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簪子打量半晌,漆眸渐染上一层暗芒。
一段陌生记忆顿时出现在脑海中。
——丘宿鱼递给元德真君一支粗糙的簪子,“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丘宿鱼替面容稍显青涩的聂更阑戴上打造好的火麒麟发簪。
——“师弟,这支发簪特别衬你。”
——少年耳后那一抹绯红格外惹眼。
记忆闪电般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清鸿剑尊倏地睁开漆眸,缓缓举起那支火麒麟簪子细细端详。
他终于明白当初丘宿鱼为何扬言“不看他的记忆届时会后悔”。
清鸿剑尊咬牙,握住簪子将其攥紧,怒极而笑。
可丘宿鱼已经与他融为一体。
丘宿鱼的记忆便是自己的记忆。
丘宿鱼所拥有的情感,如今也嵌在他的骨血和神经之中。
任凭他如何排斥逃避,那份情感也无法祛除剥蚀。
清鸿剑尊漆眸一凛,忽然飞身回到内殿的玉榻,开始盘腿入定调息,打算运转静心功法强压下心头忽然浮现的怜爱、开心、心疼、宠溺等种种复杂情绪。
而那阵突如其来的情绪和回忆带来的冲击过于强烈。
片刻后,静心功法运转失败。
清鸿剑尊蓦地睁开眸子,将放在一旁的火麒麟簪子重新握在手心,深邃寒凛的眸子不住来回扫视簪子。
里面的沉睡的火麒麟似是感受到强大的冷冽气息,倏而醒了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幽冷可怖的眸子在审视自己。
火麒麟一口气憋了回去,赶紧装死强迫自己重新沉入睡眠。
“吓死了。”
它暗暗咕哝一句,把眼睛闭得死紧,暗暗决定今晚绝不会睁开一条眼缝。
清鸿剑尊冷眸盯着火麒麟簪子许久。
一幕幕记忆和情绪过于强烈,而不能忽视的,还有在无间魔域中一次又一次将人带往无尽欲.望深渊的双修经历。
但这些记忆,并未让他感到厌恶。
簪子上,还残留着青年身上清新如同松竹一般的气息,忽然丝丝缕缕如同活过来一般钻入鼻间。
清鸿剑尊身体遽然一抖。
下一瞬,内殿的门第三次开合后,一道身影疾风殿飞出往寒池方向而去。
“噗通!”
巨大的水花四溅,一道庞然身躯沉入池底。
待重新浮出水面时,一条金鳞巨龙抬着龙须赫然随着池水剧烈飘摆沉沉浮浮。
随着池水的震荡,金鳞巨龙在人形和龙形之间明明灭灭转换。
切换到人形时,清鸿剑尊极力往身上膻中和少阴两处穴位一点,企图以灵力将体内涌现的龙族血脉封印。
可事实证明,于事无补。
青年的气息如影随形,钻入鼻腔,经过各大经络和血脉,似乎深深在血液深处留下了印记。
起初清鸿剑尊还能勉强化为人形,几息后,他已经不能维持人的形态。
寒池里,水面被挣扎不止的龙尾翻出阵阵汹涌波涛。
龙须激烈颤抖,渐渐发出难耐的喘息。
片刻后,寒池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凌海殿。
北溟朔鼻子忽然猛地嗅了嗅,忽然大惊失色,腾地从床榻上起身。
他竟嗅到了龙族的同类气息。
惊异之下,马不停蹄飞向寒池。
越靠近寒池,龙族的气息越发浓厚,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丝异样的气息。
“哥!”
北溟朔一眼看到在寒池扑腾水花的金龙,骤然睁大眼睛蹲在了池边。
“哥,你怎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你已经多年未曾失控,怎么……”
北溟朔越说越急,焦灼地地围着寒池打转。
金龙无暇顾及他,只是不停喷出鼻息,艰难地喘着气。
“哥,你该不会是?”
北溟朔嗅着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脸色大变,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在他看起来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猜测。
“咦?”
他忽然看到寒池边缘躺着一件事物,起身过去一看,“这簪子……”
他想伸手去拿,但还未碰到,寒池中金龙骤然掀起一股巨浪,一道强悍的灵力紧随而至,硬生生把北溟朔卷走飞往了凌海殿。
殿门砰地打开又关上。
北溟朔惊慌失措过去推门,但怎么也打不开。
“哥,你开门啊!你一个人熬得过去吗!”
“开门!我替你想办法,哥!”
寒池的水被搅了天翻地覆。
金龙再次开始明明灭灭在人形态之间切换。
倏而,一只湿淋淋布满苍虬青筋的小臂将池子边沿的火麒麟簪子握住。
清鸿剑尊浑身湿透,一头青丝散在池水中,水滴源源不绝顺着躯体的线条滑落,没入水中。
他眸子漆黑冷冽,掌心蜷曲慢慢握紧,将火麒麟簪子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只要力道再增加一丝,簪子立刻就能折断。
清鸿剑尊一双漆眸中冷厉翻涌澎湃,汹涌滔天。
慢慢的,掌心松了开来。
簪子即将滑落池水之际,一只手及时将其接住,轻轻放到池子边缘。
清鸿剑尊眼中的冷冽一点一点消失,被随之而来的情.潮淹没,随后,一头扎入了动荡剧烈的寒池之中。
而此时,天境峰上,独孤苍眠正在药浴中静坐疗伤。
上次在山门内,清鸿剑尊的一击将他折腾去了半条命。
可越是如此,他体内的血液就越发为之沸腾。
起码,好过师弟百年千年对自己冷脸,老死不相往来。
独孤苍眠脸色惨白,记起那日在山门时师弟冷冷扫向自己的一道目光。
他嘴边忽然扯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恰在此时,自他储物袋中传出一阵清晰的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独孤苍眠嘴边的笑戛然而止。
“哗啦!”
水声搅动之下,储物袋已经迅速飞落他掌心。
一只金色铃铛很快被翻找出来。
“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声更为清晰。
随着铃铛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大,金铃在掌心中慢慢震颤起来。
独孤苍眠骤然睁圆了瞳孔。
“不可能!”
“梵音铃怎么会响!”
他倏然握紧那只铃铛,迫使其无法转动震颤。
可金铃依旧响个不停。
独孤苍眠听在耳里心惊肉跳,忽然将铃铛扔了出去。
“不可能!”
“师弟……”
“不可能!”
“是谁,究竟是谁!”
尖锐嘶哑的咆哮声顿时冲天而起,穿透了天境峰上空的结界,惊动了林中的飞鸟。
卯时,天光微亮。
昨夜彻夜修习研究太初剑法,导致聂更阑筋疲力竭,一回到洞府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外面天边的星子已经缓缓下沉。
聂更阑懊恼地一拍脑门,一个鲤鱼打挺从石床上跃起,迅速洗漱后,他提剑来到外面悬崖旁的空地又练起了太初剑。
幸而昨夜他运转了梦莲功法,一夜的疲累一扫而光。
今日他还要去上课,因此打算在上课前抓紧时间练习一阵。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但练剑的成效显然没比昨晚好多少。
聂更阑大汗淋漓落到地面,回了洞府冲洗一番。
在衣柜中,他看了一眼那套晴苍色的弟子服,没动,而是拿了套寻常的弟子服换上。
在辰时之前,终于赶到药峰在课室里找到了许田田。
“聂更阑,这儿!”
聂更阑穿过一道道锅炉在许田田旁边的位置坐下。
还是熟悉的炼丹室,还是熟悉的同伴。
聂更阑朝四周扫了一眼。
许田田便道:“许盼娣那丫头说是有所感悟,在璇玑峰闭关呢,也不知道她出关是何时喽。”
聂更阑点点头。
许盼娣资质不错,这次出关,想必也能突破筑基了。
但两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在璇玑峰许盼娣所住的院子里,她正躺在屋内地板上蜷缩着身体在打滚。
冷汗从她额间滴落,很快打湿了发髻。
“服下那瓶九幽冰魄丹。”
属于许盼娣的声音从身体里传出。
打滚的身体倏而停下。
接着,许盼娣的身体艰难地爬起身,从储物袋内找到那瓶九幽冰魄丹,尽数服下。
许盼娣的声音再次传出:“好了,现在,到床上打坐,开始闭关修炼吧。”
那具身体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依样照做。
聂更阑正在询问许田田回凡界时碰到的麻烦事。
不多时,周炎和汪淼淼扶着浑身缠绕绷带的聂云斟进了课室。
聂云斟被凤凰骨神剑燎伤,即便接回了腿脚,但凤凰骨神火并非普通火焰。他这腿脚若是想彻底复原,起码还得再继续泡药浴加之服丹药,连续治疗两个月以上。
两人一进来便看到聂更阑正在同许田田说话。
聂云斟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沉默地被两个同伴扶着来到座位上坐下,竟是一声不敢吭。
周炎见不得聂云斟这副模样,气不过,朝着聂更阑直接出声嘲讽:“哟,这不是刚拜了清鸿剑尊为师的那个小倌吗?”
“升级这么快,一定是靠了不少男人的爬上来的吧?”
炼丹室里,弟子们纷纷用怪异的眼神打量聂更阑。
这些疑问他们也有,但没人敢说出来。没想到周炎不怕死,竟然当着聂更阑的面直接挑衅,真是够胆大的。
炼丹室里静了一瞬。
聂更阑眸子阴沉,静坐不语。
周炎见状得意地哂笑:“怎么,被戳中心思不敢吱声?我早就知道,你不过是个万人骑的——”
“倏!”
一道剑影迅疾掠过几座丹炉以雷霆之势停在周炎头顶。
“啊!”
周炎的惨叫声当即响彻整个炼丹室。
“我的,手,手,流了好多血……”
聂更阑收件入鞘,嗓音寒冽如冰,“再多嘴多舌,你的腿脚也别想要了。”
周炎盯着手臂上刺出的血窟窿,惶然抬头,“你竟敢伤本少爷!”
许田田不屑地发出嗤笑:“只是在你手上戳了个血洞,用得着这么激动?你们西南四大世家的少爷上辈子莫不是长舌妇投胎转世?我看还得再戳上两个血窟窿,你嘴巴可能会再干净点?”
眼看聂更阑一剑又要劈下,周炎正要大叫,青炎真君及时现身将其拦下。
“住手!”
聂更阑眸色森冷扫了眼青炎真君,慢慢收剑入鞘。
青炎真君出声呵斥:“聂更阑,还不快回座位坐好!你才伤了聂云斟,这次还想伤多少同门才罢休?”
许田田连忙站出来替同伴说话,“师尊!是周炎出言侮辱挑衅在先,所以聂更阑才——”
“好了!”青炎真君厉声呵责,“都别说了,回去坐好!”
许田田气冲冲奔过来,把聂更阑拉回座位上,安抚地拍拍他胳膊,“别介意,我师尊就是这样。”
聂更阑无声点点头。
看着众多弟子慢慢安静下来,青炎真君这才扬声开口:“同门修为升级快,那是他的命数,你们有这时间勾心斗角不如多去修炼,为了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争吵,对修炼有益处吗?”
许田田方才还为自己师尊的话生气,闻言转瞬间又笑开了花,“嘿嘿,我收回刚才的话,师尊还是很好的。”
聂更阑眸色沉沉扫了眼青炎真君。上次他被栽赃损毁了满室的仙人须,没想到青炎真君居然还能为他说话。
“……你们这些兔崽子,成日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吵上,”青炎真君仍旧在训话,“哼,不如就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半年后本门要进行一次大比,谁能通过弟子大比,就能被选拔去往即将开启的延龙秘境。”
许田田惊呼出声:“延龙秘境?听说那可是某个飞升大能遗留下来的宝库,里面机缘数之不尽,若是能捡到一丁点天材地宝都能受用很久了。”
青炎真君哼笑一声:“知道就好。”
“延龙秘境可不是谁都能去的,没有点本事,去了也是丧命!”
“另外,延龙秘境回来之后,药宗、临雾宗以及春雨阁的弟子要到本门进学,进学结束也会进行一次大比,你们猜,这次大比的彩头是什么?”
底下的弟子们纷纷好奇地问:“是什么?”
青炎真君呵呵一笑:“奖励么,分别由宗主与清鸿剑尊提供,宗主自不必说,清鸿剑尊手里的法宝和灵丹妙药更是圣品级的。你们若是能赢得一件,对自己的修炼可谓是大有裨益,说不定机缘巧合之下,直接跨越两个小境界也不是没有可能。另外,那三个宗的宗主亦是会提供六件作为奖励的法宝。”
“呵呵,你们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本门的奖励被其他宗门弟子夺走吧?”
炼丹室里,一片静悄悄。
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方才坐得散漫的人也立即端正了坐姿。
青炎真君见状,满意了,“好好修炼,上天不会辜负有心人,机遇也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好了,开始上课。”
青炎真君训话过后,丹药课无人再分神想其他的,一个个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
谁都想在大比上赢得进入秘境的机会,想在大比夺得诱人的法宝奖励,打败其他宗门弟子为本门争光。
就连聂云斟身边唯唯诺诺的跟班汪淼淼也挺直腰杆开始听课,是前所未有的聚精会神。
下课后,聂更阑和许田田随着人流出了课室。
“哎,方才师尊说了,突破金丹后便可以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宝,当然从现在开始也可以留意了,”许田田神情亢奋不已,“你说,延龙秘境里会不会碰到我们的本命武器?”
聂更阑:“机会颇大。”
“我也这么觉得!”许田田兴奋地手舞足蹈,“从今日开始,我也要好好修炼了!”
他看到聂更阑挑了挑眉。
于是清了清嗓子,“咳咳,伪装成性,习惯这般张扬的做派,改不掉了。”
两人于是来到停剑坪,跟着一众弟子御剑去了别的峰头继续上课。
内门弟子这个阶段是上一日课,停一日,让子弟自由支配。
今日他们上课一整日,明日便可以整日都专心投入到修炼之中。
两人在几处峰头之间来回打转,上了一整天的课,最后一门,便是天境峰,独孤苍眠的剑法课。
众人到天境峰时,只见独孤苍眠已经远远等候在演武场。
慕容证雪已经下山历练,便只能由独孤苍眠亲自授课。
聂更阑在人群中遥遥对上了独孤苍眠那双阴冷的眼睛。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一刹那间他似乎从独孤眼里瞥见了一闪而逝的怨毒。
独孤苍眠伤势未愈,脸色比之前更为苍白,开口时嗓音依旧嘶哑,“诸位,从今日开始,你们可以认真思考将来要成为一个剑修,琴修,丹修还是阵修,抓住其中一个自己擅长的方向为之努力……”
冗长的训话过后,独孤苍眠便开始教授弟子一套剑法。
“心源剑法,乃是本门弟子必须学会的基础剑法,配合心决之下,关键时候可以保命,希望各位不要懈怠。”
人群中,聂更阑猛地抬头。
许田田旁边有一个弟子小声对同伴道:“听说心源剑法乃是清鸿剑尊所创,每一个内门弟子都要修习的。”
“真的?那这套剑法岂不是很厉害?”
“是啊,听说学好了,甚至能与高出自己两个小境界的人斗法呢!”
聂更阑把这两个弟子的议论听在了耳里。
原来,心源剑法竟是师尊所创?
怪不得,昨夜他便隐约察觉到太初剑法和心源剑法在招式上有些相似,原来竟是同源同宗的剑法。
而独孤苍眠今日教授的,乃是三十六式剑法中的前六式。
这剑法聂更阑在无间魔域早已练得融会贯通,没什么可学的。
他混在人群当中,目光时不时瞟向前方的独孤苍眠。
不久后,独孤苍眠教完前六式,便叮嘱一众弟子自行练习。
聂更阑终于找到机会,悄然来到独孤苍眠休憩的巨石旁。
“你来了。”
闭着眼打坐的独孤苍眠忽然开口,面上慢慢浮现一抹冷笑,“本君正要去找你呢。”
聂更阑神色亦是阴沉,“还望真君把之前从弟子身上拿走的梵音铃还给弟子。”
“你说什么?”独孤苍眠神色讶异,“梵音铃?本君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聂更阑冷笑一声,识海中的魔气隐约有动荡的先兆,“我从无量山回来,醒了之后梵音铃便不知所踪,不是你,又会是谁拿走?”
独孤苍眠冷睨着他:“聂更阑,你反悔在先不肯做本君的徒弟,如今却还要冤枉本君偷窃你的法宝?这个罪名有多大,你可知晓?”
聂更阑眼中沉怒积聚,面上乌云密布眼看就要发作。
独孤苍眠却话锋一转:“那只梵音铃并非本君擅拿,极有可能掉落在天境峰任何一个角落里。”
“聂更阑,你若是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允许你在天境峰寻找那只铃铛,这个交易很公平,你觉得呢?”
聂更阑咬牙,指尖掐入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什么问题。”
独孤苍眠目光暗了暗,低声问道:“你只需告诉本君,这几日可有人到访玉髓峰?”
聂更阑眉间蹙起,眸色更为沉郁。
“你要探听师尊的事?”
独孤苍眠耐心尽失:“你只需告诉我,是否有外人进入过玉髓峰?”
“没有。”聂更阑干脆地回答。
岂料,独孤苍眠目光在一刹那间化为阴鸷,声音嘶哑朝他低吼:“骗子!”
“竟敢欺骗本君!”
独孤苍眠突如其来的暴怒渐渐趋于狂鸷。
聂更阑不动声色把手按在储物袋上:“并无虚言。你的问题问题我已经回答, 现在可以让我去找梵音铃了?”
独孤苍眠猛地侧头,神色阴晴不定打量起眼前的青年。
是啊,师弟性子向来不喜交际应酬, 雪巅的高岭之花,清冷孤高, 玉髓峰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允许外人踏入?
除了最近他新收的弟子,聂更阑。
只有他, 最近才是唯一能进入玉髓峰的人。
独孤苍眠思及此, 疯狂摇头起身后退几步,双目涌起惊涛骇浪一般死死盯着青年。
“不可能!”
“怎么可能!”
独孤苍眠猝然仰天发出疯狂大笑,“哈哈哈哈!”
“师弟……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在戏耍我!”
“怎么可能!”
聂更阑目光沉沉睨着神色阴鸷的独孤苍眠,不解他为何忽然失了神智一般癫狂。
不过,他隐约能拼凑出一点蛛丝马迹。
独孤苍眠从前同师尊是师兄弟, 但两人不知为何多年前关系破裂……
他忽然记起, 很早之前北溟朔就警告过自己,独孤苍眠是个危险人物。
包括丘宿鱼。
丘宿鱼同样警告过他。
聂更阑混乱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道清晰的指引线,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但不等他理清线索,独孤苍眠突然一声厉吼将他神思打断:“聂更阑!听说你早已修习过心源剑法, 本君今日便提前考校检验你的学习成果!”
话音还未落, 一把剑裹挟着森冷剑气已经刺到聂更阑面门前。
聂更阑心惊,一个后撤步紧急召出剑飞到空中, 冷冷开口:“独孤真君,还请让我到天境峰各处寻找那只铃铛!”
独孤苍眠嘴角笑意森然, 疯狂而阴鸷, “本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今日你休想逃过考校!我倒要看看清鸿剑尊教出的弟子剑法究竟如何!”
说话间,独孤苍眠又是一剑呼啸而至,迅疾如闪电。
聂更阑一惊, 一个急转身操纵飞剑左闪右避,但一缕青丝还是被独孤的剑气被削飞飘落到地面。
他惊异地望着飘落的青丝,还未出声,对面又是一记狠戾剑气划过长空而至。
尽管独孤受了重伤,但合体期大能的威压和剑气依旧重如泰山。
聂更阑被剑气和威压从飞剑上打落,前胸和后背已经被无数道剑气划破衣袍,纵横交错的血痕若隐若现。
演武场上的弟子不知独孤苍眠为何与聂更阑打起来,都纷纷围了过来。
许田田着急地看着聂更阑被一剑削飞,在一旁踱来踱去。
偏偏独孤苍眠说这是检验练剑成果,他只能看着干着急。
另一头,聂更阑正以手撑地在喘息。
独孤苍眠神色苍白,目光癫狂暴躁,剑身涌动着一道道森寒剑意,看上去似乎不把他置于死地誓不罢休。
聂更阑伸手拂去嘴角渗出的血渍,缓缓爬起来,眸色阴冷与独孤对视。
接着,他手一扬,那把凤凰骨神剑自储物袋中飞出。
他丹田中的火灵根感受到凤凰骨神剑散发的炽烈神火,亦是在隐隐躁动。
“真君既然要同弟子比试,那我便奉陪一二。”
聂更阑眸色骤然一寒,识海中的玄鳞魔珠蓦地溢出一缕缕黑红魔气。
与此同时,他持着凤凰骨神剑席卷着狂风刺向独孤苍眠。
“呵呵。”
独孤苍眠双目闪过暗芒。
“心源剑法学得倒是不错。”
他早该料到,丘宿鱼此前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北溟朔对这小弟子如此上心,又是传授剑法,又是鞍前马后替他安排洗经伐髓事宜。
原来,原来……
独孤苍眠眼中怒气大盛,拼着伤势未愈的身体挡下青年刺来的一剑。
“铛!”
两把剑在空中摩擦出火花,双方剑气震荡出灵力气墙。
“啊!”前排围观的诸多弟子被这两道剑气扫得纷纷飞起翻滚掀到了演武场另一头。
独孤苍眠冷笑一声:“看来在魔气的激发下,你的修为又被强行提到了化神期。对上我这个受重伤的合体期,倒是勉强能打上一打。”
聂更阑持着凤凰骨神剑,眸色冷飕飕睨着神情疯狂的人。
化神期在受伤的合体期面前依旧渺小如蝼蚁,他是拼着凤凰骨神剑在手,再加上自己火灵根属性的加成,因此能将受伤的独孤震得心神激荡后退几步。
他亦是受到剑气侵袭,肩膀和手臂又添了两道血痕。
渐渐的,众多弟子终于看出了不对劲。
“他不是才金丹么?怎么会震伤了独孤真君?”
“方才真君所说的魔气又是怎么回事?聂更阑体内有魔气?”
“一个金丹期居然能与合体期斗法将其震伤,委实诡异可怖,说不定正是真君口中的魔气作祟!”
独孤苍眠冷森森盯着聂更阑,缓缓扬起一抹怨毒笑意,“你才拜了清鸿剑尊为师,难道他并未将你体内无间魔域的魔气祛除?”
此话一出,人群中再次如同沸腾的开水咝咝般炸开。
“他体内果真有魔气,还是出自那白衣魔头的无间魔域!”
“怪不得他能同独孤真君斗了二十几个回合还能勉力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