻击性比之前强了许多,出手果断、狠辣,也较为老练。
只怕在对敌经验上,他还比不上许盼娣。
大约这一年来她没少和弟子进行切磋比试。
很快,许盼娣借着要把一尊三丈高的石雕砸过去的假动作,趁周炎躲避的间隙撒了一把药粉。
灵药顺着风飘入周炎鼻孔,使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嚏!”
随后,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再缩小,最后变成了和一只兔子相同体型的小人。
“哈哈哈!”四周弟子们哄堂大笑。
周炎气急败坏大叫:“死怪物,给我解开这破术法,死怪物,有本事别使这种阴招!”
许盼娣拍拍手上的灰尘,装作没听到,对聂更阑眨眨眼道:“走吧,内门弟子两人住一间院子,你住的院子已经挂上你名字的铭牌啦。”
聂更阑:“其实你是看到铭牌才确定我会搬进来的吧?”
许盼娣:“咳咳,看破不戳破。”
她领着聂更阑穿过围观的弟子,经过大骂大叫的周炎时,还状似无意一脚踩了上去。
小人周炎左右躲避着对他而言是巨人的许盼娣,恼怒咒骂:“等着瞧,我以后一定让你好看,否则就不姓周!”
许盼娣嗤了一声,对聂更阑道:“要不要我再回去踩一脚?”
聂更阑:“切磋点到为止,算了吧。”
说着,他颇为意外看向她,“一年不见,你力气为何这般大,攻击性似乎也强了不少。”
“我这不是效仿丘师兄给你进行的训练么,我是双灵根,修炼速度比不得单灵根,自然要从别的地方下功夫,”许盼娣随口解释道,“周炎那种小人就该狠狠打一顿,你觉得我下手太过了?”
聂更阑:“这倒不是。”
他没再有异议,跟着许盼娣进了一个清静的院落。
许盼娣:“原本这里住着另一个弟子,听说你要来,他方才已经搬走了,切,什么人呐!”
聂更阑:“无妨,一个人更清净。况且我明日就要参加考校,之后便下山历练,住在这里的时日不多。”
许盼娣神色有些犹豫,“你,你是不是……”
“什么?”
许盼娣隐隐有种感觉,聂更阑急于下山历练是为了早日变强,或许,是为了丘师兄。
“没什么,”许盼娣扬起笑脸,“走吧,看你的房间去。”
翌日,考校。
内门弟子的考校在璇玑峰演武场进行。
第一关是弟子在一张大圆台上比试。时间为一刻钟,掉落圆台或者被击中要害者便算输。
演武场聚集了不少弟子,大部分都是筑基期,其中也有少数几个金丹,金丹以上则不需要考校,可以自由下山外出。
场内一共七张圆台,聂更阑被分配到第二张,与他比试的是一名男弟子。
随着长老一声令下,比试开始。
聂更阑看到对面拿出一把琴,显然是要用琴音对付他。
聂更阑想了想,召出御剑用的那把飞剑。
两人互相躬身,聂更阑看清对方胸前贴着的名字,拱手道:“祝道友,请。”
“请!”
祝道友话音落下,先发制人开始弹奏琴音。
两人同属筑基,聂更阑能清晰地看到那一个个白色音符带着攻击性冲向自己。
他剑锋一挑,使出丘宿鱼当初教给他的那套无名剑法。
当时练剑他并无修为灵力,如今已经是筑基,因此也能发挥出一分威力。聂更阑一道白芒劈向对方,那些音符顺利地被劈刺掉落,纷纷萎靡在地。
祝道友笑道:“剑法不错,不过我这琴音可不止这个本事。”
他手法骤然一换,开始弹奏起一首截然不同的曲子。
聂更阑很快便知道这是什么。这曲子能让人昏昏欲睡,神智混沌,不知不觉很容易受人操控做出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事来。
聂更阑只听了几息大脑便开始浑浑噩噩,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自己已经站在圆台的边缘,看样子似乎要从这里跳下去。
聂更阑惊了惊,疾步往后退去。差一点,他就要输在了第一关。
眼看祝道友露出得意的神色,聂更阑脑子飞速转动,从储物袋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收徒大典之前在妙音峰时,许田田给过他的两团棉花。他迅速塞进耳里,琴音却依旧清晰无比。
聂更阑情急之下,只能往耳边施了一道术法。那是他在藏书阁看到的一个屏蔽结界小术法。
原本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灵力灌入,他的耳朵直接将琴音隔绝在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居然成功了!
聂更阑勾起嘴角,举剑朝祝道友刺了过去。
第一关,聂更阑胜。
第二关很快也开始了。
这次,每个人都需要从演武场的入口进入一个小世界完成任务。
聂更阑踏着蓝光闪烁不停的入口进去,才进到里面,就发现四周是一个巨大的石窟。
这里赫然是一个万蛇窟!
聂更阑需要把蛇母旁边的蛇蛋拿到手,任务就算完成。
不过,蛇母四周有成千上百的蛇保护着,每一条蛇都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它们的竖瞳全都泛着幽绿,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危险重重。
聂更阑试图御剑起飞冲向蛇母,才飞到上方,就有许多蛇尖啸着朝他冲来,蛇嘴里吐出大量黑雾,逼迫聂更阑退了回去。
这黑雾显然有毒,若是不想昏迷在蛇窟里,一口都不能吸入。
聂更阑想了想,从储物袋拿出一管笛子,打算用琴音操控蛇群。无奈,蛇的数量众多,他只能同时操纵一小部分,而蛇窟的力的蛇有成千上万条,他做不到操控全部蛇群。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聂更阑忽然灵光一闪,拿出了当初纪事课获得的火炎珠。
这颗珠子陪伴他度过了整个冬天。
丘宿鱼也是。
聂更阑眼前闪过那张宽阔的背影,一剑朝火炎珠劈下。珠子顿时光芒四射,开始喷出大量橙色火焰。
蛇群畏火,尤其是灵火。
这些蛇群在火炎珠的火焰游走过来时,纷纷尖啸着游离了这方石窟。
聂更阑举着散发大团火焰的珠子慢慢走到蛇母面前。蛇母起码有两层茅草屋这般高,此时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双绿色竖瞳阴冷地盯着聂更阑。
聂更阑目光淡漠地与之对视。
几息后,蛇母悄无声息游走逃开。
它身下的蛋闪烁着金光。
聂更阑松了口气,拾起蛋的一瞬间,也顺利通过了比试。
很快,他就来到了第三关,也是最后一关。这道关卡依旧是幻境。
第三关,随着长老宣布“开始”,聂更阑倏地落入了一个冰天雪地的陌生世界。
长老说,他们会在幻境看到现阶段自己最害怕发生的事。也可以说是这是弟子本人的心魔。
聂更阑一睁眼,就看到丘宿鱼站在眼前朝他微笑招手。
“师兄?”聂更阑瞬眼眶慢慢红了,“是你吗,师兄?”
丘宿鱼眨眨眼,笑得极为狡黠:“这里天寒地冻,师弟,你过来,我给你一件狐裘穿上,怎么样,师兄贴不贴心?”
还是那个熟悉的语气。
聂更阑喉咙哽咽,一时间发不出声,只能捂住嘴,眼泪静静往下淌。
蓦地,一把剑毫无预兆刺穿了丘宿鱼的胸膛。
聂更阑瞳孔睁圆,手猛地垂落在地。
接着,他看到丘宿鱼慢慢垂下头,血水在洁白的雪地淌了一地。
而那个站在他身后偷袭的,赫然就是无间魔域的主人——白衣人。
一炷香时间很快结束。
聂更阑跌落在演武场地上,眼尾泛红,喘气频频。
考校结束,他通过了所有三关的比试。
可方才幻境里的情形,却让他久久难以忘怀,萦绕不散。
在聂更阑离开后,聂云斟神色阴鸷地从一道兵器架走了出来。
他方才也在幻境里经受考验。
聂云斟的幻境是,自己一无所有被聂家赶出家门,天材地宝尽数没收,他成了卑微可怜的散修,为了一件小小的法宝手骨被人踩断侮辱,而这仅仅是为了突破一个小小的筑基期。
聂更阑回到璇玑峰,许盼娣得知他通过考校,拉着他去膳堂吃了顿饭,以示庆贺。
许盼娣举起一杯酒:“这顿饭就当做给你辞行,你明日下山,在外一切都要小心,外头人心险恶可比宗门里的人还恶毒,千万要小心了。”
聂更阑以茶代酒向她道,“好,多谢。”
许盼娣笑了笑:“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聂更阑和许盼娣吃完饭,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他才到璇玑峰住了一晚,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于是便到院子里练剑。
只是下午,不速之客北溟朔又来了,还直接闯进了院子。
“师弟,听说你要下山历练,师兄不能跟在身边保护你,只好送你几件法宝法器,你一定要收好了。”
正在院子里练剑的聂更阑一度无言:“……”
“你怎么知道我要下山?”
“通灵世界看到的,你三项考校都通过了,”北溟朔挠了挠头,不敢看少年那双冷淡的眸子,怕他又生气。
聂更阑没什么表情:“你的东西我不要,回去吧。”
北溟朔急了:“在外历练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能招来杀身之祸,怎么能不要!”
“要我再说第二遍?”聂更阑神色冷了下来。
北溟朔缩了缩脖子,被少年突如其来的气场吓得退后一步。
美人冷脸……好凶。
北溟朔脚挪了挪,大着胆子问:“你真不要?”
聂更阑:“。”
北溟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储物袋扔在了地上,“你不拿走也是扔在这暴殄天物,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可是他死乞白赖从他哥手里薅来的法器,关键时刻能保命!美人若是知道这是清鸿剑尊的法器,肯定立刻就收下了。
可他不能说。
“……”聂更阑还没见过这么赖皮的,一时间有些无语。
他上前拾起那个储物袋,打量一阵,面无表情扔到一旁,继续练剑。
许盼娣早早到了山门前送聂更阑下山。
同来的还有北溟朔。
“师弟,我给你的储物袋你带上了吗,一定要带着啊!”北溟朔千叮咛万嘱咐道。
结果聂更阑压根不搭理他,和许盼娣道别后,御剑直接从通灵天梯飞下山。
经过那棵红晶树时,那树妖还认出了他:“喂,臭小子,你这是要下山历练?”
聂更阑朝树妖挥挥手,当做是告别。
红晶树妖哼了声:“臭小子,长大了性子也更沉了。”
聂更阑下山后,首先去了一趟杳鹤城。
他在“望仙楼”和丘宿鱼坐过的桌子点上几碟菜,慢慢吃了。
尽管他现在已经辟谷并不需要进食。用完饭,他才慢慢下楼往“素心”茶铺而去。
聂更阑一路走到素心茶铺,静静站在幡子前看着文君夫妇忙碌了许久。
直到文君发现他,热情地过来问:“年轻人,你是要吃吃茶吗?”
聂更阑朝她微微躬身,“我之前与师兄来过这里,您还记得我么?”
文君疑惑地看着他。
聂更阑拿出一方面纱戴在了脸上,“当时我是女子的扮。”
文君奇异地地眨了眨眼睛,“年轻人,你确定到过这里吃茶么?”
聂更阑一想,一年多过去,他们不记得也属正常。于是从储物袋拿出了那枚丘宿鱼的玉佩。
“这个玉佩,您总记得了?”
文君看到那枚玉佩吃了一惊,连忙往铺子里唤了一声。他丈夫晏道闻声小跑出来,一见那枚玉佩就什么都明白了。
夫妻俩双膝一弯,郑重地向聂更阑跪拜。
聂更阑忙伸手要将两人搀扶起来,“不必,快请起。”
然而下一刻,他便注意到一个骇人的事实。
阳光充沛,春风送暖。
街上熙来攘往,人影幢幢。
下跪的文君夫妇被扶着起身,脚底却没有一丝影子的痕迹。
聂更阑要扶人的动作在半空凝滞一瞬。
文君夫妇见他忽然不出声, 双双抬头看过来:“仙君,您怎么了?”
聂更阑摇摇头,没说什么, 俯身将两人扶起。
只是,他手里握着的玉佩无意照过文君夫妇身上, 霎那间,他猝不及防窥见到了两副白骨。
属于文君的那具白骨嘴巴一张一合, “仙君, 您此次是到杳鹤城还是外出云游?”
聂更阑瞳孔慢慢睁圆,仿佛没听到文君的问话。片刻,他错愕地再次摇头,“不,我不是丘宿鱼, 我是上次同他来过一次的师弟。”
“仙君原来姓丘?”晏道笑了笑, “这么久了,我们还是头一次听说仙君的名讳, 失敬了。”
文君:“仙君似乎前不久才来看过我们,怎么才没多久又来了?”
聂更阑忽然变得有些结巴:“我是代师兄过来看一眼。我、我此番下山乃是历练, 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告辞了。”
属于文君的骨架点了点头:“好, 那仙君慢走啊。”
聂更阑这时想到什么,沉声问:“你们……来此处开茶铺已经多久了?”
文君温和地眯起了眼睛, “仙君许久没下山,不知外面年月了吧?我们到杳鹤城已有五百多年啦。”
“原来竟过了这么多年。”聂更阑顺势点头回答。
晏道把女儿年年叫来, 一家三口并肩站在一处, 晏道说:“年年,同仙君道别。”
年年乖巧地冲聂更阑挥手,笑得脸颊露出两个酒窝:“仙子哥哥再见!”
聂更阑微微颔首, 慢慢向前走去。直到走出很远,回头还能看到一家三口伫立在原地目送他。
日光在长街上拉长。
聂更阑没看错。
叫年年的小女孩分明是有影子的。
他收起玉佩,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还未等他细想方才所见,只听到一阵脚步声噔噔噔带着急切奔到他面前。
“扑通!”那人竟是直接跪在了聂更阑面前。
“仙君,我认得您,您是我们四皇子的同门,对么?”
聂更阑惊讶地打量来人。
这人身穿一身凡界的官服,面色红润精神奕奕,他身旁两侧跟着两个随从也跟着跪在地上。
能看得出,这人通身气派,权势颇大,此时却一脸惶然格外无措。
聂更阑眉心皱了皱,用试探的口气问,“四皇子,许——”
“许田田!”
那名官员急忙回答,接着又惶恐地低头,“罪过,下官罪过,四皇子的名讳岂是下官能直呼的。”
果真是在凡界的官员。
聂更阑问:“你如何认得我是他的同门?”
那官员连忙答:“仙君明鉴,一年前的花灯节,下官随驾陪同皇后到此看望四皇子,那晚在巷子口,其实我们与皇子都看到了仙君您。”
许田田早已知晓他知道了自己在凡界的身份?
聂更阑怔了怔。
也是,花灯节那夜情况危急,他回到宗门许田田也无暇提起这件事。
思及此,聂更阑又问:“你跪我可是有事?”
官员忙不迭又磕了个头,“仙官请一定要救救凡界的天下苍生!四皇子如今正在闭关,我们求人无门,恰巧碰到仙君,只盼仙君慈悲为怀怜悯我等!”
“凡界发生了何时?”聂更阑心中一动,把这两人叫到旁边的酒肆里说话。
官员长叹一声,满脸萋萋地把事情经过一一道出。
原来,凡界两处江河的堤坝决堤,洪灾肆虐,朝廷寻了一位高人巧匠前去修筑新堤坝。不料前往河堤的半路,洪水冲垮房屋席卷城池,巧匠为了救堤坝图纸放弃了一位父亲央他救下襁褓婴儿的请求。
事后那位父亲夜袭巧匠,将人杀了图纸也毁了。
之后,洪水越发无法控制,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遍地哀鸣。
官员说罢,再次向聂更阑跪下:“下官带着皇命来到这里,就是想求仙君将那巧匠起死回生,好让他拯救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
让凡人起死回生?
且不说聂更阑有没有这等本事,即使有,可丘宿鱼告诫过他,修士不能插手凡人的命数,否则会被天道反噬,后果会异常严重。
正当这时,那头走过来一个看着和聂更阑同岁的少年,一脸鄙夷地瞪了眼官员,接着警告聂更阑。“你要是信了他们的话就惨了。”
官员惶然失色:“下官绝不敢欺骗仙君,仙君若是不信,尽管随下官到凡间走一遭,真相自然大白。”
少年嗤笑一声,眼睛却看着聂更阑:“它们是精怪中的一类,唤作魅,专扰乱心境祸害修士,你若是被它牵着鼻子走,神智会被掌控,渐渐成为它们的傀儡。”
少年说着,一把拉起聂更阑往外走。
官员连忙带人追了出来:“仙君,下官绝无欺骗您,仙君明鉴啊!”
“别理它们。”少年拉着聂更阑走得很快,不多时,两人就进入了一条无人的胡同。
那官员竟是又追了上来,显然不死心打算缠定了聂更阑。
眼看脚步声逐渐逼近,“铛”的一声,聂更阑祭出一把剑,毫不犹豫挥向那名官员。
“唰唰”两下,官员以及随从都化作烟灰消失在空气中。
少年终于松了一口气,朝那魅站过的地方切了声,然后对聂更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像你这样修为不高的,最容易被精怪鬼魅盯上了。”
“对了,道友是不是灵音宗出来历练的弟子啊?”
聂更阑把剑收入剑鞘,扔回储物袋,“是。”
少年脸上一喜:“哎,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做个伴。”
“对了道友,你打算去哪?历练不是得有个大致范围么,你可有属意的地方?”
聂更阑想了想,回答:“无量山。”
“无量山?”少年眼露惊喜,“这地方我去过,往东北方一直走就对了。那里有一方小秘境颇为凶险,上次我没成功进去,这回我陪你再去一次怎么样?听说里头有不少珍奇法宝哦,若是得了其中一件,恐怕会受益一辈子。”
聂更阑点点头:“无量山森林茂密,辽阔无边,我在藏书阁的典籍上得知那里有一条河,河底连通精怪的巢穴,里面的精怪至少也有成千上万。”
说话间,他不动声色打量少年。
“原来你也知道这个地方?”少年撇撇嘴,“但我劝你还是不要靠近那条河为好,精怪可比魅还要难缠,被一只缠上就已经够受的了,实在不敢想象有一窝会是什么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