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惊异的议论声中,惊惶和不安的氛围也渐渐在众多弟子当中蔓延开来。
聂更阑眸色倏地一寒。
继而窥见了独孤苍眠眼中阴戾的杀气,终于察觉他方才所言是刻意为之。
识海中的魔气再次膨胀,比方才泄露出的丝丝缕缕魔气几乎粗壮了近一倍。
聂更阑忽然提起凤凰骨神剑再次朝独孤飞身而去,两道身影很快缠斗在一处。
练武场上空剑气四溢,四周的灵植草木以及山石峭壁也被波及扫了粉碎。
许田田早已随着众弟子躲到了演武场边缘以及巨石后面观战。
他焦急得不住搓手。
弟子们恐慌的议论不停往耳里钻,聂更阑身上的血痕也越添越多。
眼看失态越发控住不住,许田田一咬牙,果断拍出一张传音符送去给青炎真君:“师尊,不好了,天境峰出事了!”
青炎真君得知后,这件事很快被宗主元千修知晓。
“什么!”
元千修正在喝茶,收到消息差点没把茶杯捏碎。
于是乎,气急败坏地一边御剑出了神音峰,一边往天境峰而去。
“清鸿,你徒弟出事了,在天境峰!你赶紧过去,独孤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居然和你小徒弟打了起来,还在这么多弟子面前提起聂更阑身负无间魔域魔气的事,简直要把我气死!”
“喂,清鸿,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几息后,水镜那头传来一道沉冷的嗓音。
“到天境峰了。”
元千修一怔,“什么,你早就收到消息提前赶过去了?”
没想到他对这个小徒弟还颇为关心和紧张嘛。
聂更阑剑气的威力被魔气提升至化神期,连续挡下独孤苍眠的几道剑气后,却惹得对方进攻越发疯狂。
聂更阑目光划过一丝阴冷。
紧跟着,独孤苍眠拼着伤势未愈用了十成十的灵力,显然是没打算留情。
不仅如此,他出手如电越来越狠,看上去似乎是要下死手。
聂更阑神剑一扫勉强抵挡下独孤苍眠的一道剑意,身上瞬间又添了十几道血痕。
但他也一刹那间将凤凰骨神剑的焰火燎到对方身上。
独孤苍眠头发和衣领被火焰点燃,神火的火舌几乎将他经络血脉燃烧,钻心剜骨般的刺痛深入骨髓。
独孤苍眠眼里暗芒越盛,直接将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掷到地上,双掌迅速掐诀。
聂更阑见状,脸色突变,一连后退几步。
这人眼神透着无尽的疯狂,竟是打算拼尽全力给他最后一击。
合体期大能的威压瞬间遍布笼罩了整个天境峰。
众多弟子早已被压得心口发闷,嘴角渗血。
演武场上狂风怒号不止。
聂更阑的发冠被吹落,一头青丝也被狂风席卷乱舞飘扬。
他被威压激得胸口发闷,心慌狂颤,剑尖杵在地上一连划出数道火花。
眼看独孤苍眠掐诀结印要把双掌法相朝他逼近而来,就在这时,天境峰上空的威压被另一道威压驱散而尽。
怒号的阴风被清风席卷裹挟逼退至角落。
一道白影分神从天而降,如闪电魅影瞬息而至,一掌朝独孤苍眠胸口拍下。
澎湃激荡的灵力顿时将其拍飞摔落到演武场上。
“噗!”
独孤苍眠如同一块又硬又冷的石头摔在坚硬的地面,一滩鲜血也溅于四周。
白影分神旋即揽住聂更阑,从他储物袋里寻出那瓶紫灵丹迅速拿出一粒喂他服下。
聂更阑喘着气,嘴角边仍旧渗着干涸的血迹,其间还不断有新鲜血液流下,“师、师尊,你怎么来了。”
白影分神不语,视线一一扫过他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血痕。
聂更阑一个激灵,身体忽然颤了颤。
尽管白影分神没有形态,但不知为何,他似乎能感受得到,师尊此刻很生气。
怒意磅礴,海沸山摇。
白影分神依旧“面寒”不语,喂他服下丹药后,一掌按在他肩背处,徐徐输入灵力。
一股暖融融的灵力注入丹田和识海之中,浑身经络都变得通畅无比。
身上的血痕也得到清凉的疗愈灵气裹覆,血慢慢止住了。
随后,聂更阑忽然意识到自己正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躺在师尊怀里,于是挣扎着要起来。
白影分神双臂将他搀扶着慢慢站起身。
另一头,独孤苍眠被白影分神的一掌击飞吐血,目光死死盯着演武场上白影和青年亲密无间的举动。
“呵呵。”
又是一滩鲜血喷出,独孤苍眠喉头被血气引得发痒,不住咳嗽,随后疯狂肆意大笑。
“哈哈哈哈,我果然、果然没猜错……”
师弟何曾能容忍旁人与自己肌肤相贴靠近得这般亲密?
原来他一直被蒙在鼓里,竟然还替那青年做了嫁衣!
他还以为劳神费心帮师弟的忙,起码能换来他的另眼相看,能缓解这些年两人僵硬的关系。
原来,全都是他想错了。
“嗒、嗒、嗒。”
演武场那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独孤苍眠抬起被血水沾湿的眼皮,眼睁睁看着白影分神徐徐走到自己面前。
恐怕也只有此时,师弟的目光才会全神贯注投到自己身上了吧。
“师、师弟……”
独孤苍眠一开口,顿时又是一阵血流如注。
白影分神浑身威压冷冽,骤然一发力,独孤苍眠顿时被威压死死摁在地面,如同一只苟延残喘的老狗,狠狠大口喘着气。
“师……”
独孤苍眠还试图伸手抓向白影分神。
对方的威压一弯折,他伸出的手臂顿时屈起诡异的弧度,传来“咔嚓”声响。
手臂和胳膊的肱骨和尺骨竟然应声断裂。
白影分神冷怒至极,掌心依然运起狂涛骇浪般的灵力。
独孤苍眠声音嘶哑,忽然开始剧烈挣扎,吃力地出声,“师弟,你要杀、杀了我吗?”
原来,他费尽心力欲博得师弟的一个眼神,哪怕一个巴掌,一道愠怒的灵力,此间种种,都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弟子而得到了。
但即便是分神,只要师弟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一刻,他浑身的血液似乎就能为之燃烧疯狂一刻。
“哈哈哈哈!”独孤苍眠再次昂起头颅,发出癫狂大笑。
白影分神一言不发,手高高扬起要落下这一掌。
“清鸿!”
恰在这时,宗主元千修终于匆匆忙忙赶到天境峰。
见状,大惊失色奔过来阻拦。
“手下留情,清鸿!聂更阑没被置于死地,你杀他,于理不合。”
白影分神扬起的手慢慢放下,冷睨地上的人一眼,最后,还是回到了聂更阑身边,重新搀扶起自己的徒弟。
元千修松了口气,不由扫向地上被血水几乎染红了半边衣袍的人,厉声冷斥:“独孤!你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好端端无缘无故伤害宗门弟子,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独孤苍眠奄奄一息,掏出疗伤丹药整瓶服下,定了定神后目光阴毒扫向被白影分神搀扶的青年,冷笑出声,“宗主,此时并非我胡来。”
“你放任这么一个身负无间魔域魔气的弟子到处游荡,若有朝一日宗门弟子被戕害,试问你如何向众人交代?你就不怕……害、害了灵音宗!”
演武场四周的威压已经撤去。
弟子们已经爬了起来,闻言再次害怕地偷偷往那边的白影和青年看过去。
聂更阑身负魔气却被清鸿剑尊倾力维护,谁敢在这时吭声?
但弟子们私下的议论却是嗡嗡嗡不断传来,听得元千修一个头两个大,脑仁也疼了三分,“有清鸿在,这区区魔气不足为惧,你今日若不是主动挑起纷争,他也不会如此!”
独孤苍眠冷笑:“宗主,宗门上下这么多弟子,我想,你应当给他们一个交代。”
元千修原本想小事化了,没想到这人一次次反复提起,顿时把他气得半死。
凉风拂面,山峦不断闪过。
聂更阑被白影分神揽在怀里,一路飞往玉髓峰。
方才白影发现他魔气还未彻底压下,只能带人离开。
否则独孤这会儿恐怕是要再多受几掌。
“师尊……”聂更阑被强有力的臂膀圈着,分外不安,“我自己可以……”
白影分神蓦地垂眸扫向他。
聂更阑便忽然被起气势震慑住,说不出话了。
很快,回到玉髓峰时,他们还碰到了北溟朔。
“哥,聂更阑,你们这是怎么了?”
不过他没等到回答,两人身影已经迅疾飞往清风殿。
“哥!”北溟朔还想跟过去,已经被一道扔过来的结界拦了下来。
清风殿。
白影分神回归本体后,清鸿剑尊将聂更阑带回内殿将之放到玉榻上,一掌按在他后背再次输入灵力。
聂更阑颤声开口:“师尊,弟子给你添麻烦,惹、惹祸了,弟子可以自己打坐调息吸收灵气。”
清鸿剑尊声音凌然:“你魔气仍在,伤势未愈,吸收灵气速度过于缓慢。”
随后,又是两枚固元丹喂入聂更阑嘴里。
聂更阑忍着身体的颤抖,感受着背后灼热掌心源源不断的灵气输入体内。
今日与独孤苍眠斗法,可谓是用尽了他所学的那套心源剑法。若是没有这魔气短暂提升修为,他恐怕不过一招便要被独孤一剑穿心而亡。
此时,短暂提升的修为已经降至金丹中期,识海因为这一系列动荡正在飘摇不止,如同飓风骤雨下的汪洋海面。
清鸿剑尊漆眸一凛,忽然道:“已经服下紫灵丹,为何识海还如此紊乱?”
聂更阑却眉心一紧,浑身忽然被一阵又一阵燥热包围冲击,识海的浪花翻涌得更为剧烈。
“我……”
聂更阑一开口,惊恐地发现声音中含着一丝颤意和喘息,悚然一惊。
身体里有一股熟悉的热浪正在不断奔腾荡漾。
无间魔域熟悉的一幕幕飞快在眼前闪过。
聂更阑大惊失色,一个翻身从玉榻滚落,打算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清醒御剑逃离清风殿。
不能!决不能在师尊面前暴露。
没料到,御剑还没飞出殿门,当啷一声响起,人已经狠狠摔落至地面。
汹涌的情潮已然袭来。
聂更阑四肢酸麻无力,燥热地在玉石地砖上不住翻滚。
唇却死死咬着,极力不让自己泄露出一丝让师尊厌恶的声音。
然而身体却又极度渴望贴近那道冰凉的身影,极度矛盾。
清鸿剑尊垂眸,凝视着地上翻腾的青年,瞬息之间已经做出决断。
他弯腰俯身,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出了大殿,飞往寒池。
“师尊!”
聂更阑一开口便是难捱的喘息出声。继而死死闭上嘴,决定不再说一个字。
清鸿剑尊把人果断放入寒池。
“池水能有效缓解你发情之势。”
泠泠嗓音若幽泉落下,直白的将聂更阑此时的处境揭露。
他浑身一震,顿时满脸胀红,难堪地在池水中扭动身体。
“师尊,我……”
清鸿剑尊朝他输入一股安抚的清凉灵气,继而飞快在他四面八方落下两道安神阵法。
“此阵法,亦可以缓解发情期攻势。”
清鸿剑尊一边说一边掐诀飞快,话落时阵法已然完成。
聂更阑瞳孔圆睁,体内泼天的燥热感果然减少了三分。
但仍旧难受得想溺死在寒池的水中。
要么,缓解躁意,要么……
青年蓦地抬起湿漉漉的面孔,发红的眼眶彷如恶鬼般扫向那张仙姿佚貌的脸。
下一瞬,寒池里落入另一道水声。
随着水声靠近,青年惊恐地睁大双目。
方才恶念一瞬起,一瞬落。
事到如今师尊出手帮他,他却忽然胆怯了。
“哗啦!”
聂更阑遽然在水中挣扎不已,喘息出声。
“师尊!”
清鸿剑尊将其摁住,冷声开口:“不许动。”
聂更阑仿佛一只被浇熄的火焰,息声止沸,忽然老老实实不敢再动。
许久之后,他仿佛失去神智,在水中发狂一般擒住那双手,嗓音颤抖不止。
“师尊,别、别走。”
天境峰上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宗门。
结合那日拜师大典临雾宗几个宗主的说辞,许多弟子已然推测出事实。
内门弟子聂更阑身负魔气,居然还被清鸿剑尊收入门下做了亲传弟子,且先后伤了聂云斟、周炎等人,今日还在天境峰同独孤真君大打出手。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挡也挡不住,不仅在宗内春草遇野火一般疯长,更是迅速传出灵音宗,谣言渐渐往流月大陆流了出去。
元千修把独孤苍眠狠狠训了一顿,之后匆匆回了神音峰。
不久后,一道又一道传音符如同狂舞蜂蝶涌向神音峰。
除了在宗门上学的各个世家大族的弟子族人长辈,还有各个宗门的宗主、真君和长老,全都向他打听消息来了。
不止打听,还顺带附上数句贬责怒斥,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猜疑和忌讳。
元千修不得不一一回复了这些传音符篆,一度忙得焦头烂额。
换句夸张的,他神音峰的殿门都快被这些长着翅膀的传音符踏平了。
寒池的不远处。
北溟朔躲在五彩灵叶丛里,眼睁睁看着清鸿剑尊替青年整理完毕,再将他打横抱起一路飞向清风殿。
直到人影消失,他才恍惚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
北溟朔痛得龇牙咧嘴蹦了起来。
不是做梦。
他哥方才真的在……
北溟朔一脸不可置信,哗啦一声跌倒在五彩叶丛中。
不可能。
即便脸上火辣辣的触感清晰传来,他依然觉得是在做梦,他哥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聂更阑迷迷糊糊醒来时,只听到宗主的声音隐约传来。
“……他这段时日暂时不能去上课,便由你教导吧。这是灵音宗对各个弟子长辈以及其他宗门的交代。”
“风头正紧,希望你能理解,我这宗主也不好当啊,压力太大了,清鸿,你若是能替我分担……”
“咳,罢了,不提了,我知道你定是不愿意。”
聂更阑迷迷糊糊听着屏风那边水镜里传来的说话声。
不知何时,水镜消失,说话声已经中断。
他浑身疲弱,还以为自己迷糊听不清,忍不住挪了挪脑袋。
“醒了?”
一道泠然嗓音幽幽传来。
聂更阑脑袋一顿,立即闭上眼睛装睡。
面上却是止不住泛起火辣辣的触感。
有脚步声传来。
清鸿剑尊悄然走到玉榻旁,目光在青年身上逡巡,少顷,正要抬手。
这时,殿外传来拍门声。
“砰砰!”
“哥!我有事找你!”
拍门声来势汹汹,仿佛不开门就会一直敲下去。
清鸿剑尊收回手,抬步离开玉榻。
聂更阑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
随后,松了口气,慢慢爬起身。
他咬牙撑起疲软的身体,浑身的酸软竟丝毫无法忽略,方才在体内横冲直撞的燥热也依旧清晰盘亘在肢体记忆中。
聂更阑已经从头到脖颈再到脚脖子都涨红了个遍。
是丢人丢的。
他狼狈地撑着身体出了大殿,准备召唤出飞剑逃回自己住的洞府。
这时,一阵从偏殿传来的细小的说话声将他注意力吸引。
聂更阑握剑的手一僵。
接着,无法抑制地一步步往偏殿方向走去。
议事殿中,朝臣纷纷交头接耳。
“陛下,最近闹鬼闹得越发厉害, 宫中人心惶惶,臣等家中亦是有不少亲眷离奇生病, 再这样下去,闹鬼一事恐怕就要传遍京城, 届时京都大乱不说, 不仅全国动荡就连邻国也要耻笑……”
坐在上首穿龙袍的男人厉声呵斥:“放肆!”
户部侍郎慌忙下跪,“陛下,臣也是为整个皇城着想,请陛下息怒!”
丞相出列道:“陛下,上次四皇子回都城已经将那鬼给镇住, 不如再请四皇子下界一趟, 或许能彻底从源头解决闹鬼一事!”
皇帝一拍龙椅,眉间忧心忡忡, “不行,田儿如今乃是上界修士, 若过多参与凡界因果, 恐怕会对他造成反噬,不利于他在上界的修行!”
聂更阑醒来记起昨夜寒池发生的事, 浑身火烧火燎欲从清风殿逃离,却在出殿门时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谈话声从偏殿传来。
说话声很轻微, 似是风声在同飞鸟低语。
他惊疑不定, 慢慢挪着脚步来到偏殿门外。
一靠近,便发现四周笼罩着一层结界,因为看不到, 也听不到里面的说话声。
但能断断续续听到里面传来的片言只语。
殿内,北溟朔气冲冲质问:“哥,你前晚拿聂更阑的火麒麟簪子去了寒池?”
“还有方才,你们到底在寒池做了什么?”
清鸿剑尊神色淡淡觑着他,“不明白?”
“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北溟朔怒气冲冲道,“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清鸿剑尊神色淡漠:“如你所见。”
“你?”北溟朔在一刹那间变了脸,“你到底什么意思?”
清鸿剑尊淡声道:“他在天境峰遭到暗害,事急从权,我只能代劳。”
“暗害?那个老变态?”北溟朔惊疑不定打量他,忽而明白了什么一脸愤懑,“那老变态居然……”
“哥!即便如此,你居然亲自动手,你、你不是一向不喜触碰旁人么?”
清鸿剑尊目光淡淡,觑着北溟朔急赤白脸的表情,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想都别想。”
北溟朔气急败坏道:“反正你又不喜欢碰……为什么我不能帮忙!只是用手而已,我不介意!”
清鸿剑尊眸子无声染上一层冷芒,“看来你忘了我说过的话。”
“他是我的,再动妄念,剥龙筋抽龙骨并非虚言。”
偏殿门外,聂更阑隔着一层结界,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不连贯的语句。
“拿了火麒麟簪子……寒池……”
“你又不喜触碰旁人……”
“……昨夜你们在做什么?”
聂更阑赫然一惊,浑身血液为之沸腾,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下一刻,他强烈的情绪波动似乎让结界里的人有所察觉。
清鸿剑尊微微偏头朝殿门外看去,眉心一蹙。
而聂更阑心神动荡,已经飞快从偏殿离开,迅速穿过回廊和月形拱门之后进入了院子。
一大片五彩灵叶正在院中开得茂盛。
聂更阑脸色阴沉,迅速在五彩灵叶里寻找起之前特意留在这里的火麒麟簪子。
“哗啦、哗啦。”一时间,四周全是急切翻找枝叶的动静。
不过片刻,北溟朔已经怏怏不乐快步从偏殿出来进了院子。
他一眼看到在五彩灵叶里翻找的青年,渐渐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走了过去。
聂更阑抬眼看到北溟朔,神色迅速冷淡下来,身体也下意识后退一步。
“师弟。”北溟朔也顾不得他喜不喜欢这个称呼,手足无措地想伸出手,但看到他戒备的模样,又悻悻地缩回了手。
聂更阑目光冰冷,“你有事瞒我。”
北溟朔“啊”了一声,猛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师弟,你……你不要怪我哥,他也是有苦衷的……”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神情又是懊恼又是闷闷不乐,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似乎更像是失魂落魄。
聂更阑眸光冷淡看着他出了清风殿,继续在茂密的五彩灵叶中翻找。
不过片刻,院子里有脚步声靠近。
清鸿剑尊徐徐来到在五彩灵叶中忙碌的青年面前,脚步随即停下。
聂更阑慢慢直起腰与面前的男人对视,神情讳莫如深。
“师尊,徒儿找不到落在灵叶丛里的簪子。”
“师尊可否告诉徒儿,您带着我的簪子到寒池做什么?”
清鸿剑尊目光波澜不惊,定定看着青年,不闪也不躲,“方才听到了?”
聂更阑耷拉下唇角,神色沉沉亦是不避让,倔强地同他对视。
几息后。
清鸿剑尊似是从唇齿间漏出一声轻叹,“此事,日后告知你。”
聂更阑得了势,一双修长的眉挑了挑,步步紧逼问道:“徒儿已经知道师尊乃是北海仙璃神宫的龙族,既是龙族,师尊可认识丘宿鱼此人?”
又是一阵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须臾,清鸿剑尊淡声道:“你若是能将太初剑练成,我一并告知你。”
“是吗?”
聂更阑忽然欺身上前将距离拉近。
两人的胸膛只差一拳便能相贴。
男人身形未动,亦没有闪避。
聂更阑比他低一个头,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只能仰头才看得清他此时是何种神情。
因而,也就恰好看到了他喉结微微动了动。
清鸿剑尊不动如山,声音淡淡落下:“做什么?”
聂更阑蓦地伸手握住他的左臂。
清鸿剑尊漆眸一闪,似要有所动作。
聂更阑能感受到男人手臂上的青筋和肌肉起伏跳动的幅度,似乎昭示了这具身体主人的内心活动。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眸光流露出暗芒,而后又渐渐归于平静。
最终还是没将自己挣开。
聂更阑唇角一扬,眼底有幽芒划过,手从清鸿剑尊小臂缓缓滑落至手腕,而后紧紧箍紧了他的腕骨。
眼看青年动作越发放肆,清鸿剑尊正欲开口,却听得他语带乞求般出声,方才阴沉的声音突然间转了个调子,似乎包含了无限委屈。
“师尊,三日太短,我昨日又受了伤,是不可能在三日后通过考校了。”
清鸿剑尊垂眸,盯着箍紧自己腕骨的那只手,“先松手——”
“师尊。”
聂更阑却不听,得寸进尺一个倾身直接靠进清鸿剑尊怀里,脑袋也随之埋在他胸口。
清鸿剑尊浑身一震。
“师尊,徒儿自小没人疼,时常吃不饱穿不暖,动辄受惊受辱甚至受罚,徒儿从前很羡慕他们都有自己的师尊,如今徒儿也终于有了。”
“所以师尊,能不能看在徒儿昨日受伤的份上宽容一二,不要对徒儿太过严苛?”
青年口中扮着可怜,一双眸子却阴沉沉,淡色的瞳孔时不时转动,也不知心中真正在想什么。
清鸿剑尊浑身僵住。
怀里的人不能推开。
也舍不得推开。
他越发觉得,青年方才在偏殿外听到了什么。
可是怎么可能?
他自诩大乘期布下的结界无人能从中窥见一丝风声,金丹期的小徒弟如何能得知里头的谈话?
而眼下,怀里的人还如同牛皮糖一般黏着自己。
清鸿剑尊神色不定,手缓缓扬起,欲把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