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经纪人手册作家:好耐唔见

作者:  录入:03-01

“小孩儿特殊些”,卓云流难得认真,“要一起办也不是不行。”
“那就是可以。”
林嘉敏点头,“照主家的意思办吧。”
“好。”
“先人遗体呢?”李叙问,“需要我们去接吗?”
陈姜摇头:“医院出具死亡证明后亲属就联络了殡仪馆,那位母亲的遗体目前已经简单整理入殓冰棺了,小孩还在NICU,等家属签字放弃治疗后,我们安排去接。”
李叙听完也皱了皱眉,但只点头示意自己清楚,没再多说些什么。
吴桥长舒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下,仰起头叹,“还真就是那个男人的亲属,奇怪的很呐。”

“什么男人?”Kevin蹙眉疑惑。
“有什么奇怪?”陈姜耸了耸肩,“你不是递了名片给人家,合情合理啊。”
“先生,你上街给人家发名片啊?”卓云流贱嗖嗖地蹭了上来,“没被人打?”
“被打了”,陈姜噗嗤一笑,“打得不轻,差点被120接走。”
“怎么回事?”
Kevin听得云里雾里,眉峰更是紧锁,“发生什么了?”
“没事”,吴桥抬手敲了陈姜一个剁栗子,“碰巧遇上了一单生意,随手塞的,我也没想到他……他的亲人真的会打来。”
“被打呢?怎么回事?”
“这个……”该怎么解释?吴桥一时半刻的也想不出说辞,“总之不是什么大事。”
他陡然话锋一转,“许哥,你为什么突然说要接Jimin的生意?还突然要自己去做这场?”
“嗯”,许师宪点头,但已读乱回:“接了,答应了我去做,就是我去做。”
这人……吴桥叹口气,算了,回去再说。
“墓地呢?”Kevin看了看他们,又问回工作,“公墓还是私墓?”
“买公墓”,陈姜答他,“但主家的意思是不想叫母子二人分开。”
那就是合葬,不过公墓,很少有选择合葬的。
卓云流笑了声,“为了便宜吧?”
虽然因为经济因素作此抉择也并非什么可耻之事,可这话说得也未免太刻薄。
卓道长是个穷光蛋,大概以己度人。
吴老板瞥他一眼,没好气道:“人的行为目的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纠结那个作甚?”
卓云流被他一刺就低下头装鹌鹑,林嘉敏接着道:“不过好像是希望等孩子父亲再来看过一眼,然后签字停机器,只不过那个男人似乎因为打击过大突发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还在古荡病院接受治疗,所以想要不留遗憾,大概很难。”
“明日再说吧”,李叙看了眼时间,“收拾收拾,又该下班了。”
陈姜咬牙切齿,“你们下班我加班。”
因为先人亲属那边随时会再次来电,所以她必须先对接好殡仪馆和墓园的相关事宜。
的确辛苦,吴桥突然说了句:“今年太忙,明年争取好好给你过个生日。”
“什么?”林嘉敏转头。
“知道啦,知道啦,”陈姜有点不耐烦地应了他一声,然后眨眨眼睛同林嘉敏说:“嘉敏姐,下周末是我生日来的嘛,不过今年就算了,明年我们一起去短途旅游啊?”
林嘉敏闻言眯起眼睛笑道:“好。”
卓云流打了个哈欠拍拍她肩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小心点”,许天师正用茶夹捻着几个瓷杯涮洗,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把东西都准备好。”
“好。”卓云流立马收起嬉皮笑脸,认认真真地回,“我现在就去准备。”
“准备什么?”吴桥好奇,拽了拽许师宪的袖子捞走一个瓷杯刚准备给自己倒杯茶,结果还没提起茶壶就被许天师夹了回去调换一个摆到面前。
有什么不同?
虽然完全不明所以,但吴老板还是用了许师宪递过来的那个,然后边饮茶边问,“你叫卓云流去准备什么东西?”
“哄小孩的”,许师宪倒是耐心给他解释,“零食玩具之类。”
此话一出,吴桥瞬间明白了过来,超度。
这其实是业内的一种共识,即小朋友的怨气最重。
因为早夭或尚未出生的孩子没能经历完整的一世就匆匆离去,魂魄无依,难以超生。
所以超度小孩时需要准备玩具或吃食,哄着他再去走一遍轮回路。
“很凶?”吴桥问。
许师宪收好茶具,摇了摇头:“不知道。”
只有那个男人知道。
吴桥蹙了蹙眉:“我去一趟。”
“去哪儿?古荡病院?”陈姜惊讶,“有必要做到那个份上吗?”
“有没有必要,也只有先去了才知道……”
“你进不去”,Kevin打断他,关了电脑站起身,“产生幻觉妄想的病人是没办法随意接受探视的。”
“不至于吧?”
吴桥虽然知道精神病性障碍的病人会被安排在封闭病房,可急性起病的,尤其还是青年人……
出于对患者社会身份以及病程合理性的考量,大多数医生会以诸如环形心境障碍等角度下诊断,这种情况也会进入封闭病房吗?
Kevin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回道:“会的。”
他为什么知道?吴桥没问,只是默默收回了去一趟古荡病院的想法。
“下班吧”,林嘉敏坐到陈姜的身边,“你继续对接目前能够提供合葬墓的墓园,我去联系殡仪馆那边。”
“好”,陈姜倒没和她客气,只是嘱咐道:“冰棺里的遗体不能停放太久,还要守灵追悼,提醒亲属尽快作决定。”
这话其实很难讲,可林嘉敏只是点头,“好,明天我同你一起再去一趟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杭市最最中心的三甲医院,那个还没有死掉孩子的命就吊在这里。
古荡病院,杭市最最出名的精神专科医院,那个还没能活过来男人的命就坠在这里。
杭市殡仪馆,承接四面八方奔涌而至的悲伤,许多再也无法醒来的躯体就躺在这里。
七七八八的房间把一个小小的家庭拆开,像漫天的星子那样洒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然后一点点暗淡下去。
开车回去的路上,吴桥问许师宪,“真的不去?”
“没必要。”
吴桥点头,既然许天师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不必去这一趟。
或者说,去了也没意义。
吴桥没再像之前那样无止境地问下去,但其实他想问的,想问是不是和吴家的那口棺材有关,是不是和那个邪僧有关,是不是和许天师的死有关,是不是和他有关……
可是他也知道,许师宪不会回答,问了也没意义。
所以在简短的两句对话结束后,空气再次沉默安静下来。
一切都没有意义吗?
吴桥看着前方路段照例塞车,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好匪夷所思啊,像一场莫名其妙降临的RPG游戏那样,身为游戏中的角色,似乎只要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做,好好地活下去就可以带着满腹无解的疑惑打出Normal end逃离这个关卡。
真结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比性命还重要?
吴桥也不知道,只是,他想带着游戏NPC一起活下去。
这种结局大概只会出现在True end吧?
想着想着,他突然「噗」地笑了一下,更苦恼的是,自己根本不擅长任何角色扮演的网络游戏。
“其实……”许师宪莫名其妙地开口吐了两个字,却又戛然而止。
吴桥不明所以,“什么?”
“没什么,只是,吴桥……”他说着突然抬起头看着副驾驶上的后侧视镜说:“你以前想要做的,并不是现在这些事,对吧?”
吴老板有些惊讶,这还是许师宪第一次主动询问他这种事,“那要看是多久的以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可为了回复这个提问,吴桥还是好好地想了想,“许哥,如果是遇见你之后的「以前」,那我的确是非常、非常想要做这些的,好好地工作,好好地把公司维系下去,好好地和大家一起面对生活,这些简直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得多。”
他说着也用余光瞟了眼镜子,许师宪蹙了蹙眉,神情严肃。
大概对于他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吴桥一笑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你要问,再更久的「以前」,几年前,十几年前……那个时候肯定不是。”
“为什么变了?”许师宪皱着眉问,“还是说,其实你现在并不幸福,就算得到了好过逾期的结果,你也并不应该幸福……”
“有什么结果?”
吴桥反问他,“为什么要去定义那种东西?人生哪里来的结果?幸福这件事本来就只与此时此刻的你相关,为什么要为了过去的想法否定此时此刻得到的瞬间?”
“可是你说,人是由无数的过去拼凑起来的,天天,是你教我那个的。”
吴桥被他噎得笑了一下,这话确实是他说给许师宪的,可意义上来讲多少有些不同。
于是他重新解释道:“那个也没有错,许哥,那个也没有错。”
吴天天叹了口气,骤然觉得天边将要坠下的火红太阳咚地一声就砸进了自己的胸腔里去,带着心脏上下起伏变成一场轰轰烈烈的日落。
他说:“许师宪,我想要知道你的过去,是因为我在乎。我在乎你的伤口,在乎那些或许已经痊愈的疤痕,在乎你身体上被剜走的血和肉,我想要帮你把那些东西讨回来。我想要那些东西把重新成为「人」的资格还给你。”
“可是,你不应该用这个惩罚自己,许师宪,改变并不是错的,你不应该用过去受到的伤害再次中伤此刻,这不是你的过错。没有办法不是罪过,我也讲过那句话不是吗?”
吴桥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他听着自己在说什么,可是大脑却仿佛反应不过来,所以只是凭着本能在讲。
希望没有再说什么引人掉泪的话。
他说:“许师宪,你应该往前走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叫你揭开疮痂,我不应该可怜你,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说……我在乎,有人在乎,你不是无关紧要的,你也是宇宙。”
吴桥又看了眼侧后视镜,许师宪的右手在胸口握拳,似乎正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
“我会告诉你”,许师宪说着,吐出一缕飘飘渺渺的白烟,“我想把一切告诉你的,天天。”
“可怜我吧”,他说:“天天,可怜我。”

第38章 没办法
两人讲了这一通驴唇不对马嘴的屁话,当晚回到出租屋,吴桥也完全没了再追问许师宪为什么答应要替Jimin做事的心思,只觉得反正他开心就好,大不了这一单分文不取只收帛金,总之老板自己贴补。
于是他只问许师宪,“晚上想吃什么?”
“你以前做什么得了奖?”许师宪问,“我想吃那个。”
他娘的。
吴桥听得老脸一红,心说肯定是金Jimin那个嘴上没门把的兔崽子把这么点屁事到处乱说。
“没,什么奖,他们瞎说的。”
“有吧?”许师宪弯起眼睛笑了笑,“有的吧?天天,为什么不可以做给我尝尝呢?”
……这说的是哪儿的话?
吴桥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许哥,你肯定觉得没趣儿,就是加了白术和石菖蒲的山药饼啦。”
许师宪偏头想了想:“神仙富贵饼?”
“是”,吴桥笑,“我做的肯定及不上你从前尝过的味道。”
神仙富贵饼,出自《山家清供》的一种糕点,以炼过的蜂蜜调和白术、菖蒲、山药的粉末,晒干水分后,以蒸食。
章简公诗云:术荐神仙饼,菖蒲富贵花。
不过许师宪考虑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他点了点头说:“做那个确实需要一点时间……今晚吃汤年糕吧?”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见他也的确不执著于神仙富贵饼,吴桥倒也松口气,笑着说:“好。”
天气一点点冷下来,前阵子陈姜照例拿了新鲜打好的年糕过来,说是乡下亲戚送的,可是她和她妈妈其实都不太爱吃年糕,又不好意思拒绝亲戚的心意,所以每年都吃不光。
前两年意外聊起听说吴桥爱吃,就每年都拿来转送给他,主要是不浪费。
所以这几年只要一过冬至,吴桥就开始养那些陈姜送来的新鲜年糕,可以吃一整个冬天。
不过今年多了个许师宪,他们两人一顿炒年糕,一顿汤年糕,一顿年糕菜泡饭,一顿梭子蟹年糕就给吃了个七七八八,大概不到过年就要见底。
吴桥边盯着锅里的煮年糕边想,看起来明年还是该出点钱问姜姜多买些,纯靠接济这也不够吃,毕竟现在上哪儿买得到这么灵的新鲜水磨年糕哇!
新鲜的年糕只要勤换水,可以养到立春都不变质,可只要一开了春,冬水变春水,立马就坏了。
吴桥指使许师宪去给年糕换水时随口说了句:“明年秋天做桂花糖好不好?”
许师宪挽起袖子倒水的动作愣了愣,“桂花糖年糕……”
“你喜欢那个?”吴桥也愣了下。
许师宪点头,规规矩矩地把水接好后笑了笑说:“为数不多,能够说得上喜欢的东西。”
“你……”吴桥被他气笑了,“我们是在玩什么海龟汤吗?”
“什么?”
吴桥把年糕汤往桌上一放,靠在沙发旁玩味地抱着手臂笑了笑说:“老公,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吗?非得我抱着满汉全席的菜谱挨个儿问?”
他好久都没再讲过那种调侃的话,刚巧许师宪近来心中有鬼,被他臊得骤然红了脸说不出话。
吴桥倒是看他有趣,把筷子递过去时又调侃了句:“怎么,是铁树开花呀还是葫芦开窍?”
许师宪根本自己都闹不清楚又心怀有愧,只好在肚子里编排了一通没事找事乱说话的卓云流,又把热腾腾的年糕汤填进去,把自己的胃砌成一道矮矮的山墙,挡住了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
最后只扭扭捏捏地从喉咙里挤出半句:“快吃吧,天冷。”
还好吴桥眼盲心瞎,什么也没在意。
第二天不巧,原本负责项目对接的陈姜得了风寒,不过她还是坚持戴着N95口罩来了公司,然后在边咳嗽边进公司的时候立时三刻就被吴老板直接赶回了家。
“发热了没?”吴桥问,“我开车送你啊?”
陈姜摆了摆手,哑着嗓子:“没那么严重,稍微有点热度,明天就好了。”
“感冒了就少说话”,林嘉敏皱着眉用手背贴了贴陈姜的额头,“确实有点发热。”
吴桥闻言也蹙眉,他二话不说拉起陈姜就要往外走,“我送你回去,姜姜,生病了就好好休息……”
“喂,咳咳……”陈姜开口又咳了两声,“不用、不用,我自己不会打车啊?你先去人民医院,昨天夜里家属来电,说孩子父亲出院了,预备最后见一面下午签字放弃停机器……”
吴桥一愣,孩子父亲,那个男人出院了?
“这字恐怕今天是签不了了。”
林嘉敏叹一口气拦下吴桥,“你不放心,我送姜姜回去吧。”
“好”,吴桥点头,他当然也记得那个男人,记得他跪天拜地想要求满殿的神佛救救自己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现在不算活着,却也不算死去。
病危通知一张接着一张的下,她仍然有着呼吸和心跳,却无法自由地长大。
“Kevin呢?”吴桥问。
一旁的卓云流答他:“老板,Kevin和叙仔一早就去殡仪馆安置灵堂了。”
能扛事儿的人都不在,吴桥叹口气,招呼卓云流过来,“卓道长,你和我一道去趟人民医院。”
“具体资料我Email你了,桌上的文件夹记得拿走,老板。”
陈姜临走前转头喊了句,然后又止不住地开始咳嗽。
林嘉敏帮她补充道:“先人是赵青赵女士,死于产时羊水栓塞,孩子尚未起名。目前在监护室外陪候的是孩子的祖父母,刚巧,两夫妻都姓王,他们的孩子,也就是NICU里孩子的父亲名叫王序。”
吴桥朝她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忧心。
“先生,我去?”
卓云流眨了眨眼,他一直都是办公室吉祥物来的,这种与逝者亲属相谈的工作,他去能做什么?
可吴桥也没多解释,拿起车钥匙又放下,这个点平海路车太多,也没处停,于是他说:“还是地铁去吧。”
“好”,许师宪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这下卓云流更是不明所以,但他又没那个胆子质疑许天师的决定,于是只能转头问吴桥:“先生,这么兴师动众?”
吴桥白他一眼,“你看我们单位还剩下几个?”
掰指头数一数,也是能用的都用上了。
卓云流叹口气,他倒无甚上进心,最好钱多事少,至于升职加薪,大可不必。
“走吧”,许师宪把外套递给吴桥。
他说着抬手看了眼时间,腕表是吴桥新买给他的,机械表,虽说不怎么昂贵,但很漂亮。
一行三人来到杭市人民医院的时候,拨电话给亲属,却没人接听。
重症监护科只允许在规定时间内限制人数入内探视,所以平日一般都大门紧闭。
吴老板站在门外,甚至依稀能听见谈话室内的争吵声。
终于又过了十几分钟,都被NICU的护理人员赶了出来。
“家属可以先平复一下心情再好好协商,既然暂时还没有得到一个能够认可的结果,那我们医护人员还是会尽所能治疗患儿的。”
护士说完微微颔首就关了大门,吴桥上前说明来意,余光瞥了眼年轻男人,蹲坐在监护室门口的地上,只是喘息和流泪。
哭有什么用?吴桥叹气,可是生与死之事,叫人怎么止得了哭?
此刻真是众生平等,除了流眼泪,根本别无他法。
“您好,我是明天殡仪公司的经纪人吴桥,我们在对接城北和城南近郊的几处墓园后,总共有以下几个符合需求,同时性价比较高的选择。”
他说着翻开文件夹里陈姜一早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也偷偷抹眼泪的大伯和大娘,应该是男子的父母。
吴桥小声地提醒了句:“按照之前两位与我司业务员敲定的丧仪方案,还请亲属尽快下决定,节哀。”
“好”,王大伯清了清嗓子说,“小吴啊,准备停灵三日就下葬吧,今天之前,我们会让囡囡安心的走。”
“我不能……”男人流着泪颤抖地说:“我怎么能,我怎么能签那种字?治疗啊!她还有呼吸,她小小的心脏还在跳动啊!我怎么能夺走她的生命?我怎么能亲手送她去死呢?不救她……我怎么甘心?我怎么甘心啊!”
那其实是ECMO的呼吸和跳动。
但吴桥不能说这话,医院通知家属考虑放弃治疗,一定是孩子病情已经无法达到脱机指标,或者出现脑死亡等症状。
“是诅咒,对不对?”
男人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拽着卓云流问:“你是道士,对不对?我知道,你能救我的孩子,你能救小玥的对不对?你能救她的,对不对?!”
小玥、珍宝……大概是他和妻子带着满腔的爱意为那个孩子取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卓云流被他一扑,倒不似往常般一惊一乍,虽未言语,手却已经扶住了男人,“节哀。”
“王先生”,吴桥也伸手搀他,“能救孩子命的是医生,但您的妻子,赵青女士的丧仪还需要您来操持。”
听到妻子的名字,王序仿佛突然回过神一样问,“爸、妈呢?”
他问赵女士的父母,王大伯也有些哽咽,“在殡仪馆,陪陪小青。”
一瞬间,吴桥很明显感觉到王先生的身体软了下来,很重,烂泥一样,他和卓云流两个人都快要扶不住这具仍有脉搏和呼吸的躯体。
他的妻子,他还没来得及再多陪陪妻子一点点冷掉、从柔软变到僵硬的遗体,还没为妻子守灵,还没好好地送小青走……
可是、可是,王序挣扎着甩开吴桥和卓道长,还想要往NICU里去,可只是靠着门,然后又一点点地掉下眼泪。
如果理性地来说,当然是现在就放弃治疗最好。
产妇子痫导致缺氧,新生儿呼吸心跳骤停后引发了不可逆的脑损伤,气管插管与体外循环也对各脏器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重症科医生几天的抢救也并无任何起色。
放弃,对孩子,对大人都是解脱。
可这话没法说给孩子的父亲,这时卓云流蹲了下来拍拍王先生的肩膀说,“灵羊道观火居道士卓云流,我同你谈谈吧。”
王序的眼睛骤然一亮,此刻医学已经判了他的囡囡近在眼前的死期,道长,他唯有求助道长!
就算往后余生,把这条命抵给三清又如何?
只要能救小玥,只要能让妻子赵青安心地走,他就算永生永世在地狱轮回也无所谓。
“我来吧。”
卓云流骤然抬起头,许师宪垂眸,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跟画上的祖师爷别无二致。
许师宪侧身道:“王先生,请。”
王序有些茫然,他看了看卓云流,又看看吴桥。
“这位是许天师”,吴桥赶忙介绍,“既然许天师开口,就请借您一步吧,王先生。”
听他这语气,王序登时明白过来,这位许天师大抵不是一般人物,他骤然心跳加速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激动万分地开口道:“请、请,许天师,无论如何……”
“请”,许师宪打断他,只是仍然语气平静地伸手。
“好、好”,王序赶忙弯腰侧身,“您请。”
两人穿过重症病房门前无数面色焦灼又拥挤的人群,寻个安静地方谈话。
这边吴桥不好意思地朝二老道歉:“追悼会……”
“这些事都由小青的爸妈作主吧。”
王大娘揩掉泪说:“是我们对不住小青,她嫁过来才这么几年,我们没钱,连几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就……”
老夫人说着又哽咽了起来,“甚至现在,连个像样的墓地都给不了她。”
王大伯用力地抱了抱她,什么话也没说。
贫穷,不,没那么富有,真的是一种罪过吗?
吴桥也有些鼻酸,只好清一清嗓子道:“大娘,别这么说,我们业务员为赵女士挑选的公墓都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小吴啊”,王大伯偷偷抹掉泪说,“还请你们多上心,小青的爸妈年纪大了,骤然失独没法缓过劲来,我们那个儿子又……有些话我们做亲家的不好讲,可又没办法。”
吴桥明白王大伯的意思,他点点头收拾好资料往许师宪那儿发了条简讯,就准备告辞。
“二老节哀,还请两位务必早做打算,不好叫赵女士久等。”
王大娘点了点头,叹口气,仰起头却又要掉泪。
推书 20234-03-01 : 怪物驯服by酒矣》:[穿越重生] 《怪物驯服》作者:酒矣【完结】晋江VIP2025-02-22完结总书评数:13783 当前被收藏数:25921 营养液数:25806 文章积分:670,000,000  文案:  如何驯服一只怪物?  答:把它变成恋爱脑。  对当前世界的人们来说,妖异是能引起反常怪异现象 .....