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斟初时没发现,直到又勉强接了青年几道剑招,才赫然发现对方在把他当成鸡仔一般戏耍。
他衣袍被挑开洞口的地方,全都是人身体部位敏感之处。
臀部、胸口、大腿根处……
尤其是后面臀部两个呼哧漏风的破洞。
终于明白过来的聂云斟恼怒异常,扔了星辰剑骤然召唤出法宝太乙神木杖,打算借着高阶法宝一击震向聂更阑头部的天池穴和百会穴。
一旦击中,他从此不疯也会变成一个痴傻儿。
聂更阑看出他的意图,森然冷笑,“玩儿够了吗,聂家大少?”
话落,他骤然增添了三成的灵力,凤凰骨神剑持在手中轰然劈向准备突袭的聂云斟。
金丹期的速度风驰电掣,筑基期在其面前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幼儿,弱得令人发笑。
聂云斟的高阶法宝太乙神木杖才刚拿出来,一道冷冽风声已至。
聂更阑身形如从地底钻出的幽魂,防不胜防。
“啊!”
一道剑光闪过之后,聂云斟骤然发出响彻大殿的哀戚惨叫。
大殿整洁的地砖上,一只手臂和一只脚冒着血水齐齐整整摔落在了一处。
能清晰映出人影的玉石地砖上, 到处是喷涌的鲜血。
临雾宗、春雨阁和药宗以及各宗的宗主皆震惊不已,愣愣看向坐在另一头的元千修。
灵音宗今日是怎么了,居然能容忍各大宗门看着他们弟子内斗闹了这么一出丑闻。
元千修以手遮挡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唉声叹气摇头不止,已经不想去看各宗的反应了。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管。
他怎么管?
玉白的地砖上, 聂云斟呼吸一滞,死死盯着那段斩断的左臂和左腿, 就连脸上也溅了不少血水。
“啊!”他面色霎那间变得惨白如纸, 发出一阵惨叫。
结界外,紫业真君面色大变骤然起身,顾不得许多立即飞身一掌劈向结界。
“轰隆。”
结界乃是清鸿剑尊亲自设下,法力非寻常人能匹敌,因而紫业真君是拼着受伤的后果硬生生破开结界, 迅速赶到徒弟身边飞快地替其止血治疗。
聂云斟一手一脚被斩断, 钻心般的痛慢慢泛起开始深入骨髓。
“聂更阑……”
他咬牙盯着面容含着森冷笑意的青年,“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
聂更阑先是闷声低笑, 接着,慢慢转为阴冷大笑, “聂云斟, 你死一百次也不足为惜,今日我立地能取了你狗命, 可惜,还不到时候!”
聂云斟惊慌失措扫了眼在替自己疗伤的师尊以及大殿内众多大能, “你、你要说的无非就是当时在无间魔域我为何没救你的事罢了, 那可是白衣魔头!你跌落无间魔域全是你的造化,岂能把罪名加在我头上!我、我好歹也是你的大哥……”
聂云斟说着,顿时咳出两滩血迹, 苍白虚弱的模样顿时引起殿内众人的同情。
“是啊,一个筑基弟子对白衣魔头根本无可奈何,这莫须有的仇怨委实有些莫名了。”
“听说聂家这两兄弟向来不和呢,但无论怎么不和睦,也不该当众砍下兄长的一手一足啊,也太过狠辣无情了!”
“还是灵音宗的弟子呢,行事风格居然同魔头一样残忍冷酷,清鸿剑尊怎么会收他为亲传弟子?”
此时,紫业真君已经迅速将那断了的手脚替聂云斟接上,慢慢起身对上首的男人躬身:“请恕本君失礼,须得带徒弟回去接上腿脚,望剑尊见谅。”
清鸿剑尊容色淡然,一动未动。
紫业便行了一礼,又对元千修微微颔首,带着徒弟聂云斟提前离开。
“师尊……”聂云斟显然还不想走,目光阴毒般扫向大殿中央的青年,“我不能走,我还要……”
紫业低低呵斥他:“若还想认我这个师尊,今日就老老实实回去疗伤!”
聂云斟被这声冷斥吓得缩起脖子,目光森森地闭上了嘴。
药宗的楚宗主见不得这血流成河残暴的场面,当即追上去向紫业真君提出可以提供药宗的疗伤丹药及灵药。
聂更阑眸色冰冷目送几人离开,握着凤凰骨神剑的手臂青筋突突跳动,昭示着他此时内心翻涌滔天的怒意和仇恨。
方才他杀意暴动,有那么几个瞬间都想把神剑刺入聂云斟胸膛。
但还不是时候。
为了娘,为了大局。
且今日是师尊收他为徒的重要日子,不能搞砸了。
无妨,他可以等。
只要最后能亲自手刃仇人。
慢慢的,大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执事堂的安如风早已上前施了清洁术将地砖上的脏污血迹清理干净。
临雾宗的林宗主和春雨阁的于阁主相视一眼,林宗主随即出声打破了殿内的沉闷,“元宗主,那日在无间魔域,聂更阑身上的——”
“魔气”二字未出,元千修已知晓他要说什么,当即咳了一声,“林宗主,你可看清楚,想好了再说话!”
林宗主和于阁主疑惑地再次看向大殿中央的青年。
聂更阑方才因为盛怒,识海中的黑红魔气已然蹿了出来。
本来不必魔气,仅凭金丹期的修为他也能完全虐杀聂云斟。
方才是他怒意无法控制魔气才忽然四溢了出来。
而在林宗主于阁主等人被聂云斟吸引视线时,他已经迅速服下一颗清鸿剑尊赠给他的紫灵丹,将魔气压了回去。
青年还忍不住瞥了眼坐在上首神情淡漠的男人,怀疑他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会发生这种事,因此才将紫灵丹赠给了他。
林宗主、于阁主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青年,哪有发现任何魔气存在的痕迹?
聂更阑神情除了冷怒之外,并未任何疯魔之兆。
两人顿时无话可说了。
于阁主不甘心,目光极为责备地扫向聂更阑,“即便如此,当着各宗门的面将同门的手脚斩断,此事还是太过冷血无情……”
恰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兴奋的喊声将他话头打断:“聂更阑!我同许盼娣一进山门就听说你把聂云斟那厮狠狠教训了一顿,干得漂亮!”
众人齐齐看向外头,只见一个青年和女子风尘仆仆御剑而来,接着降落在大殿外匆匆迈下小阶进了殿内。
林宗主皱起眉斥责出声:“聂更阑可是直接将同门的手脚斩了下来!怎么,你们灵音宗莫非今日个个中了邪?残害同门莫非是小事吗?!”
灵音宗是四大仙门之一,名门正派正义凌然,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何曾受过旁人这等明晃晃的斥责。
元千修脸上火辣辣像是被扇了一道耳光。
灵音宗诸位真君正要呵斥方才出声的弟子,却见他居然喜笑颜开,双手拼命鼓掌蓦地看向聂更阑,“什么,你还把那恶心人的家伙砍下了手脚?做得好,做得好啊聂更阑!”
后者勾了勾嘴角,表示知道。
药峰的青炎长老,也就是许田田的师尊当即厉喝出声,“许田田,不得放肆胡言!”
赶来的青年赫然正是许田田。
他眨了眨眼,无辜地耸了耸肩,“当初聂云斟就屡次羞辱谩骂聂更阑,上次必然也是他害得聂更阑落入魔域,这种血海深仇斩下他一手一足而已,师尊你也不必太过大惊小怪。”
青炎真君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这逆徒!不得再大放厥词!给我过来!”
许田田吐了吐舌头,朝聂更阑递了个眼神,又看了看许盼娣,慢吞吞过去站在了青炎真君身边。
许盼娣朝聂更阑扬起一个笑容,退到了后面观礼的弟子人群中。
元千修以手扶额,一口气叹了又叹,扬声道:“让各位宗主看笑话了,宗门弟子有矛盾乃是时有之事,他们的事本门自会处理。”
他所言不无道理,林宗主、于阁主闻言,也只能打消心头的疑虑。
在场的各个宗主依旧疑惑,面面相觑不知元千修几人此前发生了何事。
元千修这时道:“诸位,今日的重点是拜师,是不是该回归正题了,清鸿剑尊,您意下如何?”
众人见他把话头转向上首的男人,目光也纷纷落在剑尊身上。
聂更阑忽然又变得紧张无比。
众人不明白无间魔域发生的事,对他指责在所难免,师尊呢?
他才刚拜过师,拥有了自己的师尊。
他会不会后悔收了这么一个桀骜不驯心狠手辣的徒弟?
又或者,他会当场宣布拜师延后,重新考虑要不要他这个徒弟?
聂更阑指骨泛白握着那把染血的凤凰骨神剑,忐忑不安地垂眸等待男人发话。
上首,清鸿剑尊的神色却格外淡然,仿佛方才的一幕并未掀起他任何情绪,“仪式继续。”
竟是一句责备也无。
聂更阑愕然抬头,视线撞入男人一双漆黑寒凛的瞳孔中。
方才因为聂云斟而掀起的恨意也未能将他击垮。
此时却因为师尊一句坚定的话眼眶瞬间生出一股酸涩感。
聂更阑悄然按捺下鼻中的酸意,恭敬地应声:“是,师尊。”
元千修顿时松了口气,扬声开口:“继续方才的仪式,请清鸿剑尊赠予弟子拜师礼!”
聂更阑已经重新走到神色清冷的男人面前。
他浑身冷戾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会儿乖顺得仿佛一只小狗,正垂头等待师尊替他戴上拜师礼物。
青年脖颈间的一抹雪色肌肤再次出现在清鸿剑尊视线里。
竟是夺目得有些晃眼。
清鸿剑尊喉头攒动,将手里的混沌灵坠替青年戴上。
温凉的指尖划过青年脖颈,带出一抹颤栗感。
聂更阑极力克制内心的亢奋和激动,一动不敢动。
混沌灵坠终于成功戴了上去。
聂更阑直其身体,脖颈那抹玉白也就随之掩在衣领之下。
清鸿剑尊收回视线,无声垂眸。
“谢过师尊!”聂更阑颤声开口。
元千修又宣布道:“最后,请剑尊对徒弟训话!”
聂更阑于是低垂了脑袋,恭谨听训。
他眼帘映入一双玉锦长靴。
继而脑袋沉了沉。
是清鸿剑尊的手轻轻在他鬓发上抚了抚,很快又放了下来。
一股暖流顿时涌遍聂更阑全身。
下一刻,只听得男人的嗓音泠然如雪巅幽泉一字一句清晰落下。
“于物,不可爱憎重,爱憎重,则意气精神悉为物所制。”
聂更阑瞳仁倏然扩大,惊异地想抬头。
男人的下一句话却紧随而至。
“然事出有因,心正则可,心中自有天平断是非,足矣。”
聂更阑猛地抬头,眼眶慢慢泛起一层水雾。
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尊并未责怪他方才出手狠辣,而是在安抚他?
可这里是妙音峰主殿,宗主以及诸位真君、各宗各派的宗主皆在场,清鸿剑尊亦是好端端站在他面前。
不是做梦,他没听错。
聂更阑唇颤抖,身体同样在发抖。
大殿内,众人从未听过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纷纷交头接耳,四周传来嗡嗡的议论声。
这时,青炎真君不悦要出声,元千修却已经抹了把额头的细汗,麻溜开口:“很好,礼成!拜师大典顺利结束,恭喜清鸿剑尊收了一个乖巧聪颖的徒儿,聂更阑,从此以后可得勤勉修炼,心有凌云,以锄强扶弱为己任啊!”
聂更阑心头的暖流奔涌不息,低低应声道:“是。”
大殿内众人哗然。
聂更阑才刚把一个同门的手脚斩断,元千修是如冠冕堂皇把“乖巧”二字用在聂更阑身上形容的?
元千修哪还顾得上大殿众人的议论?
他早就汗流浃背了,恨不得这拜师大典赶紧结束他能早点赶回神音峰美美地喝灵茶吃灵糕。
哦,不对,他似乎还要和临雾宗春雨阁那几个老匹夫商议要事。
元千修顿时垂头丧气了,连带着语调也失了三分血气,“感谢诸位今日到场观礼,若要留下用膳,可随本门弟子前往璇玑峰。”
“林宗主,于阁主,请随我到神音峰议事吧?”
两个宗主点点头,跟着起身。
清鸿剑尊在一片违心的“恭喜”声中离开大殿,接着众人亦是纷纷起身告辞离开。
一片嘈杂的人声中,聂更阑对许田田两人低语几句,连忙追上前方挺拔如松的身影。
“师尊。”
清鸿剑尊已经踏上飞剑,似乎正在等他上来。听到徒弟的叫声,垂眸淡淡往下方看去。
“何事。”
聂更阑仰头问:“师尊,许田田他们想一同前往玉髓峰参观弟子所住的洞府,师尊可准许?”
清鸿剑尊“嗯”了一声,“除了寒池,整个玉髓峰皆可以走动,但只有半个时辰。”
聂更阑心下一松,躬身行礼:“弟子谢过师尊。”
这时,他忽然在人群中瞥见一道身影,扬声又朝飞剑喊道:“可否请师尊先行一步,弟子随后便回去。”
清鸿剑尊垂眸淡扫他一眼,“我在此处等你。”
聂更阑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师尊,其实不必……”
“我在此处等你。”清鸿剑尊淡声重复了一次,嗓音寒凛不容置喙。
聂更阑顿了顿,飞快地行了个弟子礼,而后让许田田许盼娣稍后,接着迅速钻入人群中。
很快,他办完了事回来,许田田许盼娣才终于敢跟着聂更阑踏上飞剑升空,慢慢来到清鸿剑尊身旁。
方才剑尊说要等他们,可把他们给吓坏了。
这新收的徒弟才刚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威名赫赫令人崇敬的剑尊似乎并不嫌恶这徒弟,居然还屈尊降贵要亲自等小徒弟一道回玉髓峰,说出去谁敢信?
一路上,清鸿剑尊御剑在前方飞。
聂更阑三人跟在后面,许田田和许盼娣皆屏声静气一路静悄悄,聂更阑性子沉,就更不会主动出声了。
一直回到玉髓峰,清鸿剑尊径自去了清风殿,许田田和许盼娣才终于喘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神音峰。
“于阁主,林宗主,延龙秘境还算凶险,半年后秘境开启,你们要带多少弟子过去,咱们互相商议后各自上报人数吧?”
元千修看着两人,又看向药宗的楚宗主,方才楚宗主去协助青炎真君替聂云斟疗伤,此时已经回来了。
楚宗主、林宗主以及于阁主都纷纷赞成,“三日后我们把人数拟定好了告知元宗主,如何?”
元千修:“也好。还有,从延龙秘境回来后,临雾宗就该派弟子前来灵音宗进学了,我记得药宗和春雨阁也有名额?”
“这样吧,从延龙秘境回来后,便把进学的名单交给我,如何?”
三个宗主齐齐拱手:“元宗主,有劳了!”
林宗主、于阁主相视一眼。
正因为之后本门弟子要到灵音宗进学,因此方才在大殿才并未过多追究聂更阑一事。
“聂更阑,你快跟我们说说落入无间魔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生还的,又是怎么突破了金丹中期的?”
许田田在清鸿剑尊离开后,迫不及待地问起聂更阑历练中的事。
聂更阑只是淡淡道:“遇到奇缘,侥幸突破了金丹而已。那位大能不准我泄露任何信息。”
许田田和许盼娣相视一眼,“也是,大能行事从来神秘低调,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许田田扬眉吐气地叫道:“你资质佳气运好,这回狠狠把那个恶心的聂云斟比下去了,气死他!那双手脚斩得好!”
话说完后,气氛顿时变得沉寂。
聂更阑垂眸,无意识盯着地面的灵草发怔。
那把斩断聂云斟腿脚的凤凰骨神剑,乃是出自母亲留给他的那些库房中的天材地宝。
若对方知道,恐怕会恨他更甚。
而聂更阑只会被激得越发兴奋,方才在大殿中,他的魔气几乎要难以压制,全靠着紫灵丹才没有爆发让临雾宗春雨阁抓住把柄。
气氛依旧处于沉寂的状态。
许田田能感觉得出,聂更阑从丘师兄陨落之后就变了许多,从无间魔域回来后性子更是比从前沉郁不少。
不光他自己,聂更阑同样也察觉到他许田田以及许盼娣的变化。
时光真是一种恩赐,同时也是极为残忍的东西。它逼着人们不得不往前走,一旦前行,便再也不能回头。
聂更阑慢慢看向许田田,蓦地开口:“你若是很累,大可以不必强装笑脸。”
许田田忽然就愣住了。
许盼娣噗嗤笑出声:“聂更阑,你看出来了。”
许田田神情慢慢浮现尴尬之色,挠了挠头,有些不敢看聂更阑,“那次花灯节你同丘师兄在桐月城都看到了吧?我其实是凡界皇宫的皇子……”
聂更阑:“嗯。”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只是宫中勾心斗角,每日如履薄冰地活着让我习惯了伪装。这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你明白吗?”
聂更阑:“我明白。”
“嗐,你能理解就好!”许田田撤去沉重的神色,再次恢复笑脸,“不像许盼娣这死丫头,一开始知道时差点没把我揍得半死。”
许盼娣扬起拳头:“你还好意思说?”
“不说了,我不说了。”许田田连忙躲到聂更阑身后,生怕这丫头再给他踹上一拳半脚的。
她这力大无穷的拳脚他可受不住啊!
聂更阑:“人生在世谁没有秘密?问心无愧即可。”
许盼娣点点头:“我当时也是这么同他说的。”
聂更阑打量了一眼许盼娣。
上次闭关一年,出关后他也曾发现,许盼娣变化也颇大。性子沉稳老练不少,该狠就狠,对付起周炎之流毫不心慈手软。
他倒是觉得挺好。
起码不会被他们欺负。
思及此,聂更阑问起两人这次下到凡界发生了什么事。
许田田正要回答,这时,玉髓峰寒池方向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在魂玉柱上疗伤的龙没化成人形,竟直接咆哮着冲了过来,“聂更阑,是谁擅闯玉髓峰!他们不要命了吗,我哥可不是吃素的,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们碾碎——”
话音未落,聂更阑、许盼娣和许田田看到了一条长达三丈的金龙张牙舞爪盘旋在他们头顶上方。
龙咆哮间,喷出的鼻息把地上的灵草、花丛以及三人的衣袍掀起,宛如刮过一阵狂风。
许田田几乎要被突然出现的大金龙吓得跌倒,语无伦次大叫,“这这这,这里怎么会有一只龙?这是活生生的、真的龙?”
聂更阑也惊疑不定打量着上方盘旋的金龙。
龙的声音显然是出自北溟朔。
他亦是头一次看到北溟朔化成这般形态。难道,他果真是一条龙?
头顶上方,龙又喷了一次鼻息,金瞳盯着许田田和许盼娣,哼声道:“原来是你们两个。”
“没什么事的话赶紧离开,外人不得随意出入玉髓峰。”
聂更阑道:“此事我已问过师尊,得过准许才带了他们进来。时限是半个时辰。”
龙惊讶地张开血盆大口,说话时龙须跟着一颤一颤,“我哥不喜喧闹,竟同你带人进来?”
“啧,真是……”
“罢了罢了,待在玉髓峰对你们没好处,”龙的金瞳瞪着许盼娣和许田田两人,“半个时辰后马上离开。”
说着,龙已然在空中打了个转,重新飞回寒池。
瞧着这庞然大物离开,许田田叹为观止地摇摇头:“居然是活生生真的龙!”凡界的人皇自诩为真命天龙,没想到他有朝一日真的见到了龙!
“不过他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聂更阑望着寒池的方向,淡声道:“他是北溟朔。”
半晌后,许田田两人终于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在聂更阑解释下,许田田嘴巴几度张大得塞下两个鸭蛋。
“北溟师兄居然是龙!还同剑尊住在玉髓峰!那他为何之前骗我们说是元德真君的弟子?”
他兴奋得不停手舞足蹈,也不在意聂更阑回没回答,频频探头望向寒池的方向。
魂玉柱上缠绕的金龙遥遥传声过来,响彻在几人耳边,“此事说来话长,你们须得保密,若有风声传出,剑尊定不饶你们。”
许田田猛地点头:“放心吧北溟师兄,既然剑尊信任我们,我和许盼娣一定不会多嘴的!”
聂更阑听着他们的对话,渐渐陷入了沉思。
方才离开妙音峰之前,他便是看到了元德真君,于是亲自过去找了真君问话。
“弟子见过元德真君。”
元德真君瞧见清鸿剑尊新收的徒弟忽然出现,吃了一惊,“聂更阑?”
后者点点头,开门见山道:“真君,弟子特意寻来,是为询问丘师兄命灯一事。”
“不知真君可否同意把丘师兄的命灯赠与弟子?”
元德真君闻言,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一言难尽。
聂更阑收回思绪时,龙已经把话告诫完毕,于是便带着许田田许盼娣一路参观玉髓峰,还带他们去了他居住的洞府。
许田田一路上都兴奋无比,也不知参观玉髓峰和知道北溟朔居然是龙这两件事,哪一件更让人激动。
直到聂更阑把两人送出玉髓峰,许田田才终于亢奋地低声对两个同伴道:“龙族!北溟师兄是北海的龙族!”
“对了!他唤清鸿剑尊为兄长,那是不是——”
许田田像是忽然发现了了不得的惊天秘密,倏地捂住嘴。
聂更阑和许盼娣比他淡定多了。
许盼娣扬眉:“你才发现?”
许田田激动得脸瞬间涨红,“我是太亢奋了,这不终于反应过来了吗!”
“简直和做梦一样!”
“龙族!”
“据说北海的龙族一向势力强大,没想到咱们宗门居然有俩,俩!”
聂更阑淡定出声:“剑尊是否是龙族此事尚未可知,我并未下过定论。”
许田田“嗐”了一声,笑眯眯道,“知道了!我绝对不会在外面乱传谣言,放心吧。”
聂更阑没再管他,思绪不知不觉飘远了。
一阵遥远的记忆袭来。
上次在海神镇悬崖的天虹处,他被鲛人公主变成白狐,而后白衣人出现,鲛人王把他和白衣人带到了深海处鲛人的宫殿。
那时,鲛人王对白衣人态度便极为崇敬。
而鲛人族从不向除了龙族以外的种族主动示好。
聂更阑脑海里闪过一个微乎其微到不太可能的念头。
当时鲛人王似乎得到了白衣人授意,鲛人王这才改了口,称他为“尊敬的客人”。
难道,白衣人正是来自北海龙的一族?
若白衣人是北海龙族血脉, 为何会成为人人不齿的魔头、无间魔域的主人?
一直以来,他始终无从得知白衣人的姓名。看来如今不是他不愿说,而是北溟这个姓氏于他而言是一种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