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权by三拾叁

作者:三拾叁  录入:02-23

梁暮秋沉默。
咨询结束之后,梁暮秋提出付费,律师道:“都是老孟的朋友,就不用客气了,不过我提醒你,你这个案子情况复杂,会出现什么变数谁都说不准,要做好时间、金钱和心理上的三重准备。”
挂了视频,孟金良又单独打给梁暮秋,问他什么打算。
梁暮秋毫无头绪。
“我再想想吧。”他说,“谢谢孟哥。”
挂线后,梁暮秋站在原地半天没动,整个人被疲惫包裹,回身见到厉明深时着实吃了一惊。厉明深上午刚走,他原以为对方至少要等周末才会再来。
“你怎么……”梁暮秋喃喃。
厉明深走到他面前,直接道:“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梁暮秋感到心脏在怦然跳动。
“冬冬呢?”厉明深问。
梁暮秋强压下心跳,说:“在楼上睡觉。”
他跟郝建山请了两天假,自己没去学校,也没让梁宸安去幼儿园。
厉明深点点头,忽然又问:“给谁打电话?”
梁暮秋迟疑几秒:“一个朋友。”
说罢他对厉明深笑笑,却避开厉明深的眼睛。厉明深也对他一笑,等梁暮秋转身时,眸光变得幽暗。
梁暮秋并非全然信任他。
当晚厉明深宿在房间,在床上睡不着,干脆把被子抱到沙发,合衣躺下。
沙发狭窄,长度也不够,厉明深屈膝侧躺,并不舒服,自然更睡不着,全当闭目养神。
深夜的村庄格外宁静,一点动静都能被捕捉。
没多久,厉明深就听一墙之隔传来轻微声响,似乎是那头的人翻了个身。
梁暮秋还没睡。
厉明深在黑暗中坐起,思忖片刻,曲起手指,指节在墙壁上轻敲了一下。
那头忽地安静,过十几秒,也传来一声敲墙的动静。
厉明深于是又敲一下,那头很快也回敲了一声,紧接着传来更大的动静,像是梁暮秋从床上起来了。
很快,厉明深听到吱呀轻响,是梁暮秋打开门,穿过走廊停在他的门口,抬手轻扣,声音同时在夜色中响起,问他:“还没睡吗?”
厉明深走过去将门打开。
老房子隔音确实成问题,梁暮秋问:“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没有。”厉明深说。
梁暮秋越过他朝房间里面看,看到了沙发上堆叠的被子。
“你怎么睡沙发?”他第一反应是床坏了。
厉明深看着他说:“不是床坏了,我睡沙发,是想离你近一点。”
寂静的深夜,厉明深目光灼热,用低沉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梁暮秋的心跳不可控制地加快,难以名状的情愫悄然滋长。
厉明深的言行早已突破房客的界限,甚至跨过了所谓“朋友”的定位,梁暮秋并不迟钝,相反他比常人更加敏锐。
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淡淡月光洒下,四周安静无声,梁暮秋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但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你怎么还不睡?”厉明深打破沉默,低声问,“有心事?”
他似有种魔力,总能触动梁暮秋内心最深处,让他忍不住想要倾诉。
刚才翻来覆去,梁暮秋就是在考虑以后,身心煎熬所以难以入睡。
他思量再三做出决定,不知道是对是错,有些冲动地对厉明深说:“我想我可能要走。”
“走?”厉明深眉头猛皱,“去哪儿?”
“没有想好。”梁暮秋说,“但我想带冬冬离开一阵。”
厉明深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你要带冬冬躲起来?”
梁暮秋被这一针见血的话刺到,眼中全是难堪。
“我说了我会一直在。”厉明深不解,“为什么还要走?”
“你没办法一直在!”梁暮秋突然间变得激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其他人面前都可以冷静坚强,唯独面对厉明深,总是不经意流露出脆弱。
梁暮秋抹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慢慢地如同自言自语般重复:“你没办法一直在……”
厉明深胸腔像被堵塞,不上不下地叫他难受。
他跨过门槛走到梁暮秋面前,轻声道:“我说了不会有事,为什么不信我?”
“你能到哪里去?那家人……”厉明深顿了顿,语气变得晦涩,“那家人难道就不会找你?他们能找来小梨村,就会找到其他地方。冬冬这么小,难道你要带着他一直躲躲藏藏?”
“梁暮秋。”厉明深轻唤他的名字,“逃避不是办法。”
“那我怎么办?”梁暮秋当然知道逃避不是办法,“那家人已经来过一次,很快就会来第二次第三次,我不可能24小时看着冬冬,他们有钱有势,有各种手段,合法的非法的,万一他们真的把冬冬带走藏起来,我该怎么办?”
梁暮秋不可控制再一次变得激动,甚至开始自暴自弃:“我知道我没用,我保护不了冬冬,我遇事就想逃,我连我最喜欢的设计都放弃了,我就是个没用的人!”
他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毫无长进,遇到事情第一反应还是逃避,就像当初被流言中伤,下意识就躲回村子,缩进自以为安全的保护壳中。
厉明深胸腔起伏,像被什么扎到,叫他感受到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忍不住抬手握住梁暮秋的肩,掌心微微施力。
梁暮秋感受到肩上的压力,抬起头看着他。
厉明深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你不是没用的人,你很勇敢,也很坚强。”
梁暮秋一怔。
厉明深继续说:“我向你保证,那天的事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这么近的距离,梁暮秋避无可避,只能也看着厉明深的眼睛。
目光相接,眼中映出彼此的影子,他轻声反问:“怎么保证?”
“你相信我。”
梁暮秋安静下来。
“你相信我。”厉明深低声重复着,“有我在,我不会让那天的事重演,也不会让任何人再靠近冬冬。”
低沉的话响在耳畔,梁暮秋重重地喘息,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厉害。
恍惚间,他感到厉明深似乎把他搂进怀里,对他说:“你相信我。”

梁暮秋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客房空无一人,床铺平整干净,没有睡过的痕迹,沙发倒是有些乱,被子堆叠,大概厉明深走得急,没来得及收拾。
梁暮秋恍惚记得昨夜厉明深敲了墙,之后他过来找他,他们之间有过一段对话。
他以为厉明深回去后睡在床上,看样子他还是睡在了沙发上。
梁暮秋拿出手机,屏幕上正是厉明深给他发的信息,说有事先走,让他睡醒后给他打电话。
梁暮秋盯着短信看了好一会儿,不愿思考其背后的含义,只是照做了。
厉明深大约在开车,他听到了发动机的声浪,又听厉明深问他:“醒了?”
梁暮秋嗯一声。
厉明深说:“我快到市区了。”
梁暮秋惊讶,现在不过八点,那厉明深是几点走的?
他一手把被子抱回床上,一手举着手机,还是没忍住问:“你昨晚还是睡的沙发吗?”
“嗯。”厉明深淡淡应着。
“为什么不上床睡?”
“沙发舒服。”厉明深说。
沙发长一米五,厉明深超过一米八的身高,睡在上面怎么可能舒服。
梁暮秋沉默下来,厉明深又道:“我在村口看到那家牛肉锅贴出摊,正好人少,所以买了点,放在厨房。”
梁暮秋下楼,果然在厨房发现一袋锅贴,已经有些凉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厉明深没有挂断的意思,梁暮秋便也没提,直到厉明深说他到了,这才切断通话。
厉明深从电梯出来,秘书迎上去,预备给他汇报当天安排,就见他举着手机,上一秒还脸上带笑,下一秒挂断电话就沉下脸,用严厉的语气让她把保安部部长叫上来。
秘书不敢耽误,立刻去办。
厉明深走进办公室,脱掉西装外套,坐进椅子里。这两天他一直思考,勖明昭是厉環最爱的儿子,厉環不可能会去伤害梁宸安,他宁愿相信这次的事只是厉環一时糊涂。
但厉環糊涂,厉家这群亲戚可各个精明。
梁宸安如果被接回来,明面上看是厉明深损失最大,但厉家那群亲戚能从厉環身上瓜分的东西自然也少了。
谁又知道这次的事中,有没有人存了心思,故意吓唬梁宸安。
厉玦到保安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指挥几个小年轻给他端茶倒水递报纸,坐垫还没热乎就被电话叫起来,惴惴不安地乘电梯上楼。
他猜厉明深找他,八成还是跟亲子鉴定有关,想着厉明深要是问他话他该怎么回。
等到厉明深办公室,对上那双锐利到叫他无所循形的眼睛,厉玦就把刚才想的全都忘了。
厉明深问他:“谁给我妈出得主意,要去亲子鉴定?”
厉玦站在办公桌前,垂手罚站似的,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厉明深坐他对面,睨着他说:“舅舅,你知道我耐心有限。”
厉明深很少喊他舅舅,厉玦听罢浑身一个激灵。
“就……就几个亲戚一起去跟你妈说的。”厉玦不敢再隐瞒,又连忙撇清关系,“我其实是不同意的,那孩子照片我见过,跟明昭小时候多像啊,但他们非劝你妈,说就拿那孩子几根头发,也不是什么大事,鉴定过后心里也踏实。”
厉明深扯过纸笔,下巴一点,命令道:“哪几个人,名字写下来。”
厉玦不敢不写。
厉明深又问:“那个去小梨村的人是谁?”
厉玦又说出一个名字,拿着笔有些畏惧地看着厉明深,嗫嚅道:“跟那个在家里拦你的人是兄弟俩。”
厉明深眸光一寒,对厉玦说:“写。”
厉玦写完,厉明深打内线叫秘书进来,把纸递给她:“去查查公司是不是有这几个人。”
秘书跟人事部核对,很快回复,说是。
“开除,永不录用,谁发话都不管用。”厉明深说。
但凡长眼的都知道厉明深这两天情绪极度不佳,秘书立刻说:“好的,厉先生。”
厉明深双臂搭在办公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盯着厉玦:“你在保安部,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如果我在公司再看到这几个人,那就是你的失职。”
厉玦连忙应是。
“警告他们离小梨村远一点,你去传话。如果我在小梨村看到他们任何人,我就当你话没传到,也是你的失职。”
“你知道后果。”厉明深最后说。
轻描淡写的一句,厉玦吓得腿软,从厉明深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后背已然湿透了。
梁宸安两天没去上学。
杨思乐也不想去,说自己害怕,被杨阿公拎小鸡仔似的拎去幼儿园,一放学就跑来找梁宸安。
梁宸安在房间,正坐在地毯上翻书,问:“你有什么好怕的?”
杨思乐甩掉鞋子,跑过去挨着他坐下,说:“我怕你害怕,我得陪你啊。”
梁宸安:“……好吧。”
杨思乐拉他手看:“你手好了吗?”
“好了。”梁宸安说,“已经不疼了。”
杨思乐安静一会儿,忽然问:“冬冬,那个坏人为什么要拔你头发?”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梁宸安两天,他没好气说:“我怎么知道。”
杨思乐凑近他问:“那人说是你奶奶让他来的,是真的吗?”
梁宸安目光微微闪动,放下书,扣了扣指甲盖,小声说:“我不知道。”
杨思乐又问:“如果真是你奶奶来了,你怎么办?”
梁宸安咬着嘴唇没吱声,两条秀气的眉毛都拧到一起。他心中矛盾,一方面他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他奶奶来了,那他爸爸是不是也要来,另一方面又觉得气愤,最终说:“什么怎么办,谁认得她是谁啊?再说谁家奶奶会让人把小孩骗到偏僻的地方揪头发?”
杨思乐心想也是,他奶奶去世早,但印象里对他很好,总爱抱他晒太阳,小时候他淘气被杨雄打,他奶奶就抄起鞋底去追杨雄。
外头传来脚步,梁宸安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杨思乐别讲话。
很快,梁暮秋探身进来,问梁宸安和杨思乐晚饭想吃什么。
梁宸安乖巧地说:“都行。”
这两天他都没出门,哪怕手已经不疼了,但梁暮秋还是不准他去幼儿园,甚至于他离开小院都要跟着他。
刚才他就去隔壁看一眼小花,梁暮秋也寸步不离,梁宸安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梁暮秋神色并无异常,合上梁宸安房间的推拉门就又走了,梁宸安松一口气,心想梁暮秋应该没听到他那最后一句。
外头静下来,两个孩子各自想心思,梁宸安忽然叹口气,说:“我觉得我跑得太慢了,要是我再跑快一点坏人就抓不住我了。”
他还记得厉明深突然出现,然后一脚踹在那人胸口时的爆发力,自己试着踢了一下,感觉软绵绵的。
“我要练肌肉。”梁宸安握拳,下定决心般道,“我要揍坏蛋!”
想到厉明深,他又记起另一件事,当时厉明深把那人压在墙上的时候,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但他确定他看到厉明深的嘴巴动了。
他有种直觉,厉明深跟那个坏人似乎认得。
但他没跟梁暮秋说,也没有告诉杨思乐。
杨思乐冲他翻白眼:“上体育课叫你踢球你都不愿意。”
“我不是怕感冒嘛。”梁宸安说,他一感冒就要许久才好,梁暮秋总担心他。
杨思乐兴奋了:“那以后一起踢球吧,如果坏人再来你就用球踢他,我们可以带刘晓辉一起踢。”
梁宸安顿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想象自己跟动画片里的柯南一样。
他又奇怪,问杨思乐:“你跟刘晓辉很好吗?”
杨思乐支吾,这两天梁宸安不在,刘晓辉老缠着他玩,虽然不能要刘晓辉的金豆豆,但刘晓辉有钱啊,一天三顿地请他吃零食,他就屈服了。
“都是同学啊。”杨思乐义正词严,“同学之间要相亲相爱。”
“那好吧。”梁宸安说。
梁暮秋并没离开,悄声立在门外,听着门缝里传出的对话,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转身下了楼。
做好晚饭,他把饭端到房间让两个孩子吃,自己又回楼下,坐在小院里。
暮色渐渐四合,漫天红云映照着梁暮秋白皙的面庞,已经是傍晚了,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小梨村正从白天的喧嚣之中缓缓沉寂。
又一天悄然逝去。
梁暮秋静静坐着,脑海中回想梁宸安刚才的话。
连梁宸安都知道要勇敢面对,他怎么能只想逃避?
当初他就是躲回村子里,难道现在还要带着梁宸安再躲出去?
胸腔仿佛涌进一股力量,梁暮秋做了个深呼吸,又想起厉明深,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机。
没有短信也没有来电,在早上那一通电话后,厉明深就没有消息。
梁暮秋猜他应该很忙。
从岚城到小梨村,快的话单程也要两个小时。厉明深有自己生活和生意,昨天过来已经是意料之外,或许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梁暮秋无暇思考,但他知道,他没有理由期待对方今晚会再出现。
视线在那名字下方的一串号码上定格,梁暮秋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锁了屏。
正准备起身去厨房也给自己弄点吃的,他忽然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周遭安静,那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梁暮秋一下子警惕起来。以往他不会关院门,一推就开,但发生那件事后,他总担心有人忽然闯入,一整天都锁着门。
“谁?”梁暮秋走过去问,同时抄起墙边一把扫帚。
门外安静无声,梁暮秋心跳加速,不自觉滑动着喉结,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是我。”
他认出那声音,一愣,赶紧放下扫帚走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的人高大挺拔,厌衫婷面容英俊,穿着衬衫西裤,立在幽幽暮色中,不是厉明深又是谁?
梁暮秋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厉明深反问。
“不是……”梁暮秋往旁边站,让厉明深进来。长时间开车,厉明深背后的衬衫被压出褶皱,袖口也松开,随意地挽起,露出了骨节突出的手腕,看上去风尘仆仆。
然而他的双眼却依旧黑亮有神,一直注视梁暮秋。
梁暮秋被那双眼睛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就要偏头躲避,却忍住这冲动,问:“你不是忙吗?”
“是挺忙的。”厉明深直言道,“忙完我就过来了。”
“反正我是老板,没人管我。”他理直气壮,“但来这里你就是老板了。”
厉明深马不停蹄赶来,一路上没喝水,嗓子都快冒烟,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所以给口水喝吧梁老板。”他似真似假抱怨,脸上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我好渴。”

连续一周,厉明深都是晚上来一早再走,似乎只为践行那一句“我会一直在”。
梁暮秋起初还想劝对方,毕竟往返奔波实在辛苦,但于理,厉明深长租民宿,来去都是人家自由,于情,厉明深睡在隔壁,他的确感到踏实。
有时睡不着,在床上翻个身,隔壁很快就传来敲墙的声音。
轻轻的一声,响起在漆黑的夜里,梁暮秋的心跟着悸动,静静望着天花板,本想装睡,最后总会忍不住回应。
再之后,他会披件外套起身,打开房门的时候厉明深已经站在走廊上,两个人要么就着月色说会儿话,要么去楼下厨房煮宵夜,填饱肚子之后道一声晚安,各自回房间,总能睡个好觉。
梁暮秋没再提要走的事,梁宸安也回幼儿园上课,一切重回正轨。厉明深猜想他或许改变注意,略微放下心,又惦记起另一件事。
寰旭的大楼耸立在城市中央,玻璃幕墙映出蓝天流云。厉明深坐在高层的办公室中,透过落地窗便能尽览繁华的都市风光。他在工作间隙搁下笔,让秘书联系李律师,请对方过来一趟。
一小时后,李律师出现,拎着黑色真皮公文包,在秘书带领下往厉明深办公室走。
到门口,秘书请他在沙发稍坐,说厉明深正在开会,让他稍等。
李律师一直觉得厉明深这里的茶好喝,秘书们各个穿着靓丽自成风景,可惜上茶的时候就不是那位笑容甜美的秘书了,而是厉明深那个新助理,感觉笨手笨脚,还把水撒到他的皮包上。
李律师边喝茶边想厉明深找他什么事,估计还跟抚养权有关,便耐心等待。
等了十分钟,厉明深办公室的门才打开,几个高管鱼贯而出,秘书进去通报,李律师这才从沙发起身,整整领带端着那杯茶往里走。
“坐。”厉明深在文件上签完字,笔一搁,抬头对他说。
李律师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屁股刚挨椅子就听他说:“我有一套房子……”
李律师立刻打起精神,心想难道是产权纠纷,或者厉明深想要出售房产,向他咨询税务问题。
谁料厉明深却道:“我要梁暮秋来做设计,你去办。”
喝到嘴里的茶立刻不香了,李律师看着厉明深,半天没说话。
“怎么,办不到?”厉明深问。
办不办得到都得应承,李律师赶紧说:“当然可以。”
“厉先生,我能知道原因吗?”李律师推推眼镜,认真求教。
那一晚梁暮秋激动之下说自己连最喜欢的设计都放弃了,说者无心,但厉明深这个听者却起了意。
他又翻出李律师当初查到的资料,梁暮秋被爆跟教授有不正当关系,所以毕业作品才会获奖,在那之后他就回小梨村经营民宿,再没有从事室内设计方面的工作。
厉明深听出梁暮秋的不甘。既然不甘,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当然还有一层原因,厉明深凡事追求万全,梁暮秋虽然暂时打消离开的念头,但保不准哪一天忽然又要走。
他需要给梁暮秋一个无法离开的理由。
但这件事他本人无法出面,身边也没合适人选,思来想去只有李律师做事还算谨慎。
厉明深往后靠在真皮座椅里,对李律师说:“原因你不需要知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不惜任何条件都要让梁暮秋答应。”
“我不想让他知道房子是我的。”他着意强调,“所以要做得隐蔽,不能让他起疑心。”
李律师越发看不懂厉明深,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厉先生,您还记得您当初去小梨村是为什么吗?”
厉明深勾起唇角,目光却冷:“忘了,要不要你提醒我?”
李律师闭上嘴。
厉明深垂下眼,钢笔的笔头在红木桌子上轻轻点了两下,继续说:“不要直接找梁暮秋,找个中间人,孟金良你知道吗,就是梁暮秋设计的那家餐厅的老板,他跟梁暮秋熟悉,你通过他去说。”
“我会把房子资料发给你,越快越好。”厉明深最后道,“迟则生变。”
李律师也不敢问生什么变,心道您都考虑得这么仔细周密了,他照办就是,一口气把茶喝光赶紧走了。
两天后李律师便来回复,说已经找上孟金良,委托他去跟梁暮秋说,中间拐了十八个弯,保证绝对不会联想到厉明深头上。
厉明深猜测孟金良应该很快会给梁暮秋打电话,当晚又去小梨村。
暮色笼罩着小院,院子里光线幽暗,只餐厅亮着灯,桌上摆几道菜,两条鱼,一条红烧一条清蒸,还有一份板栗羊肉,都是厉明深给郑天厚打电话,请他山庄的厨师帮忙烧好,再让司机送过来的。
郑天厚没听过小梨村,以为寰旭看中了要开发新项目,问厉明深是什么地方。
厉明深笑着回他道:“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梁宸安往碗里夹块羊肉,羊肉软烂裹着鲜浓汤汁,拌米饭很香。
他最近跟杨思乐和刘晓辉一起,放学后趁太阳下山前气温还不算低的时候在操场玩一会儿足球,正好等梁暮秋下课接他一起回家,但今天没踢成,有点蔫蔫的。
厉明深刚才看到了院子里的足球,于是问梁宸安想不想吃完饭后踢一会儿。
梁宸安闻言高兴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厉明深:“那我能去叫乐乐一起吗?”
厉明深从梁宸安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亲近,道:“当然可以。”
梁宸安又转向梁暮秋,厉明深也停下筷子,朝梁暮秋看去。
梁暮秋端着碗却有些走神,回神后才发现对面两人同时朝他看,像是征求他同意似的,心里微微动了动。
刚才他就觉得这样的场景过于温馨了,莫名生出三口之家的错觉,如今一抬头,更让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最后拿主意的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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