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过了许久,威势浩大的雷劫终于渡完,仙鼎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过须臾,此处的洞府开始塌陷,在一声轰隆隆从中分裂劈为了两半。
看到赫连金元的洞府坍塌时, 聂更阑等人已经被送出了仙鼎的记忆阵法。
几人不由望向静静躺在地上的少年。
忘忧泽深感担忧,“此前我从来都是只看到一具古朴威武的仙鼎,如今仙鼎怎么变成一个人了?”
他蹲了下来, 戳一戳不省人事的少年,“他穿着白衣, 一定是尘恕。”
“尘恕,醒醒,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
少年眼睫动了动, 接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忘忧泽连忙扶他坐起来,“尘恕,你没事吧?”
尘恕迷迷瞪瞪看向银发少年,随后睁大了眼睛, “忘忧泽?”
“是我, 好久不见了!”
尘恕有些迷茫,转头打量四周, 看到了聂更阑和白衣人,“这是什么情况,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忘忧泽:“我们在秘境里, 已经过去五百多年啦,你还记得吗?”
尘恕目光震了震, “五百多年?”
是了,他隐约想起来, 他最后一次见到赫连金元, 是他正要对自己下手,但紧跟着雷劫就落了下来,赫连金元无暇顾及自己, 去渡劫了。最后,仙鼎便沉入了秘境中。
尘恕记起那日金元可怖如地狱恶鬼的眼神,下意识抖了抖身体,问:“他呢?”
忘忧泽垂下眼睫,“他已经飞升了。”
尘恕一怔,隐约还记得忘忧泽同自己说过金元许下的承诺,“看来他还是没带你走。”
忘忧泽攥着一片衣角搓了又搓,“他不仅没带我,连他的心上人也没带。”
尘恕这下真正感到了惊讶,“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呀,我追了出去,结果和你一样被他打入阵法沉入秘境里了。”
忘忧泽心中再次泛起伤感,眼里氤氲着热气,他揉了一把眼睛,转移话题:“不说伤心事啦,你弟弟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尘恕也颇为纳闷,“我也不清楚,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弟弟就不在我身边了。我自己都记不清他什么时候离开了我,只大约记得他说过会回来的。”
忘忧泽:“这都五百年过去了,他要回来早回了,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两个少年顿时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说话了。
尘恕忽然感到一阵慌乱,“鬼召难道真的出事了?”
“别多想啦,”忘忧泽道,“说不定无法进入秘境也一直在外面找你呢。”
说着,他话锋一转,忽然道:“说不定,他也被困在秘境里了?”
尘恕摇摇头:“我确定鬼召不在秘境,很久之前他就已经脱离我出去了,我独自一人维持着仙鼎原貌,如今几百年过去,我法力尽失撑不住了,须得他回来仙鼎才能恢复原貌。”
忘忧泽:“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走吧,这个哥哥之前救了我,我就拜托他也来找你,之前可是你整日陪我聊天解闷的,我不想你也出事。”
尘恕感激地望向聂更阑,“谢谢哥哥,那、那我跟你们走。”
忘忧泽把他搀扶着站起来,问道,“哥哥,现在我朋友已经找到了,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聂更阑:“继续走。”
于是,一行人顺着通道一路探寻。通道曲曲折折,七拐八绕,一路上他们并未再碰到其他机缘法宝。
这一路忘忧泽逮着尘恕问了很多问题,但尘恕大多数都是摇头,说记不清了。
白衣人则偶尔询问聂更阑是否累了,需不需要停下来休息。
后者目光淡淡地扫向他,“我即便只是筑基期,也不会觉得累。”
白衣人便不说话了。
三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宽阔的通道,很快,便听到通道尽头传来打斗声。
忘忧泽惊讶地瞪着眼睛,“居然有人赶在我们前头进入了湖底?”
聂更阑道:“去看看。”
四人穿过宽阔的通道,一路往前走,前方豁然是一个视野更为开阔的山洞,才进入山洞,便见此处混乱成一团。
聂更阑这边是四个人,对方亦是四个人。
其中两人正在对付鲶鱼精、碧眼金鳞,另外两人正在对付从那边洞口伸进来的鬼柳。
原来这处山洞是另一个出入口,离湖底很近,从这里能看出外面水里游过的鱼群和随水流摆动的五彩缤纷的珊瑚。
这四个人,正是许临风、许田田、慕容证雪和君杳然。
许临风和许田田在对付鲶鱼精和碧眼金鳞,君杳然和慕容负责解决那些鬼柳。
鬼柳尤其棘手,虽然湖水无法涌进山洞,但是鬼柳在此处攻击依然猛烈,比水草更为窒息,一旦在人身上缠绕超过一炷香没解脱出来,精神气血便会被鬼柳缠绕至死不休。
这鬼柳偏偏又湿又滑,韧性无比,慕容和君杳然一时间居然也束手无策。
聂更阑见状,剑随心动,终音剑立即从掌心激射而出分为十把剑光朝着那些从湖水延伸进山洞的鬼柳而去。
“咔嚓、咔嚓。”一大股鬼柳被应声斩断,掉落地面。
君杳然正抚琴试图迷惑鬼柳,无奈鬼柳数量众多,这一股被迷惑,还有十几股二十几股,源源不断涌来。
聂更阑一加入,不过几息,鬼柳数量立即骤减。
慕容证雪看到散发绿芒的神剑,眼睛一亮,不禁赞了一声:“好剑!”
君杳然扬声道:“你来得正好,谢了!”
聂更阑朝他们点点头,手里的终音剑继续斩向那些鬼柳。
不到一盏茶功夫,不计其数的鬼柳已经只零星剩下几十股,很快,这几十股也被君杳然和慕容消灭得一干二净。
许临风、许田田那边对付的鲶鱼精和碧眼金鳞也早已解决。
看到聂更阑,许田田目光冷了几分,嘴角也耷拉下来。
许临风干脆利落收起那把蚀骨弯月刀,扬声打招呼:“你们也来了!”
原来一个时辰前,他们路过这片湖水时,许田田被鬼柳缠住差点被拖下水,为了救他,几人机缘凑巧一路辗转来到了这湖底下的山洞里。
许临风叙述了他们的经历后,看向聂更阑,“你们呢?怎么身边又多了一个少年?对了,之前太过仓促来不及问,这两个少年是怎么回事,应当不是宗门的弟子吧。”
“并非宗门弟子。”聂更阑简略叙述了一番两个少年的来历。
慕容证雪不由目露惊奇:“居然是与这秘境主人有关联么?”
君杳然不由看向尘恕和忘忧泽:“聂更阑与这秘境有缘,竟接连遇到了金元仙君的故人。”
尘恕是一个脾性温和的少年,此时却皱眉反驳:“他配不上称为仙君,不过是个言而无信的暴徒罢了。”
许临风、许田田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慕容证雪见状立即转移了话题,“额,不如我们便拐进这个岔路口,继续往前探索?”
众人都同意后,他们便从这岔路口依次进去。
才走了一个时辰,前方渐渐亮芒大盛,一座辉煌的水下宫殿居然渐渐出现在面前。
这宫殿气势恢宏,华美靡丽精妙绝伦,无数东海银珠镶嵌在宫殿墙上、殿门间,熠熠生辉,光是那扇高大的殿门,就已经看出这座宫殿的富丽堂皇。除去东海银珠,还有许多他们叫不上名字的珍珠玉璧和法器点缀其间,在各色亮芒闪烁映衬下,这座宫殿可真正称得上是一座水晶宫了。
慕容证雪好奇地上前环视一圈这座水晶宫后,转身对他们道:“秘境中有这一汪澄净的湖水不足为奇,奇的是,这湖水足够深,湖底居然容纳了如此一座规模恢弘的水晶宫殿。”
聂更阑记起来路时的那些女子物品,道出猜测:“也许,是赫连金元为心上人所建。”
君杳然也走过来,在宫门两旁蹲守的通灵玉海龟身上四处敲敲,又伸手各处叩了叩水晶宫大门镶嵌的那些玉石。
不知敲中了哪个机关,这扇五光十色的大门应声徐徐往两边打开了。
众人相视一眼,一同往水晶宫里走去。
到了里面,他们才发现水晶宫四周的墙皆是透明的水晶琉璃制成,他们已经出了冗长的山洞,来到了湖水里。水晶宫便是建在湖里的。显然是主人喜欢湖底的景色,所以才费心打造了这么一座水晶宫。
一行人在大殿中四处查看,这里不少陈设或华丽或是清新,越发显出这座水晶宫建造讨好的是一位女子。
忘忧泽、尘恕已经惊呆了。
“我竟从来不知还有这么一处水晶宫在这里,”忘忧泽喃喃出声,“说来也真奇怪,既然有这座宫殿,为何他从不住这里,而是非要住那石洞洞府呢?”
许临风用蚀骨弯月刀的刀背敲了敲一座玉翡翠珊瑚雕,随口回答:“还用问么,这水晶宫一看便是建造给心上人住的。”
尘恕小小声说了句:“可他飞升连那位女子都没带上天界。”
“谁知道呢,也许是吵架了?”
许临风说着,好奇地问:“话说回来,修士飞升了能带道侣飞升上界?那位道侣难道不需要也修炼到渡劫大圆满渡雷劫飞升么?”
这个问题倒是把大伙难住了。
慕容证雪:“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许临风:“不过即便无法携带道侣,灵宠总可以带。灵宠不就相当于自身的法器法宝么。这是可以带上就九重天的吧,可那赫连金元却没带走忘忧泽。”
许田田也忍不住插嘴进来了:“也许不一定是道侣,不是说只是心上人,说不定还没结契?”
许临风调侃他:“哟,终于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当哑巴呢。”
许田田哼了一声,闭嘴了。
几人在大殿四处看了一圈,接着往寝殿走去。
经过回廊和拱门时,水镜琉璃瓦墙外的游鱼、珊瑚也随之移动,当真是五步一景,十步一画。
他们来到寝殿外,这次没有机关也没有禁制,他们轻轻松松进入了大门。
寝殿同样装饰得富丽堂皇,忘忧泽四处看的时候,还发现了两个之前他向赫连金元索要过的玩意儿,一条绫野流光丝带,和一个玉制的烛台。不过当时金元并未给他,原来是放在了这处水晶宫里。
“看来赫连金元对那女子确实用心,这处水晶宫放在平常女孩子眼里也应当是极为喜爱的吧。”许临风忍不住发出感叹。
许田田觑着她艳羡的神色,道:“你要是喜欢,日后我让父皇也给你造一座,保准也同样瑰丽庄伟……”
许临风不耐烦将他打断,“都说了我不是你妹妹,你给我闭嘴。”
许田田再次闭上了嘴,纷纷瞪了一眼聂更阑,把被许临风训斥的怒气撒到他身上。
君杳然这时指向一张琉璃榻,道:“看,这里有一枚玲珑球。”
几人纷纷围了过来,那颗玲珑球瞬时散发出一阵亮芒,一行人被这亮芒吸入了玲珑球里。
赫连金元一介散修,向来孑然一身,独来独往。
和往常一样,他得知某处秘境开启,混在了各大宗门弟子队伍里,进入秘境探寻机缘。
在秘境中,他瞧见不远处前方有一群宗门弟子在叽叽喳喳,很快,就有一名女弟子落在了后面。
她被一只血眼石猴扔了个野蟒枝到头发上,满头青丝立即化成了一条条蠕动的小蛇。那些小蛇是假的,头发依旧是原本的头发,但通过地面上的积水看上去就是瘆人瘆得慌。
女弟子想抓住那只血眼石猴,开始和它周旋起来。
可打了半日,她始终抓不到那只如泥鳅一样到处蹿的灵猴,那灵猴还一直冲她做鬼脸,在树与树之间荡着藤条,嘎嘎大笑嘲讽她。
赫连金元眼见女子满脸涨红,看不下她这般笨,忍不住现身提醒,“血眼石猴的弱点不在眼睛上面。”
女弟子看到一个没穿弟子服的修士忽然冒出来,只觉得莫名其妙,她不甘心地问:“那你说,它的弱点在何处?”
赫连金元指尖隔空虚虚指在血眼石猴的后半部分,“关窍便在他的屁股之间。”
“屁……”女弟子正要顺着念出这个词,忽的脸一憋红,当即放声骂道:“不要脸,粗俗,下流!”
赫连金元无可奈何,双手抱臂靠在一棵树上,“既然如此,你便继续用自己的法子抓它。”
女子睨他一眼,上去继续同那血眼石猴追逐,但依旧是徒劳无功,猴子灵活得很,无论怎么攻击的它的眼睛,都丝毫起不到制胜之效,反倒是灵猴又朝她相继扔了几束野藤枝,这下,她身上到处都挂满了小蛇,摸又摸不着,打也打不掉,着实恶心人恶心得紧。
女子扫了眼一旁列松如翠的男人,见他神态恣意悠闲仰头靠着树干,沐浴着树缝透下来的日光,双眸微微闭着。
这人真讨厌,说不定就想看自己笑话,专程在这等着呢。
女子越想越气,索性祭出了一把御魂扇,扇子瞬间激发出十支御魂钉,专门往那血眼石猴屁股攻击。
血眼石猴再快也快不过这等高阶法器,很快屁股上就中了两支御魂钉,嘎吱嘎吱大叫之后不能再动弹了。
女子走过去,象征着胜利一般把一大捧野藤枝撒到了灵猴身上,“你就在此处待上一个时辰吧,时间到了御魂钉效力自会消失。”
灵猴嘎吱嘎吱大声求饶抗议,女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之后,偷偷瞟向那边闭眼假寐的男人。
赫连金元恰好也看了过来,不咸不淡开口:“不是说我的方法粗俗下流,不用么?”
女子翠眉扬了扬,本想呛他,最后看在他帮了自己的份上,低下头,“我还以为你像那些登徒浪子一样刻意用这个词调戏女子呢。”
说罢,颇为真诚得添了一句,“谢谢。”
男人拍了拍掉在身上的落叶,起身往前走去,“不谢,看来你还没蠢笨得和那些名门正派弟子一样不屑听取一个散修的意见。”
女子连忙上前一步,问:“你叫什么名字?”
“赫连金元。”
前方的人留下一个潇潇洒脱的背影,穿过丛林走远了。
女子朝那道背影喊:“我叫北溟楼衣!”
围观了这段记忆的聂更阑顿时一怔,北溟?
这女子莫非与北溟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白衣人则若有所思,望着赫连金元记忆中的女子,久久不语。
场景变换,一行人四周的景物有了变化。
这次,依旧是在外历练。
这段记忆里,北溟楼衣与赫连金元的关系显然更熟稔了一些。
赫连金元瞥向走在自己身侧的楼衣,再看向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宗门弟子,之后随手替楼衣拂下肩头掉落的枯叶,“宗门历练,你不与同门一道行动,却与我这个散修走在一处,也不怕他们笑话排斥你?”
楼衣对他拂掉枯叶的动作毫无所觉,满不在乎地拨开前方横过来的枝条,“他们没有你有趣好玩儿。”
说着,她猛地回头瞥向男人,语气忽然变得不确定了,“还是说,你不想同我待在一起?”
赫连金元声音温润了几分:“你脸红了。”
楼衣一怔,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赫连金元觉得她可爱极了,指向不远处的一棵巨树,“那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楼衣好奇地转过头去看,一不留神,手已经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牵起。
她面皮一热,并未挣脱。
之后,两人便索性去了那棵巨树里探险,里面没什么机缘,亦是没有妖兽魔怪,反倒是一进去就陷入了某种阵法之中,两人被传送到了一间密室里。
密室无窗,四面皆是墙,毫无出路可言。
两人尝试过无数种方法,甚至企图用灵力毁掉密室,依然无法出去。
不知何时,赫连金元牵着楼衣的手已经放开,他在原地坐了下来,开始盘腿入定调息。
这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
楼衣忍不住开始抱怨,“方才在外面还光明正大牵手,怎么到了这里反倒……”
赫连金元没睁眼,只是道:“此处乃是困境,不可趁人之危。”
楼衣撇了撇嘴,倒是没再做声了。
在接下来的十二天里,她在密室的四面八方用神器法宝敲了无数遍,来回走动了也不下上千遍,依旧没寻到任何出去的关窍。
楼衣开始对着毫无动静的墙骂骂咧咧,说他们不会一辈子就困在这里出不去了吧,然后气不打一处来瞪向始终不动如山的男人,赌气开口:“干脆我便与你在此处生个孩子,咱们一辈子在这儿修炼,直接飞升上界算了。”
话才说完,赫连金元眼眸睁开,一缕灵气从指尖荡出袭向前方墙壁的某处砖块。
“哗啦。”
随着这一声传来,密室的石墙开始不断移动,赫连金元持续不断用灵力敲击墙砖,最后,两人终于又从密室回到了那棵巨树的树洞中。
楼衣仿佛从绝境中活了过来,脱力往青苔上一躺,赖着不肯起来了。
赫连金元的话却让她鲤鱼打挺瞬间弹跳而起,“你方才说,同我生孩子,还作数么?”
楼衣一张脸爆红,气冲冲跳下巨树大步往前走,“你诈我,这么多天你都没出手,待我说出那番话后却动手了!”
赫连金元迈开长腿轻松跟上,“并非诈你,我根据你每日每个时辰在四周走动的灵气波动、风口流向,推算出正前方某块墙砖方才的灵力防御恰好是最薄弱之时,于是选在了最适合的时机出手。”
“呵呵,你觉得我会信么?”
“我没骗你。”
“时机也太凑巧了。”
“真的。”
日光将渐行渐远的两人影子逐渐拉长,倒映在湖光山色和茫茫浩渺翠微的山林中。
场景又一次变换。
这次两人的关系比之前又亲密了一个境界。
北溟楼衣得到了一把神剑,语笑嫣然着把它交到赫连金元手里,“抱歉,这把剑我要送给我弟弟,但是凭我的修为恐怕护不住,你能暂时替我先收着,待我回去时再给我吗?”
赫连金元收下了这柄通体幽绿的终音剑,“你弟弟?确实,这把剑的气质与你确实不符。神剑既然没与你我认主,说不定真和你弟弟有缘。”
北溟楼衣一脚踹了过去,“你瞧不起我!”
聂更阑在旁瞧着,心中略微生出一丝震动。
原来这把终音剑当年是北溟楼衣所得,看来,她确实是北溟朔的姐姐,她口中所说的弟弟,莫非便是自己的师尊?
聂更阑不由瞥向一旁的白衣人。
后者目光寒凉扫了过来,并未作声,似乎是不想谈论此事。
场景数次轮转。
这次,赫连金元同北溟楼衣正在苍茫云海、月夜之下,松涛阵阵面前执手许诺,一生一世世永不分离,生同衾,死同穴。
北溟楼衣想与他结道侣契。
可赫连金元说并不是时候。
“无论我修为有多高,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怕来日受伤甚至陨落,害得你也跟着一同吃苦受罪。”
北溟楼衣一双杏眼瞪得又圆又亮,“可结成道侣,不就是要共同承担这些吗,我不害怕。”
但无论她怎么磨破嘴皮,赫连金元到底还是没同意。
北溟楼衣脾气上来了,气呼呼甩手离他而去。
赫连金元清楚她的小性子,负手在月下伫立片刻,袍角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须臾,他忽然出声。
“阁下何人,在此偷窥别人的私事,好玩么?”
一道清凉妖娆的笑声从后面传来,下一瞬,裹着薄纱青衣的女人从后面绕了过来,双手柔若无骨攀上他双肩,“这位修士,方才你的许诺甚是叫人动容呢,既然你不愿同那位女子结道侣契,就是不够爱她呢,不如,你看看我怎么样?”
赫连金元浑身灵力一震,生生将那青衣女人从身上甩出去狠狠摔在怪石嶙峋之间,满身娇嫩的皮肤瞬时血流如注。
赫连金元声音极冷,“你跟踪我们有一段时日了,到底意欲何为。”
青衣女人不顾身上的伤势,再次飞了过来要缠着他,谁料这次还未近身就再次被灵力墙弹飞震开。
青衣女人噗地一口血水喷了出来,妖娆艳豊的面容沾上斑点血渍,“哈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忠贞不二的男人,越是刚烈,我越喜欢!”
恰在这时,她察觉到有人去而复返,拼着被灵力墙所伤的后果,瞬时再次飞扑而上,将赫连金元狠狠抱在了怀里。
去而复返的北溟楼衣:“……”
“赫连金元!”
北溟楼衣瞬时神色震怒,“我只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你竟同别的女子苟合在一处,你当我是什么人!”
她原就对赫连金元不肯结道侣契一事不悦,想回来服软劝说一二,结果眼前的这一幕无异于直接在她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北溟楼衣怒火冲天,愤愤然之下一个转身跳入了传送阵,消失在茫茫云海前的山崖上。
北溟楼衣负气离开后, 赫连金元独自修炼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一日,他在洞府中入定,却做了个北溟楼衣浑身血淋淋向他呼救的梦。
赫连金元从梦中惊醒, 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恰好,他腰间挂着的小葫芦法器忽然大亮。
这是他与北溟楼衣用于联系的法器。
赫连金元心念一动, 那只小葫芦已经传出只有他能听到的虚弱声音,“快来, 我受伤了, 救救我……”
赫连金元起身要出去,睡在他腿边的忘忧泽被动静惊醒,连忙拦住他问:“哥哥,你要去哪里呀?”
赫连金元头也不回,“我梦到了我心爱的女子, 现在我要去救他。”
说罢, 他甚至没御剑,直接跳入了传送法阵赶往北溟楼衣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小岛, 岛上种满了桃花,适逢人间四月芳菲, 入眼全是“桃花灼灼斗春芳”, 就连赫连金元冷着脸的也被桃花林映出了一片红,即便他心情焦灼, 满目充斥寒霜。
待到好不容易寻到想找的人,看到的却是一条金鳞巨龙缠绕挂在层层叠叠如粉黛般的桃花枝上。
赫连金元忽然就放慢了脚步。
轻声走到那挂在枝头的金龙身旁, 原本焦灼的心情奇异般平静下来:“怎么不泡在海里等我过来, 这样看起来更凄楚悲凉。”
那如死了一般寂静的金龙瞬间活了过来,甩了甩长长的尾巴,下一瞬化作一个骄阳明媚的女子言笑晏晏朝他走来。
“大海太远了, 你过去需要时间。”
两人静默一阵,北溟楼衣率先打破尴尬,指着这十里灼灼桃林,道:“选在这里,难道不美吗?”
过了好一会儿。
“美。”
赫连金元瞳孔里只倒映出一个北溟楼衣,静静地望着她。
赫连金元把北溟楼衣带回了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